第31章
可这一切,又怎么可能是一人所为?
时渊序胸口一坠。
莫名地,他想到李中然中校在斯堪国的那摊子事后莫名其妙被揭发举报出军队那件事。
不可能。
他必须得冷静——
自己从头至尾是一个人面对一切,而他也发誓一切要自食其力。
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七年前,他还是个软弱无能的少年,可那个可怕的组织却丝毫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哪怕那个男人可以带他去看最美的烟花,可对方只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人,不顺便薅点羊毛,没准都不稀罕装神弄鬼。
而那男人甚至一声不吭就走了,一走就离开了七年。
而时渊序很小的年纪就知道,不能指望别人。
哪怕自认为永不会分离的至亲,都迟早有一天再也不见。
可现在突然有个人站出来说,他这一切的风平浪静,是因为背后有人摆平了一切。
他怔怔然,眼神有种难掩的荒唐。
这不是在胡说八道?
“如果时上校是个正义凛然的人,那么你背后阴影蛰伏的则是不择手段的恶鬼。”封宇低声说,“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恐惧里,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你说,我到底有没有胆子来害你?”
“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所以才会有报应。”时渊序下垂眼弯刀似的,只是冷哼,“不知道你神神叨叨这些做什么,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从头到尾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时候,忽然间,远处有丧钟般的声音响起。
封宇笑了笑。
“你背后有没有人,不是你说了算。还是说,你一直以来迟钝得可怕,从来都没有察觉到?”
“……”时渊序额角青筋暴露。
他只觉得对方胡说八道。
他从小……明明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
那三年以后,哪怕被邹家收养,他也暗暗地会去孤儿院和福利院看望那些跟自己年纪相同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和他们没有区别。
“……领养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点问题的,要不是有遗传病,要不然就是性格不好。”
“而且濒危族群不是死的很早吗,唉,也不知道孜楚为什么非要收养个这个痨病鬼……”
“哎,你们别跟小孩子过不去嘛,万一会出人头地呢?”
……
小时渊序漂亮白皙的脸庞却像戴着一层面具,哪怕他已经听到了,可是面向大人的时候,他仍然温和有礼的笑。
“叔叔好,阿姨好。”
“我在田径赛的时候拿到了名次,你们要看看奖杯吗?”
“我在模拟建模也拿到了一等奖,这是我的作品。”
……
“太有出息了,你们家渊序!我就说嘛,他一定是很有能耐才会被你们看上!邹渝,你老婆真的是好眼光!”
“是啊,你们就应该重点培养他,这是个好的军队苗子,以后没准能成为大将军呢。”
……
别人能示弱他不能,别人可以撒娇他不能,因为大人的关心和爱护都是明码标价的。
只要把苦涩的眼泪咽了下去,转瞬是温和礼貌的笑容。他可以很懂事,很强大,他配得起别人对他的好。
他不会流泪,他不会抱怨,他是众人仰慕的精英,好好孩子,他不会露怯,因为他总是完美。所以就算没有人能依靠,他也能体面而自信。
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把面具融入了自己的血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强大坚强还是软弱,他只知道哪怕跟别人硬碰硬也不能被看成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是啊。
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他又何必伪装?
时渊序垂落视线。
刚才,他竟然在封宇说出“你身后有人”的那一刻,心生出一种微妙的期待。
但他很快地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已经知道失望是什么滋味了。
曾经能给他温暖的那个身影,却连他的一点回忆都不剩下。
那个清高淡漠的男人。
“封宇,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找出那个存在,那我很肯定的说,不会有这样的人。”时渊序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对我下手,那我只能当你是个蠢货。”
“可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已经晚了。”封宇扬眉,“我们踏入的地方本来就是‘他们’不允许踏入的禁区。”
时渊序狠狠一怔,他隐隐听到远处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
是丧钟的声音。
混沌之域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这个声音格外刺耳。
一声一声的丧钟奏响,伴随着圣歌的声音。
“秩序之下,不容鬼魅,规则已定,则无人可赎。”
“光明意志,生死定则,万物兴替,唯宇宙不灭。”
……
时渊序啧了一声,“别转移话题,装神弄鬼。”
“你没有听到他们唱的歌么?”封宇无赖地偏过头,
时渊序怔了怔。
秩序之下,不容鬼魅——
光明意志,生死定则——
不容,生死。
忽然想到那天偷渡到军区,被他审讯的男人所说的,对方的家园只独独留下了几十人。
时渊序手靠近只剩下几发子弹的手枪,他心跳跳得很快,他告诉自己必须得冷静,就算是神庭的人,就算是……
难道这声音其实来自的是——
不,他不怕,他也不应该怕。
他连神都不信。
封宇没注意到时渊序的异常,嘴角越发发狂地上扬,“管辖这里的审判官,一旦发现有普通人逗留在这,就会以为他们发掘了这里的秘密,甚至直接让他们消失。时上校,你逃不掉的,就算你背后的人再怎么有本事,也逃不过光明神的旨意!”
“要不要我们赌一把,赌这次谁又能救得了你?”
时渊序微微抬起眼帘,眸光透着些许虚弱。
可他随即嗤笑了一声。
审判官是光明神麾下的人,凌驾于所有族群之上,又有什么人会来救他?
除了疯子,不可能有第二个可能。
他也不指望。
“封宇,我不是傻子,你就算把审判官叫过来,我也不会乖乖地坐以待毙。”他迈开步伐,“我大可以直接离开这。”
“真够天真的。”封宇冷冷地开口,“时上校,你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当然不会让你走咯。”
那些暗处的人忽然纷纷出现,想扑上来。他们刚才潜伏在附近的掩体下,随时等待着将他包围。
可那些人正要绕身到时渊序跟前的时候,都被他直接拳脚相向,最后是用刀背直接铬倒,伴随着一声声吃痛的喘息。
然后刀刃直接横亘在那些人喉结前。
“下次要偷袭的时候,记得把你们那些震耳欲聋的军靴换掉,还是你们部门已经穷到装备都换不起了?”
封宇此时狠狠怒骂,“一群饭桶!”他正要逃跑,却被时渊序狠狠拽了过来,“审判官都来了,急什么急?你不是挺想亲眼看到我被杀死么?这样也好给你组织交差!”
他此时压根都不装了,什么狗屁正直严肃上校,他现在只想让坏人偿命。
可时渊序身侧的通讯器此时滴滴作响,他下意识地接起。
“时上校,你这边怎么样了,我们飞舰就等着你呢……”
时渊序想开口,他可不是拖累队友的人,只是事出紧急。
“我这边正在赶过去——”
忽然间,他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过去。
他一阵眩晕,再睁开眼,周身全变成肃杀的冷气。
时渊序直起身。
他扶着头,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了起来。
“时渊序,帝国联盟公民,特战军队上校,普斯特星人,外星血统,年龄21岁,来混沌之域的目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时渊序眼眸一瞬闪过诧异。
——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
可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双双纯黑的庞大翅膀,那些庞大的黑色羽翼足足分为四瓣,偏偏穿的白色制服又是一尘不染。
羽翼本应当属于天使,振翅而飞同时给人间带来光明。
而Black wing大概只能给人世间刮来绝望的飓风吧?
时渊序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他就这么不甘地抬起眼来,却发现撞上了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庞。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时上校也有这么丢人的时刻,竟然被同伴当场背叛?服了,帝国联盟的军队原来也是个草台班子啊。”
“是你……”他瞳孔骤然一缩,“你怎么在?”
女人冷笑道,“怎么,不认得我了,不认得很久之前咱们都差点要被送去孤儿院了么?”
正是封宇提到的斯奈特,一头亚麻色的光滑长发。
当年军队少年营有三个“天煞孤星”,一个是时渊序,一个是封宇,还有一个便是斯奈特。
封宇跟他有一万年的仇,但是斯奈特却是他的“好兄弟”。
“他们为什么老是欺负你,因为你的睫毛比洋娃娃还长。”斯奈特还高他一个个头,还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做你大哥。”
然而斯奈特除了个子高没有任何优点,每次气势汹汹都为他出头,最后双双被同僚揍得鼻青脸肿。
可两人作为难兄难弟倒也相处得挺不错,斯奈特还把自己珍藏已久的破布娃娃送给小时渊序作为“结义之礼”。
结果小时渊序有了自己的监护人后,斯奈特忽然就不跟时渊序玩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跟湛先生在一起很开心吧。”
“不要来找我了。”
……
后面,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斯奈特了,斯奈特二年离开了少年营,第三年有人说她甚至离开了这个星球。
“……你竟然成了……”时渊序呢喃。
“审判官。”斯奈特挑眉,她此时继续戴上了审判官专用的金色面具,“好了,你根本不知道为了通过圣选,我可是……算了,废话不多说,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就快滚吧,不然审判官的镰刀可不留人。”
“不能放他走。”此时队伍当中领头的,黑色羽翼最大的那个存在说,“时上校,你和其他人违反了神庭总计12条法律,擅自进入混沌之域,理应受到惩罚。”
这个大概就是审判官的头——也就是黑天使长。
据说杀够八千条人命就能成为这样的高阶审判官,当然,时渊序毫不犹豫认为这跟什么星际蓝钻会员发够了300条垃圾消息自动变成红钻会员之类的骗小屁孩的传说有的一比。
然后他看见了林荀,秦禹州,朱骁丹都被这些高大的黑袍审判官挟着,带了出来。
“时上校,不用管我们,快点回总部!”秦禹州说道,“混沌之域是这帮审判官拿来谋利的,他们一直纵容这里的人类失踪。他们还说不让我们走,怕我们揭穿了这里的秘密……”
“时上校,你快回去,派增援过来……”林荀也说道,“我宿舍床下有遗言芯片和一张超市购物卡……虽然不多但是请务必给我家人。”
被挟持的还有其他才被救下来的无辜市民,他们本身就是捡的一条命,结果没回到飞舰,反而被审判官的人关押在这,再次吓得昏了过去。
……
看向那些被困的人们,有探险队,有普通居民,有军事成员,有巡查飞舰舰员,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关系着始终悬着心的许多家庭。
如今,他们的性命却如今交付在他手里一般了——
时渊序凝着眉,这一切不对劲。
这次救援行动,军队理应已经得到了神庭的批准。
可他们的人却都被审判官作为人质。
他心头猛然坠落。
或许。
这是一个陷阱,包括救援计划本身?
仔细一想,他才发现自己疏忽了,救援达官贵人们家属的一支队伍,怎么可能是一帮在非自然部门混吃等死的人?
究竟是想办成事,还是……别有用心?
想到莫名其妙来的封宇,没准,这是冲着他来的局。
而这个局,是死局。
时渊序脸阴沉得可怕,他努力振作起来,督促自己别慌张,必须好好想想如何脱困,不然他就得把命折在这不毛之地了,没准还成了孤魂野鬼。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时渊序说,“是我一个上校能解决的事么?”
审判官面面相觑,忽然齐齐又将头转向他,面具之下忽然传来阴恻恻的笑,笑意渗人。
“不错,时上校——你一个人,倒是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
“用你一人换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去,这个买卖是否还划算?”
时渊序眯起眼,他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被帝国联盟收留的外星族裔罢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队成员。
“我答应你们。”时渊序说道,“不过,你们得讲清楚,究竟要我做什么。”
“不,时上校,你千万别被他们骗了……”林荀惊了,“每次垫后的是你,牺牲的都是你,这对你不公平……”
时渊序说道,“就算我跟你们走,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普通人,不然,为什么每年都会大量的人口在这里失踪?”
他其实觉得自己可笑得很,到如今还要逞强做英雄。
可他就是不想让这帮人得逞。
话语刚落,林荀他们却还是挪不动步子。
“十秒,就是队员态度懈怠,在军区记一大过。你们还不走?”时渊序故作厉声说。
林荀眼眶红了,而朱骁丹甚至扛起激光炮,瞄准了审判官们,却纷纷被秦禹州扯走,如今审判官们的目标是时上校,他们必须抓住时机,带上那些失踪人员乘上最后一艘逃生飞舰离开混沌之域。
更何况,失踪人员里有联盟高层官员的家属,他们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否则每个队友都有被怪罪的可能。
……
“所以,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们专门把我留下?”时渊序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
或许他为了拯救别人牺牲自己很傻。
傻得离谱。
可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当时敌国联盟军队匆匆忙忙地救下他,却对一切惨痛的灾难只字未提。军官们先是说等到他以后考入军校才会告诉他,后来小时渊序上了军校后,军官们改口说,以后成为上校就能知道答案了。
只有他当了真,只有他那么傻傻地等待。而如今,时渊序知道自己等不了了,因为此时此刻主宰万物生死的审判官就在自己面前。
“他们亲口告诉我们,许多星球都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而宇宙的空间是有限的,要将资源和空间让给其他更有价值的存在,所以,我的家园才会被……”男偷渡犯的话响彻在耳旁。
难道……他的家园也是这样才被……
那个黑天使长睨着他,随即冰冷地开口。
“普斯特星的人的生活很原始,过着跟小矮人一样的生活,种田,放牧,养花,烘焙,日复一日,辛勤劳作,住在乡野间的小矮屋里。这是你的母星,对么?”
“……”时渊序错愕地看回他们。
“你们的族人还是太脆弱了,经历不起宇宙的变迁,甚至来不及被外星球殖民,就全军覆没了。而你却活了下来……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奇迹。”
时渊序手紧紧地缚住枪的扳机,手臂肌肉已经绷紧。
“这根本不是奇迹。”他冷声说道,“你知道我光是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少努力么?”
……痛苦地熬过少年营,然后是军校,再然后,上战场。
不过是让别人稍微信服一点,他是一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小孩,外星族群,濒危族群。
而不是分分钟就得找大人撒娇的废物。
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人苦苦挣扎罢了。
他不信邪。
审判官忽然怪笑了笑,随即冷静淡漠地说。
“时上校,一定有人对你说过,宇宙是行写死的代码。也一定有人对你说过,该偿还的都要偿还。”
“哪怕你被帝国联盟的军队救了,好端端地长大成人,一切也已成定数,你逃不过。”
时渊序冷滞的脸庞强忍着镇定,声音一扬,“什么逃不过?原来你们还真的是要消灭我啊?”
“错,我们不过是执行神的意志——”
“时先生,你本就不该存在。”
时渊序的心骤然慢跳一拍,一瞬间陷入了恍惚。
说的那么轻巧,那么高高在上,就仿佛他跟个小蚂蚁似的。
“你们说这些是想扰乱我,可我不会上当。”时渊序哑声说,“没错,我从小到大都被人唱衰活不过多少年,可如今我还好好的,因为我不信。”
“只要我不信,你们的预言就不会成真。”
大天使长却是笑。
“时先生,你不过是漏网之鱼,九大星系的规律向来如此,命运的丝线从来不是被普通人攥紧手里,而是由至高神决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归宿。”
“审判官的镰刀下,人们逃不过命运。我们也不允许有漏网之鱼。所以,先生你回不去了。”
时渊序啧了一声。
按照他们的道理来说,他是不该存在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该躺平认宰的是他?
要他说,那审判官也不该存在。
“你们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真的是可笑至极,一句话就想决定谁生谁死。”他轻声说,“比儿戏还要儿戏。”
斯奈特此时不耐烦道,“放他走吧,大天使长,他就是个喜欢逞强的家伙而已,杀了他有什么意义?”
可此时黑天使长却发出一阵悸颤的笑,“不对,不对,杀了他当然有意义,斯奈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的星球本就应该毁灭了,那他呢?他凭什么成为漏网之鱼,凡是被审判官消灭的星球不能留活口,这就是铁律!”
“那个什么斯特星,早就在三十年前就上了淘汰名单,那里的人连无线电都不会用,当时我记得我们去的时候,还有个蠢货农夫正在用头运砖头,连推车都不会用,左耳贴一块,右耳贴一块,头顶贴三块,他能在那里运到天黑,还有些农妇,每次洗衣服都用棒槌狠狠打着衣服,打到开线了她们才觉得洗的很干净……他们的丰收宴会更加是荒唐至极,连沾了盐的南瓜籽,和难吃的西瓜皮都是他们的头等美食。”
时渊序此时心狠狠一坠,他忽然抽出背上的黑色长匣,那竟然是一柄长刀,潋滟的蓝色刀纹在出鞘的那一刻流淌着光泽。
“闭嘴……闭嘴!你说够了吗……”
“是啊……你们眼里的不堪一击的破烂星球,落后星球,就是我的家……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然后再踩在已经用尽全部力气活着的我上撒野,是么?”
他背过身后的刀,下一刻捅向了审判官们,而对方果然挡住了他的刀刃。他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咬着牙,从另一侧掏出枪支,砰的一下!一个审判官胸口溅落漆黑的血液。
原来他不止随身携带着一把锃亮的长刀,随身携带的还有一款军用爆能枪,甚至还携带了超重的联排子弹!
“我以为我还要很久等到这一刻,但是如今不用了。”时渊序低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军队,就是为了这一刻。”
帝国联盟作为神庭的第一上贡国,军队就应该都是神庭的军犬,可大男孩挥刀的那一刻,竟然是为了刺向神庭的最高执行官!
“原来你是个活脱脱的叛徒!”
其他审判官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气急败坏。也一同围上。
他们手里甚至升腾出刺眼的光阵,这是来自神职的神圣法力,任何普通人都会被这光阵扰乱心神。
时渊序顿住了,感觉自己呼吸渐冷,心跳将逝,但他捂住胸口,强行打起精神。
他不甘心,不在乎,他只想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再问一次,我的星球没了,是不是你们动一个手指的事情?”时渊序眼神深幽,“我从小到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那生活一辈子的星球,有家人环绕的家园,你们是不是可以轻易就夺走?”
“而我区区一个人,你们也不愿意放过?”
“我们来过的你的母星,到处都是低矮的小木屋,还有个满手是茧的妇女正在烧土窑,满脸是灰,她忍不住用刚打来的井水洗脸,可风刮过之后,毛巾也是灰。她好不容易洗完脸,脸却比之前还要黑。就这样的星球,哪怕留下来,也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大益处吧?”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
时渊序阖上了眼。
她的亲生母亲,便常常会烧土窑,因为很专注,她压根不会顾得上擦拭自己脸上的炉灰。
……啊。
或许那就是他的母亲吧。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
“小渊序,你只要好好在少年营待下去,未来好好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将,迟早能找到答案的。”
“或许是邪恶的敌国到处征伐星球,烧杀劫掠,才会让你的母星生生消灭。你要变得更加强大,以后把他们纷纷都打败。”
为了这个可笑的答案,他戴上了面具,宁愿将滚烫的心裹在一层又一层的鳞甲里,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能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
他也不稀罕。
可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这辈子都难释怀的坎。
在审判官眼里,却只是轻猫淡写的一句。
“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长刀忽然径直地提起,直接挥向了审判官胸口。
那双下垂眼红了,作战服下的的手臂青筋暴露。像是孤狼要以死相抵,终于露出锋利的獠牙。
“你们觉得它落后就可以轻易销毁它,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每天等着我回家吃饭,再也不会有人把我的双手捂暖在胸口上,再也不会有人……那么无私地对待我了。”
被抵住胸膛的审判官本不放在心上,可紧接着被刀没入胸膛。
“我要你们消失。”时渊序一字一句说道,“在你们眼里,普通人的性命甚至不如一粒沙子。我为什么要敬仰这样的神庭?”
“时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传讯给光明神和教会!你要知道,凡是与神庭为敌,就是在渎神,从今往后你的灵魂就会被打碎在世界裂缝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飘荡在宇宙中!”审判官张开掌心,刹那,他们面前窜起黑色的铭文。
这是审判官刻下的诅咒,每多一道,普通人的心魂就剥了一层。
“时渊序,你疯了是不是?审判官想夺走谁的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就一定要这么犟么?”被黑天使长挡住的斯奈特破口大骂道,“他们有神力,他们一次性能灭一个星球,你能做什么?送死吗?星球毁不毁灭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快点停下来……”
时渊序心想,他是疯了,是不要命了,可当一切的伤疤摆在自己面前,时渊序才知道,原来那些都不重要,头衔不重要,帝国联盟上校的身份不重要,他一辈子渴望的不过是做回沉溺在田园生活中,仰望着天,轻抚着草,可以肆意在亲人怀里撒娇,再也没有畏惧和胆怯的小小少年,可他要用一辈子治愈这永远补不上的缺口。
他永远记得亲眼见到那些一路平坦的人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那一霎被灼伤的心神。他们那么幸运,肆无忌惮,又有坚实的后背做倚靠,可他却光是为了治愈那些不可示人的伤疤,就要耗费一辈子的时光。
所以他只能伪装,伪装成肃冷,淡然的大人,将那卑怯孱弱的小孩藏匿于阴影之下,他只能故作对那一切不在乎。他不敢要糖,不敢索取怀抱,只能将眼眶的泪拐着弯往肚子里流。
——就连他唯一能视为救赎的那个人,唯一不用怜悯眼光看待他的人,却也那么走了,头也不回。
忽然间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手心,时渊序微微一怔。
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发现有的章节不好发小剧场容易破坏氛围
祝宝贝们身体健康学业顺利工作顺利,后面持续高能!
第32章
他凌厉的眉眼神情忽而破碎了几分,可他马上紧咬着唇,不发出吃痛的喘息。
“凡人没有忤逆天命的资格,时上校,你本来就是漏网之鱼,既然你要反抗,那我们只能秉公办事,将你除掉了。”
时渊序冷哼,“给我闭嘴,别跟我扯那么一大堆神神叨叨的东西。”
审判官们没料到有人死到临头了还跟少爷脾气似的,转而冷笑,也好,他们会如他所愿马上夺走他的性命。
“时先生,那就如你所愿,让你跟你那落后不堪的母星一起陪葬——”
时渊序那一刻下意识地阖上眼,握紧了刀把。
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又回到了星球毁灭的前一天。
他跟自己的母亲、姐姐和弟弟一起围在烤炉前吃着烤番薯,屋外还有热心肠的大叔大婶说他们家的奶油炖菜多得吃不完,叫他们来分着吃,吃货姐姐开心得恨不得当场拿着碗过去,弟弟嘟囔道谁家做菜会做那么多,妈妈揪着弟弟耳朵说臭小子人家就是心地善良想多分享给我们。
仿佛一辈子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好啊,他……
他如今也没了。
也好,也好……
这样就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再变成大人模样,再融入这个可笑,失望的世界。
再强颜欢笑支撑自己好好走下去,有时候永诀也是一种解脱……
不是么?
刹那间。
他却迟迟没有等到镰刀落下,而是万物静止了一般。
诅咒的铭文、手上的镰刀……那些审判官全部在原地动弹不得。
审判官忽然感觉到身边凛冽的气息越来越近,冷的骨头发麻,发酥。
他们当中忽然有人僵硬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逼上前来。“别找我……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只是照规定行事……我上面是祂,你惹不起……”
其他审判官们见状本想动用神力,以死亡来威胁对方,可他们猛地扭曲震颤,被抢先一步被极细的钢线直接刺穿了身躯,被一道又一道地切割,白袍下渗出的是漆黑的血液,溅落一地,远处看,就像是五线谱上挣扎的烧焦音符。
——然后时渊序听到了猛烈的撕裂声——
他顿时头皮发麻,目光怵然!
只见那些穿过审判官们的钢线,突然径直往上直接提去——然后将那些巨大的黑色四翼硬生生地从他们背后剜去了!
十双,一百双,一千双……一双又一双染着血的黑色翅膀就这么挂上了钢线!
于此同时就是所有审判官的白色长袍上都被鲜血浸透!
“啊啊啊啊啊我的翅膀!我奋斗了一生才能得到的翅膀!”
“畜生!畜生!这是我参加了七年圣选,工作了十年才能得到的……你竟然……你竟然敢……我要杀了你!”
“到底是谁!不可能……”
“这是哪里来的人,你知道这双翅膀意味着什么吗?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到!”
“疯子!究竟是谁干的!我好痛!”
“啊啊啊啊这是光明神授予我的翅膀,我日日歌颂夜夜祈祷更是准备了十五年的圣选才上岸的,竟然被……”
……
虽然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可面具下的一声声哭嚎和怒吼分分钟要撕烂钢线的始作俑者。
黑色羽翼,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象征着天之骄子,象征着全世界畅通无阻凡是凡人看到便要低头下跪乞求饶恕。
可象征无上荣耀的黑色羽翼就竟然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大胆刁民!你敢阻拦审判官,就是在忤逆光明神的意志,就是在与至高神为敌!你会不得好死的!”
那人却在阴影底下轻嗤了一声。
“光明神的意志?”他缓缓道,“不就是拿来违背的么?”
审判官闻言纷纷一滞,那人仿佛只是坐在阴影里,甚至没起身看他们一眼,宛如在大戏院包厢里津津有味看着表演的翩翩公子,偶尔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
“不管你是什么存在,你不会善终。”
审判官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用神力控制那人的心神。
可终究无果——便只能成了动嘴皮子。
“我们审判官处决人,不是你干预得了的。要是你生生要阻挡,那一切的不幸只会加倍作用在你身上。我们早就见识过太多不要命的人,违抗过我们之后就殒命了……”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神庭掌管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不是你们这些人说了算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一定会受到光明神的诅咒,你逾越秩序,逾越法则,你将原地暴毙而亡!”
那人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忽然眉目阴沉了几分。
“可惜,有罪之人对我的诅咒不起作用。哦,不但不起作用,我还让你们尽数偿还,你们觉得如何?”
他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微微抬起,攥住了透明的钢线,狠狠往里一扣。
那些审判官瞬间发出一声惨叫,钢线彻底陷入血肉,研磨他们的骨血。他们本来被刺穿了身躯,如今更加是被紧紧地撕扯在了一起。
“你邪恶至极,你肯定用了巫术……我们要第一时间禀报上面……你擅自占领神域……”
男人又轻佻地向上一提,“继续说。”
审判官们各个梗着脖子,面具下的脸煞白煞白。
“你……”
“休想敌得过我们的至高神!”
他眼底一抹狠绝,眼前白色的袍子瞬间崩得四分五裂,身躯连渣都没剩下。
下一秒,洁白的厅堂都顿然消逝,周围是阴冷的风,重重的鬼影。
宛如混沌之域真正的主人,才正式登场。
而时渊序察觉到此时自己已经站在阴沉的宫殿前。
他刚才跟审判官对峙的时候,一时半会失去了意识,回过神,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只见眼前是荒芜的圣殿,空寂的大厅,迎面而来的是琉璃彩窗,细腻的线条勾勒出苍翠和碧蓝交融的繁复图纹。
这里如同在世界裂缝般的区域,光影被滤去,徒留下沉暗。
想起刚才他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审判官又气又恨地朝那人诅咒,可那人丝毫不气也不恼,语气中带笑。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直觉。
那个在暗处的玩世不恭的男人。
是那个众人闻风丧胆的不可说之神。
不。
这怎么可能。
时渊序分明不相信神的存在,甭管是什么邪神也好,光明神也罢。
可刚才的审判官是被什么人大卸八块。
审判官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时渊序不瞎。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殿堂,企图找到了那个身影。
正厅的台阶外本就没有离开的路,他往前一看,只看见正厅里已经影影绰绰的是鬼影。
“主,这帮审判官们的灵魂你打算怎么处置?拿去喂活尸堆,还是众鬼窟?”
正厅内部,那些鬼影纷纷围上王座,像忠实的仆从似的,朝阴影底下的人说道。
那声音清冷磁沉,却辨不清音色,“直接消灭,做我们的祭品。”
“……”诸位鬼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主,那可是两千条审判官的性命,里面还有一个黑天使长。”
只见神殿穹顶之下,恶念晶石后的一个天平猛然间倾倒到一方,那托盘就如重锤狠狠砸到了地上,放出震颤的金属嗡鸣声!
“……”有鬼众和门徒当场晕倒在原地,“耗费这么多的因果啊,主啊,您就算是神也经受不住……真是造孽啊……”
倒是廷达那面具底下竟然是狂笑,“太棒了,还以为您不会再那么痛快地杀人了,他们活该,在我们的地盘都敢撒野,好,那就让他们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够了。”
……
混沌邪神的众鬼们分为两派,一边是讲究稳如老狗慢慢苟熬到光明神退位再上位的保守派,一边是疯子、恶鬼、颠人云集的激进派,随时等待主把整个世界毁灭了。
本来,把神庭的人干掉,激进派的众鬼们都觉得倍有面子,寻思主大概也尽兴了。
可解决了那帮审判官后,鬼影忽然齐齐才回过神来。
不对,这里还多了一个军队上校呢?
只见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修长挺拔的大男孩正在站在殿堂中,看向他们,还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时渊序隐约感觉身边有了些寒意,回首看到一堆戴着各色面具的黑影,不怀好意地瞅着他。
“无知的人类,来到主的巢穴不知道跪拜行礼……”一个浑身鳞甲的鬼怪径直冲上来,挥着爪子朝他说道。
时渊序神色一敛,那一刻顿住了。
可他下一秒径直用指尖敲敲对方的脑袋。
“挺逼真的,是用太空合金做的吧?就是烧钱,3D打印也有这种效果。”
鬼怪:“……”
气氛一下安静的很。
时渊序又开口说,“不得不说你们的主确实有几把刷子,但是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你们究竟是不是真的鬼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也就普通特型演员能做到的程度,还不够逼真。”
鬼怪:“……”
他们恨不得张牙舞爪跟他拼了,他们就长这么恐怖,谁敢演他们!
廷达嘘了一声,让那帮鬼怪们别动手。
他冷眼看着这个意外踏入的时上校。
哟,胆子还挺大?
也不看看是谁给他捡回来的一条命。
那瞬间,他忽然想到主那天晚宴带的那套礼装,主人也是个军人。
廷达不知道哪来的坏心眼,忽然瞟了一眼在旁边傻傻愣住的伊瑟莱恩。
“你不是好奇主去人类世界做什么么?”他眼睛瞟了一眼时渊序,然后悄声在他耳旁说道,“主在人类晚宴曾经带走过一个人,那人也是个军人,看那礼服的样式,身高和身段都接近呢……”
伊瑟莱恩内心就像被蜇了一下。
主那天在医学晚宴出席,据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套蓝色礼服。
他定定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个穿着笔挺作战服的大男孩。
对方皮肤微微泛着健康的米色,一双下垂眼格外澄澈,薄唇的唇峰有些桀骜的弧度。
那大男孩在厅堂四处打量着,百无顾忌。还径直迈开步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走了几步路,端详着砖石上的魔法阵。
只是对方没有带深潜仪,肉眼看不清这一切。
他看不清阴影下王座坐了一个主,更不知道他踏足的厅堂,正是邪神的宫殿。
伊瑟莱恩偏过头。
或许主对人间有留恋,但他不认为这个军队上校有什么资格得到主的青睐。
主亲自现身了都没反应,鬼怪到了跟前也以为是假的,不得不说人挺自大,还很没眼力见。
论长相,虽然俊美,但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时候,伊瑟莱恩忽然看见对方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反着光,他细细一咂,瞳孔骤然变大。
……
时渊序丝毫没有察觉到暗中有人注视着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新鲜得很。
但他顿住了脚步,突然反应过来。
现在他还在执行军队的任务,这会同伴们也应该坐着飞艇回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混沌之域。
他在这耗着不是办法,混沌之域不是久留之地。
时渊序决定掉头就走,可不知道是谁绊了他一脚,他径直摔了一跤,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咣当”一声掉了出来。
是银闪闪的十字架,是安先生亲自给他的。
“时上校,你是误入歧途的人,这个十字架会保你在混沌之域平安。又或许,有哪个可怖的存在接近你时……它会起作用。”
他当然没把这句话放眼里,不过是宋局长再三要求他才待在身边。
时渊序准备捡起,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更快地拾起,一道黑影过去了。
他想要夺过,却发现十字架猛然消失了。
此时周围的鬼影也登时愣住了,他们纷纷都逃窜到神殿最边缘了,此时身上都开始冒烟了!
“光明教会的十字架?他是光明神钦点的人!”
“他知道拿着十字架闯入神殿是对我们的主大不敬么?”
“这十字架一旦接触到了鬼怪真身,可直接腐蚀掉灵魂,杀了他!”
……
时渊序寻思,他们这些人扮演鬼怪还太入戏了,还是这里是什么大型剧本杀么?十字架都能吓成这个鬼样子。
算了。
混沌之域本身不也是个鬼域。
他也该面对现实了,没准这些存在真的是鬼。
他想要撑起身躯,可刚才和审判官那么一接触,他一点反抗的体力都没有了。
“主,他公然忤逆您。十字架,可是用来屠杀非自然存在的……”此时鬼众后怕道,“那个十字架,可是圣十一十字架,从五公里内就能直接让灵魂陨灭,可怕得很……”
“他的事情我来解决。”那磁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忽而嗤笑一声,“既然是忤逆我,这下提前享用倒也不错。”
听到“享用”两字鬼怪们毛骨悚然了几分。
是啊,对主大不敬的存在,可不是得被一口吞吃么?
廷达顺势说道,“您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咱们不是说了么,帝国联盟军队的人也是擅闯您的领地,打个牙祭总是没错,也算是灭灭世人的威风。”
那声音忽然轻叹,“可美味的猎物有人盯着,总有些索然无味。”
“这是您的领地,那咱们就退下了。”廷达马上意会到,连忙摆摆手让身旁的人都退下。
伊瑟莱恩自然也稍微宽了心——主自然是对任何凡人都不会上心的。
哪怕是什么级别的美人,估计也不过是稍微像样点的食物。
时渊序眯起眼,他本来寻思要是这里的鬼怪敢朝他下手,他不介意马上抽出自己的刀柄跟他们决一死战。
却发现鬼影们纷纷撤退,糜丽的大厅顿时空寂了。
时渊序渐渐才看清眼前有个台阶,台阶拾级而上,王座上,有一双修长的腿交叠着,然而,对方腿以上的区域,却被阴影完全地覆盖。
光是这样就能让人不由得心惊,那种让人畏惧可怖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散,
神衹若出现在世人面前,或许正是这副容貌,可对方生生还透露出一股邪气,是那些看不见的阴影之下,似乎更是可怖的一副面貌。
时渊序突然想到那帮发出垂死尖叫的审判官们,刚才不是他出面,或许他就那么死了。
他再往前几步,却发现对方开了口。
“怎么,享用猎物的人是我,你倒是愿意主动送上门了?”那声音低沉且糜丽,只是微微漾着几分讥讽。
“也是,鬼域向来都不会放过有罪之人,比如先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自然要领受他的惩罚。”
时渊序蓦然一惊,什么言而无信……他可不记得自己欠过谁的
可此时他的身躯已经被什么存在一寸寸地缚住。
那存在,就如游走的蛇一样。
“……说的好像鬼域是个替天行道的刑场似的。”时渊序此时嘴巴也邦邦硬,“你想做什么?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忽然好奇,先生刚才何必跟那帮审判官拼命?”对方却似乎不急于下手,一边任由着他被裹缠绞紧,一边缓缓地问,“如果怀有极大的恨意,更应该活下来,才能见到一切的转机。不是么?”
时渊序凝眉,嘴角微微泛起凉薄的寒意。
他本来黯然的心间忽然窜起一团火,可笑得很,那可是屠戮了他家园的罪魁祸首,他不拿命跟他们博,难道还斯斯文文地跟他们求和讲理?
可那是他不为人知的隐疾在发作,他不需要跟任何人坦诚,哪怕这是高高在上的领主。
“总之,我该离开了。”时渊序没有多说,离对方的气息有意隔得远一点,“刚才谢谢您的帮助,只不过,您还是要装得像一点,最起码神不会好奇普通人的事情。”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莫名,“我不记得我会有放过一个活祭品离开的兴致。”
时渊序怔了怔。
那句话连同那磁沉的声音——猛然间他的内心被像蛰了一下。
活祭品——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劝你还是少做那些装模作样的事情,”他随即故作严肃地说,“是人是鬼还是神,我一看便知。”
“看来时上校之前跟神打过交道,才会眼神这么锐利,能够一眼看出神的真假?”
“我确实之前遇到一个骗子,对方长得不亚于神明,可干出来的都是些招摇晃骗的事情,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对方语气有些许哂笑,“看得出时上校确实被对方亏欠了太多,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在意。”
时渊序眯起了眼,对方哪只眼睛看到他在意了?
“你错了,我压根就不在乎那人。”时渊序也故作淡漠地说,“我只是想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不希望先生您也是个弄虚作假的人。毕竟,缺德的事做多了,也会有报应。”
“这么说,曾经亏欠时上校的人,如今也过得相当落魄。”对方语气有一丝揶揄。
时渊序闭上了嘴。
呵,那人不但不落魄,还是业界的一个数一数二的大牛,还住在富人区的独栋别墅里,连他的上司都对他客气得很。
他绝对不会说实话。
“有的道理你明白就好,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对方没吭声,他总感觉对方的笑意更深了,不由得把脸绷紧了。
可恶,他说的话明明很正经,有什么好笑的!
“我倒是会与你坦陈相待,可时上校……应该很怕鬼?“
时渊序蹙起了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心头忽然一紧。
他挂在腰带上的护身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看到了。
“圣心教会护身符,舟山道士辟邪珠,驱魔符咒……”对方语气莫名,“我还是第一次驱鬼有这么多的把戏,可惜对我无效。”
“……”时渊序脸一黑,“这些才不是我带的。”
“圣一法师于12月3日接受时渊序上校本人祈愿,特此开关辟邪符一枚。”
此时大男孩忽而被缚上了祭坛,被那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时候被激得浑身一冷颤,时渊序咬牙切齿道,“……辟邪又怎么样,我遇到装神弄鬼的货色都嫌晦气,要杀要剐你最好快点,否则等我恢复状态了你别想有好果子吃!”
他做突击队队长是白白让人宰割的?
下意识地想要给对方一击——
却是对方先从身后狡黠地挟住了他的下颌。
“真是个爱说谎的孩子,明明靠近我的时候还在暗暗发着抖呢……怎么,我就那么让你害怕么?”
……时渊序心头颤了颤。
不对。
他没有发抖。
是他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地弹跳,连带着他的躯干都一并被震颤着。
好奇怪。
明明他胆子不小,对方更加是装神弄鬼,他为什么会……
“事到如今,逞强只会让我更加想惩罚你。”背后的声音幽幽响起,与他的耳畔只有一线距离,“毕竟刚才审判官是我帮先生解决的,那么,先生可曾考虑过怎么还我?”-
作者有话说:坚持写小剧场1000年,嘿嘿嘿
——
林荀:话说回来审判官把时上校扣下来做什么?呜呜呜呜该不会是要把我们时上校给大卸八块吧,可是我们时上校家园都被灭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急急忙忙拨打增援热线+没信号+重新心急火燎)等等!我们时上校该不会是被那个不可说之神抓走了吧!
朱骁丹:让我先了解一下,(冷静拿起鬼魂探测器)(寻找方位)……那边鬼气特别重,我们去东南方找找!
秦禹州:(嚼嚼)话说混沌之域也有新鲜野味,刚才掉了好几双鸡翅膀,你们不吃点嘛?就是感觉颜色有点不对劲,不过味道嘛还可以,估计那鸟平时没少飞,咱们吃饱了之后再上路吧(顺手拿起三双烤翅)等等,时上校被邪神抓了?(三双烤翅纷纷落地)
#论时上校的三个活宝下属如何在鬼域荒野求生
第33章
还蹬鼻子上脸,时渊序下意识地拔起长刀,“……警告你别想动手!”
可是对方只是轻笑地弹反掉了他那高达十斤的长刀,然后,他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揽紧了几分。
“这么一惊一乍还真有你的风格,唔,你那把长刀可是连审判官的鸡翅膀都砍不断呢,让我想想,接下来你要如何威胁我?”男人轻轻拂过他腰侧的枪支和弹匣,也随手扔了,“其他的,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时渊序后脊一凉。
他穿的是较为紧身的作战服,腰侧的枪支与他的腰腹只有一线之隔,男人拂过的时候仿佛跟掠过他织料下的皮肤一样。
酥,麻,痒。
明明这个鬼域的领主不徐不缓地戏弄他,但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对方随意处置了似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时渊序破罐子破摔,“你把我当祭品,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替我救了一命吧。”
“嗯,确实不止。”糜丽悠扬的嗓音透着的却是不知餍足的恶意,“如果时上校知道混沌之域的原理,就知道有罪之人不能随便离开这块域……话说回来,既然时上校说要还我,我自然不介意。”
有罪之人。
“……”时渊序眯起眼,想到某个金发神棍也说他有罪,结果都是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你说的有罪,该不会是指我嫌弃饭堂饭菜太难吃每次都偷偷倒掉吧?还是我为了试刀不小心把军队大楼的石狮子劈了?”如今被束缚住的大男孩突然那根绷紧的弦就这么绷断了,暴露出一副不羁桀骜的神态来,“哦,我知道了,我在飞舰上骂过你,被你听到了。”
“……”对方竟然没有吭声,可随即笑了笑。
“骂我的人自然是不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打自招的。”
……反而显得他是傻子了。
时渊序狠狠挣扎,可是那缚住他的力度却越来越加重了。
“时上校,你有没有记得做错过一些事,比如,言而无信?”靡丽悠扬的语调缓缓,仿佛对他窘态置若罔闻,“知道什么样的人在混沌之域受罚最惨重么?”
“我不关心,我也没做错过什么事。”
“答案是——那些总是装作不在乎,喜欢说谎的坏孩子。”
时渊序竟然被勒出了闷哼,随即耳朵尖都冒红了,“…………”
“可惜明明我还没动真格,你的身体却已经这么瘫软了,我可不记得,那个帝国传闻凶悍的上校会是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咪呢。”随即对方恶劣地说道,“不过,我听说有一种幻毒,能够让人顿时失去所有力气,成为任人宰割的傀儡,据说有的宙星环里很多‘宠物’就是这么做成的。”
……宙星环的‘宠物’。
那是被人尽情发泄-性-欲-的-性-伴-侣。
时渊序瞳孔一颤,连带着眼前渐渐发黑,他一直以为这是刚才审判官的神力导致的副作用,可他才察觉,这似乎是药物的作用。
……等等,他什么时候吃了药?
“如果药剂残存过久,不能排除有意外昏厥、意外死亡的可能。”
那恶劣至极的男人不咸不淡的话,恍若响彻在耳旁。
时渊序手指忽然死死深陷祭坛上的砖,指尖的皮肤都染了血。
那个时候他还是他的宠物,男人对他说不赴约,便没有解药。他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哪知道他真的不做人!
药效竟然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可恶至极……
“……我要杀了你……湛……”
他愤恨地发出嘶吼,可终究只是无力的呢喃。
他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没力气说了。
他额前的一绺绺头发就这么沾湿了,一双企图凶狠起来的眼眸却起了水雾,军装早就被审判官的镰刀撕开了几道触目惊心地裂缝,连带着露出胸膛和腰腹前的伤疤。
“哦,杀了谁?你还真是恨透了那个人呢……”那暗处的身影此时目光更加赤裸而尖锐了,却是漫不经心地哂笑着,“不过我是个心善的人,看先生跟审判官对峙下来,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明明很辛苦,却还是要假装一切不在乎呢,明明稍微学会服软,就能有人送上温暖的怀抱,可偏偏,你不稀罕。”
“要不,先生学会温声细语地求我,我没准真的能轻饶你一命。”
时渊序此时面庞苍白,他那故作严肃的神态早就化成了一汪春水,那双故作狠厉的下垂眼此时无限逼近一双惹人怜爱的漂亮双眸,他的唇紧咬出血,似乎在和体内的药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乖,那些面子又有什么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蛊惑,“只要一句话,你就能解脱了。”
“求你……门都没有,我什么错都没有……就算要开口……”时渊序眼皮颤抖着,“我也不稀罕向你这种居高临下的家伙低头……什么神,什么主,什么鬼……不过是把我这样的人踩在脚下,然后欣赏我挣扎的样子罢了……”
“……仗着我这样的凡人一无所知,就可以随意欺负我,蒙骗我……”
“把人玩得团团转,最后再撒手人寰……”
“像你们这样的人……全是骗子,无赖,流氓……无耻的人渣!”
此时那些远处的鬼众们都顿时后脊一凉。
绝逼是放肆!
他真的不想活了?
他们的主是货真价实的邪神,操纵的邪念甚至能倾覆整个世界,敢得罪祂比被打碎在世界缝隙还可怕!
时渊序心想,他也真是不要命到极致……对方可是直接生生撕裂那些审判官翅膀的恐怖存在,要是稍微脾气差一点,他如今应该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可为什么他突然间胸口却堵得慌,窒闷得慌,可笑得很,明明他又没被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玩意蒙骗了,刚才为什么却这么一说,活似自己不但被骗身还被骗心似的。
……他忽然间觉得好累,准备最后挣扎出那束缚,然后逃了算了。
可突然间,直至他唇畔突然被冰冷的指尖拨开,那指尖甚至沾染了他的津-液-,触碰到他的唇齿,探进了他的口腔。
赤裸的,肆虐的,甚至他的犬齿都要没入对方的手,可那男人竟然毫不在乎。
口齿之间被这么侵略,却只是为了放一颗药,时渊序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激起一道电流,下意识地后退。
“……你!”
“再不吃,我就喂你吃。”
“滚开!”时渊序紧咬牙关,可对方还是狡黠地将药推了进去。
“明明是解药,却像是我在逼你就范,还真是倔强……倔强到我竟然无可奈何。”那男人叹息一声,却是悠悠的,“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那身影却不急不缓,仿佛还要让他听候发落。那盘旋在他腰部,腹部,腿部,肩部的可疑存在却将他缠绕得更紧了。
本来就狼狈得像条狗,时渊序事到如今却被激起了逆鳞。
他忽然故作慵懒地抬起眼,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这么直直地,望向那个鬼魅般的身影。
他忽然冷冷开口,摆出一副拽个二五八万的架势。
“好,事到如今,某位混沌之域的领主,你玩够了么?”
“你说我是你的祭品,可刚才我和审判官同时出现,你却是先朝他们下手。既然你出手也干脆利落,不至于将管辖您领地的审判官留到如今来杀。”他的心理忽然有些蔫坏,想看看对方的斯文有礼是装的还是装的,语气越发无赖,“既然如今才杀了,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决定动手。”
“——如今,你还给我解药。你是真的想要杀我,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还是——你对我别有所图?”
那身影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半晌才一声冷笑。
可那笑意却玩味得很。
他果然不会在他的小东西脸上看到半分屈服的神态。
“已经上钩的猎物,我一向拥有极好的耐心,不急于一时。”他笑道,“更何况,他们的命本来就不能留。”
“……”时渊序眯起眼,“好,那你图我什么。”
“看来先生和我初次见面,倒像是熟稔已久。”那身影冷清冷漠的调笑却仿佛话里有话,“如果将你做祭品确实是我的伪装,你又是什么反应?”
时渊序猛然地心头一颤。
那对方……
又图他什么?
时渊序内心沉了沉,他抬眼,有几分不可名状。
“你这样的,都喜欢拐着弯做好事?”
“我这样的?”
时渊序想起封宇说的那些话,他明明知道对方在胡说八道,更知道自己背后没有人。
可如果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确实存在……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真的在背后为他扫清了一切……
明明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期待什么,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有那么一点相信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受你的照料,可他却理直气壮地认为你不在乎,或者说没人在乎他,他对任何人都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怎么会有人在乎我呢。对方甚至不会感激你,只把你当成作壁上观的人……”
时渊序兀自说道,“您不觉得,为这样的人伪装很可笑么?”
此时,暗处的湛衾墨垂下视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张故作冷锐的脸庞。
“先生还真是单纯,我没有让那人知道,恰恰是因为我有利可图。”他接着道,“要贪图得有很多很多,谁能保证对方看到我真面目的时候,不被吓到呢?”
“好,你说有利可图,那最多图的,也不过一条命了吧?”时渊序轻嗤,“倘若你连一条命都不图,你又能图什么?”
一条命,已经是最多的了。
湛衾墨唇角的笑意甚了几分,可又巧妙地掩过。
“如果说,我要他的全部身与心呢?”
被缚在在祭坛上的时渊序猛然一怔。
那身影就这么轻轻掠过他的发丝,冰冷的气息浸透了他,随即便是糜丽低沉的笑,“如果我要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要他永远忘不掉我,恨我恨到难以姑息,最后不得不渴着我的爱才能解脱,嗯,先生到那个时候,还觉得这样的伪装可笑么?”
时渊序此时目光闪动。
不对。
这男人……好像对他看上的“猎物”似乎是那种感情,那种几近要吞噬的,接近疯狂的……
爱欲。
到这一点,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了。
他问的,明明是自己背后的那个存在。
“……我不懂。”时渊序明明觉得自己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愣头青,可他还是艰难地开口,“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嗯,喜欢?恐怕那已经不仅仅是喜不喜欢的范畴了,还是你觉得我不该如此投入,更应该学会及时收手。”男人的声音徐缓且动听,竟然带有一种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想也是,毕竟,那人终究是不会察觉到的。我的投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时渊序一颤,“……你又怎么知道,对方不会察觉到?”
此时暗处的湛衾墨轻勾唇角,“倘若先生背后的人便是如此,你会怎么做呢?”
这道题超纲了。
时渊序垂眸,意思是盯上他的人还对他有如此偏执的喜欢么?真怪异,他到底有什么好贪图的,除了倔强的臭脾气还有努力在业务能力上耍耍威风外,他应该也没什么像样的魅力让对方这么执着吧?
但是都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他时渊序压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白白受对方的好处。
“……那……”
此时大男孩嘶哑的嗓音吞吐道。
“只能还了。”
见鬼了,他又不是主人公……怎么搞得好像他要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一样。
“嗯,我明白了。”湛衾墨凤眸微抬,在暗处的阴影下,那血红的色泽流淌着一种莫名的色泽,“这果真是你的意愿?”
时渊序眼睛一闭,两人之间蓦得静了,在他眼里不管是华丽的神殿还是可怖的鬼之巢穴也好,他一并都看不见,在身旁唯一能感知的,便只有那男人的冰冷气息,还有糜丽低沉的嗓音。
“……我还能有别的回答么?”
湛衾墨轻抬起指尖,那蜿蜒又可怖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大男孩的身躯饶身而过,他在黑影下给他安排的囚牢终究无处遁形。
对方回答的是“背后的人”。
而他问的,便是“他”。
斯文有礼是他。
贪婪无耻亦是他。
看上去什么都不图,这样便能什么都图了。
但凡对方稍微缴械投降——
他那虚与委蛇布下的陷阱,只需要他可以轻勾指头,让他的小东西从此深堕落他的网。
从此无处逃生。
“你还要我怎么回应你?”
“不必了。”男人哂笑,“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答案了。”
而猎人——终于如愿了-
作者有话说:
小作坊下料就是猛猛猛,请系好安全带
——
小剧场:
湛衾墨:“我是个心善的人。”
廷达:……【被尾棘刺穿喉咙N次】
林恺:……【赛车报废1次,被截胡2次,被恐吓1次,半夜做噩梦无数次。】
组织混混:……………………【全军覆没N轮,由于分部没人了,正在紧急从总部抽人,结果总部的座机一夜销号】
审判官:………………………………【全员翅膀变成脱骨鸡翅,被迫跌下神坛】
毛绒绒时渊序:我也觉得我家主人心善,他对我可好了(蹭蹭)所以下次什么时候给我做饭吃~~~【被抚摸和被拥抱N次】
第34章
时渊序胸口一颤,他自己只是胡乱搪塞这个“主”,可根本没细想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可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周身的氛围开始变了一样。
“我忽然心情很好,所以我想我可以为你做的多一点。”男人笑得肆意,“当然,你害怕的话,随时可以逃。”
“……”时渊序忽然感觉到这男人荒唐得很。
哪怕他骂他人渣,骗子,用刀砍向他,竟然都没把自己弄死。
这难道……就是众鬼之主的气度么?
只是他那紧绷的作战服忽而被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绕身而过,然后他腰腹间忽然被抹上了一层冰冰凉凉的膏体。
时渊序脸颊发烫,“你在做什么……”
“混沌之域的鬼众喜欢血腥味,你要是就这么出去,说不定就会被咬成一具白骨,又或者你会被外面的嗜血飞蝗直接凿出无数个血洞,流干血成为一具干尸为止。”
“……”时渊序冷哼。
又在恐吓他。
“虽然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现在星际一些恐怖密室都是全息仿真效果了,连带痛感和触觉都有传感器,哦,至于里面扮鬼的花样那就更多了,有什么克苏鲁触手怪,僵尸,人形菌尸,变异怪……”时渊序挑眉,“你现在玩的是什么剧本?”
‘恐怖邪神的猎物’还是‘与变态鬼王共度的33天’,还是这里就是个精神病院,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妖魔鬼怪?”
他的语气越加嚣张,似乎恨不得把这个领主不急不缓的那套虚伪面具撕下来。
暗处的湛衾墨挑了挑眉,平心而论,哪怕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那个小屁孩的性子还是分毫不改。
可他此时竟难得有陪他周旋的心思,骨节分明的指轻叩冰冷的祭台,“唔,我以为先生会很清楚,我是那个不可说之神?”
“哦,如果这里真的有不可说之神,也不会是你,这位假鬼王,密室老板,鬼屋店主,虽然这里两眼一抹黑,但是借这么个地搞诈骗,迟早要还。”
“嗯,可惜我偏偏喜欢诈骗,毕竟先生不还是乖乖成为了我的‘客人’?”男人笑道,“况且,时上校倘若是‘玩家’,那你也已经输了。”
“……”时渊序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玩脱了,他上半身躯被谁半支起。
对方竟然顺着他的歪理,却又反将他一军,狡猾得可怕。
“不过,先生说错了一点,我不是密室的老板,而是副本里的BOSS,既然连第一关都过不去,自然要对玩家进行处罚。”
“……”时渊序猛地睁大眼,那冰冷的气息渐渐包裹着他,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那裹缠着他的存在带有几分可怕的滑腻感,却同时有锋利的棘刺,却半分没有割伤他。
“把你的腿抬高。”此时那声音淡笑道,“然后,把拉链和腰带解了。”
“……你……”
“乖。”
“……无耻……”时渊序头毛炸了,“……我警告你……”
这是光明正大地要他……
直到他的腰带崩开——随即大腿内侧敷上一抹冰凉。
——
“这么久过去了,主和那个帝国上校究竟在做什么?吃一个人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么?”
伊瑟莱恩寻思凡人既然踏入的是主的地盘,还被主盯上,再如何讨好对方,也不过是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他就这么在旁边整以暇看着好戏,等着看那人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又或许是在万般恐惧下一边痛哭流涕地求饶。
然而,他却迟迟没见主的动静,然后急切来到圣殿大厅,只听到主在低笑。
明明大男孩就这么被缚上祭坛,可大男孩若是戴上了沉浸仪,便知道准备将他吃干抹净的主,不过是慵懒地拢在他身旁,轻飘飘地开口。
语气还很轻佻,有着淡淡的玩味。
聊的……
竟然是……
主三言两语一向淡漠,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病态的追问。连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眷都看得出来,主在引诱这个大男孩一点点上钩。
倘若伊瑟莱恩上一刻还只是胸口窒闷,那么下一刻,他是直接如坠地狱,想去死了!
只见主扶起大男孩的身躯,给他上药。大男孩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死死地抵住主,一边破口大骂让他滚,可主竟然毫不介意似的,只是淡笑。
为了上药,大男孩那劲瘦的腰腹都裸露了一部分,露出漂亮的腰线和结实的腹肌。然后,是大腿内侧……
那掠过大男孩躯体的正是主的本体,主的触手。
不可能……不可能……
甚至准备了裹尸袋的伊瑟莱恩一滞,那极致漂亮的面孔倏然间惶恐了。
他无数次幻想主那可怖的触手蜿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甚至夜里都渴着对方能拥着自己入睡,他甚至为了缓和自己作为可笑神眷的窘迫,半真半假地请求主能够和自己进行肌肤之亲,甚至求着对方只要抱着他就够了!他甚至渴求着自己递送大祭司的卷轴时,能无意间触碰主的手。
……如果十年主都未正视他一眼,那就百年,千年,他可以等,等到他终于愿意哪怕触碰自己一次,只要一次,他就能餍足一辈子。
可惜,一次都没有。
只是伊瑟莱恩倒也心甘情愿,主是无心之人,踏着众生魂魄,尸体,邪念的混沌邪神……
他不能近身,别人也自然不能,这对于他很公平。
没人能得到主的‘心’。
因为主甚至没有‘心’。
可这一切如今是个笑话了。
此时伊瑟莱恩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竟然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头好痛。
主真的有那么一面,那绝情之下似乎涌动着是一种他看不穿的情绪……那情绪,怎么越来越感觉像是真正会对人动情的男人。
不行。
……他忽然,看到了湛衾墨身后的黑影,此时被铁链五花大绑缚着,就像是被九重妖塔镇压着动弹不得。
哪怕主自然是温文尔雅,能把贪婪压到不为人知的阴影里,可作为主本性的祂已经按捺不住要将主面前的大男孩大卸八块,可怖的鬼爪正在将座椅后磨出一道又一道沟壑。
“是猎物……是可口的灵魂在说话……”
“我好饿……我要吃了……”
混沌之域作为鬼域,一向以浓烈的恶灵之气滋养各路妖魔鬼怪。
会加剧主的恶劣本性。
可这王座上的男人耐心却极其得好,一簇一笑都风度翩翩。
对自己的贪婪本性毫不理会。
此时伊瑟莱恩忽然睨着穹顶花窗下落下来的恶念晶尘,他就那么暗地里拂了一拂。
……他不信大男孩看到主的本性之后,还能这么自若地面对主。
不,他要主的本性终于按捺不住,把那个大男孩狠狠撕碎!
晶尘就这样飘了过去,黑影一下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祂本来馋的就是灵魂和恶念,如今更是恨不得直接蹿出去舔的一干二净,撕咬着铁链企图挣脱。
——可惜,那铁链是无数怨魂铸就的,祂逃离不了。
此时廷达也来到了现场,他眯起眼。
“花瓶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于是他直接从兜里扔出个钥匙。
铁链不好解,那就不解,直接开不就行了么?
虽然他不觉得主真的会上心,最多不过是享受把这大男孩作为玩具的乐趣,可主就这么硬生生地给他上药。
他这种做管家又做下属的,怎么也得出手了。
此时湛衾墨凤眼微眯,探寻到暗处的骚动——
他忽然慵懒地坐回到王座,手轻轻叩在王座扶手上,目光渐渐从时渊序的身上收回。
“嗯,虽然不尽兴,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想着,也是时候放小东西一马了。
他如今是混沌之域的领主,对方是来混沌之域救援的战将,理应不能在这久待。
久了会令人生疑。
时渊序一边胸口咚咚乱跳,一边正在找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刀和武器,一边准备质问对方一通,可他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束缚没了。
——连带着,好像浑身上下的伤口都不痛了。
“你……”时渊序眼睫颤了颤,因为看不到,他只能茫然地眺向那个身影的位置,“真的给我上药了?”
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明明他甚至……做好了没命的打算。
“嗯,虽然你是个小骗子,不过,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让你学会坦诚。”
只是上药的位置刚好落在有几分狎昵的位置。
“……”时渊序觉得脸有些发烫,他本想反击,可是他感觉自己吃人的嘴软。
毕竟对方终究没朝自己下手,自己刚才又胡说八道了那些话……不管如何,此地确实不宜久待。
那人太可疑,明明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却屡次三番地放他一马。
语气口吻饶是温和有礼得很。
他本应该记得,眼前王座上的这个存在,随手就让那帮审判官消失得渣都不剩。
虽然他不信鬼神,可谁知道眼前的人下一秒不会将他也碾成渣渣呢?
如今他安然无恙,也该第一时间回军区总部了。
时渊序背过身去,吃力地挪动。
现在的他实际上很虚弱,跟审判官对抗已经耗尽了体力。
可这个时候,他听到什么声音“咣”得一声落地,忽然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的身前,再然后,紧紧缚住了他的身躯。
更加是往底下狠狠地缠咬。
那是一道嶙峋的可怖黑影。
“……你还不能走……”
祂已经盯上了他,祂绝对不会放过他,尤其是对方的灵魂还格外可口,可比那些肮脏卑劣的灵魂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最重要的是,祂在一开始就识破了他。
他就是主一直揽在怀里的那个小绒球,祂不会认错,更知道得一清二楚,主来来回回感兴趣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既然主没有心,那主对对方那么执着,只能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可口了,要不然——
要不然就是主就是因为他才抛却掉了邪神的本性,变成了庸俗,无聊,多情,愚蠢的人类!
所以,所以祂才会被压制在阴影之下,一辈子只能藏匿可怖的鳞甲和棘刺,永不得见人!
“我要吃了你……小东西……”
“这里有你插嘴的份么?”湛衾墨眼眸骤然猩红。
“……你是鬼,是神,却唯独不是人。”那黑影冷笑说,“维诺萨尔,你还要装得了多久,一旦我赢一次,你就满盘皆输。因为你的本性便是吃人,吃魂,更要吃人的心脏,你还以为你可以一辈子和你的小东西相安无事么?”
湛衾墨那一瞬目光阴鸷,他站起身来直接举起骨节分明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搭在其上。
“我说过你敢违逆我,我甚至可以将你从我身上剥离,我会将你碎尸万段,永远扔进深渊里,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将你直接生吃了?”男人声音缓缓,动听却残忍,“可惜我真心觉得你味道不好。”
“你简直是个疯子……”那黑影被湛衾墨的长爪狠狠缚住,一边吐血一边昏厥中破口大骂,“疯子!我死了,你能好过?”
湛衾墨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径直地将黑影狠狠地踩在脚下,对方半死不活地往地上陷下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那黑影荡然无存,他看着自己鬼爪上沾染了血腥,眼底微微透着几分厌恶,“这段时间里,你只要敢出来一次,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旁边的下属们怔愣了——主竟然对自己本体下手!
主的本体……
可是混沌邪神的神格!
时渊序此时却胸膛猛烈地起伏,他刚才紧紧握紧长刀,时刻准备着防身,可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他刚才听到那众鬼之主似的的男人在用他听不懂的呓语和呢喃跟另一个存在争论着,只要他想听下去,他的脑袋就不受控地产生晕厥。
此时,突然有什么人挡住了他的视线,用手,却又不像是手。
他只看到无限的漆黑。
可他绷紧了身体,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刚才听到那些絮语——犹如一种特殊的古老语言,外人听不懂,可他感受到自己心跳连同一并被牵扯住了。
就像是万顷钟声混合着絮语交缠在他耳畔——神圣之外却无尽混沌。
这的确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你……真的是神么?”他忽然开口问,“我……从来没见过……”
“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湛衾墨垂眸,手扶住他的眼前,可语气渐渐沉缓了几分,“还是说,先生执意要见我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感情流,是不是感情流养肥党很多,连载期就是这么凉的
另外谢谢乖宝天使的评论呜呜呜好幸福[让我康康]
——
小剧场:
“懂乎:关于我们的主随手能倾覆世界却是个恋爱脑怎么办”
廷达【整蛊区大V知名答主】(面具厂家别来私信我,不接广,滚):
谢邀,努力拆散他们两个,做个搅屎棍,心要足够狠
安插第三方(已有战绩:盗版小绒球,花瓶神眷)
大管家的威胁(“您离真神身份近在咫尺,应该专注事业”)
生存危机(“鬼神不能干扰凡人因果,否则灰飞烟灭”)
物理隔离(“在大马路边丢弃小绒球”)
(——以下内容已被折叠——)
另外提醒,各位鬼众别谈恋爱,伤身伤肾伤性命。
——
匿名用户:
最高赞的那位,谈恋爱就要谈被众人反对心惊肉跳像走钢丝的才有意思,所以你不过是他们俩当中play的一环。
廷达回复:我可以让他们再也play不起来,等着瞧吧。
匿名用户回复廷达:除非他们亖了,不然一定纠缠到天荒地老。
廷达回复匿名用户:好主意。
匿名用户回复廷达:???
——
穆西沙【资深邪神衷仆】(不要再问我吃不吃狗粮了,我不吃,谢谢):
我觉得主开心就好了,反正做下属的也拦不住。
(每次给湛教授做助手,只要小绒球在场,就会莫名其妙被赶出现场,连电灯泡都不配的某人)
████喜欢并且赞同了此条回答。
——
伊瑟莱恩【只能无能狂怒的废物漂亮花瓶】(等爱来。):
(咬手帕)(抹泪)(趴在主的王座下)(偷偷扯主的长袍)(被其他鬼众拖走)(死都要留着)(眼泪汪汪看着主)(被主无视)(只能痛哭流涕)(脑内开始脑补如何扑倒主的计划)(被主察觉到意识并且脖颈一凉)……
克苏鲁的呼唤 评论:下来,下来,下来,下来……汝休想玷污我们伟大的主,我将用傀儡巫术惩戒你……
匿名用户评论:我很好奇,这样的神眷是怎么被选上的。
想狠狠吸小绒球 评论:好奇+1
无敌机甲暴龙战士 评论:一个装神弄鬼的密室boss就让你这么要死要活吗?而且还对玩家动手动脚。
伊瑟莱恩 选择了屏蔽用户无敌机甲暴龙战士,并且进行拉黑处理
第35章
湛衾墨暗处注视着他。
大男孩穿着干净利落的作战服,后脊被勾勒出硬挺的曲线,那栗色的碎发哪怕在无尽的黑暗中,都好像晕出了微微的光影。
如一道黑暗中的亮色。
而他身后是锋利的鳞甲,背后是嶙峋的鬼影,只是那张脸还是人的模样。
可眼眸染着鲜红,唇角边缘裂开些许的缝隙,露出锋利的齿。
如同雕塑般完美的脸孔,一半脸却是有诡异花纹刺青的森然白骨。
妖冶且诡谲,近鬼也近妖。
“先生见了我这模样,只会害怕。”
“见你的真面目,有什么好害怕的。”大男孩倒是丝毫不介意,“只要鬼会说人话,再怎么恐怖也不恐怖了。”
他此时偏偏还不屈不挠地回过视线,哪怕自己在对方虚掩下什么也看不见。“与其说是我怕,不如说你不敢。”
捂住他眼前的鬼爪就这么滞了滞。
“既然你帮我逃过了一劫,我又怎么会区区因为长相可怕而害怕你?”时渊序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胆小鬼。”
湛衾墨唇角隐隐地勾起。
这副口吻理所当然,仿佛不让他看真面目,是害怕被对方恐惧。
一下就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众鬼之主,变成一个为了心上人提心吊胆的普通男人。
可他偏偏受用。
“既然先生不怕我暴露真实面目,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他缓缓道,“不过,暴露面目,不必急于这一时。”
便缓缓挪开鬼爪。
“没准在搜寻失踪人员上,混沌之域能与帝国联盟合作。”
时渊序一愣。
男人语气温和,声音有磁性地在他耳侧响起,有一抹微不可闻的调笑。
“我们,来日方长。”
他胸口突然突突一跳,
明明打死他也不会再来了。
——可为什么,他心头却悸颤了几分。
明明是一句有心无意的约定,却仿佛——他一定会来见他。
其他恶鬼们也纷纷震了震。
一旦以混沌之域的名义来与帝国联盟建立合作,无异于宣称主的存在。
那是当着至高神,当着全世界宣称不可说之神的降临!
这个时候廷达桀桀地笑,他仿佛一个苦心孤诣的老臣,看到神游物外的头儿终于有了事业心,笑得夸张又尖利,“好,可真是太好了,您必将有一番大的作为,比在人间假装成一个……”这个时候他忽然被捂住了嘴不让说了。
“那我务必会将混沌之域有领主管辖的好消息带回联盟。”时渊序说道,“我得走了……”
他如今受了伤,四肢有些昏沉,所以他顾不了太多,而这王座上的男人更是气息危险,他不能久留。
“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对方没有吭声,声音却隐隐有笑的痕迹,清冽。
“还不能。”
时渊序忽然脑子嗡了一下。
“我只是个帝国联盟的上校,你把我做人质也要挟不到什么好处。顺便说一句,我这人比较寡淡无趣,也讨不了你的欢心。如果按照日内瓦公约,你得给我提供住宿和伙食,但是我对食物要求非常高,每餐必须包括雪花牛肉、龙虾、黑鱼子酱……当中的一样。”
对方调笑,“先生要知道,混沌之域是我的领地,我想要怎样对待来的人,是我的权力。”
“我那是执行任务。”时渊序说道,“说白了我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做你祭品的,下次我不会再来。”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逃?”
逃?
“我没有逃。”时渊序言不由衷道,“我上过战场,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区区跟混沌之域的领主打交道也不过如此,我压根不怕您。”
“嗯,还是在狡辩呢,所以我应该让你看到我的模样,毕竟你已经不怕我了,不是么?”
“不了。”他神情故作平静无澜,“您是更高等的存在,不是我这等凡人可以轻易窥见真实面目,正如天机不可泄露,我这看不见……倒也合适。”
他特意加重了这个“您”,既尊重,却也疏远。
现在的他狼狈得很,而能把审判官治得服服帖帖的人绝非善类。他还听到刚才那帮鬼叫他“主”。
仔细思索,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招惹错了人。
就算对方是装神弄鬼的人,也绝非善类。
“先生其实很怕鬼,不是么?”对方低笑道,“有的时候,伪装自己会很辛苦。”
时渊序垂眸——他装了么?
又或许,他那点可怜的小自尊,小骄傲也被对方拆穿了。
嗯,他确实怕鬼。
可在下属面前,同僚面前,他胆子吓破了都不能露怯——因为他是队长。
他更不想自己面对审判官的时候,第一的反应是退缩。
可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人揭穿他的伪装,也没人看穿。
“您不知道,对于一个外星血统,伪装自己有多么重要。”时渊序说道,“在这里,懦弱是原罪。”
“一个人不需要伪装就能活得幸福,那是一种确幸。”他说道,“可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奢侈。您大概不会体会到,软弱无能还被人欺负的滋味。”
“我不想被一辈子看不起,我不想……因为软弱不堪,所以别人义无反顾地离开我。”
“这一点,估计您也不会懂。”
此时,那王座上的男人顿了顿,“至少在我这,你可以随意。”
时渊序心思一动,明明他与这位高高在上,气息森冷的领主只是初次见面。
他不应该这么迁就他,而他也不应该坦白太多。
“那我该走了。”
及时收拢冗杂的心绪,他想起身,却被对方扶起,“我送你一程。”
那冰冷的触感划过他的手臂,他狠狠地身躯一震。
对方只是轻笑。
“嗯,还是怕我。”
“我哪里怕了,我那是保持警惕——事到如今您就算是混沌之域的领主,也不至于寒酸到连个沉浸仪都不给我。”
“你再不走,那我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时渊序喉咙发紧,神色一僵,他径直迈出了步伐,不敢回头。
他眼前的迷障渐渐消失了,他猛地一望,可背后只是一片黑雾。
嗯,对方是不可能让他看到真面目的。
时渊序很自欺欺人地想着,没准是怕他认出本人后到时候秋后算账。
忽然间,他看见眼前的迷雾当中出现了一艘通体漆黑的飞舰,上面还有着帝国联盟军队的标志。
“时上校!”朱骁丹,林荀还有秦禹州站在原地,他们忽然间眼前一亮,疯狂挥动着手。林荀眼睛红红地,还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队长时渊序。
“我说的话怎么都没放心里?怎么还没撤退?”时渊序上前就是呵斥,“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么?”
“时上校,我们发现这里很安全。”朱骁丹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久留,竟然还有人招待我们,给我们送了些粮食还让我们去豪华府邸里面休息。”
还招待,怕不是引到恶鬼巢穴的陷阱!
时渊序神色僵了僵,径直让他们赶紧上了飞舰。
此时,送了对方离去,王座上的虚影才渐渐消散。
湛衾墨收敛身后的不可名状的黑影,他眼帘低垂,那双红瞳却炽烈得吓人。
在多年重逢后,他终于见到了小绒球的本尊。
不同于黑市火灾,又或是胶囊旅馆多少约定时看到的雪白小绒球,如今他终于看到了穿着军队作战服的对方,手上拿着长刀,气息肃杀。
那个孱弱的猫儿眼男孩,此时早已蜕变成一个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的英挺青年。
正如他早有预料的那样。
当初那个孤零零的小屁孩,长大了。
可此时青年早已戴上了一层面具,面容总是镇定且淡漠,再也不会是那个揪住大人衣角,哭闹着求安慰的小孩。
联想起这样的他,却还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袒露内心。
眼神玩味。
只是当猎人遇到毫不设防的猎物,吞噬的欲望只会越加旺盛,他身后的黑影渐渐地又伸展起可怖的身躯。
黑影本是祂的本性,祂渴了,他也会渴。
只是他比祂更会伪装,也更绝情。
他喉结滚动,联想起自己触手无疑碰触到大男孩腰腹的触感,他强压下欲望,转瞬匿了眼眸中的血腥。
他承认他在故作伪装,可他又何尝不是?
他要的,比仅仅让他做自己的医学案例,宠物也罢,多得更多。
不过,既然是军队的救援任务,看来以后他会是这里的常客。
他不介意徐徐图之。
湛衾墨敛了眼眸中的血腥,也不知道为何,他烦躁的心绪一瞬抚平。
下属们这才惶急地赶到现场,他们都有些怜悯刚才那位勇士早已成为了主的祭品,却没想到他们的主只是慵懒地倚靠在王座上,手上还拿着从那上校军装下不小心落下的半截染了血的绷带。
这是……睹物思人?
他们刚才还竖起耳朵,没听到惨叫,没听到有人反抗,如今主倒还神情幽淡地回味刚才的猎物,一个个都不竟心惊肉跳,他们的主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我想我应该说过,不喜欢被人打探想法。”湛衾墨眯起了眼,眼睫闪过一丝暴戾,“除了审判官,另一批人抓到了么?带他们来见我。”
下属们纷纷滞了滞,“您是说那些军队里的奸细?皮糙肉厚得很,当祭品都嫌硌牙,您刚才盯上的那个上校难道不够吃……”
湛衾墨莫名地睨了他们一眼,眸色忽而深了几分,忽而浅淡地冷笑道,“嗯,不够吃。”-
作者有话说:谢谢天使追更,小剧场不能少
——
懂乎:“双重欺骗关系能维持多久”
毛茸茸时渊序:三个月,其实我想一辈子,但是大人时渊序太装X了,非觉得湛先生不在乎他,跑了。
时渊序:实名反对楼上,如果对方压根只是把你当做小白鼠,还说离开你就离开你,你会稀罕做他的狗吗?有点骨气,不要看做饭好吃就腆着脸上去了。
钟孜楚:哎?我家崽子怎么有两个?
神秘账号:同意第一个回答。(笑)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永生永世。至于第二个回答……嗯,所以,你确实想要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