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之前你救了我,如今我应该还你的,如今我们两不相欠。”时渊序说道,“我认为这很好理解。”
    “说谎的小东西。”湛衾墨眼睫微颤,唇角是玩味的笑意,“就算我在黑市上救了你,后面做你主人,那也不足以归还我亏欠你的,不是么?”
    “否则,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不是么?”
    时渊序猛然一怔。
    光是当年对方不告而别这笔账,就足以让他恨他。
    当时他才十五岁,自从对方消失了,军队少年营已经解散了,只有他还魂不守舍地非要留在原来的军区,固执地认为这男人没准在哪个角落等他,一次又一次地爬上瞭望塔,目眦尽裂地从天边,海边,林边,再到脚下,每一处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扫视一番,却再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他问过身边所有的大人,最后得到的都是不知所云和怜悯的眼神,如果不是刚好有邹若钧的家族收养了他,他至今还会在自己的监护人那一栏上填上“湛衾墨”这三个字,有的时候小孩有的时候还没写完前两个字,眼泪吧嗒吧嗒地将字体晕湿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为他参加家长会,让气势汹汹准备数落他一番的班主任无话可说。再也没有人在节庆日他孤零零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牵起他的手,带他去看烟火。再也没有人在倾盆大雨的时候,为他遮挡一隅。
    “是我不够好么?”小时渊序有的时候会空落落地自言自语道,“因为我不够强,所以他才会走的……”
    那些正义凛然的大人们看了那张娇弱的脸庞愁云惨淡,各个都内心一揪,认为他这个单纯耿直的小脑袋转不过弯来,一定是被对方骗了什么东西,魂不守舍的。大人们马上要求联盟整个区来一次反诈和普法活动,把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们揪出来好好整治一番。
    小小少年却心不在焉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神棍被从各个区的角落里生生地揪出来,别人都在为着严惩骗子欢呼叫好,只有小小少年竟然还巴望着里面能出现男人的身影,他倒也愿意当所有人的面认对方。
    只要对方还在就好。
    然而事实是对方从来都没出现过,压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这么多年原来早已是人模人样,众人尊敬的医学教授。
    以至于时渊序都不敢细想,深怕男人离开的真相唯独就是那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而如今,对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狭长的眸牢牢地注视着他,偏偏想从他身上撬出那些压制在内心隐秘处的,不可说的郁结。
    时渊序视线微垂。
    “尽管你当时就这么走了……但。”
    “我做不到恨你。”
    时渊序咬牙切齿地说,可他忽而又有些眺向远处。
    “没错,你是欠我的,但我如今至少明白了一点,你注定是还不上的。”
    如果对方压根不在乎,那他只能欲壑难填。
    当时他一无所有,离开家园,没有倚靠,心好不容易被填平,可又被猛地抽离,那种感受比原本是空缺着的还要难受。
    他忍受不了一直依赖的存在某天消失不见,但如今他也是个二十多的大男孩,清楚哪怕亲人也不能一直陪伴的道理,更明白人心易变。此一时彼一时都难以长久。
    他早应该释怀了,就算不释怀,那该为难的也不能是这个男人。
    七年前的那个小鬼说抛下就抛下,如今重逢了又算那些账做什么?对方眼中的自己只是个医学案例。
    再怎么不满、发泄,就能让这男人多出一颗心么?
    “我在你眼里,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就像你愿意收留我,照顾我,只是把我当做……”
    湛衾墨眼底闪过什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靠近他的眼帘。
    时渊序下意识闭上眼。
    却是拨开了他额前湿漉漉的一绺头发。
    “我确实说过,你对我而言是医学案例,但不仅仅如此。”湛衾墨说,声线沉郁中带有几分深意,“时先生,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么?”
    什么看不出来?时渊序犹犹豫豫地对上对方的眼,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很陌生。
    冷峭,却又温和。淡漠,却又深沉。
    那神情似乎跟以前男人看小小少年的神态不一样,可他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就这么说定了,今后,你变身期的时候由我照顾。”
    而这男人的神情下一秒就敛了,压根没有给他琢磨的机会。
    时渊序半晌回过神来,“这么大费周折的,结果就是做我的私人医生。湛衾墨,我不是傻子。”
    “医院那场事故你根本没必要插手,可你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了。”时渊序继续说道,“就像现在,我被那些人追杀,一路追缴。你还要做我的医生,你是不在乎代价,还是真的想要别的?”
    他故意把他说的那么坏,就像是怎么都贪婪不够的商人似的。
    可那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那些所作所为,全是对方发自内心做的。
    越是有这种离谱的想法,他就越是要激对方回答实话。
    这样他就不会再……心存幻想了。
    湛衾墨眉毛一扬,像是故意引诱他继续深究下去。
    “嗯,你说的倒也对。毕竟光是冲着这一点,确实不足以让我大动干戈。”
    “我本性贪婪,不是不愿给予,而是贪图的太多,时先生大可以想想,我贪图的是什么。”
    贪图什么?
    他怎么可能猜得到——他连对方究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都看不穿。
    时渊序攥着他的领子,“湛衾墨,你什么都要我猜,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么?以你这骗人的能力,敷衍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让我说实话并不难。”湛衾墨任由着他放肆,“可我直接说出口,怕时先生是压根信都不信呢。”
    “呵,那是因为你假话太多,我不能全信……”
    时渊序头脑越发昏昏沉沉,他强撑起自己的精神,可湛衾墨筋骨分明的手轻轻顺势一揽他的脖颈,他微微一怔,想挣扎,可渐渐失去了意识,就这样靠在了对方的肩膀。
    变身期将近,他已经过度疲累,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湛衾墨眯起凤眼细细打量怀中人毫无戒备的睡相。
    从某种意义来说,对方还是七年前的幼稚鬼。
    如果他那七年把他忘了,那他便不会在黑市上带走他。
    更不会一眼看穿他伪装成小动物的把戏。
    一个锱铢必较的男人,就算如何贪图对方做医学案例,也是救人性命,既然如此,又何来真正的贪图之说?
    他循循善诱,对方就顺理成章掉入陷阱,以至于事实到了眼前,也分辨不出真实。
    “也好,我们还可以慢慢玩这场游戏。”他轻轻地说,对着没有神志的大男孩说道,“我很期待,你能亲自拆穿我的那一天……又或者,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湛衾墨垂眸看着沉睡的时渊序,那一霎,世界忽然安静了。
    就像是所有事物那一霎被封进了琥珀当中。
    能操纵时空者被称之为神并不为过,因为暂停时间的时候,全世界都为之静止。
    可他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下一分钟,对方就会成为那只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小绒球。
    他眼神垂落至他的脸庞一会儿,仿佛要仔细看清楚才罢休。
    相较于七年前有些婴儿肥的秀气脸庞,大男孩脸庞轮廓变得分明且硬朗,淡眉削成了剑眉,紧抿的唇充满克制和隐忍,可如今沉睡的时候,对方的神态却温和秀美。
    当年小小少年在军队少年营的训练营里,连一台出了故障的对战机器人都不敢下手,教官们跟他的监护人摇摇头说这孩子不适合军队,身体孱弱,还有着过度的善良。
    那个时候他和小小少年走在郁郁葱葱的军区大道上,他忽然开口道,“小鬼,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而小少年仍然很倔强地扬起了脑袋,“只有这样我才能和湛先生去第二区看紫荆花,然后去公民身份才能去的天际塔,俯瞰整个帝国联盟。据说那里看天空很美,还是天马座星云最佳的观测点。”
    湛衾墨眼睫微微一滞。
    他对于世人遭遇的疾苦总是作壁上观,甚至以此为乐。
    那一刻却丝毫没有任何快意。
    帝国联盟的军队少年营,是所有没有公民身份的小孩的一个寄托。
    拥有公民身份意味着才能在帝国联盟被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才能在这个星球上享用应有的权利和待遇。
    也是小东西留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唯一指望。
    湛衾墨用药膏敷上对方的掌心,漫不经心地说道,“小东西,总有别的办法,少年营只是获得公民身份的一个方法罢了。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可以多找几个方法给你。”
    少年忽然心思一动,泪水忽然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我以后能不能不勇敢?”
    湛衾墨没有吭声。
    对于没有心的邪神,纡尊降贵做对方的监护人已是慷慨之极,甚至违背本性。
    成千上万的信众聚集在混沌教会为他彻夜祈福都未必能见到他的真容,能够让祂长期驻足的人更是从未存在。
    嗯,他自然知道小东西不会单纯愚蠢到认为自己是来做慈善的,可是,要让祂乖乖作为一个成熟稳重且宽容可靠的大人,已经是过多的代价了。
    于是那个时候湛衾墨只是声线微扬,漫不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那就看你能不能让我如愿以偿。”
    小小少年听不懂男人这句话的深意,只是很用力地点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锻炼,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
    ……
    此时湛衾墨睨着怀里的时渊序。
    如果不是背井离乡为了生存,对方本该也会成为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不是发誓要从此成为一个手起刀落的战将。
    可他终究是不告而别,等到再见一面,漂亮少年已经带上了一张令人捉摸不透的肃冷面具。
    对方下垂眼的末梢既寒冷又透亮,看向他的时候是直愣愣的,带着凌冽,却又猛地一拐弯,将千言万语拐进了黝黑的心间,从此重门紧锁。
    他们之间已经重逢了那么久。
    可对方终究没有问他,这七年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他不但不觉得解脱和释怀,反而更觉得内心更加晦暗?
    身为邪神,他分别没有心,既然没有心,他注定无法与人感同身受,别人的悲欢于他就像是隔靴搔痒。
    混沌邪神,向来以人的邪恶和绝望为生,他要隐忍自己本性不幸灾乐祸已是极致,更是觉得他们吵闹。
    但根本原因是,他不在乎。
    任何人的悲欢都与他无关。
    可如今,他内心竟然隐隐作痛,尤其是在对方明明发现了端倪,却还是选择了不问。
    湛衾墨蹙了蹙眉,没有心的人,内心会被刺挠得像是满心生疮么?
    不会。
    可他分明是有了这种感受。
    湛衾墨神色淡淡,大概是自己想多了,要知道,他实在太擅长模仿成一个人类,自然也吸取了一点人类的情绪。
    他敛了思绪,随即打了个响指,此时,华灯初上,江水起伏,船只沉浮。风继续流淌,光影继续流转,正如人间烟火仍然川流不息。
    岸上的情侣们又喧腾嘈杂了起来,纷纷来到江边,瞅着揽着小小绒球的高挺男人,眼神充满探究。
    他们看这高挺男人揽住怀中小绒球的姿势,总觉得不太对劲,怀抱敞开,又留有不小的空隙,总觉得那个位置本属于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那男人垂眸看向雪白雪白的小绒团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人。
    此时湛衾墨准备带小绒球离开。
    阴影处,忽然一个声音悠悠扬扬地响起,“恭喜你,维诺萨尔,你终于如愿了。”
    湛衾墨猛地一怔,却发现那人浑身笼罩在一层光芒中,而且似乎还很随意地靠在长江的栏杆边慵懒地看着他,一身长袍,长发披肩,似男非女,似女非男,貌如神祇,一边还振振有词道,“今天你解决的那个医学院的歹徒,可是‘十重因果体’,也是神庭用来弑神的大杀器,一旦牵扯进去,信仰就会成千上亿倍的消耗,因为那男人身上牵连的不仅仅是医院里的炸弹——”
    “还是九大星系的重要核电站枢纽的引爆器,一旦他死亡,这引爆器会向帝国联盟上空的卫星发射第一道信号,最后信号顺着环球星链不断像导火线点燃最后一个燃爆点。也就是说,他一旦死了,可能覆灭的是半个星系,上亿条人的性命。”
    “以前十二柱神有四柱神便是这样陨落的,因为‘十重因果体’具有十足的欺骗性,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普通动物,这样就能让神明们掉以轻心,以为自己干涉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的命运,损失一点点因果罢了。”
    “神明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因果体,更不要说普通人一旦干预,那就是原地暴毙而亡——不过那个因果体身上的过量辐射足以让身上细胞死个遍,这位湛教授的办公室里竟然早有大型滤波装置,还真是有眼力见。”
    “啊,后面湛教授还一路把追讨你们夜游船的两股势力都这么了结了,你知道你又牵扯了多少条因果么?”
    “这位小姐,你分析完了,就该知道我没有耐心。”被称为维诺萨尔的湛衾墨,此时双眸已经浸透血色,那身下的鬼影也越加可怖了起来,“嗯,是又如何?我比一般的神明要更加慎重,也更加有预谋,自然能够逃过一劫。”
    “能让一个无心之人动手,是你知道如果不是你出手,你怀里的小东西便会出手。”
    “错得离谱。”湛衾墨淡笑,“我确实在乎他,但是还没有到达这种程度,要知道,我太容易厌倦一个人。”
    “或许我说错了也说不定,但是,这位维诺萨尔大人,如果不是他,你又怎么稀罕插手这种事?”
    “当时实验体上有我要的样本,我不会亏。”湛衾墨淡笑,“小姐,倘若一个人贪图的太少,不用说一个神明,哪怕是一个凡人,都无法独立自主地在这荆棘丛生的世界活下去。我不像你,掌管生命之线的克洛托女士,啊,现在命运早已是被神庭控制,你们分别掌管纺织、测量、终结生命之线的三姐妹如今只能去流浪了?”
    “……”长发披肩,衣着倒是华贵的女子克洛托此时竟然有些哑然失笑,“同样是神,您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但是我见到的奇迹,可不仅仅是您解决了十重因果体,根据我的测量——今天消耗的因果必然会杀死两个神明,和上万条性命,您又是怎么做到一点人命都不耗的?”
    湛衾墨神色幽淡,“这很难么?”
    只是他忽然一怔——
    残破的画面碎片忽然涌入脑中。
    鲜血淋漓的医院大厅,满目疮痍的帝国医学院……
    还有尸体……沾了血的马口铁盒……
    麻木生疮,甚至不该存在的心,此时穿刺般疼痛。
    那些——到底是什么?
    “不过我看尊贵的维诺萨尔大人如今伪装成人伪装的极好,甚至还能顺理成章被小东西记挂着,深怕牵连您拖累您,不得不说您真是有一套,倘若要是在以前……一般凡人估计只敢远远仰视您,害怕您,更不敢生出一点眷恋心。”
    “你想说什么?”湛衾墨扬眉,压下那暴虐的念头,随即指尖拢了拢小绒球柔软的毛,“你现在还可以消失,否则,知道的太多,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那吟游诗人般的存在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好奇,这位湛教授,解除那个医闹歹徒心脏瓣膜处的引爆器明明需要输入十二位密码,输入密码要在20秒内完成,而设置引爆器的人注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密码,你却在打开之后的3毫秒内就输对了,这是为什么?”
    “嗯?”湛衾墨轻挑修长的眉,“你真感兴趣?也行,祂很久没吃到意识体了,味道应该不错。”
    吟游诗人般的俊美“女子”优雅地欠了欠身,“我只是忍不住为一项连神明都无法实现的奇迹而忍不住啧啧称赞罢了,最后,我向您表达最敬佩的祝贺——祝您,得偿所愿。”
    然后,女子打了个响指,就此消散在风中。此时湛衾墨悠悠地抬眼望向地平线之外。
    那双凤眼陡转血腥,伴随着是悠悠的呢喃。
    “看来以后宇宙上下都要好好清理一番了呢。”-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宝宝们,假期继续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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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时渊序微微睁开眼,发现周遭的一切很寂静,只有几缕光穿透昏暗的室内,照到对面的墙上。
    他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仍然是五根分明的手指,可自己是半躺在病床上的。
    “滴……滴……”他听到身旁的医学仪器响起声音。
    时渊序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手术室,可这里周遭一切很黑。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发现有男人轻叹一声。
    “小东西。”
    时渊序再清楚不过那磁沉的声音出自于谁,他猛地一惊,抬眼看见,原来有一个人始终在黑暗的角落,那么狡猾地观察着他。
    湛衾墨就那么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穿着西装,缚起手看着他。
    银色的发垂泻在对方肩头边,一尘不染得很,却也增加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那骨节分明的苍白的手,此时仍然戴着银色戒指,可不止为什么,戒指上缠绕的银色锁链竟然是厚厚一匝,甚至不再像是装饰品——
    而像是困住什么的锁链。
    时渊序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内心就警铃大作。
    如今他在对方面前,可是暴露得渣也不剩了,如今自己这是在哪来?
    “不要挣扎,你身上插着管。”湛衾墨缓缓说道,“你用抑制剂跳过了很多变身期,所以副作用很大。”
    “我……”时渊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身上不是绒毛,顿时一愣,“可我为什么还是个人。”
    湛衾墨淡淡道,一边饶有兴致地觑着他,“还是时先生想继续以小绒球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时渊序皱着眉头。
    他忽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回忆——
    只见一个毛乎乎,软乎乎的小白圆绒团子伸出小爪爪,放在男人的手心里蹭来蹭去,随即甚至变本加厉把整个小身躯都怼对方手心里,努力翻滚,就像是一块小年糕小雪球黏糊在主人掌心不肯离开。
    此时男人轻轻抬起小绒球,那个小白圆绒团子忽然把头探了过去。
    并且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着男人俊美的脸,小小的嘴巴舔完后恬不知耻地还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啾——”
    “啾啾——”
    好羞耻的场景。
    好不要脸的小绒球。
    不——等等!
    时渊序此时心头一颤,没来由地在内心憋出一句脏话。
    ……那个小白圆绒团子就是自己。
    可恶。
    ……可恶!
    时渊序:小毛球。
    时渊序:再这样我真的决定找医师团队除掉变身期了。
    毛茸茸时渊序:啊啊啊你这是霸凌只许州官不许百姓点灯!反正你都没意识了我上你号不行啊,不对不对我就是你啊,你别翻脸不认人啊!
    时渊序:……你真的是。
    毛茸茸时渊序:真的是啥?你和他嘴对嘴都亲过了,当时还是你主动的,我一个无辜的小绒球只是卖个萌又不是杀人放火,你搞双标啊!我就要亲,亲个够!
    此时时渊序就差原地破口大骂,但是碍于这个男人在旁边看着,也只能佯装自己一切尽在掌握。
    尽管他的神态已经陷入一种平静的绝望,只好悄无声息地偏开视线,“好,既然现在我已经是人类身份了,你还想问什么?还是我们就这样结束?”
    如果他的脸面就是他的命,那他在湛衾墨面前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他还记得最后尚有意识的时候,湛衾墨直视着他,“你大可以想想,我贪图的是什么。”
    他内心暗嗤,他怎么可能猜得到?对方做事疏而不漏,件件都有图谋,对他时渊序而言,只要不是发自真心为了他,答案都无所谓。
    他就是这么一个倔强又幼稚的小孩脾气,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索性全盘推翻。
    对方如今仍然若无其事地坐在他跟前打量着他,就仿佛那一场游轮上的闹剧,不过是一场幻梦。
    连带着那个问题,都似乎不再重要似的。
    但有什么东西从此变了。
    “对了,我有话想问你。”时渊序按捺不住,“……湛衾墨。”
    对方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涉险,不止一次救他与水火之中。
    他自然知道对方有利可图。
    “你既然说贪图我的,那你……想要我怎么还你?”
    可他终究这么问了。
    湛衾墨微微一滞,迎面看上时渊序那双黑沉的下垂眼。
    “嗯,果然,时先生觉得是欠着我了。”
    他语气一扬,仿佛是觉察到一点兴味。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那天是你。”时渊序说道,“那天晚宴我在洗手间,你在门外。”
    “你说你是商人,是医学教授,可唯独不说自己是谁。你甚至没有跟我打过照面,就知道我在变身期的边缘期,给了我止痛药。”
    “在我尚是人形的时候,你就找到了我。”
    “药本来就很特殊,这样的止痛药在全世界都没公开出售过,因为这是针对濒危族群产的特效药,非常罕见稀少——只有你这样能耐的人才有本事做这种药。”
    “啊,后面……我一人度过变身期的时候,那特殊包裹里的药也是你给的,不是么?”
    湛衾墨眸色渐暗,“嗯,你的证据是什么?”
    湛衾墨想起了,自己不见了一双鞋,但他知道这双鞋子不会暴露什么。
    于是,他依然安然若素得很。
    由着小东西兜兜转转抓心挠肺揣测着他,解一道永远无解的题。
    “确实,军队检验科没有办法检测鞋子的主人究竟去过哪些地方,也没办法直接笃定药盒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指纹究竟属于谁。”
    时渊序抬眼,“但我不是傻子,倘若这些不够,那接下来的又如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弹壳。
    那是他作为小绒球趁湛衾墨不在家,在他车库里的轿车地毯底下发现的弹壳,那天湛衾墨的下属随手就把车钥匙扔在玄关,他便有了可乘之机。
    “那天医学晚宴的晚上,虽然我睡着了,但是我隐隐记得有人带我离开的时候,车突然急刹,是外头有人开着□□直接往车厢里射击,可我就见到那么一颗颗子弹就那么轻巧地落在皮草垫子上。”
    “子弹射速很快,可以击穿任何东西,可击穿前,它就被某个人拦住了。”
    湛衾墨轻笑,“这说不定是时先生一厢情愿的错觉,你在我怀里的视野有限,未必能看到全貌。换而言之,我当场直接卸了枪支的子弹,也是这种效果。”
    时渊序轻哼。
    他感觉自己跟个侦探似的,而眼前斯文有礼又体面的湛教授,就是他的犯人。
    偏偏这犯人喜欢诡辩,非要绕开他的注意力,还总是一副调笑的模样,分分钟想揭他的短。
    “皮草垫子上有一股烧焦味,所以一定是经过滚烫枪膛后射出后的子弹。”
    “嗯,这就证明那个人是我了?”湛衾墨挑眉。
    “湛教授,你在安全通道里给我看的那十几个子弹,也是你这么硬生生地截下来的。”时渊序轻声说,“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可事后才知道……”
    “那根本不是你从枪支里卸下来的子弹。”
    “我联系了警方对所有的武器进行检查,原来就在安全通道之前,其实所有的歹徒都开了枪,不过是用了消音器罢了。”
    “可枪口都是滚烫的,非常滚烫,有硝烟的痕迹……里面的子弹都射出来的时候,人的全身都会被打成血雾,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那些歹徒一时半会脑子转不过来,还以为是我们命大,却不知道事实上我们本就要死了。”
    “你却把他们枪口打出的所有子弹都拦在了自己掌心,那些子弹在几分钟前或许有几百度的高温,可你那么淡然,就仿佛小孩拆卸遥控器的电池一样。”时渊序低声呢喃,“一个人想要遮掩一件事很容易,可完整的链条都万无一失,很难。”
    湛衾墨顿住,可他舒尔唇角蔓延着是一种淡然的笑。
    “时先生就没考虑过,我没打算遮掩——包括给你亲眼看着这十几个子弹在我掌心。”他继续说道,“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把答案就告诉了你。”
    一开始?
    时渊序垂眸,“……不,你总是那副开玩笑的口吻,我又怎么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嗯,至少如今这句话是真的。如果时先生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人,大可不必比大费周折。”湛衾墨继续道,“我本来就不是。”
    时渊序狠狠一顿。
    心胸间传来微不可闻的悸颤,就像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感觉渐渐绵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这个安然若素的男人,看似不过是医学教授的男人。
    竟然如此轻巧地承认了这一点,一如十年前那个斯文有礼,做他监护人的湛先生。
    可以笑着说自己正是被他召唤的“神灵”。
    看着这男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时渊序甚至脑袋一片空白,就仿佛他掌握了多少都被对方看透了。
    还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男人从来不会向他袒露真实的自己?
    还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男人从来只是普通人?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如今我和你都暴露在那些组织的眼下,从此你的人生就只剩下了鸡飞狗跳,你会不停地遭受那些恐怖组织的追杀,为难,甚至自己的职业生涯都要遭到牵连……”
    他强行压下那失措,又故作冷静地直视回湛衾墨。
    “我甚至……可以向神庭揭发你,告诉他们,你并非普通人。”
    “如果仅仅是只把我作为医学案例,湛教授甘心么?”
    时渊序有些无赖地抬起眼。
    他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伪装的任何可能了。
    任何装模作样都显得无力,不如破罐子破摔。
    更何况,他要激他。
    好,他说不贪图自己作为医学案例,那他偏偏想知道对方贪图什么,他奉陪到底。
    他可以自己剥掉一层皮,一层层地剥掉,只要能将对方的真实面目扒得渣也不剩。
    湛衾墨的愕然只是一瞬,可他很快掩去,随即是淡笑道,“时先生不妨好好捋一捋我做的事情,我以为我很直接。”
    时渊序挑起眉。
    “直接?”
    如果对方真心没打算遮掩,就不至于生生消失了七年。
    就不至于做为小绒球,跟对方朝夕相伴的他仍然也看不穿对方的真实面目。
    究竟戴着面具的是谁?
    下一秒时渊序忽然扯开了自己衬衣的扣子,露出了紧实的胸膛,再往下,是线条紧绷的腹肌。
    他本来就容貌英俊,身材更是经过锻造般的错落有致。一旦脱了衣服,属于大男孩那种炽烈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那我只能当湛先生,是贪图我这个了。”
    他喉结滚动,下垂眼幽深地扫向对方-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宝贝们,没有你们看到这里我写不到这里,谢谢评论营养液阅读收藏支持
    今天这章有点短小见谅哈哈哈哈后面的信息量很大我不敢一下发太多
    6号交研究报告现在一个字都没动呵呵,真希望永远是假期,祝宝子们学业工作顺利,
    当然
    小剧场又来了:
    《帝国联盟小学生手册》
    家长评语(钟孜楚):
    渊序啊,你怎么老是在人家湛教授面前脱衣服,看病的时候脱就算了,怎么又来,影响多不好,哎,你这孩子收敛一点,别老是克制不住自己………哎,湛教授您别介意啊,我们家孩子就是急性子。
    自我评价(毛茸茸时渊序):
    才嫌弃我做主人的舔狗转身就自己当面脱衣服!我都尴尬了……大人时渊序是双标怪,这次你敢脱衣服,那下次我就(——哔),谁怕谁(被和谐)
    第73章
    时渊序心想自己是疯了。
    从一开始,湛衾墨就是年长的长辈,而他是个只会许愿,朝大人撒娇的小屁孩。
    再后来,他也不过是对方的医学案例。
    这条界限,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知道自己不会对男人有兴趣,更不会对这个锱铢必较的男性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
    因为他不能,对方依然是他的长辈,曾经的监护人,哪怕主人和宠物之间,他们从头到尾也只是契约关系,无关亲缘,无关爱憎。
    可他还是放不下他,忘不掉他。
    后来,他终于认清了。
    那种感觉,不是依恋,也并非依赖。
    而是叫做“喜欢”。
    可注定没有结果的关系,先动了心的人就要受伤。
    只能任凭那滚烫的心在胸口麻木生疮,只要跳动一下,就会汩汩留出黑色的血。
    ——时渊序曾经觉得,带着这种感觉走向坟墓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他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逃离这个男人,不是么?
    不要表露,不要开口,不要声张。
    他是大人,不是孩子,他也要面子,他不想让单相思的自己太难堪。
    既然如此,只有他一人知道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等到男人再也记不得他,彻底忘记他就好了。
    可如今他这么做了,当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医学教授,曾经的监护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脱了自己半边衣服。
    ——这是乱来。
    却也是了断。
    “早说嘛,”此时时渊序还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在军队里待了那么久,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想。”
    “你要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
    他此时更加是肆意地瞅着他,“我知道你喜欢我。”
    虽然他一边又极度怯弱地在想,男人就算做了那些事,没准也有别的目的。
    毕竟这男人与恶人交手都游刃有余,或许背后的那些事对于对方不过是轻抬手指一样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
    他却只能当成他喜欢他了。
    否则止不住的渴,愈合不了的伤疤,又要何时才能缓和?
    如果他是错的,对方应该会果断扇自己一巴掌,或者直接当自己是个神经病直接离开现场。他都能尽数接收,他是个疯子,可继续任由着自己继续像那几年夜不能寐地想着种种,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他同样会发疯。
    如果把对方逼走,他也松了一口气。
    证明是他亲手毁掉了所有,而对方没错。
    可此时湛衾墨眸色瘆得慌,看着时渊序紧致的腰身,锁骨,流畅的肩背线条,那是一种毫无顾忌打量的目光。
    赤裸的,彻底的,就仿佛打量着猎物。
    时渊序下意识地想把衣服穿回去。
    可湛衾墨忽然开口,“我有叫你穿回去么?”
    时渊序牢牢地盯着对方的双眼,“……你说什么?”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对方疯了?
    湛衾墨淡笑,忽而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时先生,你知道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时渊序偏过视线,“我知道。”
    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眼前这个男人倒是好端端的,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
    他要是这个时候突然尴尬,可以说这辈子都无地自容了。
    可忽然间,时渊序见到湛衾墨利落地俯身,对方身姿高挺,刚好将他困在了床的一隅。
    顿时,对方清冷的气息浸透了他。
    “那就要时先生好好跟我解释,什么叫做知道。”湛衾墨缓缓地说道,暗灰色的眸此时蓄满浓郁,“一旦跨了这条界,你就不能当我是你的监护人,也不能当我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湛先生。”
    “除去那天醉酒,我可以当你是乱来外,可如今时先生是一字一句,头脑清醒地对我说出这些话。”
    “一旦真的按照你所说的,过去,我可以算是时先生的长辈,家长,监护人,主人。可如今,一旦发生,我对于时先生,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了……这就是时先生想要的么?”
    时渊序抬眼直视着对方,心慢跳了一拍。
    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很近,湛衾墨手撑在他的身侧,只要一倾身,就会贴近彼此的脸。
    他小心翼翼移开视线。
    不仅仅是这些了。
    他分明只是激他,哪知道对方这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
    仿佛他们从此关系天翻地覆。
    对方过去是自己的监护人,可如今他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性了,再也不需要摇尾乞怜让他爱护自己。
    没有血缘关系,既非朋友,更非恋人,他们便只是陌生人。
    陌生人的关系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可惜?
    但他为什么,却会对一个陌生人耿耿于怀?
    “湛先生,就算你曾经做过我的监护人。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成长辈。”时渊序一字一句说道,“现在,我可以自己照顾我自己,你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成年男性。”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是那无处可泻的绝望。
    “至于变身期,我也不需要依靠你,那些天也有人好好照顾我。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还是那个果断利落的时上校。所以……我不懂,我刚才这么说,会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我对于时先生,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好人’罢了。”湛衾墨说道,“嗯,你的意思是你一向可以对我们之间干脆利落地处理,是这个意思么?”
    时渊序牢牢地注视回他,语气嘶哑。
    “是。”
    湛衾墨眼底有抹阴郁一闪而过,他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挪回原位。
    可他唇角有意调笑道。
    “时先生还是害怕我,怕我发现你的秘密,然后借你的软肋来要挟你,所以不惜说出这样的话,也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么?”
    时渊序目光狠狠一颤。
    他可没说要和他划清界限,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清冷淡漠的男人倒是不慌不忙,继续开口。
    “所以你逃了,哪怕只是个小绒球,也要从我手里逃离。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你的性命么?可你还是要走,一次又一次。”
    “既然如此,我大可以告诉时先生,既然你怕,我也不必强求。”
    他甚至不问他怕的是什么,又或许他知道,他可以怕他的有很多。
    不仅仅是他将他的软肋一览无余。
    还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如果说坐在面前斯文有礼的湛先生原来是长着利爪和锋利尾棘的众鬼之主,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拆吃入腹。
    当年那个怕鬼的猫儿眼少年早就会吓得魂飞魄散。
    他伪装成最优雅斯文的湛教授,在医学界研究基因病学,学识渊博,谈吐落落大方,佼佼者,贵公子,众人歆羡的赢家。
    可他只是想吃人。
    吃人的邪念,亦吃人的灵魂。
    更是……
    为了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盯上的“猎物”面前。
    当时他倚在王座上,揽着故作肃冷的时渊序,对方明明身经百战得很,手起刀落都不会眨眼,可被他的触手碰及的那一刻,也隐隐地打颤。
    也是。
    他理应怕他的。
    不知多少次,他的本性在劝诱他将对方吞噬。黑影无数次想伸出利爪,都是被他狠狠扼住。
    所以他要继续伪装成好好先生,佯若无事,这样他还有的是机会贪图。
    但如果对方是真的害怕他。
    他会抹去自己所有的虚假面目,还对方一片清净和自由。
    “时先生担心的没错,我觉得我们也应该保持界限。”湛衾墨说道,“你现在还可以离开。”
    时渊序看着湛衾墨神色冷峭了几分,神色变得莫测,就像是对他的回应不再起任何情绪。
    仿佛恢复了无情的本性似的。
    他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向下狠狠一沉。
    “是啊,我一早就打算离开了。”
    “当时的我一直觉得,你做我的监护人也好,做我的主人也罢,全是处于明确的目的,既然如此,我想要跟你一刀两断,大可以干脆得很。”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最终却仅仅是为了某个目的,那会让我很绝望。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那样全心全意对待你的人……我想过各种方法,逃离跟你接触的一切可能,我甚至想好要去另一个星球,这样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碰面,我永远也可以保持自己的形象。”
    湛衾墨轻扬起下巴,凤眼掀起冷嘲的神色。
    “看来先生终于把真实想法告诉我了。既然从头至尾我对你只是利用,我不介意你现在全身而退,你更不必担心我会揭穿什么。我没有必要为难你,不是么?”
    时渊序阖上眸,喉结滚动。
    “你以为我不想么?呵呵……我暗地里找了很多医生,想作为我的私人医生,也找了很多途径来延迟我的变身期。我甚至考虑向家族坦诚,然后我直接退出军队,索性放过自己……”
    下一句,却是那么一开口。
    “可我发现,我还是忘不掉你。”
    话语里嘶哑中带有一丝落寞。
    他后悔了。
    他剖开自己的心声的时候,就像是小孩打碎了陶瓷做的小猪零钱罐,陶瓷碎了,里面晃荡的几斤几两都在别人眼前一目了然。
    那一枚枚硬币,是日积月累,小孩视若珍宝的结晶。
    可在大人面前一文不值。
    他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不会这么矫情,更没必要向这男人坦诚什么。
    湛衾墨那一霎心思一沉,忽然俯身凑近他。
    “时先生,你本该更坦诚一点的。”他低声说,“嗯,小东西,你很容易上当——其实从你醉酒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再是你所谓的长辈,和曾经的监护人了。”
    “人一旦产生了念头,又说过什么话,是没办法水过无痕的。更何况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换而言之,我们都知道跨出了那条界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一句话,就回不去了。”
    “只是可惜,我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湛衾墨低声说道,目光垂落在对方的脖颈上,“时先生还是稚嫩了点,更有大好的青春岁月,不必折在我身上。”
    稚嫩。
    时渊序啧一声,很固执地捕捉到这个词。
    就活似他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似的。
    哪次不是他一番激烈挣扎后,对方仍然无动于衷,就仿佛生生把自己看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被激起了逆鳞,时渊序唇角冷冽一勾。
    “你以为我就对男人有兴趣么?只不过我在军队待久了,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他继续胡说八道,“军队男性多,有的时候这么做也无所谓——人总得解决生理需求吧?”
    以前刚入学军校的时候,他还算是个漂亮少年,追他的男人比女人还多。
    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期。很快,他把脸晒成了小麦色,连带着练起了肩背,勾勒出肌肉线条,更体现出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脸更是时时刻刻绷紧,酷得让人胆战心惊。别人还要怕他,连告白都得战战兢兢,最后只能远远观望。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死乞白赖的小可怜了。
    但说什么,这个男人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
    反正他脸面已经没了,不如亲手剖开自己的心底,再开些大胆的玩笑,他都无所谓。
    恶心对方也罢,刺激对方也好,他唯独见不得对方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就是那种无动于衷的神态,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他胡说八道又能如何?
    “他们说我功夫不错。”末了,时渊序这么捎上一句。
    湛衾墨闻言后不吭声,狭长的凤眼暗流涌动。
    嗯。
    被对方这么一挑,他忽然有些口渴。
    那种异样的口渴,似乎不仅仅是对于灵魂的。
    “看来时先生在军队里学坏了。”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扶起他的下颌,往他逼近了几分,“无妨,我倒是想看看,时先生是怎么帮男人解决生理需求的?”-
    作者有话说:某人死装死装的,看他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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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多章是回收全文大悬念(之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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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时渊序就这么被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扶起下颌,他错愕地看回湛衾墨,却发现对方目光毫无动摇。
    “……”
    这男人是个性冷淡。
    时渊序非常认真地在内心得出一个结论,顿时心平气和极了,伸手挪开对方的手。湛衾墨也不气不恼,只是那双凤眼仍然直直地看向他。
    “看来时先生还是怕了。”对方戏谑地勾了勾唇角,“我还以为时先生在军队学习了不少大人该掌握的‘技巧’。”
    时渊序想到对方刚扶起他的下颌那丝毫不带狎昵的目光,挪开视线。
    军区里确实不少同僚只对男人感兴趣,在这种密闭的环境里,血气方刚的男性要发泄一通自是没有那么多合适的目标,但也不至于各个都找同性。
    平时他们还拿这个开玩笑,也不见得有人当真。
    “我就随口一说,刚才的都是我胡说八道……”
    可他绝对不能这么解释。
    刚才这么说就是为了激怒对方,要是自己揭穿了自己,就相当于小屁孩给自己贴上的成年男性的标签全部都被大风吹跑了。
    这么多年,他才勉强装成一个肃冷上校,时渊序才不会干这种没出息的事。
    “嗯,你真想试试?”他先声东击西,然后再转移话题,“不过我今天状态也不是很好,下次吧。”
    无懈可击的逻辑,时渊序说完话,本准备起身,却不料身体忽然狠狠地被推倒。
    迎面而上的,是湛衾墨那倨傲淡漠的脸。
    “你做什么!”
    他被湛衾墨顺势摁倒在病床上,床架都狠狠地震了一震。
    那一刻时渊序脑海一片空白。
    对方的眼神很阴鸷深邃,直勾勾地看着他。
    原来男人高大修长,这么一倾身就将他困在角落了,那身上凛冽的男性气息更加是浸透了他。
    他还是小绒球的时候自然可以硬着头皮接受,可如今他是活生生的人类时渊序,二十一岁的大男孩。
    时渊序心一紧,狠狠地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让他在病床上挪不动半分。
    “湛衾墨,你……”时渊序瞳孔骤然缩小,“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脸竟然烫的可怕,一股血流冲到了耳朵根。
    “你该不会真的……”
    “能开这种玩笑的,便是能承担后果。”湛衾墨缓缓地说,眸光自上而下地俯视他,一如既往用幽淡的语气道,“换而言之,时先生并不无辜。”
    时渊序才意识到,面前的湛衾墨根本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西装外套下那熨烫笔挺的衬衫绷紧出男人身上的劲瘦的薄肌。
    他努力撑起身躯,可手腕已经被牢牢挟住。
    哪怕他是突击队的队长,都控不住对方的手腕半分。
    “湛衾墨,我是疯了,但我没想到你比我还疯。”
    一人将另一人钳在病床上,这个姿势太过于狎昵,时渊序偏过头来,难堪地闭上眼,“你不是说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你再不挪开,小心我不客气了。”
    “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在这停下多不好啊?”湛衾墨一声冷笑,“既然时先生没有预料到那么做的后果。不如我现在好好给你上一课,如何?”
    时渊序下垂眼一瞬间划过错愕。
    这个清冷淡漠的男人真的想对他上下其手?
    就算他激怒了他,可对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湛衾墨垂下眼帘,倒是丝毫不避讳什么,他深灰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的脸,随即,那冰冷的手轻轻触摸他的脖颈边的肌肤。
    就像是微弱的电流透过对方的指尖传来,时渊序浑身绷紧。
    明明对方只是浅浅拂过他的皮肤,可他浑身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悸颤。
    ……恍若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湛衾墨的目光,触摸他的手,明明不带狎昵,却赤裸裸地刚好碰触到每一个敏感地带。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是想惩罚自己么?
    还是恶作剧?
    他正要制止对方,对方突然俯身,甚至靠近了他的耳侧,垂落如银河的发也一同垂泻冰冰凉凉地落入他的颈窝,让时渊序冷得打了一个激灵。
    “你在做什么……”
    如果是恶作剧,他宁愿马上投降认输。
    “我对你做什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对方淡淡道,“只要你不叫停,我就会继续。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有机会阻止我。怎么,先生还是要食言么?”
    时渊序咬牙切齿。
    他还偏偏想知道,到底是他忍得住,还是对方装得下去。
    忽然间,对方冰冷的男性气息逼近他耳侧最敏感的位置。
    对方没有贴近,可气息喷在了他脖颈间,像是激起血管的一阵阵电流。
    时渊序不知道对方脑子里是什么把戏,只觉得自己浑身酥麻的很。但他又自欺欺人地想,嗯,如果轮那种事能做出来的最大尺度,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他自然是可以忍。
    可下一秒,对方薄削的唇畔忽然贴上他的耳后根。
    最敏感的区域猛地被轻轻地舔舐了一下。
    万万没预料到对方的举动这么露骨,时渊序像被狠狠烫了一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以下内容已被和谐】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屁孩的威胁。”湛衾墨此时回身,随便扔了一团卫生纸给他,又恢复成那副高冷声线淡淡道,“小东西,这一次我姑且原谅你。下一次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时渊序愣住了。
    “你是一开始就觉得我在骗你,所以刚才那样是为了……”时渊序语噎,“试探我?”
    湛衾墨深深浅浅地看了他一眼,薄唇掀起淡笑。
    “嗯,我喜欢看你故作镇定却前功尽弃的模样。”
    时渊序胸口仍然起伏着,久久未从震惊中脱离。
    “你是把我当傻子,这能叫试探?”
    还是湛衾墨的底线,比他想的要更恐怖?
    是啊,如果按照这男人面不改色地和各类恶人交手,总是一脸平静从各种危险场合脱身而出,男人做出再大胆的事情也不稀奇。
    或许对方一早就看穿了自己只是为了激他,不介意亲自下场来做示范。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无知。
    这男人做事可以比他更大胆,更不计后果,他竟然还要激他。
    “你……”
    他想开口说,湛衾墨,你清楚你刚才在做什么么?
    “……滚出去。”时渊序最后攥紧手,直立起半截身躯,万分羞辱地低垂眼帘,“我不想看到你。”
    “这是我家。”
    “那我滚,行么?”
    时渊序利落站起身,却被扼住了手腕。
    “嗯,胡说八道一通然后就甩下烂摊子给大人,还真像是你的作风,”男人声音上扬,“时先生,看来你真的没有长大。”
    时渊序此时竟然没有发作,他那双狼一样的深黑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觑着他,“我比你有种……”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心被扎穿无数次,揭穿无数次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敞开给他看。
    锱铢必较的男人。
    凡事讲究回报的男人。
    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更不会对他如此。
    ——所以那不甘的怒火更是在他心里滚烫地燃烧无法寂灭,以至于他甚至想马上揪住这个总是斯文有礼,不慌不忙的男人的领口。
    湛衾墨,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揭开伤疤的是我,凭什么……总是在丢人的人是我。
    你要的,不是我的在乎,也不是我的喜欢,是亲手将我的骄傲,尊严踩在脚下,是么?
    可他又格外地厌恶自己。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先试探对方,亲手毁掉了两人本就为数不多的羁绊。过去对方好歹是他的长辈,他的监护人,可如今,一旦他开了这个口,就连这点关系也被他毁掉了。
    湛衾墨轻笑,却悠悠地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他,“我明白了,时先生,你刚才说想要偿还我,其实与其说偿还,不如说……”
    他视线深幽了几分。
    “光是做我的病人,做我的宠物,都满足不了你,是么?”
    “我可没说过满足不了。”时渊序面红耳赤地说,“你试探得还不够多么?”
    湛衾墨没吭声,眸色浅浅划过什么。
    虽然靠近男孩的颈窝,是他的本能。
    尽管他神情从头至尾都没丝毫起伏,自然,作为神,本性就是对人间作壁上观,速来对事对物都表现淡漠。
    只是,看见大男孩强压着怒气,一边板着脸胡说八道,偏偏像是倔强的小绒球努力呲牙咧嘴的模样。
    他忽然起了心思,俯身靠近。
    就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见对方的脖颈在烈日的暴晒下有些晒痕,配合那红的发烫的耳朵,就像是被驯服的一头小狼,屈服在他身下。
    可深黑的下垂眼又紧紧地盯着他,深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不轨的事。
    虽然是故作狠厉地盯着,可呼吸又急促得很。
    嗯,有趣。
    湛衾墨有所兴味,却又随即不动声色掩去神色。
    这原来就是人类所说的,青涩。
    既然从来都是心口不一,无理蛮横,那便让他学会向自己坦诚,让他诚实的身体也束手投降,如此便那么肆意地挑拨他所有敏感点。
    【以下内容已被和谐】
    此时“心血来潮”的湛衾墨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缓缓地开口。
    “我只不过是告诉时先生,如果做我的病人和宠物都不够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时渊序怔怔的。
    什么叫作做他的病人和宠物都不够?
    那么,他又能指望跟湛教授有什么别的交集么?
    没有。
    他告诉自己,自己不会喜欢男人,也不能喜欢对方。
    “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湛衾墨却接着说,“我自然是耐心极好,倒是时先生自己未曾想清楚过,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半个月后,我可以等你的答复,如果你确定没有别的要求。那我今后不必再问,我们就只做病人和医生,如何?”
    时渊序怔然,不可置信地看回湛衾墨。
    这个男人仍然神态从容得很,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一尘不染的黑色西装,衬得银发更是透亮,脸更苍白。
    对方分别是把主动权交给了他,却也如此泾渭分明,不留人情。
    之后,就只做病人和医生。
    他们分明一开始就是互有所图的关系,甚至从以前对方做他的监护人开始,这段关系就是各取所需。
    他作为一个小孩的时候还可以贪图对方那点温柔,可如今是个成年男性,该历练的也历练了,他可以把血和泪往肚子里咽,再还给世界一个无可挑剔,严肃淡然的时渊序。
    只做病人和医生,又如何?他根本不贪图湛衾墨对自己还有别的意图。
    可时渊序手握紧,有青筋微微从手背泛起。
    他比他想得还要狡猾,也要可恶。
    那天在洗手间外等待的人,他深堕入江河的时候将他揽起的,黑市上将他从拍卖台上带走的……
    都是对方。
    明明那么慷慨,却要标榜自己非有所图谋。好,他就让他图。
    可如今对方却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恍若这些种种,都对这个男人而言不算什么。是他自己想多了,一个掌心就能盛满打出的子弹,既然这点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那屡次三番救下他,或许也只是对方的心血来潮。
    刚才对方那副坐怀不乱的模样,他更确定,湛衾墨对他根本没那方面的心思。
    对于对方而言,他并没有那么特别对吧?
    那滚烫又躁动不安的血渐渐静默了,他不应该指望什么。
    “如果你确定没有别的要求。那我今后不必再问,我们就只做病人和医生”。
    他可清楚得很,现在对方提出这个问题,就仿佛逼他承认,一直耿耿于怀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一切都像回到了开始,那个心急如焚的人,那个彻夜未眠的人,都是他,也只有他。
    他不会甘心。
    却只能甘心了。
    再在对方的身边多待一秒,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心就要全线溃败,他不能再留下。
    “我们最多也只是陌生人,哪怕我曾经是你的宠物,照看的小屁孩……最后……”
    “你还是会离我而去。”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区别?”
    大男孩艰涩地一字一句道,阖着眸,此时地下室昏暗的光照亮一隅,而暗处的男人却看不清神色。
    此时湛衾墨忽而靠近他,笑道,“小东西……你真的……”
    “很在乎我。”
    “如果讨厌一个人就叫做在乎,那你确实说对了。”时渊序翻身冷睨着他,利落穿好衣服,“我已经跟死党打好招呼,过一个星期如果那个组织还盯上我,我就换身份证在新的星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从此,湛教授也和我再无瓜葛,这个问题就两个字,没门。”
    湛衾墨眸色一深,悠然道。
    “我说过,我不会被牵连,你不必担心我因为你遭遇不测。”
    “你那自以为是的口吻什么时候能改。”时渊序炸毛了。
    “嗯,”此时男人恬不知耻地笑,“至少我知道,我还可以拥有时先生的初夜。”
    时渊序血涌到脑门。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揭穿“他们说我功夫不错”。
    那故作深沉,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终究是被拆穿个七零八落。
    “你以为我没有机会做么?只是我给谁都不会给你。”最后霸气回怼,大男孩径直起身,却被湛衾墨扼住手踝,“嗯,那我只能现在要了。”
    时渊序眼睫一颤,“湛衾墨,你一直以来的斯文都是装的。”
    此时湛衾墨忽而神色悠长,他就这么轻佻地靠近他的颈窝。
    “那自然是要装的,可是,时先生难道不清楚,刚才我的那番‘取悦’明显要比你的告白更加直白。”
    “换句话来说,时先生既然知道我是装的,就应该清楚你在乎的人是真正的我,还是我伪装出来的好好先生。”男人一字一句幽淡自若,却字字敲在他的心弦上,“我不介意坦诚给你,可你做好了准备么?无妨,你还有时间犹豫。”
    时渊序面红耳赤,僵在了原地。
    他发现他少见地在湛衾墨面前束手无措了起来,就像是对大人心思毫不知情的小屁孩,就算想要探寻也丝毫抓不住要害。
    湛衾墨……说自己是伪装出来的好好先生。
    那对方的真面目,又是何种存在?
    “小东西。”此时湛衾墨忽而骨节分明的指就这么将他囚在墙壁边上,那双凤眸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忽然好奇,你知道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什么感受么?”
    时渊序的内心如排山倒海,被这么摄人心魄的凤眸注视着,他此时眼神轻颤,“我不知道。”
    他绝对不会不打自招。
    可随即湛衾墨挑眉,“那种感觉绝望,痛苦,欲壑难填,却永远割舍不下,就像对那人的依恋就像是附骨之疽,让你欢喜的同时,与其伴来就是更深的绝望。你会感觉自己永远看不到头,从睁眼的第一瞬就感到无比的晦暗。”
    “因为你知道,你再也逃不掉,也永远放不下——小东西,你体验过这种感觉吗?”
    “……”时渊序瞳孔骤然变大,“湛衾墨,你……”
    一个凉薄无情的男人却说出这番话。
    更扎心的是——
    那感受严丝合缝地与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吻合。
    “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时渊序垂眸,“你为什么……会知道?”
    “嗯,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可湛衾墨随即是淡笑,“所以我不希望你经历。”
    “你……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这些,是为了再次证明我是个小丑?”
    时渊序垂下眸,感觉自己五脏肺腑有些疼。
    此时湛衾墨就这么将大男孩有些怯弱不甘的回避眼神收入眼中,那滋生的贪婪欲望忽然被餍足了似的,他故意靠近他的耳畔。
    “我很高兴,时先生对我是这种感觉。”
    时渊序瞬即抬起头,那双下垂眼怒意横生,“湛衾墨……你果真是不要脸。”
    可他内心随即被一种更为酸涩的疼痛包裹住了。
    男人,也曾有这样的感觉。
    为了谁?
    “如果我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人会这样,并且从始至终不会变。”湛衾墨紧接着说,“时先生是否做好了准备?在你考虑之前,可要想好。”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那个冤大头的。”时渊序把下巴傲慢地扬起,“感谢湛教授,您确实告诉我了做大冤种有多惨,也是,我们之间最多不过是病人和医生,多走出一步都是多余。”
    随即他一寸寸挪开他困住他的手踝,转身要走开。
    “嗯,在此之前先生要不先去洗个澡?”
    “我回家洗。”时渊序头毛炸了,准备扭开门锁走人。
    此时门忽然喀拉一声推开,此时邹若钧虎头虎脑地瞅了瞅,“哥,地下室堪比小黑屋啊,刚才动静怎么那么大,等等,你跟湛教授关系已经这么熟了?”
    时渊序当场就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_
    小剧场:
    【儿童故事版本】:
    曾经小绒球和小章鱼是好朋友,但是小章鱼在很多年前突然消失了七年,小绒球曾经和小章鱼相约一辈子形影不离。
    后面小绒球与小章鱼重逢,小绒球一直对当初小章鱼什么都不说就消失耿耿于怀,但是小绒球没有小章鱼的陪伴变不回人
    小章鱼非常淡漠,看起来对小绒球的好都是有目的。
    但是小绒球逐渐发现小章鱼对自己似乎不仅仅是好朋友,比如小绒球要被坏人抓走的时候,他看到坏人的子弹都被暗处不知名的触手挡住了,它同时还发现只有小章鱼才做得到这一点。
    小绒球努力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小章鱼暗地里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它一方面告诉自己,可能小章鱼贪图的东西更多,一方面又内心暗暗期待,小章鱼是否对它也有一点喜欢在。
    于是小绒球脱下毛茸茸外壳,倔强却又羞惭地说,我喜欢你,你想和我交-配吗?
    它破罐子破摔,想得到小章鱼为什么对它好的真相。
    小章鱼非常狡猾,喜怒不形于色,它说,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
    但是下一秒,小章鱼用灵巧的触手缠绕着小绒球最敏感的部位,小绒球顿时心跳如擂鼓,一边瞪大黑圆眼睛——
    小绒球gc了,并且觉得小章鱼坏透了。
    小章鱼还坏笑道,我至少能确认你的初夜还在。
    小绒球原地炸毛,心想,小章鱼果然不喜欢自己,肯定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还让它没有任何尊严,它很生气,很愤怒,打算气急败坏要离开小章鱼身边。
    这个时候小绒球的弟弟开门了。
    第75章
    时渊序惊慌失措地看了看一床狼藉,随即马上佯装镇定,冷着一张脸,此时一把揽住邹若钧的脖子,兄友弟恭实则威胁,“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要是他跟湛衾墨刚才说的那些话被知道了,不……甚至是刚才做的那一切都被听到了。
    他恨不得掘地三尺直接跑路。
    “听到你们俩在说什么病人和医生之类的,还有什么洗澡……哥你是身上耦合剂涂多了?你们在做身体检查?”邹若钧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挪开,“哥,你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这也是军事机密?”
    时渊序脸色先是煞白,随即又咳了咳,“不算。”
    ——是应该烂在肚子里的机密。
    ——
    此时邹若钧和钟孜楚坐在长沙发上,正对着是风度翩翩的湛教授,可是湛教授坐的长沙发却没有并肩的时渊序。
    ——时渊序坐在离湛教授最远的沙发的边缘,而且脑袋还倔强地向外眺望着,看窗外的天和云。
    “渊序,你是来看病的,妈妈不是说了要好好跟教授沟通,你在那傻愣着做什么?”钟孜楚娇嗔道,“刚才我们说了老半天,都是你的治疗方案,你这小屁孩还不好好和湛教授道个谢。”
    时渊序多少是个二十一岁的身长腿长的血气方刚男青年,被这么一称呼简直跟不懂跟长辈打招呼的小朋友似的。
    他这才乖乖把身躯摆正,可神情很僵硬。
    刚才地下室那些事让他觉得羞耻。
    男人轻而易举让他缴械投降,他们之间彻底不是大人和小屁孩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主人和宠物之间的关系。
    再也回不去了。
    ——
    除此之外,他休息日的庇护所便是湛衾墨的家,作为小绒球饮食起居的地方也是这里。
    可在邹若钧和钟小姐眼里,他只不过是前几天被他们介绍认识湛教授的一个病人。
    他必须努力佯装自己跟这间屋子完全不熟的样子,甚至佯装自己跟湛衾墨只是刚刚认识。
    不然休息日他做这个男人宠物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出来。
    钟孜楚看见他这么怕生似的,还挨过来坐着,纤纤玉指就这么挽着时渊序,“湛教授,那次夜游船这么严重的事故,要不是您陪着渊序,只怕凶多吉少……”她一边心疼地握着时渊序的手,“这个孩子有的时候娇弱得很,别看他总是冷着张脸,其实一直在忍着病痛。”
    时渊序:……
    在钟小姐眼里,他始终是那个没长大的娇弱猫儿眼少年。
    “渊序,你刚才在地下室是接受治疗吗?效果如何?”钟孜楚随即殷切地看着他,“湛教授如今是你的私人医生,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跟湛教授说,别拘束。”
    倒是湛衾墨唇角微勾,“时先生在我面前放得可开得很。”
    瞬间,几个人之间的空气凝滞了几分。
    时渊序的下垂眼涌动着什么,冷冷地回道。
    “妈,说到哪里不舒服,我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很。”
    钟孜楚“呀”地嗔了一声,信以为真,马上偏过头朝湛衾墨说道,“看来渊序现在身体还虚弱得很,麻烦教授您多观察一下,可能是前阵子家里的药物不合适。”
    “夫人多虑了,我给时先生做过检测,他之前摄入的药物成分是合理的。要说不舒服的话,可能是先生平时在军队,心理压力过大引发躯体化症状。”
    之前他用来压制变身期的抑制剂可是禁药,副作用大得很。
    时渊序心想,这男人说谎还真是面不改色。偏偏他只能任由着他撒谎,如今自己会不会在自己家人、军队面前暴露,全被湛衾墨拿捏在手里。
    钟孜楚听完之后点点头,可随即又忧心了几分,“湛教授,其实我们家渊序很早前就遭遇过心理创伤,可能还需要您多照顾点。”
    湛衾墨视线悠长地掠过怔愣住的时渊序一眼。
    “哦?”
    “我们家渊序最近才分手过,受了情伤。”钟孜楚半是怜惜地说,“他呀,之前休息日一直不告诉我们去了哪里,哪想到是交了朋友,成天厮混去了。那朋友据说把渊序拿捏惯了,如今倒好,把渊序的魂都勾走了……”
    “只怕渊序还没走出来。”
    时渊序心一惊,马上打断,“妈,你说这个做什么?”
    他瞬间清醒过来,什么交了朋友,那分明是他当时胡扯的。
    当时钟孜楚气势汹汹地逼到军区来了,说为什么休息日不回家,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熬过变身期,腆着脸胡说八道说自己交了对象,又分了。
    邹若钧此时也虎躯一震,没想到看起来镇定成熟的哥哥竟然有这么一遭事情,眼睛瞪得老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了恋爱脑?那人是谁?”
    “哎,听说那人做事都讲究有利可图,年龄还比渊序大一截,一看就不适合我们家渊序。”钟孜楚忍不住絮语道,“您说渊序也是个大男孩了,是不是得多介绍介绍新人,免得他老是挂念旧情。”
    时渊序脸色越来越难看,差点要心直口快地说自己根本不是这回事,可这么一抬眼,他就对上了湛衾墨的眼。
    湛衾墨面容依旧平静得很。
    他不会在乎这些,比如小东西的情感经历。
    更何况,他在暗处看着,就算对方休息日不来赴约,他也知道对方的去向。
    只是他忽然想到那次在楼下,时渊序体力不支的时候,周容戚下意识地揽他入怀,久久没有松开。
    湛衾墨暗灰色的眸深了几分。
    “莫非,那人你很熟悉?”
    嗯,他倒还在乎这个?
    时渊序此时看着湛衾墨一向漠不关心的面容稍稍有几分讶异,他就像是莫名引起大人关注的顽劣小孩,本来想替自己开脱的劲头都没了。
    “嗯,他和我挺熟的。”时渊序无赖地说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最软弱无能的时候都被他看在眼里。”
    湛衾墨神色意味深长了些。
    “他的颈部线条很漂亮,是么?”他声音一扬。
    时渊序愣住了。
    没预料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当时胡说八道的那个故事。
    那个他一直暗恋着的“某个人”的事。
    他莫名其妙地注视回湛衾墨,正想说他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大可以捏造出一个鲜明立体的人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让对方知趣闭嘴。
    可他忽然察觉到,湛衾墨的脖颈生得极为赏心悦目,掩映在高领内衬下,苍白的喉结下是线条分明的锁骨。
    那么他暗恋的……
    他明明没有想到任何人,可说出来的话,却又跟某个人不谋而合。
    仿佛视线被烫了一下,时渊序偏过脑袋。
    “湛教授,我说过,那个只是开玩笑。”他故意不看他的眼睛,“话说回来,一个医学教授不该对病人的私事那么关心。”
    “是么?”湛衾墨眉头一扬,“我倒是一向觉得病人的心理状态和治疗情况密不可分,尤其是情感经历对病人的心态影响最大,自然要纳入考虑范围内。”
    “……”时渊序忍无可忍,“这么说,我谈了几任你也要管?”
    “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先生提供。”
    “我不觉得我的个人私事有讲出来的必要。”
    时渊序缚起手,“这是病人隐私。”
    “是么?可是病人的心理问题不解决,又何谈治疗?”
    “你是说我有心理问题么?不劳湛教授费心。”
    钟孜楚敏锐地察觉到,她这个习惯装作乖小孩的儿子不像以往的那么镇定成熟,反而像是个随时要炸毛的小孩。
    偏偏是在这个从容自若的湛教授面前。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钟孜楚竟然觉得舒心不少。
    过去她总会后怕,这孩子一根弦崩得太紧就会断掉。所以她总是后退一步,不敢多管他一分,害怕这孩子被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可大男孩也会很倔强地把她推开,把其他会关心他,给他温暖的人也一并阻挡在外。
    如今是有这么一个人了。
    有这么一个让渊序不得不把面具拆下的人。
    钟孜楚唇角忍不住上扬,挽起时渊序的胳膊,“安啦安啦,湛教授是多关心你的情况,不想说也没事。”
    “况且,人家湛教授都快结婚了,在感情上有成熟经验,能帮到你不是?”
    ……他订婚了。
    时渊序也不知道为何,目光更是幽深地瞟了一眼湛衾墨手上的戒指。
    对方每根手指都戴了戒指,但无名指上的那个尤其刺眼。
    当初对方在公开演讲的时候,说在医学领域立足攻坚难题,也是为了自己的“爱人”。
    这个冷清凉薄的男人,偏偏对待一个人是不同的。
    那个人不会看到他锱铢必较的一面,而是这男人满溢的柔情。
    内心闪过一阵阴郁,时渊序压下神色,故作不经意地问,“湛教授,你要结婚了么?”
    湛衾墨顿住了,随即眼神有些许玩味,“嗯,这几年确实有这个打算。怎么,先生很关心?”
    时渊序自暴自弃地说,“我当然关心。你做我的私人医生,以后就是占用你的私人时间,你那位爱人一定会对我心存不满的。”
    湛衾墨顿了一下,随即轻笑。
    这么久了,他还提起,果然还是在意。
    可惜他太贪婪,恶鬼不餍足前,自然要吊够胃口,如此才能尽兴。
    “不用担心,时先生,我已经习惯你占用我的时间了。至于别的,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你不用担心会影响我。”
    时渊序本来不想放过“爱人”这个话题,非要逼出那人是何方神圣才罢休。
    可转而又想,反正自己和湛衾墨好歹也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
    来日方长,他大可以试探出对方的那位爱人究竟是谁。
    邹若钧在旁边一头雾水,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自己哥哥跟湛教授对话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按照他哥的脾气,看不爽的人就直接置之不理踹一边去。
    结果他哥如今竟一路穷追猛打非要把对方的底细扒个底朝天,还气势汹汹得很。以他哥格外好面子的个性,要想表示出对其他人的关心,尤其是自己“不顺眼”的人,门都没有。
    可如今,他哥对万分抗拒的这位湛教授的探究,却是步步紧逼的。
    此时几个人没吭声,邹若钧突然说了一句,“湛教授,家里有没有别的喝的。”
    时渊序睨了他一眼,“没什么事少喝饮料。”
    邹若钧偏偏还是个少爷脾气,“哥,你绷得那么紧做什么。我没说我一定要喝饮料,不过是渴了。”
    时渊序没吭声,顺势走了几步路从半开放厨房里的冰箱最上层取出了冰水。
    邹若钧接过,“谢了”。
    可半晌后,他察觉到什么不对。
    他哥明明也是湛教授家的“客人”,人家湛教授都没动弹,他倒自己先行动了,况且,还一眼就知道在哪里。
    时渊序没察觉到邹若钧的异样,下一秒又问道,“你要看电视么?”
    邹若钧怔愣了一下,“好,好啊。我想看世界机甲联赛,现在应该快直播了。”
    时渊序便开了电视,还利落地拨到了他喜欢看的频道“机甲赛事频道”。
    邹若钧顿了顿,“哥,你怎么知道这个频道的编号是145号?”
    时渊序忽然察觉到自己暴露了什么,面容马上绷紧,“这个台就在节目导览里,所以我记住了。”
    “你刚才又没打开节目导览,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家里看电视一个月了都记不住那几个台。”便宜弟弟邹若钧认真说道,“你该不会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
    时渊序心忽然猛地揪紧,就像是几百个小绒球在胸膛里上蹿下跳。
    可恶。
    暴露了。
    他这人根本不会说谎。
    时渊序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些借口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可刚准备一张口——
    “时先生今后是我的病人,需要全程观察治疗,所以我让他提前熟悉了一下家里的环境。”湛衾墨突然开口,面容平和得很,“只是没想到时先生适应得那么快,待在我这,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时渊序总觉得这男人在给自己解围的时候,压根就是在火上再添了一把柴。
    “……倒也不至于。”时渊序变扭地磕巴道,“我家比这里舒服,我们家也把冰水放在冰箱里最上层。”
    钟孜楚在旁边听着愣了一下,随即捂嘴娇笑,“哎呀,本来还担心渊序不太适应私人医生,这样看来没什么问题了。”
    “他适应得很好,看来是可以放心拜托给您了。”
    时渊序不知道钟孜楚哪来的眼力见,可以放心把他“托付”给湛衾墨。
    “等等,我本人还没同意——”
    可此时,湛衾墨站起身,微微靠近时渊序的身侧,用一种极轻的声音低声说。
    “时先生,我说过,我们之间可以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不仅仅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既然有余地回旋,先生何必排斥我做你私人医生。”湛衾墨继续说道,“我有耐心得很,如今半个月要过了一天,先生要好好考虑才是。”
    他们俩不近不远,只比熟人再近一点的距离,却又要比医生和病人之间的距离,近太多。
    他是认真的?
    时渊序愕然地抬眼,却见湛衾墨收回视线,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如今时间不早了,钟小姐,邹先生,你们可以带时先生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帝国联盟邹文海家族两少爷同一天夜间相继在星际“懂乎”论坛发布问题:
    邹若钧(网名:不拿4.0不信神佛)(个性签名:xxx教授我曰你大爷(xxx教授曾经给邹少67分导致邹少年度评优失败)):
    “提问:濒危族群系什么身体体检是动静很大的?”
    “本人是机器人专业想要跨到医学系(医学生不要质疑我了我愿意留级),目前对于濒危族群系领域的医学体检很感兴趣,但是毕竟不是专业内人士不了解细节,好奇一下什么身体体检动静很大?”
    用户1:什么玩意?身体体检不就是抽血心电图老时代那几样吗,濒危族群也就再加几个特殊指标检测,哈哈,你该不是说患者被性骚扰怒扇医生几巴掌?
    用户2:没看懂问题,看了楼上的懂了,是哪位医生那么不守医德?
    用户3:同濒危族群系医学知识爱好者,但是脑子进了奇怪的知识?
    用户4:细说动静很大。
    ——
    时渊序(匿名用户):
    “提问:一个讨厌的男人跟我说,我们之间可以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还有除了主人和宠物之外的关系),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户5:???
    用户6:……………………括号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用户7:你可以让他做你的sugar daddy或者性伴侣的意思,别想多了,对方肯定是个老手,不可能对你动真心,毕竟能撩病人的医生没有几个是好鸟,少年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用户8:现在的人玩得真花,唉……你们开心就好。
    用户9:为什么懂乎医学领域的提问都这么歪了?我踏马是真医学生啊,老推送这个问题给我干什么,都说不感兴趣了!
    用户10:兄弟你和隔壁那个“濒危族群系什么身体体检是动静很大的?”联动一下吧,就你们俩的楼歪的最离谱
    ——
    (网名:不拿4.0不信神佛)仍在求索医学难题
    (匿名用户)删帖跑路
    第76章
    时渊序此时躺在军区宿舍的床上,一手抱着机甲战士的人形抱枕,一边辗转难眠。
    看完病第二天他就回第三军区了,宿舍外早就是深夜了,更不要说军事化管理的军区,第二天就得六点半全部集合拉练,睡眠时间压根耽搁不得。
    可他脑海中响起。
    “时先生,我说过,我们之间可以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不仅仅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湛衾墨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印在他脑海之中。
    那男人……
    真的是认真的吗?
    时渊序此时阖着眼,努力忘掉不该记得的那一天。
    可欲盖弥彰清晰了起来。
    连带着那天男人在他脖颈的舔舐。
    然后是——那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顺着人鱼线往下抚去将他送到云巅。
    游刃有余。
    呵,都已经对他做了这种事,却还一边云淡风轻地把选择权交给他。
    湛衾墨,你简直是……
    他想说无耻。
    却又说不出口——因为在他破罐子破摔的那一刻,两个人就注定回不到从前。
    是他的错,他低估这个男人面具底下那深不可见的另一面。
    比他想得要更加恶劣,甚至多了一层他不敢细究的病态。
    可如果不是主人和宠物,医生和病人,监护人和小屁孩。
    那他们之间……究竟应该是什么?
    恋人。
    可想到这两个字,时渊序就感觉自己心脏都被烫了一下,顿时感觉万分羞耻。
    时渊序越想越觉得这男人果真是可恶。
    能这么问问题,便是相当于让他一个人挣扎,而对方可以作壁上观以此兴味。
    “我如果说我们这辈子只能做陌生人,会怎么样?小毛球?”
    时渊序此时呢喃道。
    “反正在他眼里我横竖都是喜欢他了,那肯定觉得我恨不得像狗一样的乞求他谈恋爱。如果我偏不按常理出牌,看看他又会如何?”
    要是有几分愠怒那是最好,要是火冒三丈那他时渊序可就开心得嘴角要勾到天上去。
    小毛球:“……”
    说实话,大人时渊序和小毛球本质一样幼稚。
    “不过,我还是不懂,他明明已经看穿了我,却还是不点破,还让我自己选,小毛球,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时渊序又说道。
    毛茸茸时渊序似乎不想理他,就这么蜷缩在他脑海角落。
    “我不懂。”对方闷闷地说,“更不想懂。”
    “怎么,你不是喜欢他么?”时渊序坏意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他如果对我没有兴趣,是没有耐心周旋这么久的。就像他在地下室对我做的那件事,如果是对我没兴趣,肯定不会那么做,不是么?”
    “……你知道还问?”毛茸茸时渊序眯起小黑珍珠眼,阴阳怪气道,“行了,我知道你爽到了。”
    “……”
    时渊序扬眉。
    “这些事只能对大人时渊序做,对毛茸茸时渊序做不了,这一次你赢了。”毛茸茸时渊序继续阴阳怪气,“‘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此时时渊序啧了啧。
    “小绒球,我就是你。”
    “只有你才能和湛先生做-爱。”毛茸茸小时渊序转过身,“溜了溜了。”
    “……我草!”时渊序差点翻下了床。
    他的幼稚园本性原来这么黄暴,粗俗不堪!
    ————
    此时,殿堂的浴池里一片晦暗,徒有烛台摇曳微弱的烛火,晕染了一片氤氲的水汽,昏沉的阴影之中,帷幔中有个身影在浴缸里躺着。
    “主,混沌教会那边传讯。”
    “说。”
    “血颅骨兄弟会那边传讯:凡间世事纷杂,希望主早日恢复真神之位,重振混沌教义。”
    “嗯。”男人的眼神已经开始索然无味。
    “热寂□□传讯——卡文迪许星系的恶念比以前更旺盛了,欢迎主随时去采撷。”
    糜丽悠扬的声音已是不屑,“短期内,终止所有传讯通道。”
    下属们此时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主名下的教会肯定各个都忌惮混沌邪神的威名,平时肯定不敢随便乱传讯,最后只能像群发祝福一样说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什么“逢年过节加倍上贡”“信徒一切安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当然最后一句话对于神灵来说简直是废话中的废话。
    但是其中一个鬼眼前一亮,“有了有了!”他随即开口说。
    “主,还有一则传讯来自天马座星云教会——”
    “传讯为:主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就算伪装成人,也迟早会翻车。”
    湛衾墨整个身躯浸在一汪池水当中,半阖着眼,就像是沉睡的雕像。
    此时他忽然睁开摄人心魄的凤眼,低呵一声。
    “还真是……别有心意的传讯呢。”
    “主,都说了他们的存在堪比私生饭要不咱们……”
    “留着。”男人竟然很有好兴致,“第一次有教会敢忤逆我,不过,那个教会的教主是谁?”
    “下属竟然找不到。”
    “嗯,那便先放放——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看男人心神安定的模样,恍若在神泉里尽享润泽,可只要下属定睛一看,只会触目惊心。
    这池水漾着诡谲的色彩,黑色混着暗红色,像是血液,又像是漆黑的瓦砾。
    配合男人飘摇在水中的几捋银发,那毫无血色的冷白肌肤,浴缸里的池水就像是在孕育着什么不可知的生命。
    或者说浴缸里的男人本来就不是人。
    他薄唇边缘一直涌出暗红色的血,随着缸壁的水流一同涌进了水中。脖颈间也隐隐有一条缝隙,仍然溢着打量的血。
    由于涌出的血太多了,以至于浴缸边缘都溢出来满地暗红,远远看上去,这一幕像是凶杀现场。
    “主,军用无人机和白鸽都是从神庭派来的,当时已经有审判官的人到达医院现场,看样子,他们已经盯上了您。”
    “无妨。”湛衾墨仍然阖着眼,浸泡在池水当中,不为所动似的。
    “那金色子弹与审判官枪口的型号一致,一旦爆开,将散开无数条切割人体的钢线,普通人瞬间就会变成一具破碎的焦尸。幸亏您不是人,否则下属们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浴缸里的男人的躯体,仔细一看,浑身上下流淌着暗红色的裂痕,脖颈,髋部,脚踝,手踝,甚至眼角,每个缝隙之间都微微溢出血,可湛衾墨还安然若素地躺在浴缸里,如同享受着午后的沐浴。
    在那夜游船上,大男孩硬生生地要替他挡的那颗子弹,哪怕没有射中他,也注定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按理来说,那颗金色子弹盯上他的那一瞬间,“湛衾墨”已经死了。
    审判官的子弹打中的不是人魂,不是肉-体,而是“命运”。
    只是宛若对自己浑身上下碎裂的骨头和血肉毫无知觉似的,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身体,一边淋着池子里的液体。
    他只是对斯文有礼的湛教授这个身份很是满意,如今不介意将这具躯体缝缝补补,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毕竟这个身份,是最能肆无忌惮接近小东西的身份。
    只是对于邪神而言,人类的躯体更像是一个容器,一旦本体的力量过于强大,容器就会破碎。
    也就是说,在操纵如此之多的因果之后,终究有超脱肉-体上限的时候。
    他微微仰起身躯,让诡谲颜色的液体擦着自己落下。
    液体落在□□上仿佛融入骨血,浑身的裂痕渐渐弥合起来,整个身形甚至因为重新洗涤过,线条更有几分诱惑力。
    他如今看似薄削的身躯在阴影下勾勒出肌肉线条,尤其是人鱼线之上,是紧实的腹肌和胸肌。
    远处看宽肩窄腰半边浸入黑暗中,而浸在黑暗之下中的身躯,透着禁忌的美感,引人遐思。
    “看来恶念制成的浴盐效果不错。”廷达瞟了一眼帷幔当中的身影,然后知趣地回避眼神。
    “您说,如果让众信徒看到您这副身姿,指不定要对您欲罢不能。毕竟您看上去就很能——”廷达挽着一大叠毛巾,恭敬地递给对方,“算了,太露骨的话不能说。幸亏您平时那方面的欲望不算高,不然下属们要收拾的人可多了。”
    湛衾墨挑眉,他自然是知道廷达是他部下中胆子最大的。
    说话,也自然是最赤裸挑衅。
    如今湛衾墨很是满足自己这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暂时不想动杀念。
    “不过,您可得小心照看的那位时先生,他一副血气方刚的模样,应该才二十岁出头。”廷达又评价道,“年轻人欲望就是大,我寻思着,今天……是他朝您下手了?”
    廷达当时也在府邸里,知道主跟那个大男孩在地下室里,偏偏门还关着。
    当时钟孜楚和邹若钧还没到家,他就差把整个鬼贴在门上了,只听到床支架猛地一晃动的声响,然后,他甚至听到衣料摩擦的声响,紧接着,听见大男孩的喘息声。
    廷达瞪大了双眼,念想着,主是个实实在在邪神,但清心寡欲得很,对人不会起心动念。
    可那个少校是个生猛的狼狗,长年在军营里,常年吃不到肉,便会欲望疯长,见到肉便会猛地扑咬上去。
    不过,他突然联想起主之前在混沌之域对身为“猎物”的大男孩那病态至极的追问……
    莫非,动手的实际是……
    “原来主喜欢这种类型的,”廷达说道,“难怪换了伊瑟莱恩那样的神眷都入不了您的法眼。”
    湛衾墨冷笑,“别忘了,神眷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存在。”
    “您不愿意碰神眷,却愿意碰区区一个凡人。”廷达调侃,“您之前说自己对任何人都没兴趣,不过是逢场作戏……下属差点被你骗了。”
    湛衾墨眸色渐深。
    他确实那么说过没错。
    只是忽然想到时渊序利落剥落衣服下,那紧实的腰腹。再是他接近的时候,对方濡湿而瞬间失去了攻击力的下垂眼。
    探身凑近对方的时候,对方压抑着喘息,那双眼半是不甘半是不舍地注视着他。
    正如那天他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却还是那么深深望了自己一眼。
    对方明明带着怒意,却遮掩不住眼底那一抹在乎。
    也不知怎的,他腹中一种邪火升腾而起。
    他眯起眼,呵,有趣。
    自己如今这幅躯体,越来像是有了几分“人情味”了。
    如今看来,他早已不当他是猎物,那么,他贪图他的是什么?
    对方早就不是自己照看的小可怜鬼,他也不必故作斯文有礼的大人,与对方保持礼貌的距离。
    这么一想,越发唇角口燥得很。
    湛衾墨随即掩过眼中的一霎恍惚,随即意味悠长地开口,“我自然是对有兴趣的人有欲望,不过,我不会贸然动手。”
    廷达怔愣了。
    那天他在医院大楼看着主跟那个大男孩说笑着,有耐心得很。
    正如主在大男孩楼下停着几个小时的车,却从未上去过一样。
    有欲望,却克制至此。
    那大男孩臭屁高傲得很,总是摆出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哪怕主纡尊降贵做对方的私人医生,也被对方连连拒绝。
    换做别人这么做,就是不要这条小命了。
    事到如今,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类在主面前那么任意妄为。除了……
    廷达有些错愕,难道十年前召唤主的那个小屁孩其实——
    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可恶。
    他这个老鬼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了,他本应该想到的。
    绝对是主刻意动了手脚,所以他们这些属下这些年也找不到对方——点线索。
    只是主之前做小东西的监护人,如今,却对对方上来就有这样的……感情?
    只是感觉黏腻晦暗深不可测……想到这廷达就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甚至感到鸡皮疙瘩都掉完了。
    “主,伊格已经出世了。”廷达忽然说道,“在这个节点之前您还可以选择作壁上观,一旦您选择继续走下去,万一不能遂了您的愿……那,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湛衾墨此时眼睫微颤。
    混沌邪神门下有三大恶鬼,一是作为旧神和邪灵交融形成的恶鬼廷达,二是原身为姆西斯哈的穆西沙,三则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伊格”。
    由于象征不详,主长久镇压着伊格,一旦伊格出世,意味着世界必有灾殃。
    “伊格出世,意味着您离恢复真神身份不远了,人神有别,人鬼殊途,您不会不清楚。到那个时候,小东西又能接受你到几分?”
    “您一旦成为真神身份,就不得不舍弃现在这具身躯和您现在的人格——还是,正因为您害怕就此变为另一种存在,才迟迟不愿意恢复真身?”
    湛衾墨幽深地想到时渊序无数次试探他的真实身份。
    他有那么一霎,倒是不介意对方亲自揭开他的伪装,看他体面的皮囊之下,究竟是如何诡谲可怖的面貌。
    到那个时候,他就再也无需伪装,由着他将自己看个清清楚楚。
    但他还是作罢了,想到混沌之域,他的触手攀上对方的那一瞬,对方还是打了个冷颤。
    除非对方不会被吓到,抑不会逃离,他会一直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湛教授。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他不需要费尽心思藏匿邪恶的心性,对方抑不需要克服惧怕。
    如此便好,相安无事。
    他声音清冷地响起,“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自然是会慢慢让他明白。至于害怕?廷达,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感情用事。”
    “只是您为他一次次犯戒,如今暴露在了光明神面前,便要加倍深受违背,小东西知道么?”
    “被普通人类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是很危险的。我知道您可以不说,可瞒下去,不值当——因为人和神注定不一样,他们对我们最多也只有十分,我们可以做到一千分,一万分甚至……一亿分,倘若您要从他对方得到相称的回应,很难。人啊,光是顾着眼前的三瓜两枣就已经耗尽精力,他们看起来比谁都用情,其实比谁都凉薄,都世故,更不要说就那么点寿命,更加是没心没肺地就能过好一生了。”
    “廷达,我不介意秋后算账,更何况,要想对方知恩图报,不急于一时。毕竟被我盯上的人,不太容易得到安生。”
    哎。
    唉。
    “您啊。”
    廷达事到如今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转瞬又展露笑意道,“至少您自己应该清楚,金色子弹不仅仅是切割您的肉-体这么简单,那是神庭派出来针对您的。”
    “那颗金色子弹,你知道不仅仅是杀死了多少凡人,也应该知道——”
    “杀死了曾经神庭的十二柱掌管世界权柄的神灵,包括你的挚友风暴之神。”
    “嗯,金色子弹一旦射中,从此违背秩序的一切因果要十倍偿还。”湛衾墨缓缓说道,“在此之前祂们没有预料到,所以就此陨灭。”
    此时,浴缸旁忽然齐齐蹿出一排黑影,仔细一看,那都是尚未化成人形的鬼怪们。
    “主,星际元首大会虽然推迟到半年后召开,这也是您向世人宣布存在的好时机。一旦因为干扰凡人因果有所闪失,只会耽误您作为真神降世。”
    湛衾墨靠在缸边,双手慵懒地倚在浴池旁,偏偏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哪怕主在光明正大地沐浴,在场的鬼怪们无不是正襟危坐,都不敢抬眼看一眼。
    “你们知道这个元首大会曾经是什么么?”湛衾墨忽然开口道。
    一汪潋滟的光影打在他无可挑剔的脸上,更显得他心思诡秘,捉摸不透。
    下属们面面相觑,可不敢当着主的面胡说八道。
    “曾经它叫做星穹圣约日,又叫做降神之日,那一天神庭的鸢尾花将会盛放出五彩光泽,神庭的天泉将会涌入人间,洗净人间的凡尘,神庭也会自动往人间伸下一条天梯,神灵将会亲自下天梯步入人间听取民意,人类也可踏入神庭感受天国盛景。”
    “那天全世界都必须休战,因为这一天是敲定宇宙秩序的关键时刻,敲定的每一条协约、规定都关乎到每一条生灵的未来,上位者要学会悲悯,下位者则有资格提出诉求,这也是众生难得能够平起平坐,共同协商利益的一天。”
    “正是创世神提出的这一天,人间也将这一天盛赞为神明的悲悯心——”
    “主,你说的这一天,感觉就像是神明们找个时机施舍那些凡人似的?”
    “神明的信仰来自人间,体恤人间才能长久收揽,降神之日的前身还是‘诸神集会’,参会的是各个神明,也只有神明。每个神明负责一隅,互相制衡,共同裁定世界的规则。”湛衾墨缓缓地说,眸光闪过一道血腥,“可惜,如今在世的神明,除了祂,便只有我了。”
    众鬼齐齐一怔愣。
    这就是光明神不容许有第二个神的原因,这样才能独揽全天下的信仰。
    如今,众神陨落,徒留下光明神独揽众神峰会的主导权,再假惺惺地要邀请各个星球的领袖来参会,美名其曰众生平等,世界的秩序要一起协商拟定,方能让宇宙长存。
    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再次凸显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任何人不得觊觎祂的位置,以及更加对祂俯首称臣,上贡信仰和贡品。
    真正能掌控秩序修订权的,仍然只有光明神自己。
    “你们不妨想想,为什么鬼怪插足人类因果都要受罚,为什么众生要害怕神庭,为什么审判官偏偏有权力对谁进行生杀予夺。”湛衾墨继续说道,“为什么那些神哪怕是神,仍然会陨灭。”
    “因为秩序。”鬼怪们说道,“这世界上最离谱的就是每个人,都得老老实实按照秩序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命里有什么,不该有什么,要是违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我说过,我不喜欢遵守任何人的规定,也不会遵守。”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指挑起那枚金色的弹壳,“你们又知道这颗子弹意味着什么么?”
    幽暗的浴池外,帷幔微微摇曳,烛台烛火忽明忽暗。
    那些鬼怪们看着金色弹壳的反光,甚至捂上了眼,深怕被反光灼伤眼睛。
    “它叫做‘命运’,从子弹射出的那一刻起,目标就注定死亡。”湛衾墨缓缓道,“审判官用这颗子弹,夺走了全星系上上下下几亿条性命,神的,鬼的,人的。哪怕逃到了天涯海角,那枚子弹也注定射中目标的心脏。”
    “——它将惩罚所有不按‘秩序’行事的存在。”
    鬼怪们的心就这么被揪起来了,他们像是看到了子弹下无数同类的亡魂。
    金色弹壳却在下一秒,被鬼爪直接捏碎。
    “可我这鬼,不信命。”
    湛衾墨抬眼,那双凤眼是血红的,带着极深的愠色,可他又笑了,笑声里带着森冷的寒意。
    其他下属们仿佛意识到什么,纷纷跪下。
    “圣主英明,大家都说神庭决定凡人的命运,可是,咱们做鬼的从来都没甘心过,无论您将做什么,我们必将献出所有来追随您!”
    “混沌之域多少死在审判官手下的亡魂,多少对命运无可奈何的怨鬼,假如苍天有眼,就应该让您推翻这愚蠢腐朽的破烂秩序,还它一个尽情肆意的人间!”
    ……
    此时,一个高挺修长的身影随后就这么缓缓地从浴池里站起身,曲线优美却毫无血色的躯体随即披上了一层暗色的睡袍。
    虚渊之境的浴池在幻境当中,他一脚踏出,下一脚已经踏入的是自己在人间的府邸,这座三层楼高的小洋楼,就仿佛点点滴滴都是他假扮成医学教授的回忆。
    忽然见到楼梯转角处一抹白,他拾起,原来是一小撮雪白的毛。
    鼻尖下意识地轻轻嗅闻,原来之前小绒球换毛期掉的一团毛,柔软的,无尘的,隐隐有一种被军区赤壁滩阳光晒过的气息。
    跟本人的气息一样,透着清澈和炽烈。
    湛衾墨眸色深了几分。
    嗯,他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他放走得太早-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宝贝读者宝子留言的小可爱们!很高兴你们看到这里(一把抹泪)这本书剧情是必不可少的
    下一个高能又在铺垫当中了,一百多章再发一遍红包(全文不含水放心,作者比读者更急)
    第77章
    时渊序刚去完列星参加完联合军演,此时他肩宽腿长的身形刚好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军装,领花为此次特别行动的“飞鹰”纹理,踏着军官们赏识的目光从军舰下来。
    身姿挺拔,丰神俊逸。
    虽然平时大男孩出了军区跟血气方刚肆意生长的体育生似的,但此时他是军区里人人敬畏的时渊序上校,一改那个性情顽劣还要被家长拎着耳朵向长辈礼貌问好的小屁孩形象。
    “列星对面那个支部长竟然全程配合,人家有战后应激综合征,没少冒进,经常火力全开,还是您跟他打交道有一套啊。”
    这位时渊序上校唇角自然故意抿紧,神色幽淡镇定,“也就正常发挥。”
    联合军演就是两个星球一起模拟对第三方作战,他这个莽撞凶猛的大男孩,唯一能说的话只有“您老人家想要打到敌人总部,那再加大剂量,一次性炸完炸个够把敌人炸上天。”,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老人家听到后相当精神矍铄得很,俨然被后辈认可了,发挥自然比以前还好。
    “对了,您那个C级作战计划——”另一些军官按捺不住偷师的心思,“能不能给我们瞧瞧?”
    “时上校!——”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您快看这个……”
    结果上来是——
    “鉴于时上校在混沌之域救援行动(编号:J2140)表现优异,特聘时上校为混沌之域专项工作组长,领导所有混沌之域相关活动,请知悉。”
    此时在旁边刚准备彩虹屁一番的一众军官忽然神色大恸,甚至就差维持体面。
    “我草!这个是认真的吗……”
    顿时各个脸色煞白,上次非自然部门的救援行动传遍了半个帝国联盟军队,据说全员能平安归来本来就是踩了狗屎运,如今时上校这是……
    成了鬼域常驻军官?
    很快,许多人就差把这个噩耗刮遍第三军区的每个部门,活似在抗议上级部门的无情。哪怕是最严肃的军官此时就差成了祥林嫂。
    “你听说了吗,时上校这次倒大霉了,今后他不定时就要去一趟混沌之域。哎呀,你知道那个知名冒险家吗,连星际最恐怖的禁地都没事,结果去了鬼域现在都找不到尸首呢。”
    “现在听说鬼域里面都是没信号的,太空远程协助都没用。上次救援行动能回来纯熟是运气爆棚,万分之一的概率。”
    “上次有个队员不是碰着了鬼么,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就算是王牌战将也不能这么折腾。”
    ……
    时渊序想到混沌之域是个鬼域,又联想起上次的遭遇,顿时头皮发麻。
    他在美丽却又可怖的自然景观摸索挣扎,还在那遇到了一帮审判官对他围追堵截,
    他的小命在那个环境简直脆弱如纸,稍有不慎便是掉入死亡深渊。
    不过那对于身经百战的他,依旧是小儿科。
    ——最重要的是,那个王座上的身影,盯上了他。
    对方心狠手辣,当场就将一众审判官毙命。他甚至被对方缚上了王座,身躯再被一点点的冰冷缠绕绞紧。差一点就成了对方嘴里的盘中餐。
    可下一秒,对方又放过了他,调侃玩味的像是撒手把小鼠放走的猫。
    当时那人缓缓道。
    “暴露面目,不必急于这一时。”
    “我们,来日方长。”
    仿佛让他听候发落,将来让自己好端端受着,由着这位主慢慢来戏耍他。
    当时的时渊序心想还行,反正他打死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如今是要来了,而且是长期来。
    “时上校,巡查任务只是其中的一项,你还需要从混沌之域带回一个绝种物种。”
    这个时候,非自然部门头上的领导,宋局长来到他跟前,面容严肃实则透着一丝诡笑。
    “混沌之域这块区域啊,说不好也是个宝地,因为许多的植物和生物到了它那反而生长得异常繁茂。这么一想,在别处灭绝的东西,没准在那长得好好的。时上校,你说咱们作为军人,是不是要有这个思想觉悟,让那些物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时渊序扬了扬眉。
    既然绝种了,就证明目前的环境不适合那个物种存活,带回来了也是白搭。
    还有,谁说混沌之域就一定有绝种物种?
    “你上次行动顶撞了神庭的审判官,理应判刑。但总部念在你上次功劳,特地请求赦免了你,这一次让你带回绝种物种,也是让你好好表现,你听懂了么?”宋局长眉头一扬。
    “收到。”
    时渊序干巴地回答,面上倒还和气,可头顶瞬间炸起了几根毛。
    上次救援行动那么多幺蛾子,作为非自然部门领导的宋局长要是没在里面使点手段,他时渊序绝对不信。
    比如封宇明明是后勤部的,但是却到了救援现场……总之,此人非善茬。
    而且对方得逞的狂喜都快从语气里传出来了。
    时渊序内心痛骂但是表面还是平静,“那请问宋局长,你所说的绝种的物种,有特别指哪个吗?”
    宋局长微微扬起下巴,忽然看到办公室里的花瓶空空如也,随口一说,“红玫瑰。”
    顾长官喜欢红玫瑰,可女人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讨好的,尤其是顾长官这么位高权重的女人,繁华都见过了。
    假花,仿真花,都没有实实在在的一朵真花靓丽逼人,能够挣得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
    “顾长官现在在医院,她啊,上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现在每天都心神不宁。”宋局长继续道,“我想送花给她让她开心。”
    “……”时渊序扬了扬眉。
    早就听闻顾长官曾经是部队中的大美人,哪怕美人迟暮,还心如蛇蝎,还是一堆男军官前仆后继……算了,部队如官场,官场如社会,社会如大染缸,他真的没心思了解这些八卦。
    “可是红玫瑰是什么稀罕物种吗?”他挑眉,“去花店——”
    “呵,时上校不知道现在市场上卖的红玫瑰都是假的吗?,没有香味,长久不败,红花不香,香花不红。虽然现在科技发达得很,但是也没有发达到可以真正仿造一个不存在的物种。”
    原来现在时过境迁,连一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物已经被淘汰了?
    时渊序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以前母星村庄的村民齐齐投票,问大家在家园的沟渠里种些什么。
    小时渊序当场就举手,嚷嚷着要种红玫瑰,惹得一众大人哄笑着,说小男孩怎么跟个女孩子家家似的,喜欢红的艳的。
    小时渊序很倔强地说,只有红玫瑰才是最好看的花,你们不想种,我就自己来种。
    很多村民便哄笑,小序啊,你是个男娃,男娃喜欢红花也不嫌害臊!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娃娃了?
    小时渊序嘴笨也懒得计较,闷声不吭打算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默默钻研玫瑰种子去了。
    可这个时候有什么人进来了,竟然还很乖驯地拿起小铁锹帮他松土,“哥哥还真是执着,这些植物招虫子,你还养了那么多。”
    “我就是想养怎么着……”小时渊序抬眼看见他弟竟然在帮他,一张无暇的小脸认真极了,可仔细看,他竟然是在用铁锹剁那些土壤里的蚯蚓玩,恨不得剁成泥,剁成渣。
    “谁允许你这么弄虫子了,蚯蚓是益虫!”时渊序一把夺过去,“你自己出去玩,别捣乱。”
    可这个时候他的弟弟却是嬉笑道,“我可知道,喜欢红花的不是哥哥。”
    “哦。”
    “哥哥,我们家穷,母亲难得要参加一次镇上的舞会,所以你想用很多玫瑰做香水,作染料,还可以做成干花装饰在头发上是不是?”
    “……”
    此时弟弟声音还高了一点,“原来姐姐头上发夹的就是你做的,她还说是牙仙送的,切,我才不相信什么鬼童话故事——哥哥你真了不起,宁愿被嘲笑也要照顾家里人。”
    “……”小时渊序脸竟然有几分羞赧,“我只是觉得……”他非常不喜欢当面送礼物,弟弟这么说等于是扒了他的皮。
    “我不想理你,你出去。”
    可弟弟竟然原地不动,一双好看的杏眼眨巴眨巴的。
    “你还想干嘛,我警告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要你好看!”小时渊序怒道。
    此时弟弟伸出一双手,“可哥哥,我的呢?”
    此时时渊序猛然一怔……
    他忽然想到曾经自己在母星的时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是他的弟弟。
    那小鬼头以前总是瞎琢磨他以前的心思,无奈总是正中靶心。
    虽然对方总是心思鬼得很,可他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捉蝴蝶,一起摆弄花园。
    所以时渊序每次看到如今的邹若钧,总是五味杂陈。
    他是曾经真有个弟弟。
    可却物是人非了。
    从前自己曾是另一副模样,毫无保留地把一颗心交给另一颗心,如此肆意和自得。
    内心隐隐一动,什么克制已久的情绪,将近要决堤。
    他想带上鲜艳的红玫瑰到他弟弟、还有他母亲和姐姐的坟头。让她们再看一眼怒放的生命是何种模样。
    也让自己再看一眼。
    ——
    时渊序这次乘坐单人飞舰前往混沌之域,同来的还有突击队几个便宜下属,林荀、朱骁丹、秦禹州当仁不让,一个要求开飞舰,一个要求做后勤,一个……负责加油打气。
    时渊序此时缚着手,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
    “我到达混沌之域,你们留一个子舰给我,然后回去吧。”
    这个时候,仨人都口径一致地说道。
    “我们来这不会给您添乱的。”
    “临时回去我们就属于渎职了,这几年的评优就泡汤了。”
    “子舰压根没有,咱们来去都是同一条飞舰的人。”
    于是,时渊序果然如他们所愿的不吭声了,只好皱着眉头默许他们在旁边看着。
    “大家,我做了调查,只要用我那个方法,上校十米范围内都不会有鬼。”朱骁丹很周全似的合上小本本,“我还买了台驱鬼神器。”
    秦禹州“害呀”的拍了一下大腿,恨铁不成钢似的:“小朱,鬼域最恐怖的不是鬼怪,而是……”他这个大粗汉还东张西望了一阵,活似隔墙有耳一样,“那个不可说之神啊,会吃人的心脏。”
    林荀听罢,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对,对啊……混沌之域是堕神之域,时上校还要进去找东西,万一被那不可说之神盯上了怎么办?”
    朱骁丹仍然坐得很笔直,“这世上不允许有第二个神。”
    秦禹州哼了哼,“屁嘞!你真觉得是传说就完蛋了,上次咱们不是被一帮审判官扣押了么,结果咱们平安无事,你们知道那帮审判官们去哪了么?”
    听到审判官几个字,朱骁丹和林荀都下意识地有几分胆战心惊。
    被审判官抹掉的性命只有周围的人知道,时间久了,就恍若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苦心经营的几十年人生,原来弹指一瞬便可以化为乌有,就如同一滴水融入湖泊,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而且这对于审判官来说,就是轻轻抬一个手指的事。
    “可上次,那帮审判官你知道怎么了吗?他们明明想刁难我们,说我们误闯禁地,甚至把时上校扣留在了那里。可后来这些扬眉吐气的审判官已经被——”秦禹州做了往自己脖颈上抹了一刀的手势。
    众人齐齐怔愣住了。
    他们第一次听说,杀戮万物生命的审判官,却被别人终结了生命。
    “时上校就算是突击队的队长,也不可能独自跟那么一群审判官对峙,那些人更是有特异能力,不是普通人类能制服的。”
    “你是说……”林荀颤了颤,“另有其人,将那帮审判官残忍杀害。”
    “而且那人……没准是……”
    “那个……那个……不可说之神……”
    当时神庭后续得知此事,将此事迁怒于军队,军队三个星期之内都在开大会,让军队成员人人自危,自我检讨,严格保持对神庭的忠诚,坚守纪律。
    军队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光明正大忤逆神庭的人,四舍五入就是在忤逆……
    至高神。
    而那个存在就在混沌之域解决了审判官,现场的审判官死状凄惨,据说确认现场的军官当场晕厥了几个。
    得知混沌之域还有这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朱骁丹和林荀这下腿之间软了,“要不,我们还是返航吧。”
    “返什么航,去涉险的是我又不是你们。”忽然旁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他们一激灵,时渊序已经杵在那听了很久,“大惊小怪,哪里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上次能平安归来了,这次就不行了么?”
    “时上校,你不知道那些审判官是被……”
    “知道,没什么大不了。”时渊序表面还是那一副严肃酷毙的模样,随后就打开了舱门,跨出了飞舰外,“剩下的,我一个人解决就够。”
    秦禹州瞪大了眼睛,“等等,飞舰还没降落!上校你这是要——”
    时渊序眼中的混沌之域不断逼近,那是一片深黑的星域,处于黑雾当中。
    他选的是降落伞直接落地,既然要涉险,他不介意独自一人。
    就像是冥冥之中感到有那么一个存在,他不介意单刀赴会。
    然后,亲自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
    时渊序准备了很多行李,比如驱鬼神器,比如信号放大器,比如快速逃生的飞行器。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像上次那么狼狈,栽倒在这个鬼域里……
    更载在那个众鬼之主里。
    这一次行动是组织特派他一人,他不想拉任何人下水,便这么像是惩罚自己似的,单刀赴会。
    然而,他刚落地的时候,却发现鼻尖马上涌来一阵馥郁的芳香。
    黑雾散去,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他抬眼,内心狠狠地一怔。
    不是锋利硌脚的刀子林,也不是腐蚀肉身的水银河。
    而是——
    漫山遍野的红,娇艳欲滴的红,怒放的红。
    他一阵晕眩,以为是满地血腥,可定睛一看,这样的红却纯粹得很。
    是玫瑰组成的花海,衬得混沌之域的一隅都像是燃烧了一样,汹涌,热烈。
    刚好一阵风袭来,漫山遍野的红便这样摇曳起来,像是海波浮动着锦绣一样,带着馥郁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
    时渊序那瞬间顿住了。
    原来是漫山遍野的红玫瑰。
    这是巧合,还是……
    像是做梦似的,随即俯身想轻轻触碰一下玫瑰,但突然间,他反应过来,这混沌之域偌大的上上下下,都是主的地盘。
    混沌之域的一切都很危险,哪怕是花瓣,也会割破人的指头落下血滴。
    因为这片区域的主最是恶趣味。
    “不敢碰么?”暗处忽然有人轻笑道,随即从花丛中掰落了一朵,递给了他。
    时渊序怔住了,那人在他背后,气息冰冷得很。
    玫瑰花海的一半笼罩在阴影里,阴影中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是一道界限,隔绝了阴阳。
    他不敢回头,垂眸,顺着对方的手看向对方手里的玫瑰。
    对方伸出的手苍白而瘦削,却衬得玫瑰愈红-
    作者有话说:腩老师先自pia又在吊胃口了让不让人活啊!
    真是让人讨厌的作者()
    后面我争取日六看个够(下一章就是日6)
    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宝子们谢谢你们的观看评论点赞(?)营养液霸王票(1块就够了)收藏(……)
    昨天刚被踢说看到某个推文博主的群聊有人在找一本《饲养我的骗子攻是深情邪神》的代餐,还说咋找不到这本书
    你说呢,这么丢人的名字就为了晋江上榜,辣眼睛,不如叫《偏执变态霸道邪神爱上我》(……)《病态美人攻曾经是我小爹现在是我主人》(……)
    然后是经典千里眼开始,怕宝贝们熬不住:
    83 重点
    89 重点
    90后全是高能
    99,100【高限】【哪里看不用我解释了】【这两章疯批味特别足】
    100之后大boss正式亮相【[狗头]】
    100之后是大地图,包含火葬场,各种各样的play,恨海情天,副cp等【这本书的真魂来了我基友说看得很过瘾,我基友是大神应该眼光不会有问题(我基友说全网无代餐[狗头])】
    85章我甩一下红包,本来要不是上夹子才有曝光我都懒得收费[狗头]全文没有任何水情节(本人有阅读困难症废话太多自己也看不下去)
    现在我的收藏和读者基本是站外的,晋江榜单除了首页都废了
    第78章
    时渊序本来就是个警戒心极高的人,却偏偏接过了。
    太久没碰过玫瑰,他指尖不小心捏了玫瑰花的枝条,下一秒才知道要被蜇痛了,玫瑰有刺。
    可他手指一点事都没有,定神一看,玫瑰花的刺都被剪掉了,只留下了光洁的花杆。
    “这玫瑰怎么没有刺?”时渊序心思一动,忽然说道。
    “看是谁摘。”那声音淡淡道,带有一丝兴味。似乎声音的主人很热衷于被他探究一番,“这里是混沌之域的‘乐园’,顾名思义,每个人都能在此‘尽兴’,但是,至于尽兴的人是谁,那便是混沌之域的领主说了算。”
    “凡是罪孽深重者,便是无尽游戏中偿还‘尽兴’,尽兴者自然是最喜爱看世人挣扎的领主本人;凡是清白之人,则是在良辰美景中‘尽兴’,尽兴的则是自己。最后,凡是领主钟情之人——”
    靡丽优雅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却又继续缓缓倾泻,如同冷泉般动人心弦。
    “则尽享所有所求之物,是真正的‘尽兴’,是领主和钟情之人都欢愉。”
    时渊序胸口微颤。
    他曾在鬼域搜寻失踪人员的时候,看到被残酷的自然景观拖入深渊的各种残骸。比如在沼泽里倒栽葱闷死的,被藤蔓扭成一团的,还有径直在山崖里被滚石劈成两半的。
    ——呵,还挺智能。
    但眼前一片盛放的红玫瑰,还是他的所求之物。
    心跳便这么急骤般加剧,但他仍然要佯装淡定得很,继续开口。
    “堂堂混沌之域的主,竟然对我如此慷慨?”
    那人低笑道,“嗯,先生果然猜出自己是哪一类了。”
    时渊序回过头看对方,却发现对方狡黠地躲在了阴影里。
    “新的副本真是不错,没准这里可以做个主题乐园,还是你想做成花园?浪漫玫园?”
    随即他又说。
    “怎么,上次说给我看真实面目,如今堂堂混沌之域的主偏偏要躲在阴影里,是玩不起么?”他随即冷声说,“这位鬼屋老板,密室房东,你还要给我装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心眼,非要激他。
    “我说过,来日方长。”阴影底下的存在带些调笑的语气,“看来先生已经等不及了,无妨,就让你了解了解。”
    “你说的。”时渊序无所畏惧的模样。
    可随即,有什么存在就这么硬生生地将他揽进了阴影里。
    时渊序心就这么一坠,他直挺挺地贴向了对方的胸膛边,被对方冰冷的气息笼罩着。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唯独感受到对方没有任何心跳,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以及那冰冷的气息。
    站挺的他甚至能直接贴在对方胸膛前,感受对方胸腔的起伏,尽管隔着一层丝质物,他却直觉丝质物下不是人类光滑的皮肤。
    “……鬼屋老板,对客人动手动脚不好吧?”时渊序挑眉。
    “嗯,我说过,真正的‘尽兴’,是领主和钟情之人都欢愉。”
    “……”时渊序胸口更加震颤。
    算了,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他虽然怕鬼,但胆子也不算小,这点程度并不算什么。
    神情复而悠悠然了几分。
    “你抱够了,就放过我,我等会回去交差了。”
    可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有什么冰冷的力度缠绕上来,一寸寸地从他背脊掠过。
    然后就此,缚住了他的手臂。
    他激得一身冷颤,眼疾手快伸手要扼住,然而对方狡黠地躲过。
    他偏过脸,赶紧撑开眼前站着的身影,“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看到我的真实面目。”那人似乎对他的一番反应饶有兴致,“我知道先生怕鬼,不如以这种方式先摸索。”
    时渊序轻哼。
    好一个先摸索。
    究竟是他摸索对方,还是对方摸索他?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主是在试探他的底线,等到一个猎物精神麻木的时候,对方就会毫不犹豫把自己吞吃了。
    到时候只怕被对方当成盘中餐,跟那些审判官一样落得渣也不剩。
    “我摸索够了。”
    他有些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努力走到阳光之下的玫瑰花海里,遏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
    “我就摘几朵花回去,不打扰您这位主了。”他故作镇定,假装没事发生,“我走了。”
    此时时渊序甚至头没往黑暗撇,他忽然从腰侧掏出一张卡,递给那暗处的人。
    “上次……谢了。”
    “那些标本和遗迹是你给我的吧,但是,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可是他们已经上交给国家了,拿不回来,我把我这几个月的奖金和礼品给你。”
    ……
    时渊序真觉得自己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他竟然觉得很羞惭,说话都很磕磕巴巴,“你拿去花吧……不用你继续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然而,男人却没接过。
    “先生忘了,我说过来日方长,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要你还,不必急于一时。”那声音偏偏还越加透着兴味,似乎对他局促的模样很是受用,“对了,你还落下了一朵花。”
    时渊序怔了怔,发现手上多出了一朵红玫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朵颜色更为娇艳,味道也更为芬芳,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这朵玫瑰,先生可以用来送给自己爱慕的人。”
    时渊序心头一颤,慌忙接过道了声谢就走了……
    目送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湛衾墨慵懒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便这么在红色玫瑰丛里,拾起一朵玫瑰,轻轻嗅闻。
    “花香里有腥甜的气息。”他缓缓道,“你们做得还不够逼真。”
    那些红色玫瑰丛底下窜动着一团团黑影,掀开花的枝叶一看,原来是鬼怪们齐齐哼哧哼哧地在搅拌染料桶里的什么东西,用什么染红着一朵朵白玫瑰。
    ……
    ——
    此时,总部军官们全部愣在原地,看着堆满了整个收藏室的红玫瑰。
    几个生物学家目光震惊地来回拍了好几张照,研究院总部看了照片后,还说立马要派人过来取样本送到最高星系检查。
    虽然这红玫瑰怎么看都感觉红得过分妖艳,但上面的成分和真的红玫瑰基本一致,就是唯一有一点非常奇怪。
    里面含少部分人体的微量元素外,但是利欲熏心的专家们好不容易能蹭一波样本做研究,懒得管,直接把其他元素抹了零兴致冲冲的交了差。
    看着绝种物种样本,一时半会,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时渊序上校,亲自从鬼域里带来了星系本以为灭绝的物种,光是这一件事,就能引起全世界轰动。
    不甘心的宋局长忍不住要凑到红玫瑰前,拆穿时渊序这臭小子的把戏,不由自主伸手碰了一下玫瑰,不料一下就被红玫瑰的刺扎出了血。
    他倒吸一口凉气,玫瑰是植物,却感觉会咬人。
    “没别的事我就撤了。”时渊序在一旁缚着手,佯若淡定的说,“我已经完成你们交付的任务了,如何?”
    “很好,很好。”宋局长本来想膈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但此时顾长官拿着玫瑰笑靥如花的模样,还是收敛了。
    顾长官自从上一次追踪时渊序以后,整整昏迷了三个月,这会一看到有真的红玫瑰,竟然精神振奋得很,说什么也要过来总部看看。此时红的艳的玫瑰旁,已经簇拥了一大堆衣装笔挺的军官和家属,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灿灿的。
    “这一次任务,记你优秀。”
    宋局长此时提交了档案,盖了个“五星”戳在时渊序评级表旁边。
    但是他的脸都绿了。
    真是见了鬼了,时渊序这臭小子究竟是什么能耐,一个绝种的物种都可以给他搞出来?
    想到上次对方参加救援,就带来十余种罕见标本。
    宋局长很怀疑,时渊序下次是不是可以直接搬来一个灭绝博物馆。
    “何止记优秀,这可是大功一件!”其他军官纷纷说道,“这可是一个重新发掘的品种,明天要开新闻发布会,向全星球的人公布这一大发现,混沌之域存在红玫瑰这样的绝种物种。”
    “这么宣传,会让很多无知无畏的人更想探索那里,造成更多的人失踪。”时渊序却说道,“不如说,混沌之域同样潜藏着旺盛的生命,并非刻板印象中的鬼域。”
    宋局长挑了挑眉,“鬼域被称为鬼域,是因为那里鬼怪横行,怎么,时上校是急于想替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正名么?”
    随即他眯着眼,“也是了,时上校说不定和那里有什么渊源,否则怎么总是能从那里完好无损地回来?”
    可这个时候顾长官意味深长地觑着他,一边捻着一朵娇艳的玫瑰,很是爱不释手的神态。
    “呀,我看,混沌之域不仅仅是放过了时上校,还对时上校特别慷慨呢。”她娇笑,“那么危险个地方,找朵好看的花都不容易,可时上校却一眼能找到那么多红玫瑰,像是有人尽数奉上给时上校一样。”
    时渊序蹙了蹙眉,不知道对方这副暧昧的语气是什么。
    他自知自己不过是又一次沾了那位主的光,出色地完成每一次任务。
    但他又不是不还。
    更何况他清楚得很,这位主实际上心狠手辣,没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最后再慢慢贪图他的。
    只是,他一个普通的上校,对方图他什么?他也不明白。
    “在那样的鬼域,时上校真没遇到什么非自然存在么?”顾长官忽然开口,“现在神庭加紧了军队的审核,可总部对你的盘问,你倒是干脆得很。”
    他每去一次混沌之域,总部都会对他见到的一切进行全盘审问,包括见没见过非自然存在。
    他次次都否定,要么就装愣。
    “没有,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走了。”时渊序淡淡说道,“今天是休息日,我想早点回去见家人。”
    顾长官扬了扬眉,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看着大男孩另一只手里牢牢攥着的一朵玫瑰,眼神更是莫名了几分。
    ——
    时渊序在军区墓园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有弟弟献上了大片的玫瑰,俯身再给她们上了几炷香。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了一些话,都是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那些话他从来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说,却唯独要说给亲人。
    长久待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出了军区,此时到了休息日,军队成员们熙熙攘攘地从大门里出来,门口接驳的车已经有一长串了。
    前阵子军队陆续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有许多成员长期难以回家,如今得愿以偿,脸带笑意地与家人、爱人们汇合,拎着大包小包就蹿上了车,载着欢声笑语的车就这么驶离戈壁滩。
    时渊序下意识地想回避这种场面,此时背了个包,就这么自作主张地准备上公共接驳车,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自从自己的身份彻底暴露给了新文明组织,他察觉到自己出军区会被监视,便不让任何人来接。
    但亲眼看着别人团圆的场景,还是有些酸涩的。
    却不想门外突然一阵喧闹。
    “这是谁的家属?之前没见过。”有人窃窃私语,“谁家的老公这么帅,不像是军区的人呢,开得还是豪车,哪个部门的女军官这么有福气。”
    时渊序抬起眼帘,瞬间错愕了一阵。
    他看到一辆流线型的银白轿车就这么停在军区大门前。
    车窗已经打开了,远处一看,可以看到一个清高淡漠的男人,那极其流畅的下颌线。
    对方就这么懒散地倚靠在位置上,视线轻佻地看向远处。
    然后,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沉灰色的凤眼,一向淡漠又轻浮得很,偏偏盯上他的那一瞬,眸色发深,便再也没挪开过。
    时渊序喉咙发紧。
    这个光明正大在军区大门等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湛衾墨。
    众人的视线齐齐聚焦在他身上,一看当事人是冷肃的作战精英时上校,议论声更加是密密麻麻。
    “哎呀?他难道是时上校的家属?”
    “家属都是钟小姐跟自己的小儿子,哪有别人?”
    “对了,听说时上校之前好几次急急忙忙出军区,感觉像是为了赴约,莫非这先生就是他要见的……”
    “你小声点议论,没准也是朋友呢……”
    “现在连亲属接人都要一堆手续,我老公都懒得接我,什么级别的朋友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时渊序撇开脸,假装没看见湛衾墨,直接绕过车身。
    他就当做对方等的人不是他,这么大庭广众地被他接,奇怪得很。
    别人都是家属,要不然就是爱人,他这是什么?
    “时渊序。”
    纡尊降贵的湛教授终于开口了。
    “怎么不上车?”
    “……”时渊序莫名地瞥回某位坐在驾驶位的人,对方虽说是来接自己的,但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你接的人在哪里?我为什么要上你的车?”时渊序很欠地说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我可不可以怀疑你借我的名堂来刺探机密。”
    “时先生倒还开得起玩笑,”湛衾墨挑了挑眉,“我说过,我是你的私人医生,自然有照顾你的义务。”
    听到“私人医生”这一词,时渊序忽然心一沉。
    是啊,他跟湛衾墨现在就是这种关系。
    他又在期待什么?
    时渊序坐上了副驾驶,没吭声。如今他不是小绒球,以至于显得两个人一主一副的驾驶位,显得过于近了。
    肩与肩只有几个指头的距离,偏过脸就会撞上对方的视线。
    时渊序不由得想起上次在地下室里,那男人逼近自己,甚至俯身吻了他的脖颈。
    然后是……
    触及下身绝对领域那游刃有余的……
    爱-抚。
    对方面不改色得很,仿佛只是顺便的那么一做。
    可时渊序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不由自主地靠外的位置挪了挪。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湛衾墨扶着方向盘,却从前视镜里看着副驾驶的人的眼睛,“红玫瑰?”
    时渊序这才想起自己还紧紧捏着那朵玫瑰,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
    这朵花,是混沌之域的那个主送给他的,还说什么要送给他爱慕的人。
    啧,他时渊序哪里有爱慕的人。
    就算有爱慕的人,那人对他无动于衷,他也会快刀斩乱麻扼掉自己的念想。
    如今端着这朵花,就跟十九岁的怀春少年似的,还忐忑等着时机送给心上人,真是滑稽得很。
    他心头有些烦躁,实在不行就把这个玫瑰送给钟孜楚,母亲刚好喜欢玫瑰喜欢得紧,要见到真的红玫瑰,一定合不拢嘴。
    “莫非,先生是要把红玫瑰送给心上人?”湛衾墨继续漫不经心道,眼底却是牢牢地盯着他。
    时渊序看向身旁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竟然下意识地拿紧了这朵玫瑰。
    活似对方要抢似的-
    作者有话说:比大人时渊序更装的人出现了,大家不要理这位湛教授,他太钓了,迟早得翻车
    ——
    哈哈跟我同时开文的百分之六十的同期都断更了因为频道内太凉了[捂脸笑哭]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宝子天使朋友们,感谢你们的评论和支持嘿嘿嘿嘿
    第79章
    拿着这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时渊序脑海中突然窜出来了毛茸茸时渊序,看到在湛衾墨的那一刻心花怒放,它直叫嚣着:“快送你主人,他照顾了你那么久,送一朵红花花聊表心意!”
    “送玫瑰是示爱,门都没有。”大人时渊序板着脸。
    “可你本来就喜欢湛先生。”小绒球不屈不挠,“好啦好啦,你都替人挡过子弹了,还说自己不喜欢别人,谁信!快去送他送他送他!”
    时渊序冷哼了一声,他帮他挡子弹又不是处于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觉得自己无以为报罢了。
    没眼力见的小东西!
    可手把玫瑰的茎捏得越来越紧,生怕自己真的把这朵玫瑰送给了对方。
    湛衾墨明显不是什么适合送玫瑰的人,他是直男,不该对他有这种念头,对,小绒球跟他不是一种思维,他才不喜欢湛衾墨。
    他理应淡定。
    但这一切都像是在自欺欺人似的。
    上次在地下室,他甚至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当着对方的面脱衣服。
    不是对对方有意,就是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
    如果这种不要脸的举动被对方一笔带过还算过得去,可对方竟然直接亵玩自己……
    相当轻蔑了。
    就仿佛早已预料他喜欢他,却还要别有用心地让他寻求更多。
    可最后,男人终究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像他这么急于得到一个答案,是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对他有意,对方也不会接受吧?
    比如这朵玫瑰。
    时渊序垂下眼,可笑,这么想就像自己真对湛衾墨上心了似的。
    此时,内心一番挣扎后,提到这朵玫瑰要送给谁,时渊序视线移开,故作不在意似的。
    “反正肯定是要送人的。”
    “送给谁呢?”
    湛衾墨狭长的凤眼,就这么不着痕迹地从车内的前视镜中捕捉到身旁大男孩的一丝局促。
    便有所兴味。
    他总是那么喜欢作壁上观,恶作剧般地看着对方挣扎,自己分明是那个制造难题的人,却还是想看对方如何解题。
    就如蛇盯着猎物,从一举一动捕捉对方的怯懦,滋长自己暗生的贪婪和欲望。
    此时,时渊序掠过湛衾墨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那无名指上的戒指扎眼得很。
    他眼睛一闭,胡说八道,“送给谁?那人已经有对象了,其实送不送都无所谓。”
    湛衾墨眸光微微倾侧,敏锐地感觉自己的阴影在骚动。
    “呵呵,他好像对我的刑具很感兴趣,总是打量个上下,看了一次又一次……”阴影中的祂冷笑着低语道,“那视线倒像是很在乎它的存在一样,怎么也看不够,真是一个无知的大男孩。”
    “……你什么时候给我解了……你这个连本性都要锁起来的疯子……”
    嗯,他从来没有觉得把囚禁祂的刑具弄成戒指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能让恶鬼得到无尽的餍足。
    “这里由不到你来说话的份。”
    湛衾墨面容仍然是那么平静淡漠,不过,恶鬼大概是一辈子都餍足不了的,他不介意悠悠地先让对方止渴。
    “既然那人有对象了,就不如将这朵玫瑰留在自己手里。”湛衾墨缓缓道,“先生未必要将这朵玫瑰赠予给别人,因为,送你的人已经有这层意思,何必转赠给下一人。”
    时渊序视线微微一颤。
    “……可你怎么知道这朵玫瑰是别人送我的?”
    湛衾墨轻笑,“红玫瑰不是能自己种出来的花。”
    “你又怎么觉得那个人对我有意思?”时渊序狐疑地问,随即一只手支起脸庞,带着坏意的叵测道,“张口就来,你觉得我还是几年前那个任你欺骗的小孩么?”
    湛衾墨悠悠地瞟过他一眼。
    懵懂的小东西。
    因为连那人送的红玫瑰,都是为了你种的。
    尽管对他这种众鬼之主而言,那片鬼域本就是按照他的意志来运作的。一天之内制造出一片花海本就不是难事,如果需要的话,整个域塞满玫瑰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他岔开话题,“知道红玫瑰这种绝种的物种什么时候才会盛放么?”
    时渊序缚起手,“别告诉我是两个人相爱的时候才绽放这种鬼话。”
    湛衾墨唇角笑意更深,忽然向时渊序探过身躯,时渊序狠狠一怔,下意识地往靠椅倚去,迎面而来的是男人冷冽的气息。
    两人一下离得很近,近得能看到湛衾墨的眼睫,和薄削的唇畔。
    他心猛地揪起,却发现湛衾墨俯身,给他系安全带,骨节分明的指无意间划开他的衣襟,然后扣上。
    他这才缓了一口气,胸口好像还有余震般起伏着。
    可给他扣上安全带的男人,却仍然停留在他身旁。
    “红玫瑰这种物种,是出于对一个人的偏心才存在。”湛衾墨随即开口,眸光微垂,“正如世上本不该发生的,本不该存在的,却因为一个人的偏心,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他便这样回过身去,却听时渊序失神地呢喃道,“一个人的偏心,却能让本不该存在的存在,还真是浩大的工程。”
    他不懂湛衾墨这么一番话是何故,只觉得这番话很有深意。
    “所以有的时候,不能怪有的人太贪心。”湛衾墨缓缓地说,“一个人可以偏心如此,便做不到别无所求,因为他已经给出的有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要贪图的,自然也很多很多。”
    可凤眼那么暗暗地注视着时渊序,就像是等待着他的回应。
    “我说过我可以还你。”时渊序忽然开口,“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抬眼,下垂眼清澈而分明地注视着他。
    虽然这人总是讲究回报,但他知道自己欠对方的。
    包括上次夜游船事故后,也是对方将自己从江里带上岸,还有作为小绒球被暗网盯上带来的一堆糟心事。
    他不知道对方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但自己总不能欠着。
    湛衾墨扬了扬眉,眸色幽暗了几分,薄削的唇透着几点戏谑。
    “也不是不可以,要想还我——不如我们继续地下室做的事情?”
    时渊序顿时面红耳赤得很,随即又咬牙切齿。
    够了,他当时是为了激他,才不是真的要做那种事!
    况且,明明是这男人动了手!
    可湛衾墨随即目光向前,手指放回方向盘上,“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不过看你的反应,似乎时先生并不是信守承诺的人。”
    时渊序语噎。
    好一番贼喊捉贼的戏码。
    对方不是明明知道他只是试探吗?
    既然只是试探,何谈承诺?
    有的时候他怀疑湛衾墨是故意的,可对方不动声色的模样提醒他,对方对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他没必要大惊小怪,对方可一向淡定得很。
    可这么想着,他隐隐地回想起那天对方将他压在身下,眼底的那一抹异样。
    浓郁粘稠得令人窒息,像是牢牢控住猎物那般,透着一种病态般的掌控欲。
    再想起自己跌入长河的那一霎,对方义无反顾地将他揽进冰冷的胸膛里。
    不过,一个对他身体没有兴趣的人,会做到这种地步么?
    啧,这么说的话,这男人对自己还真狠。
    于是时渊序半是忐忑半是疑惑地捏着这朵红玫瑰,坐在副驾驶里,任凭着某位湛教授把他载回家。
    ——
    湛衾墨就这么送他到了自己在第三区的府邸,这是一片静谧的富人区,此时正值傍晚,车直接越过干净整洁的街道停在古典气息的别墅前。
    此时张阿姨正在庭院里给盛放的雏菊浇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光脑别在耳旁跟老闺蜜嘀嘀咕咕着老同学的八卦,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远处一阵疾驰声。抬眼望去,原来是隔壁湛教授下班开车回家,穿着西装的高挺男人踩上道路,便向前走去。
    张阿姨瞥一眼这男人便觉得赏心悦目得很,但也知趣地挪开目光,对方气场太冷漠逼人,一般人也不敢上前直接打招呼。
    可随即,副驾驶下来了一个帅气的大男孩。
    张阿姨定睛一看,随即眼神定了定。
    哎呀,这米色皮肤,这黑色碎发,这肌肉紧绷的狼狗气息……这不是某个“偶尔”出入湛衾墨府邸的大男孩么?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间接”看到对方曾经穿着湛衾墨的同一套衣服……
    此时张阿姨那颗八卦的心更加是悬着了,难怪邻里邻外介绍对象跟湛教授都叫天天不应啊,莫非,这两位是……
    此时湛教授虽然目光向前走出了车外,可大男孩一落脚在地上,他的目光就顺势过到了对方身上。
    “你专门跑一趟就为了接我到你家里?”大男孩时渊序跟上来,语带挑衅地问。
    湛衾墨神色淡淡:“不然呢?”
    时渊序便不吭声了,算了,他已经是对方的病人了,不去对方家里便是去对方医院里,没什么能挑的。
    他可是牢牢记住了自己当下,跟对方只有这层关系。
    却没料到湛衾墨忽然一开口,“你晚上想吃什么?”
    时渊序顿住了,眼神中闪过一瞬错愕。
    恍然对方把自己带回家里不过是好好招待一番。
    也是,自己以前是小绒球的时候,可不就是在这男人手上混吃混喝么?
    可他现在是成年男性,要脸。
    此时毛茸茸时渊序却嗷呜嗷呜地占了先,“我!要!吃!土豆炖肉!”
    于是,一个镇定且沉稳的大男孩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想吃土豆炖肉!”
    时渊序就差怒骂:我还没下线呢小毛头!
    毛茸茸时渊序:其实你已经苦于食堂很久了,又嘴硬,现在好不容易能吃到好吃的冲一波。
    时渊序扶额,这个幼稚鬼属性什么时候才能改。
    可湛衾墨眼带笑意,甚至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
    做小绒球的时候,也是被对方这么摸摸头。
    时渊序狠狠一怔,随即咬牙切齿,最后只好捂住嘴巴。
    此时张阿姨在暗处看着一向冷漠的湛教授,偏偏摸了摸大男孩的头,眼神更明晰了几分,捂住胸口。
    马上回闺房痛心疾首跟闺蜜打电话,“湛教授有人了了啊……一男大学生……你家闺女是倾国倾城大美女都没用……”
    ——
    时渊序刚回到家,湛衾墨很利落地脱下了西装,挽起了袖子,到了厨房就是切菜做饭。
    时渊序恍然间看到了很久之前,自己重逢这男人之后,对方也是回去就利落的给自己做了饭。
    他此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恍若自己真成了放学回家只等着大人做饭的小屁孩。
    关键是现在的他不是小屁孩,也不是溜到男人肩膀上的小绒球。
    而是接近一米八,手长腿长的大人时渊序。
    时渊序这个时候忽然撸起袖子,“切菜给我。”
    湛衾墨扬眉,就看到大男孩已经径直跟自己并肩而立,然后将什么葱姜蒜土豆胡萝卜直接像拿大砍刀一样劈了,甚至还带着战场上下来的霸气冲劲。
    “小东西,你做菜还真是随意。”男人此时把玩着大小完全不一样的胡萝卜碎块调笑道,“或者我做一锅乱炖?”
    时渊序此时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干咳,“这次下手有点重,对了,等会我再帮你。”
    湛衾墨此时已经上前忙自己的了,少见的没有揶揄他,毕竟做菜不可能一心二用。
    此时时渊序为了体现自己专业,还把调料分好了,“那我负责这个吧,但是我感觉怎么不够咸?要不我再加三勺。”
    他下盐下糖下调料都是一把把豪爽地放,曾经他甚至因为受过伤短暂来到后勤帮忙处理伙食,后面一个星期都传来前线有人食物中毒的噩耗。
    但是时渊序认为那一定是食材的问题。
    此时湛衾墨倚在厨台边缘,就这么觑着加了五勺盐和味精的大男孩,笑着道,“乖,出去。”
    “我——”
    “如果是你亲自做的,我会一口口喂到你嘴里,一点都不能剩。”
    “……”
    ——
    时渊序就这么坐在饭桌边,只能乖乖等饭的小孩似的,然后男人端上了一锅浓郁美味的土豆炖肉。
    时渊序本以为自己很淡定,可嗅到第一丝香味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吃了。
    “对了,你怎么不吃?”时渊序强行按捺住自己最后一丝神志,又从饭碗里支起。
    看着湛衾墨神色幽淡地坐在自己跟前,注视着自己吃东西,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被投喂的是人类时渊序,可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小东西。
    “这块肉给你的。”他还把这锅肉往前推了推,“你也饿了吧?”
    “我在单位已经吃过了。”湛衾墨说道,眼底噙着微微的笑意,“我不介意你吃完。”
    时渊序顿了顿,他忽然发现一点异常。
    他从很久之前,就很少见过湛衾墨当面吃东西。
    做菜好吃的人自己一般都会享受美食,也是,男人已经说自己不是人了。
    那胸腔中越发烧得发疼好奇的火苗就这么窜得老高。
    有什么话就差直接脱口而出,“你究竟是……”
    但时渊序告诉自己,再耐心一点,不要问,真相不是自己问的,尤其是这个心思诡秘的老男人,他不可能直接从对方嘴里得到真的答案。
    “我吃完了,先去收拾。”
    却见对方忽然俯身靠近,用纸巾擦了他的嘴角。
    时渊序错愕地愣在原地。
    湛衾墨那凤眼还微微眯着,仿佛要把自己手无足措的样子觑得更仔细些。
    啊。
    一个好端端的成年男性,还要被对方亲自擦嘴。
    时渊序哑口无言,一瞬间被激得的耳朵泛红。
    “我要去洗碗了。”他咬牙切齿道,“……这种小事你明明可以不用帮忙的。”
    对方为什么可以这么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小屁孩来看待?
    不过,这男人为什么今天下来对他这么周到细心?
    他忽然又想到男人上次提到的那个问题——
    恶劣孩子的坏心眼就这么起了,此时硬朗挺拔的身躯往墙边靠去,一边缚着手,一边小狼似的眼虎视眈眈地觑着湛衾墨,“也是,这位湛教授是有求于我?”
    他随即又偏过视线,“上次的问题,我真的有在好好考虑了,别急。”
    哪怕是夜里渴得焦躁欲裂,但是他完全可以比男人更不要脸。
    此时湛衾墨视线悠悠地落在大男孩已经养在窗台花瓶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随即那凤眼玩味地哂笑,“没事,我随时等着时先生开口。”
    “……”时渊序抬起眼,一时错愕。
    这男人,演都不演。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渊序看着男人此时忽然准备去衣帽间,心头一紧,“你又要出去了么?”
    湛衾墨顿了顿,看着虽然非常俊朗坚毅的男青年此时虽神色平静的,但目光偶尔闪过一丝落寞,忽然让他想到很多年前那个攥着他衣角的猫儿眼少年。
    “时先生,要不要陪我一道?”他忽然话头一拐。
    时渊序抬眼那眼神直了直。
    然后他站起身,故作镇定地说,“可以,去哪玩?”
    湛衾墨作为邪神,对人类的娱乐方式自然是不感冒的,只是他忽而耐心极了,就像是暗处滋生的欲望又要亟待偿还,“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时渊序那下垂眼更加瞪大了,“什么都可以么?”
    男人纡尊降贵似的嗯了一声,“自然,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就这么奇怪的,就像是注定不会有交错的两个人,却因为那几场事故,却又不得不走到了一起,此时城区外的商圈已经火树银花甚至在办集市,两个本就出挑的男人走到街上自然吸引了不少眼球。
    此时时渊序插着兜故意漫不经心地走在男人背后,实际上是狼犬在故意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此来揣摩男人的一切。
    湛衾墨实在是帅得惊天动地,那深邃眉眼就算不需要那银发,仍然是攻略性很强的俊秀绝艳,但是有人盯太久了,时渊序还会虎视眈眈一阵,逼得对方只能收回视线。
    “时先生为什么不走前面?”湛衾墨淡笑,“还是你要我和以前一样拉着你的小手才走得动路吗?”
    “湛教授,我是你保镖,上次医院发生了那些事故,我怕你被人寻仇,得在后面帮你盯紧了。”
    大男孩似老赖,随便扯出一个借口。
    此时暗处的小毛球啧了一声。
    “大人时渊序,你眼巴巴地跟在湛先生后面的时候,真的好像一条摇尾巴的狗啊。”
    “闭嘴。”
    ——
    此时他们逛入的是第三区的中心商圈,半月形的开放式下沉式商圈中有个门店正在人挤人。时渊序此时悠悠走过,却又猛地走了回来。
    “机甲战士一百周年快闪限定活动。”
    “超元世纪来最强机甲DNA觉醒!在瓦砾堆中检测到时空折叠信号,扫描星际战神的平庸伪装——"”
    “限定盲盒上限,总共28款一个系列,其中分为sp,ssp和普通款。”
    “……”湛衾墨此时挑眉,“小东西,你喜欢?”
    但是时渊序觑着门店门口的,全是一些不像是喜欢这玩意的人们在排队,特别是一些神色不友好,一直在玩光脑的人。
    “都是黄牛。”此时时渊序背过身去,“等到我的时候,东西已经卖完了,算了,不和他们抢。”
    “嗯,如果不是你一路盯着看了十几次的话。”此时湛衾墨走了过来,就这么慵懒地靠在边栏上眼眸抬了抬,“说吧,你想要哪一款?”
    “……”时渊序震惊,“盲盒还能选?”
    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冷漠的男人如今倒是很有耐心似的,“不能选,为什么要买?”
    “嗯,不愧是‘不是人’的湛教授,自然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一样,盲盒这玩意本来就是抽个运气,要是直接选那就是明盒,啊,莫非您有透视眼?”
    此时大男孩就这么恶意地阴阳怪气,但是由于太想要了下一句很自然地流露出来了。
    “我想要星链指挥官,星轨仲裁者,深空吟游者。”
    当然,全是sp和ssp,换句话来说就是隐藏款,大隐藏款。
    这仨玩意已经炒到了三万个星币一个,甚至出现在了奢侈品二手软件上。
    现在的星际人比以前的人还癫,毕竟以前只有一个星球的人在争抢隐藏款,现在是九大星系乃至全世界,无数个星球的人都在买隐藏款,但黑心至极的商家Matrix公司设置的发行量竟然和以前一样。
    当然时渊序知道这个请求非常不要脸。
    但是时渊序咂磨了一下,以男人那锱铢必较的个性,是万万不愿意陪自己出来玩的。
    必有图谋。
    但如今他不是男人手里的小白鼠,所以这个图谋——
    “当然,那个问题我真的在考虑了。”他忽然很欠地来了这么一句,“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湛教授的能耐有多强?”
    “……”湛衾墨很是施施然的,此时忽而骨节分明的指像逗小孩似的刮过他的鼻子,“哦?这么说,先生是觉得我求着先生回答了?”
    此时玻璃幕墙的光影映照着大男孩和男人,大男孩虽然笔直地站着,却带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男人倒是悠悠然一步步地靠近他。
    时渊序此时忽然猛地移开视线,“……反正不是我求着你。”
    “成交。”湛衾墨此时挪开手指,一边笑得肆意从容,俊美蛊惑的面庞显得有几分幽深,“如果我得手,时先生今晚就告诉我如何?”
    时渊序懵了,血都涌到脸上。
    “我……等等……我什么时候……”
    那双狭长的眼真是吃人不吐苦头,“我知道先生心急,是我顺水做个人情,怎么,如今不肯赏我脸面?”
    “我又不是幼稚小鬼。”
    但是“不是幼稚小鬼”的时渊序已经自动来到了门店门口,还是被男人顺手牵过去的,店员小姐姐看到两人都怀疑自己开的不是什么潮玩店而是名门富豪们来的销金窟,两大老爷们帅得人神共愤,一个身形健美米色肌肤大狼狗,一个冷白清冷妖孽熟男,其中那个修长高挺,尤其艳丽惑人的银发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挑了五个盲盒,就这么推到店员小姐姐跟前。
    时渊序此时神色复杂得很,“你真要买?线下这玩意十有八九不会中,其次,盒机是最公平的,但是一般都没货。”
    他差点就想把男人买的那几个盲盒又偷偷放回去了,一个要288星币,虽然他如今是邹家的大少爷,见多识广,但是他们两个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还是先生赌不起?”湛衾墨倨傲地挑眉。
    “……”
    时渊序神色严肃,缚起手已经在开始想二手软件怎么低价转卖这些玩意了,要不然就是硬着头皮把这些东西融了做材料。
    作为富甲一方的邹家的大少爷,时渊序的穷病不但没好,还变本加厉,由于年少时期因为穷受到的精神重创太多,他对自己的认知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对破烂玩意爱不释手的猫儿眼少年时期,一瓶能量液分十次喝,一个断了腿的兵人更是不能丢。
    店员小姐姐们此时瞪大双眼。
    “豪奢啊,千金难买帅哥一笑是吧?这俩绝壁是真爱。”
    “我就说在一线城区的分店能见世面吧,你还不信。”
    “……”此时潮玩店外头的黄牛大军——一帮靠着各类高价转卖手办盲盒潮玩的妖魔鬼怪们内心早就暗戳戳地贼笑,“哈哈哈都是傻子吗,线下怎么可能买到像样的款,还一次性买那么多”“这个店的隐藏已经被我预定了,管仓库的店员小哥等会就顺手交给我”“潮玩公司的员工都已经暗地里把稍微像样的款转卖了,我们是来取货的”。
    湛衾墨那凤眼咂着世人的邪,薄唇轻轻舔舐着,然后他忽而又指着某一排,“这一些也给我打包了。”
    “我草!”
    “啊?”
    “什么玩意?”
    “人傻钱多啊?”
    ……
    “湛衾墨,你有钱没地方花可以给我。”
    时渊序冷声说。
    “我知道你做医学教授挣得不少,但是那些玩意在二手软件甚至打骨折价都不见得卖得出去。”
    “哦。”
    此时某位湛教授置若罔闻,就这么轻飘飘地付了钱,然后时渊序头重脚重痛心疾首地迈出门店,他还看了一眼那些排队暗戳戳嘲笑一边高调说自己早就预定了的傻叉黄牛,此时下垂眼更加是生出猛烈的火。
    “——这些人我要跟他拼了,压根就不喜欢还抢我们爱好者的名额,死倒爷!”他破口大骂,“笑什么笑!”
    “……这么大个人了脾气糟成这样,我也是真心喜欢才来买的,你不要血口喷人。”被大男孩恶狠狠地骂,黄牛们翻了个白眼,此时时渊序撸起袖子准备上前,结果被男人反手扣走了。
    “每次活动都是这些人,所以我才那么多年都没买到我想要的款式!”时渊序气呼呼的。
    湛衾墨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拿起一盒给大男孩,大男孩虽然一边气势汹汹但是动作很老实地就开了盲盒。
    然后他那怒意横生的下垂眼就这么忽然睁大了。
    那浑身有着鎏金暗纹的太空金属被锻造出恰到好处的长袍褶皱,上面镶着的紫晶石流淌着勾魂的光泽,小人雕像背后还有小型放射孔,投影出了全息的仙女座星系,一片星空灿然。
    “……深空吟游者。”
    这男人给他买到的,是0.002%概率的隐藏款。
    此时门店里的仓库忽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甚至货架都差点倒了。
    里面的几个店员此时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我准备的那一筐隐藏款呢?”“你这个傻X是不是偷偷趁我不在拿了”“我根本没走开过怎么可能!”“老子这几年就靠这一单赚了绝壁是你拿的!”“我特么也在找你才偷吃了……”“啊?我已经把它们给出去了”“你特么确定那是隐藏款吗”“谁知道啊,算了明天我们就辞职吧别干了”……
    外头得意志满的倒爷们已经提完了所谓的“隐藏款”,正大摇大摆地打着电话,“加价起码5000,不能再少了啊,你也知道的,简直是供不应求,隔壁β星系就有三个大客户说要五万一个,我们也不想的……”
    放下手机后,大叔恬不知耻的面庞浮出一丝诡笑,一边跟旁边的新黄牛说道,“所以嘛,干什么都不如做这种来钱快,特别是小年轻的那些玩意,就大胆抢,大胆加价,大胆甩卖,傻子这年头多得很,就是让他们买到贵的他们也心甘情愿,他们这些人就是人傻钱多,不狠狠敲诈一笔怎么行?”
    “做人要心狠手辣一点,这些玩意就是给有钱没地方花的人整的,我也是提供一个便利,除了贵一点,他们至少还有买的渠道,这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啊,我中间商赚点差价怎么了?”
    结果忽然间他腰间的五个光脑都猛地被急电轰得铃声大作。
    “那什么,刚才我们用量子速传给的那个客户……说不退钱就杀了我们!”
    大叔瞪圆眼睛,看着整箱整箱的盲盒拆完了,全尼玛是“星际通缉犯(抽中概率20%)”
    ……
    此时时渊序看着拆完的盲盒,无一例外都是隐藏款和热门款,目瞪口呆,“湛衾墨……你真不是人。”
    结果他感觉这句话有问题,又咳了咳,很尊敬欣赏地说,“你真的不是人。”
    怎么横竖都像是骂人,最后他挠挠自己的头,脸有点不自然地红,“……你厉害。”
    男人非常慵懒地抬眼,稍稍还算受用,“本就如此。”
    时渊序忽然想到以前小屁孩的时候,有似曾相识的场景。
    有一次他考试语文只得了六十五分非常懊丧,班上的老师还警告说这样的分数过不了升学考。
    猫儿眼少年母语不是帝国语,能写一篇800字的作文把句式用对已经是谢天谢地,但是无论他怎么从早到晚大力朗读课文,还线上请所谓的“金牌名师”修改作文,他也只能仅仅得到完成字数的“15分”,此时他泪眼模糊地说“我快没书读了”。
    一向懒得搭理小屁孩的男人突然眉头一扬,带他出去玩。
    结果是一家彩票铺子,此时猫儿眼少年还攥了攥男人衣角,“抽奖不要抽线下的,不公平。”可男人还是勾起唇角,“那是不会抽的人。”
    “先生,未成年不能参加这种赌博活动。”
    “带他看个热闹。”湛先生扬眉,此时下一秒问猫儿眼少年,“你想抽10,50还是100,还是……1000?”
    “我……”小时渊序此时甚至有几分羞赧地说,“10。”
    由于小时渊序穷得叮当响,对30星币以上基本没什么概念,或者说,得到太少的孩子,本来就什么都不敢要。
    就算把全天下的珍奇全部塞他面前,他也只会取最小的,因为孩子习惯了得到的少,就会觉得自己只值得那么些东西。
    湛先生扬眉,“嗯,小东西是只想买一支笔,还是一个书包,一个机甲战士手办。”
    “那我还是想要玩具……”小时渊序真的是傻极了,“那我要抽10张中奖10块钱的。”他的逻辑也很感人,100块的不好中,10块的好中一点,他想让湛先生压力没那么大。
    “那要这张,还有这些。”男人就这么轻佻地拿了十几张,彩票店老头心说这男人该不会是糊弄小孩,怎么买彩票跟买菜一样还能挑?目瞪口呆,但是下一秒马上赔笑,“好了您慢慢刮啊!”
    猫儿眼少年就这么傻不愣登地刮了十几张,然后越来越快乐,“上面都有小太阳的图标,我们是不是都中了。”
    “嗯,都中了,不过中得有点多了,加起来810块,刚好是你的生日。”湛先生笑道,“不好好用这些钱的话,就上供给我。”
    “不,我要拿这些钱存起来,一部分拿来买线上的课外班辅导资料!我想好好读书!”
    猫儿眼少年懵懵懂懂捧着一沓刮完的彩票,但是嘴巴子非常倔强地开始说自己要如何好好花这笔钱。
    后来线下彩票铺的老头逢这一男人一小孩,直接当场关门!
    ……
    时渊序此时愣怔地看着湛衾墨,“……为什么你每次选都能中,这是什么原理,你有透视眼?彩票图层和盒子里面你都能看到,还是……别的?”
    “小东西,先给你的答案。”此时男人只是施施然地睨着他,“至于原理,那是另外的代价。”
    人类当然看不见他能咂磨出太多人的恶,顺藤摸瓜循到恶人们的私藏更是小菜一碟,祂的本性嗅到“贪婪”那一刻就自动在寻找恶人们最在意的东西——无论是唯一一张能中大奖的彩票,还是唯一能开出隐藏款的盲盒。
    “还是时先生反悔了?”
    此时时渊序耳朵有点泛红,哪怕是个硬挺俊朗的大男孩,他也着实被湛衾墨这么一出搞得不自然起来了。
    吃人的手软。
    “我其实……不想让你做我的私人医生,也不稀罕你做我主人,我当然更想……”
    湛衾墨眸色兴味似的浓。
    “你跟我——”
    “跟我做什么?”男人引诱似的,“不急,慢慢说。”
    下垂眼对上凤眸,两人距离不近却也不远,时渊序此时心惊得就像是全世界的重量都倾轧在自己的心脏尖——
    “谈……”
    男人薄唇轻勾,就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甚至轻轻开合,暗示他那个音节。
    时渊序心头一震,眼前一黑,但是他竟然被乖乖带着走了,“lian……”
    谈恋爱的恋。
    忽然间,湛衾墨神识传来低语,“主,镇压伊格的血海魔塔倒塌了,十二鬼王现在都在拼命压制,那魔塔甚至被劈成了两半,您如果不去,伊格会直接出鬼域屠戮上万个……”
    呵。
    那恶鬼如今还挺会挑时间?
    此时餍足不了的恶鬼凤眸骤然凛冽几分,可在小东西面前,湛衾墨却还是得维持风度翩翩,他忽然间无奈似的就这么轻撩起时渊序耳侧的碎发,“抱歉,小东西,我临时有事,失陪了。”
    时渊序很想怒骂自己为什么就痛快不起来,可忽然间湛衾墨就这么抽身而去,内心那本该如释重负的心却又越发焦渴。
    他从来不会问男人晚上去哪,这是对方另一面他不敢探寻的地方。
    “无所谓,我回家刚好早点睡觉,你别太忙。”胡乱搪塞后,他也装作毫不在意似的摇摇手,回去了。
    ……他差点就真的要脱口而出。
    结果回家就是狼犬越来越七窍生烟,根本睡不着,恨不得把男人的所有细节都盘个清楚。
    晚上十点,突然急事,但医学教授的手术和会诊时间都是提前安排的,湛教授更不是属于急诊。
    早在一人一宠的时候,时渊序就知道男人每天晚上都不呆在家里。
    以前他可以敷衍自己,他们俩不过是契约关系,甚至只是稍微有交集的陌生人。
    可他根本不能平静下来,不能劝导自己不去想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忽然想到什么。
    “一个男人晚上不知所踪,那大概率是出去干坏事去了,阿英你啊又遇到渣男了。”
    “他经常这样,不过他说自己职业特殊,这是日常……”
    “哈哈?!出任务?”那女孩此时尖利地笑,“我看他是去了第二个温柔乡,看你常年不出军区外头偷吃了,还留着他不分等着过年?”
    时渊序在军区饭堂偶然听到隔壁74部队的一对姐妹花在聊天。
    虽然饭菜本就味同嚼蜡,但那时时渊序甚至吃都吃不进去了。
    此时大男孩凭着曾经偷听男人属下解开密码锁的声音,就这么一点点做“情报学”工作,翻过湛衾墨的衣柜,再到书房,书柜,档案柜,偏偏这种地方最容易让人忽略,时渊序就这么把抽屉随手一抽,看到都是一沓纸片,上面写着都是些病方、数学公式之类的草稿,嗯,某位湛教授的字还挺修长好看,不过,都是数学公式,他索然无味地推回。
    可就在推回去的那一刻,他视线一颤。
    从抽屉里拿起的那张草稿一角,是用签字笔画着的小小绒球-
    作者有话说:湛教授你就差底裤没被小屁孩扒了
    万字大更新,不用谢,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宝贝们,感谢评论支持~~本腩老师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和评价嘿嘿嘿
    预告一下:这章以后开始高能(不用担心,是更好看的意思)今天这章因为新增了情节所以特别多
    看到90章发红包(吊胃口的屑作者)
    第80章
    唔,这是小绒球的画像?时渊序缓缓地将纸放回原处,佯装自己从来没动过这个抽屉,可随即,他又拿起来了。
    他才想起自己就是那个画里的小绒球。
    那个小绒球偏偏传神极了,一双黑圆珍珠眼显得不甘又愤怒,浑身的毛都炸起来。
    仔细端详,笔触旁的还有草稿的字迹,这字迹熟悉得很——是湛衾墨的字迹。
    本子上记了很多专业名词,封面还印着帝国医学院的校徽,没准是冷清冷漠的男人听讲座记笔记的时候把自己画在了本子上。
    鬼使神差地,时渊序撕下这张纸,然后收在口袋里。
    心思竟然复杂得很。
    这男人平时冷淡自持,尤其是出席各类学术会议和科研活动,速来都透着一股旁若无人的专注来,怎么会闲得画自己。
    除了这些之外,时渊序检查了几层楼的各个房间,都没什么惊奇发现。
    可就跟餍足了似的,时渊序唇角若有似无地上勾了,看着手里那张纸。
    虽然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这样……也不错。
    就跟小屁孩意外翻到宝藏似的。
    他不介意拿着这张画像问问本人几个意思,最好从对方嘴里撬个有说服力的借口。否则,他时渊序可以恶人先告状,说对方对自己有兴趣,要不然就是对小绒球有兴趣。
    总之至少得有一个占了。
    时渊序就这么满载而归似的从对方的房间里出来了。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一响,他打开门,看见一个姿容艳丽的美人站在门前,定睛一看,对方实质是个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却相当出落。
    时渊序有些错愕,对方是来找湛衾墨的?
    平时他住在湛衾墨家里,很少见到突然上门拜访的人。
    只是眼前的人似乎不是普通人。
    他定睛一看,现实中很难找到五官如此精妙绝伦的人,哪怕时渊序是个挑剔的人,也被对方的美貌怔了一怔。
    “先生,我是服装定制店的,请问这是您曾经在店里订制的衣服么?”美人忽然抬起身侧的一套衣服,时渊序没反映过来,直到看到那套蓝色整齐如贵公子似的礼装。
    他心思一停,那是他那晚在医学主题晚宴上穿的衣服。
    怎么会在对方手里?
    那已经很久了,那天医学晚宴是钟孜楚和便宜弟弟带着他出席,可惜他刚好经历变身期,后面这套衣服便不知所踪,哪知道在对方手里。
    美人浅浅笑道,“大概是有其他客人捡到贵先生的衣服。由于衣服破损了,作为对先生的补偿,我们想请先生重新穿一穿这套衣服呢,后续也直接按照这套的尺寸,送给先生一套新的。”
    时渊序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也没想多,回头就穿回了这套。
    他从房间走出来。
    此时美人紧紧地打量着他上下,礼装的每一处腰线都完美贴合他的身材,美人唇角的淡笑竟然有些扭曲起来。
    “你穿上果然很适合。”
    时渊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对方的目光很不舒服。
    那眼光就像是在暗自较劲。
    实际上,伪装成店员正是神眷伊瑟莱恩,他就这么找上了主,或者说是湛衾墨在人间的家。
    还意外地得知,对方真的圈养了一只小鸟。
    啊,比起说起小鸟,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小狼,毕竟对方可是人类世界中还算是强悍利落的时渊序上校。
    也是主在混沌之域特意招待的那个人,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主那天晚宴带回来的尽数宽衣解带的人。
    本以为主对任何人都不会上心,可赤裸裸地揭开真相的伊瑟莱恩如今就像是万箭穿心,他的目光一下变得尖锐阴冷了起来。
    对于被真正注视的人,他就在主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被掩盖在尘埃里的摆设。
    时渊序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这套衣服行动不方便,没别的事我就脱下来了。”
    “不用脱。”美人此时唇角的笑泛着冷意,“你知道么,这件衣服对于一个被主人圈养的金丝雀,再合适不过。”
    时渊序顿了一顿,随即蹙起剑眉,冷冷地看了回去。
    “圈养的金丝雀?”
    他是被饲养过的他承认,可他绝对不是被包养的什么小情人。
    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所谓的服装店店员?
    “你们睡过了。”伊瑟莱恩忽然开口,“不用在我面前装了,那天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什么睡过了?
    时渊序脸憋得通红,“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之间根本没……”
    “那件衣服是你的。”伊瑟莱恩道,“那天晚上你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天,是医学晚宴那天,他在洗手间里因为变身期的阵痛而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是在陌生的豪华府邸里。
    可他昏了过去之后经历了什么,却唯独记不起来。
    如今这套衣服找上了湛衾墨的家。
    所以果然是……湛衾墨带自己离开的。
    ……他目光微微一颤,像是心中的某种想法得到了印证。
    心思就这么难平。
    美人随即扫视了一下府邸周围的环境,然后更恶意地笑道,“算了,就算你们没睡过,也迟早要睡的——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你现在能不能走出这个街区?”
    时渊序刚想对对方露骨的发言反驳一番,他才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双方也对对方的□□没什么兴趣,咳咳——可随即他莫名其妙了几分。
    对方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有手有脚怎么走不出这个街区?
    可他推开了府邸大门走了出去,过了不久便转回来。
    眼神隐隐有一丝惶惑。
    他发现自己鬼打墙了,在湛衾墨的府邸门口,他千回万转,最后都离不开这所府邸。
    曾经自己是个小绒球,由于四肢伸展不开,到了庭院就累得不行,大部分时间活动范围更是狭窄得很,干脆就在府邸里吃吃喝喝也足够度过。
    可如今来到家里的是人类时渊序。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时渊序只感到一股凉意从后脊梁攀上来,不敢置信,随即又迈出门外。
    可他不过一会儿,又回到了湛衾墨的府邸门口,那个美人冷眼看着他。
    “不用挣扎了。”
    “这块区域是被祂封印了。”美人冷笑道,“你一旦来到府邸,便走不出这块区域。”
    “你说的那个人……是湛衾墨?”他扬眉,“我倒是觉得他没必要做。”
    “你看不懂他,猜不穿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让你看清楚过。”美人缓缓地说,“每天夜晚,你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府邸里,都是因为你不能看到另一个他。”
    时渊序目光一沉。
    他早就知道对方夜不归宿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但自己无从下手。
    可经历过那么一切后,他知道湛衾墨为他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或许对方有不能解释的原因,他也想等对方亲自出来承认。时渊序觉得自己还算有耐心,如今渴了七年的少年终于等到了对方来到身边,他不介意再等十年八年,甚至到死为止。
    只要对方还在。
    时渊序压下声音,“他迟早会告诉我的。”
    美人笑得更是嘲意,“可你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告诉你?”
    时渊序狠狠一怔,随即抬眼,不可名状地盯着美人。
    声音忽然嘶哑了几分,“那你知道么?”
    “他在夜晚里停留的时间比在白天更多。”美人故作暧昧地说道,“而我享有的是他的夜晚。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时渊序喉结滚动,听到之后目光阴沉了不少。
    “……你是他什么人?”
    伊瑟莱恩自知,在主眼里,他什么也不是,就算是神眷也不过是表面意义上的旗号,做给那些信徒和下属看。
    他更像是个神庭中得体的漂亮标本,为了主做陪衬。
    可眼前的大男孩,却实实在在的被主圈养在怀里过。
    他更知道,主为什么将阴影底下的一切瞒着对方。
    因为那些血腥之事,一旦示人,那个温文尔雅的湛先生就从此不存在了。
    脆弱不堪的凡人要花上不知多少时间才消受得了,也许当场还会吓到暴毙。
    可如今,两人都是好端端的普通人,一人一宠,再到两人独处一室,如此以来,双方便可长久相安无事地相处,直至该做的,都该做了。
    伊瑟莱恩这么想着,突然举起右手,眼底更是嘲意的笑,“看啊,这是什么。”
    时渊序狠狠一怔,他看着对方手上的是无名戒指,跟湛衾墨的那个一模一样。
    相处的这么一天天下来,他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内心却一直在揣测那个人是谁。
    甚至还委托周容戚去查对方身边的关系,都一无所获。
    他甚至可以自欺欺人,对方或许根本不存在。
    可如今,他是做不到了。
    “……哦。”时渊序就像是被狠狠蛰过一下,随即偏过视线。
    那滚烫炽热的心,就像是再凉了一寸寸。
    他本就该知道的,自己跟湛先生,不可能再有病人和医生、主人和宠物之间以外的关系。
    对方都成家立业了,他算什么?
    “可我跟他同居很久了,你现在才出来,不合适吧?”他复而又扬起下巴,很好地恢复那镇定从容的模样,“一个戒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像是不甘心的样子,时渊序又往前走了几步,下垂眼眯起,打量着他,“你自己踏上的是湛衾墨家里的台阶,理由却是冲着我来的,不觉得这样很牵强么?”
    “换而言之,你根本不像是这个家未来的男主人。”时渊序挑衅地说道,“我记得,湛教授的爱人就是濒危族群。可我查过帝国联盟所有的濒危族群,偏偏从来没见过你。”
    “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区区的病人,却占用了他很多时间,你现在才出来计较,晚了。”
    就像个牢牢守护自己尊严的小孩,一旦激起了逆鳞,嘴巴就毫不留情面了。
    他心目中的“爱人”,一定比自己要更加霸道,能制得住湛衾墨这么人情寡淡的人。然后他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屁孩,一定会努力保持风度,毫不犹豫地让出空间,然后远远看着。
    但很明显,眼前这个美丽,却柔柔弱弱的男子,不会是驯服湛衾墨的那个人。
    他太清楚湛衾墨这人,对不用操劳的人和事能舍得的精力,更是少得可怜。
    伊瑟莱恩的美丽面容扭曲了几分。
    他自己戴的那个与湛衾墨相似的对戒,实际上并非婚戒,不过是一种禁锢鬼神本体的抑制器罢了。
    “……”他忽然垂眸,鼻子酸酸的,大男孩灼热的目光就像拆穿他最后的遮羞布一样,让他难堪。
    他确实不是祂的“爱人”
    忽然想起那个场合的对话,那人靠在高高的王座上。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心既然注定不属于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颗心也不属于任何人。”
    “你想要得到那个男人,你的心思就得足够险恶,伊瑟莱恩,让我教会你一点,心怀仁善的人,注定无法在情感里成为赢家。”
    “伊瑟莱恩,你还记得你曾经是尤加利音乐学院的一名声乐生,曾经渴望能被唱片公司选中,可结果你搭上的那条星探介绍给你的专线,去了所谓的娱乐公司总部参加面试……醒来之后,你衣不蔽体,浑身上下都是清淤,你被骗了,他们有你的裸照还有你家人的住址,你最后只能签下霸王条约去宙星环作为宠物,后面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你却因为又被注射了致幻剂,只能被某个金主饲养在自己的地下室里……最后你死了,因为金主忘记下地下室喂你,你是活生生饿死的。”
    “伊瑟莱恩,你本以为死后还有的美貌能让你得到应有的一切,可惜,你更可怜了,那些玩弄你的人起码能给你性-爱的愉悦,抚摸你。”
    “可是,众鬼之主却甚至看都不看你一眼,碰都不愿意碰你。”
    “你为了祂,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数去抵消祂插手人间的因果,可那些因果你知道是谁的么?是祂为了小东西亲手干预的一条条,你啊,连爱一个人都这么卑微。”
    ……
    他失了神,随即又故意更加讥讽地看向时渊序。
    “不管如何,我比你更了解他,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谁才是值得疼爱的。我甚至在你认识他之前,就陪伴他了很久。”
    时渊序剑眉一蹙,不可思议地回视对方。
    他刚才一直有种奇怪的既视感,就是他和眼前这个“美人”在争风吃醋,互相争夺谁才是家里老爷的正室。
    呵,简直莫名其妙。
    “我又不喜欢他,随你的便。”时渊序偏过眼神。
    “今晚,你就不好奇他去了哪里吗?”伊瑟莱恩说道。
    “不好奇。”时渊序佯装毫不在意,“礼装我收下了,你自己回去吧。”
    哪怕对方身上充满了疑团,他也不会贸然去私底下探究。
    一是湛衾墨太狡猾,哪怕这么做也不容易拆穿;二是他时渊序总有别的方法亲自将对方的面具摘下来,不想通过这种方式。
    “还有,我实在跟你这种人没有什么较劲的必要,因为你……”末了,时渊序突然觉得很头疼。
    “你要真这么喜欢他,那你就光明正大地跟他表白,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滚蛋,感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找我有几个意思?”
    时渊序说完,破罐子破摔地心想要是湛衾墨真喜欢这款的,那他也麻溜滚蛋了。
    谁料伊瑟莱恩泪眼婆娑地抬起眼,“可是……可是他还是不喜欢我啊……”
    “……”时渊序震了一震。
    这男人,竟然真的跟湛衾墨表白了。
    他心里忽然翻涌着难掩的酸涩,甚至是愤怒。
    ——怎么会有人喜欢如此冷清冷漠的男人。
    ——怎么会有人真的……
    和他一样。
    这四个字刚一想起就猛地蛰痛了他的心。
    “莫非,他对你很好?”时渊序语气辨不清情绪,“还是他晚上——”
    “你吃什么醋?他喜欢的人明明…”伊瑟莱恩此时已经抽噎着,两个小鹿眼此时红得像灯泡,“明明就是——”
    忽然间,他脑海中有根线崩住了——
    “我让你来这是让你做好事的吗?”
    “如果你还想要你这条疲弱不堪的命,如果你还想让别人来爱你……那就把你那愚蠢的同情心收起来。”
    “你已经没救了。”
    ……
    此时伊瑟莱恩那双眸色泽忽然变了,神态突然一瞬变得有几分跋扈,他忽然笑了笑,“嗯,他确实对我很好,晚上他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都是由我陪同。”
    时渊序虽然察觉到了这个哭哭啼啼的美男子似乎变了个人,但是他此时竟然骤然间麻木了。
    因为他的关注点变成了“对我很好”。
    “没事,我不在乎。”随即大男孩却又将那失落黯然地藏在心间,然后无所谓地笑笑,“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无聊的事,那我没时间了,告辞。”
    “可你知道现在还是什么日子么?”伊瑟莱恩此时秀眉一挑,那双小鹿眼却轻佻地上扬,“啊,我忽然想到很快星际元首大会要召开了,到时候会上还要通过一项协定,那就是九大星系的任何普通人一旦敢反抗审判官,都会直接被定上死罪。”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湛先生很早前监护的那个小可怜鬼吧,真可怜,家园都被淘汰了,却只能扯着大人的衣角流眼泪。”
    他美丽的面庞更是狰狞了几分,却是带笑着说道。
    “所谓强悍的帝国上校,原来不过是在男人怀里撒娇打滚的一个可怜小孩而已,要靠那一点点爱来维持生存,还真是让人哑然失笑呢。”此时伊瑟莱恩更加放肆地,靠近了他,“在多少个外星流民还在咬牙为着自己的独立自由抗争的时候,而你到时候……却只能在男人身下承欢,时渊序,你原来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你凭什么这么说……”
    可他真的不是么?
    身为堂堂的四星上校,他曾经手起刀落斩落多少敌军的王牌战将,甚至只身一人面对着那浩大的军舰都无所畏惧。
    在军区他是多少人心中的冷面战将,那个无所挑剔的时上校。
    可如今……
    他脑海中却无可救药地只剩下了和男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是一个渴太久了的孩子只想谄媚地靠近给自己温暖的人,能得到一点庇佑就能得到一点。
    从此管他三七二十一,是被人当成只会撒娇打滚的小东西还是一条摇尾巴的狗他时渊序都不在乎,就算那甜头是驴跟前的胡萝卜,他也能甘之如饴地拉一辈子磨。
    可是他就此也把自己的骄傲和尊严碾落成泥,男人轻挑利落地就能让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先是栖身于对方的怀,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为讨要男人更多的在乎,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时渊序暴怒,那准备动手的拳,却又放了下来。
    “所以,如果你是说我不成熟,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时渊序忍着眼神尽头的痛楚,冷着脸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换句话来说你跟我过不去有何用?”
    “呵呵……我只是以为,强悍利落的时上校,如今还要拜托曾经的监护人做自己的私人医生,不觉得害臊么?”
    伊瑟莱恩此时就这么斜斜地靠在墙边,很是挑衅似的,“哪怕是所谓的帝国上校,其实也不过是随时可以向男人讨好献媚的宠物罢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和我这样的花瓶如出一辙。”
    时渊序目光就那么颤了一颤。
    对方知道湛衾墨曾经是他的监护人。
    知道他曾经就是那个羸弱不堪的猫儿眼少年。
    知道他……是那个栖身于男人怀里的小绒球。
    被对方亲自这么强调了这么一番,就像是强调,他还是那个只能等待大人垂怜的可怜孩子。
    就像是强调,他从未成长过。
    “对了,你知道么?他为了你,挡了审判官的子弹。”伊瑟莱恩随即开口,“你知道人的血肉之躯被那样的子弹打穿后是什么样的么?”
    时渊序错愕地抬眼。
    审判官的子弹。
    审判官的子弹射中的人……岂不是注定要死亡?
    当时他迷迷糊糊地只记得,子弹射向他的那一刻——半空中那飘洒的一串串血花。
    啊……
    那血不是他的。
    大男孩那绷紧的脸骤然如堕地狱似的阴沉了,他手就这么攥紧到勒出了青筋。
    就仿佛要生生扼碎自己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怕你们睡不着觉,我给出一个等式:大虐=大糖,小虐=小糖,不虐=不糖(再次被打)
    后面是下一场高能,即将换地图,不用担心,每条线都有交代,不会为了神转折而神转折,不会为虐而虐,后面非常精彩
    到时候放红包~
    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和宝贝们,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不久就来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