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些劳累,陆一满坐上飞机之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浅眠。
于怆侧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的陆一满,他的皮肤很白,所以眼下的青影就格外明显。
额前有些松散地垂落了几缕碎发,挡住了他半只眼,高挺的鼻梁很是精致好看,下唇比上唇要厚,嘴角自带几分弧度,说话的时候也像在笑。
现在微微闭着,唇显出几分饱满,看起来就格外柔软。
因为陆一满本人的沉稳俊雅,有时候会让人忽略他其实才二十四岁,比于怆还要小两岁。
而他过度突出的气质往往比他那张脸更先让人注意,但其实,他长得很漂亮。
那双桃花眼睁开的时候像泛着春波的深潭,此时闭着,浓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反而更引得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于怆第一次对他如此认真的打量。
突然,飞机一阵晃动,是正常的气流颠簸。
一些休息的乘客被惊醒了,又很快放松。
于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陆一满的脸出了神。
而陆一满只是蹙了下眉头,却并没有醒,看起来是真的很疲劳。
他抿了下唇,喉结微动,垂下的眼眸微闪,随即慢慢地伸出手,扶着陆一满的头轻轻下压,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对方的辫子晃了一下,麻麻痒痒地抚过他的指缝。
他低下头,看着陆一满的眉头慢慢放松,心口也层层叠叠的蔓延上一股剧烈却安定的力量。
忍着耳廓上的热意,他看向窗外掠过的云层,挺着背,支撑着肩上这微小的重量。
另一边仅隔了一个过道的助理先生偷偷地用余光看向自家向来不近人情的大老板,有些纠结的往毯子里缩了缩。
这件事要不要跟小老板汇报呢。
大老板在飞机上邂逅了一个好看的男人!
……
于舛踏着地上的落叶走进于家老宅。
这里的建筑看起来非常老了,仿佛经过岁月的变迁停留在了那个遥远的时间。
无论是院子里高大的树还是一路走进去的石子小路,无声的沉寂化为幼年的于舛。
但事实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天真而又软弱的幼童也永远封存在了黑白无色的过往。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堪称庄园般宏伟宽阔的于氏老宅也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踏进去的地方。
“二少爷。”
老管家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连忙向前迎了过来,看到他之后,还同样带着期待的目光向他身后看了过去,像在找什么人。
“哥哥没有回来,只有我。”
他看着老管家脸上的失望,幼年时,于怆是这里除了于老爷子,其他人最喜欢的孩子。
同时因为于怆是哥哥,当年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其他孩子也同样对于怆又敬又畏,在压制下同样也被他保护着。
不过当他们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老宅里只剩下于此,只有那个小时候最没出息也最嚣张跋扈的于此留在了于老爷子身边。
而最被寄予厚望的于怆和于舛却最先离开这里。
越过前厅拐进了更为宽阔雅致的后院,正在倒茶的于此看到他,明显惊了一下,手一抖,茶倒出了大半。
“怎么还是这么浮躁。”
拿着鱼竿的于老爷子抖了下鱼竿,于此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重新扶着茶壶倒了半杯茶。
于舛瞥了一眼,冷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过去,无视了于此暗自警告和不满的眼神,端起于此倒好的茶一把泼向了鱼塘。
“天干气燥,喝点白开水得了。”
他毫不客气的语气让于此立马变了脸色,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躺椅上的于老爷子。
“行了,大中午的这么大怨气,鱼都被你吓跑了。”
于老爷子挥了挥手,于此放下茶壶站在了一边。
收线提竿,一条鱼都没钓上。
虽然于舛一直不明白对方装模作样的在这里钓自己养的鱼有什么意义。
“怎么一副要谋财害命的样子,为你哥打抱不平了?”
于老爷子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面对他这幅表情,于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于舛却冷冷地盯着他,压着郁气说:“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罔顾他的意愿让他和别人结婚。”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我是为了他好,怎么,你要照顾他一辈子吗。”
于老爷子眼里带着冰冷的锐色,还有一丝嘲讽。
哪怕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也能窥出于老爷子年轻时的风华。
除了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睛,其他地方和于舛简直一模一样,银白的发色为他昳丽的面孔添了几分沉淀后的淡漠,却藏不住里面的尖锐。
“他是个有自主意识和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需要你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对待他!”
于舛毫不退让,眼里的刺尖锐的像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他面对于老爷子的时候,从来不是把他当做仅剩不多的亲人,而是将他当做阻碍他前路的敌人。
于老爷子的神色闪烁了一下,又很快移开目光。
于舛和他太像了,简直就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而作为被他放弃的于怆,他不希望对方能影响于舛的野心。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哥的事,要不是那个大学生出国了,你猜他还要做什么,要对方去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于家的人是个得不到就要囚.禁别人的疯子吗。”
于舛极为厌烦对方在这个时候提起余恣明的事。
“那是因为对方不适合他!”
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不想让于怆不开心,所以即便知道余恣明无法给于怆提供正确的情绪价值,他也只是多次提供机会让余恣明离开,却并没有阻挠过于怆。
在他眼里,余恣明只是个陪伴于怆的玩具。
“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他,一个不会哭不会笑,八岁还不会说话,只会通过发疯来发泄情绪的人,你以为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人忍受他吗。”
“闭嘴!他已经好了!如果不是你,他现在会过的更好!”
于舛青筋暴起,那幅怒极的模样让于此站直了身体,担心他就这样和于老爷子爆发了冲突。
老爷子脸上却没什么情绪,里面的冷漠看的人心寒。
哪怕于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纹身表达过看法,但于舛极为厌恶那道抹不去的痕迹,在他眼里,那个纹身比于怆脖子上的疤还要丑陋。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老人给予的,那道锁住了于怆也放弃了他的纹身,像一把刻进了血肉里的锁链,入了骨,生了根,再也无法拔除。
“你不应该因为他而乱了分寸,就像当初我将权力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无私奉献给一个废……”
“不准说出那两个字。”
于舛阴森森地盯着于老爷子,里面的阴狠冷得令人生畏。
“我总是觉得,我还是小看了你,也小看了他。”于老爷子冷冷的与他对望,里面的煞气是比之他还要刺骨的存在。
于家的血脉里天生就流传着一些阴冷又疯狂的特质。
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现在的他。
天生有缺陷的于怆反而是那个向着阳光生长的人。
只是自私自利活在黑暗里的于老爷子怎么能懂呢。
“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谁挡了他的路,我就断了谁的路!”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于老爷子,眼里的偏执与执拗交织出极为阴森的利刃。
于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道,语气诡秘而又阴冷地说:“那他为什么不反抗我,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所以,真正困住他的是你。”
那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于舛瞳孔一缩,整个人的气场极为下沉。
他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就是因为明白,扑面而来的冲击力才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因为于怆是哥哥,哪怕只比他大了一分钟,那也是哥哥,从小对方就完美的履行着哥哥的职责。
从小到大,于舛几乎是在于怆的羽翼下长大,即便是父母还在的时候,他对于父母的存在也没有多少清晰的认知。
因为一切都有于怆,于怆会保护他。
在他看来,于怆就是支撑了他整个幼年时期的精神支柱。
他不能没有于怆,他想把于怆想要的一切都给他。
这样就好像能弥补小时候那段时光,能弥补他心里的愧疚。
所以他紧紧地抓着于怆,害怕、焦躁、暴戾,变成了他拉着于怆的那只手。
他无法放弃权力,也不可能舍弃于家已经得到的一切。
在本能下,只有他自以为是的给予,但事实上,他依旧在向于怆索求。
于此连大气都不敢出,凝固的氛围像悬在头顶的刀一样。
那之后,于舛再也没说话,于老爷子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在这场互相威慑的争吵中,他们谁也没有赢。
2
飞机停下的时候,陆一满踩着时间醒了过来。
眼睛还有些酸涩,他闭着眼缓了片刻。
他算不上一个多有天赋的人,只能说在校期间学得还不错,所以对于这场交流赛,他自然也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
涌上来的慵懒让他有些不太想动,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睁开眼,他看到于怆绷紧的下颌,笔直修长的脖子……
他枕着于怆的肩,看着那些下飞机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过。
而于怆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两只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似乎是不知道他醒了,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此时所有人都在下飞机,他能感觉到于怆那一份按耐下来的纠结和焦灼。
心里开始有些微微的躁动,他没有动,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在周围人都走空之后,他听到了于怆清晰的心跳。
对方显然不太能忍受焦虑这种情绪,尤其是于怆这种不善于和人沟通的人,此时在这辆飞机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对方那份焦灼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翻涌起来。
只是他还是没有叫醒他,只是暗自纠结着。
空姐走了过来,温和的想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问题。
于怆浑身都绷紧了,他一旦情绪有所起伏,他就无法好好说话。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不应该在这里耽误工作人员的时间。
可是……
他低了下头,下巴抵住了陆一满的头发。
“嘘。”
他最终竖起手指抵住了唇,睁着眼睛看向她。
空姐愣住了,想必她也没有面临过这种情况。
而一直默默不太敢说话的助理先生也僵住了。
他家大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色令智昏了。
这种霸总行为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他家大老板身上!
这个动作出来之后,于怆的脸有些红,不过他做出了决定打算多等陆一满一会儿,所以纵然如此,他还是抬起认真的脸看向空姐。
虽然他本人看着是个成熟又冷峻的男人,但那双漆黑的眼睛这样专注地看向人的时候,莫名的有些……让人心软……
空姐的眼神柔和下来,她们这是最后一班机,目前不需要返航。
她不太确定另一位先生是否是身体抱恙,以防万一,她拿来了一条毯子,一杯热水,并且留下了一张纸条。
——“如果有什么问题请随时联系我们,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这位先生还未苏醒,我们会及时联系医生。”
莫名被宽容也被照顾了的于怆乖乖地捏着手里的小纸条。
他低头看了陆一满一眼,细致的把纸条叠好,又看了陆一满一眼,再将纸条展开,看他一眼,再叠好,再展开。
如此重复的行为他不厌其烦地做着,以此来消磨时间,也来缓解他内心起伏的情绪。
而早已经苏醒的陆一满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重复着这样幼稚却可爱的小动作,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
终究还是没有让于怆为难到半个小时,陆一满在二十五分钟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
察觉到他有所动静的那一刻,于怆就停下了动作,浑身僵直,手指忙乱的把手上的纸条叠了起来。
他没有掩饰眼里的慵懒,一双桃花眼有些深邃,又有些惺忪,看起来就有些醉人的迷离。
于怆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将目光移开,只是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你醒了。”于怆干巴巴地张开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笑。
“醒了。”
于怆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声,捏着纸条的手不停地收紧摩挲。
他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故作惊讶地问,“这是哪位小姐或者先生留给于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于怆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不是。”
“不用害羞,像于先生这样有魅力的男人会被人搭讪是很正常的事情。”
突然被夸了的于怆:“……”
“不是。”
这次声音比之前轻了很多。
“哦?那是给我的吗?”他眨了下眼睛,似乎对这场旅程中的艳.遇怀有极大的兴趣。
“……”
于怆沉默了,眼中的情绪也迅速褪去。
“不是。”
还是同样的两个字,语气却又比之前沉了很多。
抿着唇的于怆没有发现他眼里加深的笑意,所以在他将那张纸条拿走的时候,对方也没什么动作。
“那就是不重要的东西了。”
每一个棱角都被仔仔细细叠好的纸条就这样落入了陆一满的手里。
于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站了起来。
另一旁的助理也连忙跟着起身,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迫不及待的就要下飞机。
于怆走出去几步之后却停了下来,看着他在座位上摆弄那张小纸条,抿了下唇,说:“走了。”
陆一满抬起头,对上于怆的视线,笑道,“好。”
……
于怆有专人司机接送,也有早已等在德国的秘书过来迎接,陆一满却要自己打车去往附近的酒店。
在两人要分开的时候,于怆明显有话要说,不停的将视线看向他。
而一向聪明体贴的陆一满这个时候却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欲言又止。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于怆上车,对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谁也没说完,气氛莫名胶着起来。
他突然无声地笑开,向前一步,弯下腰看着他,温柔地说:“于先生,祝你旅途愉快。”
说完,他将手里折叠好的白玫瑰放进了他的上衣口袋,小小的一朵,精致又可爱。
在于怆低头看向这朵白玫瑰的同时,他转身离开,于怆立马抬头看向他。
“陆一满!”
他回头,于怆一只手搭着车窗,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好半晌,对方张开紧抿的唇。
“下次再见。”
他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开,眼中盛满了璀璨的星河。
只是目送着他离开的于怆却有一丝怅然,也有一丝烦闷。
这一次,他没有说“下次再见”。
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一直到陆一满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
而坐上车的陆一满告知了司机酒店的地址之后就打开了手机。
里面有宋女士的消息,有陈兹兹的消息,皆是问他有没有平安抵达德国。
其中陈兹兹还兴致勃勃的问他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只不过碍于她高三生的身份,消息很快就断了,想必是受到镇压被没收了手机。
陈先生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是对方在德国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对方。
对于这一系列消息他都没有回复,神情淡漠地移开目光,转而点开了彭多多闪着小红点的格格巫头像。
——“听说于怆也去德国了,也是今天的飞机,你不是也要去德国吗,你们遇上了吗!”
他嘴角一扬,“遇上了。”
那边的彭多多估计就等着他回信,立马就发了消息过来。
——“不是吧,真有这么巧!”
他放下手机,看着街边闪过的椴树,深秋的天,地面已经铺了不少的金色落叶,宁静而雅致,让人的内心也逐渐变得沉淀。
是很巧。
可仅仅只是巧合又怎么够呢。
他一只手抵着额角,轻轻地笑了。
此时提前到达酒店的于怆捏着手里的纸玫瑰,看着里面泛出的那抹金色,有些犹豫的一点点展开,眼眸也随之睁大。
里面夹着一张金红相间的邀请函。
——O.I设计展诚邀您于晚八点准时入座观赏。
……
陆一满运送过来的一部分设计作品出现了损坏,而在这期间,他还要面见交流赛进行展示的模特。
时间比较紧张,他来的不算早,所以很多展示的模特已经被其他选手选走了。
起先大赛是想用假人模特进行展示,这样身体数据一致相对比较公平。
可主办方并不想这样无趣,对方提供场地和资金支持,可不但但是为了“艺术”,这其中可运作的盈利也在对方的考虑当中。
毕竟摇曳生姿的真人模特配上新秀设计师们的作品才能引起更好的噱头。
剩下的模特比较杂,设计师们的作品大多都在三套左右,所以陆一满很“幸运”,一个白人模特,两个黑人模特。
虽然黑人模特的身体数据很优越,可适配度的要求却很高。
这可不是让设计师们随意展示理念的秀场,即便是交流赛那也是赛事,既然是赛事那就存在竞争。
他先是与三位模特见了面,让他意外的是那位白人模特相对较为丰满,另外两位黑人模特则体型偏瘦,将长手长脚的特质发挥的极为突出。
“哦!很英俊的设计师先生!”
白人小姐很热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捂着嘴发出了惊呼。
虽然这里面确实存在一点夸张和调侃的成分,但陆一满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虽然我很想和几位美丽的女士聊聊天,但我们的时间比较紧张,请问各位可以在今天把身体数据测量给我吗。”
他语气很礼貌,但姿态却雷厉风行。
设计一件作品包括制作出成品,其中要花费的时间不可估量,尤其还要制作三套。
所以大多数设计师带来的都是成品,不过临时调整也是设计师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当然,那么,现在直接开始吗。”
白人小姐眨了眨眼睛,很是奔放的要动手将身上的衣服脱掉。
在来的时候,主办方已经将模特的身体数据都交给了设计师,但这不过是方便设计师进行筛选和了解。
大多数设计师还是会更相信自己的尺子。
“直接开始。”
他没有任何躲闪,笑容斯文温和,也没有对方想看的任何羞涩。
第25章
陆一满返回酒店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架构。
他来的比较晚,所以时间很紧张,今天在测量身体数据的时候,那位白人女士十分热情的要与他交换联系方式。
另外两位黑人模特倒是比预想中要更腼腆。
他没有拒绝,也是为了预防大赛开始前的任何情况。
只不过那位白人小姐实在热情的过了头,现在还在邀请他晚上去酒吧“放松”一下。
他拒绝了,然后关闭了手机,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都将在酒店的房里度过。
与此同时,那位白人小姐向另一边发送了一个满脸遗憾的表情。
……
于怆坐在华丽又热闹的酒吧,冷峻的脸上是极为阴沉的神情。
第一,对方没有守时。
第二,对方约在了晚上十点。
第三,对方把谈合作的地点约在了他最不喜欢的酒吧。
他只有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来这种地方,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谈生意。
最后,对方还迟到了。
于怆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他独自阴沉沉地坐在那里,因为他是被对方约过来的,且没有订包厢,他只能坐在吧台附近,看着舞池里的群魔乱舞,还有摒弃掉那些时不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助理努力的和酒吧沟通,却得知这里的包厢是会员制,即便于怆现在要成为会员,也无法临时给他预订一个包厢出来。
一边的秘书先生冷漠地推了推眼镜,开始推算以目前的情况该如何最大化的获取利益……哦不……捞钱,捞对方的钱。
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之久,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对方很年轻,蓝色眼睛看起来很是耀眼,像蔚蓝的大海,又像璀璨的宝石。
但这不妨碍于怆现在想用小铲子一把将对方埋进土里。
“理德。”
对方笑着和他握了下手,还向他眨了眨眼睛,放了个电。
理德,目前国际上知名的珠宝品牌“Jennie”的代理人,也是罗尔切家族最小的儿子。
富可敌国的财力让对方拥有了优渥生活的同时也带给了对方随心所欲的傲慢。
于怆的目的是要与对方达成合作,希望他们的Sun系列能够入驻对方的专柜。
他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并且从口袋里拿出一条丝巾擦了擦手背。
对方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当然,他也没有为他的迟到表示歉意。
“理德先生。”
他略沙哑的声音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抬起手,助理连忙把合同放进了他的手心。
理德被他的声音吸引,向他看过去,随即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脖颈上。
那道纹身很是瑰丽,与他这样冷漠的男人不太匹配,却诡异的带出了一种旖旎。
“对于我们的合作,我有以下几点需要说明,并且因为你的不守时与你的失礼,关于一些条款我们将进行修改……”
若是陆一满在这里,将十分惊叹于于怆话语上的流利与游刃有余。
连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漠然的高高在上还有自信。
原来,他可以这样冷静且镇定。
这是鲜少有人见过的于怆。
于怆临时修改了原来的条款,对于一个能把合作地点选在酒吧且还迟到了半个小时的人,于怆并不认为他们拥有合作的诚意。
那么,他的提出合情合理。
他也不需要为此放低他的姿态。
理德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盯着他侃侃而谈时滚动的喉结,还有那朵纹在上面的花。
这样自信又独特的男人很容易让人着迷。
尤其是理德这样放.荡的男人。
他当然不能说他迟到了这半个小时是因为把时间浪费在了床上。
哦,这场合作,从一开始两方就互不满意。
所以他的迟到,对方的临时修改条款,看似荒谬,实则互相博弈。
……
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两方很和谐的不欢而散。
于怆连一秒钟也不愿意停留,在确定谈崩了之后,他立马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那幅样子仿佛和对方同呼一片空气都觉得难以接受。
对方的迟到和轻佻的态度让于怆觉得糟糕透了。
理德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秉持着东道主的礼仪,他仍旧客气的向于怆发出邀请。
“关于这次合作我很遗憾我们之间的观点无法达成一致,但我认为我们仍旧有可以商谈的空间,不知道于先生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希望我们可以……”
“没有。”
于怆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冷漠。
且跳出了谈判者的身份,他又变成了那个惜字如金的人。
理德抬眼看向他,嘴角挂着笑,和气道,“好吧,看来我们只能明晚过后再约了。”
助理先生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在闪烁着霓虹灯的街头,酒吧门口转动的灯牌让于怆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显得极为格格不入,还有丝可笑。
但这就像是他的标志,他永远是这样黑的纯粹又有些过于认真的人。
“理德先生。”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依旧维持着合作者的身份,礼貌地说道,“再见。”
虽然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真的看不出几分诚意。
待他坐进车,“嘭”的一声将门关紧的时候,理德目送着缓缓升上的车窗将他冷锐的下颌线遮挡,一下就笑了出来。
“真是一个有趣的男人。”
他转动着手上的车钥匙抛给了旁边的侍从,拐了个弯又走进了酒吧。
而坐在车里的于怆有些烦躁地拉开了脖颈上的领带。
他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大少,于总嘱咐您到了时间要记得吃药。”
旁边的秘书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了药瓶,又开了瓶水给他。
于怆漆黑的眼珠盯着药瓶,默不作声的将药丢进了嘴里,却没有接秘书先生递过来的水瓶。
接着他咯吱咯吱将药当作糖果咬碎了。
可这不是糖果,不甜,只有让口舌发干的苦涩。
但他面不改色,好像吃的真的是糖果。
他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眼里有些茫然。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陆一满了。
当时在飞机上相遇,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却又隐隐的含着另一种期待又雀跃的情绪。
他真的以为命运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陆一满也总是说他们很有缘分。
可已经三天过去了。
他们的缘分,消失了吗。
……
陆一满落下最后一针,看着在黑人模特身上无比耀眼的红色,他钟爱于这样热烈的颜色,在万千种色彩中,明艳的红永远夺目吸睛。
“介意我在你们的身上作画吗。”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银灰色丝绸衬衫,下身是同材质的黑色长裤,看起来有点像睡衣,因为他本人过于高挑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慵懒和随意。
哪怕如此忙碌,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的失礼,衣服整洁,笑容温和,每一根发丝也整整齐齐地梳在了一起,说话的时候,俊美的脸上是醉人的温柔。
“当然不,我们也是你的作品之一。”
黑人小姐向他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她们有时候需要展示她们的身体,要以更加自信和坦然的态度来面对她们自己的身体。
在专业性上,过度羞涩会影响她们的工作。
“谢谢你的信任,我想我会将你们当做一件艺术品好好对待的。”
他笑着,拿出了细长的画笔。
当迟到的白人小姐姗姗来迟的时候,两位黑人模特已经结束了彩排。
为了保护每位设计师的隐私,彩排都是私人进行,但因为设计师过多,所以每个人的彩排时间都有限。
白人小姐来到现场,却发现陆一满收起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她立马惊呼道,“哦天呐!我竟然来得这么晚吗。”
陆一满抬眼看向她,目光瞥到她锁骨上的吻痕,淡声道:“是的,小姐,你来晚了,现在我准备离开了。”
“可是我不需要换上衣服彩排吗。”
“我想不用了,因为下一个设计师马上就要到场,我不想占用他人的时间,毕竟守时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遵守的规则。”
他笑得好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他本人那样客气。
当然,谁说了陆一满一定是个事事都妥帖退让的人。
他斯文温和的外表很多时候只是出于一种对他人的礼貌。
一直被温和对待的白人小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僵硬。
看他真的要走,对方立马着急地说:“可是如果不彩排的话,要是衣服不合身怎么办,明天出现问题怎么办。”
陆一满耐下性子回答,“我想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因为在没有上场前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我会将这些问题全都处理好。”
他抬脚离开,刚好对上另一个设计师进来,对方是一个白人,很是高大,陆一满却能完全平视他,只是他略有些清瘦,看起来就有些单薄。
对方侧目看了他一眼,里面蕴涵着不知名的情绪。
陆一满瞥到对方脖颈上的吻痕,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方被他笑得眉心皱起,他却什么也没说,擦着对方的肩膀走过去。
剩下的白人小姐站在那里,和新来的白人设计师互相对视了一眼。
2
第二天就是交流赛正式举行的时间,票已经陆陆续续地售了出去,反响比预想中要热烈。
秀场是晚上八点正式开始,所有的设计师与他们的模特都已经提前在后台进行准备。
两个黑人小姐看到陆一满的时候,立马紧张的对他说:“先生,听说黛妮不会来了,对吗。”
“是的,她不会来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让她们紧张的程度,只是如果临时少了一个模特,那么陆一满的展示将会大打折扣。
而她们很看重这份工作,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
可他的态度却很冷静。
“不用担心,所有的问题我都会解决,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影响,你们只需要在场上尽情绽放出你们的光彩就够了。”
他镇定的姿态很好的压下了两位黑人小姐的焦虑。
作为被挑选剩下的模特,又遇上这样年轻的设计师先生,未尝不会产生负面的联想。
可他太可靠了,他的可靠在于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建议,他可以自己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他有做出决定的勇气,同时也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先生,您看起来真有魅力。”
黑人小姐突然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很是亮眼。
他跟着一笑,眨眨眼睛道,“谢谢夸赞。”
原本紧绷的氛围悄无声息的得到缓解。
黑人小姐们也不再担心少了一个模特的事。
毕竟那是设计师先生的事情,她们只需要成为台上最耀眼的人就足够了。
陆一满走进换衣服的隔间,他看着面前的黑色婚纱,手指一勾,辫子就这样散开。
……
于怆捏着票走进会场,同时他还有另一张金红色的邀请函,上面有些细微的折痕。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邀请函会被收取,不会再还回来,于是他临时买了张票,还是高价买的票。
因为到这个时候票几乎都售光了,所以,他是高价向黄牛买的票。
只不过同行的助理先生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倒是可以再往上加几倍的钱,可是公司他不报销啊!
所以他只能目送着于怆独自进去。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没有名气支撑的秀场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看,就像他不明白于怆为什么舍不得用那张邀请函。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中要大,但好在是钱没白花,于怆的座位在一个不错的前排位置。
目前秀场还没开始,进来的观众有些闲散,他没有和人交流的兴趣,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时候,他不免会想到当设计师最后与模特们一起出来致谢的时候,他这个位置,陆一满能不能看到他。
看着手里的邀请函,他顺着痕迹一点一点的往里折,只是他的动作太笨拙,没能复刻那一朵纸玫瑰。
有些遗憾的重新将邀请函展开,他抚平上面的褶皱,细致地叠好放进口袋。
“于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清朗的声音让他耳朵一动,他回过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眼中闪烁的光彩迅速褪去。
他冷着一张脸回头,用后脑勺对着对方。
理德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又不好了。
但他不在意,他贴近于怆的身体说:“于先生,没想到你也对秀场感兴趣,我很高兴我们之间有相同的爱好。”
于怆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且挪了个位置,将和他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私人时间,他并不需要和对方维持社交礼仪。
理德看着他的反应,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疑惑。
不过理德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即便于怆摆出了这样的态度,他耸了耸肩,也没有在意,而是长腿一翘,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的方向。
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珠宝商小公子的身份,又因为他对于怆的态度而有不少人将视线看向了于怆。
被打量的于怆将冰冷的目光扫过去,那些人一顿,礼貌的收回目光。
时间跳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无数的聚光灯亮起,那些还游离在周围的客人也都礼貌的入座。
第一位模特出场了。
是一位长相非常美艳大方的白人模特,她身上一件薄纱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的极为吸睛,一走一动皆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风情。
看这些美人模特走秀确实是一场令人享受的视觉盛宴。
随着一个个模特出场,四周安静的呼吸可闻,每个人都很有涵养,用欣赏的目光看向秀场。
在这之中,唯有于怆的目光依旧冷静。
“很美吧,无论是珠宝还是服装,都拥有让人沉醉的魔力。”
于怆侧头看了理德一眼。
他还以为对方看的是模特,原来是在认真欣赏设计师们的作品。
“哇哦!”
四周响起了小小的惊呼。
他看向舞台,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个黑人模特。
她们高而瘦,脖子纤长,皮肤光滑且黑亮,一袭拖地的红色礼裙华丽的不可思议,黑与红的色彩碰撞带来极为明显的冲击力。
但引起人们惊呼的却是两位模特身上金红色的彩绘,从她们的胸口蜿蜒至她们的脖子,在她们身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玫瑰。
很美丽,也很惊人。
仿佛她们身上的红色礼裙就是那一朵盛开的最娇艳的花,而她们是茁壮又富有生命力的枝干。
在两位模特出场的那刻,于怆的瞳孔就开始震动。
而原本沉醉在欣赏中的理德慢慢也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他打量着模特身上的图案,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于怆的脖子。
那一圈神秘瑰丽的藤蔓纹身与暗红的花朵交织在一起。
只是原本于怆脖子上看不出模样的花变为了极致盛放的玫瑰。
于怆挺着背,不受控制的滚动着喉结,他定定地看着台上的模特,心脏开始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陆一满的作品。
他如此笃定,甚至因为在场的所有人还沉浸在欣赏中的时候,他就因为怀揣了这样一个小秘密而感到紧张和雀跃起来。
理德惊讶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舞台的方向。
在那两个黑人模特之后,一道黑与白碰撞的极为清晰鲜明的身影走上了台。
黑色的婚纱,冷白的皮肤,蓬松的裙摆,微卷的半长发。
对方比所有模特都要高,身形不那么柔软,却紧致又富有力量,卷发的波浪挡住了模特的半张脸,只有一只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微抿的唇。
在拥有明确的条件下,设计师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模特。
同样都是作品,他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作品。
穿着常服在最后排的黛妮惊讶地捂着嘴。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她,因为她的位置太不起眼了,也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模特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男人。
可他们同样知道,那个男人很美。
陆一满走向舞台中央,他冷艳的脸看起来有些高不可攀,可他身上的神秘与不可触碰的禁欲又引得人收不回目光。
突然他低下头,向着一个方向笑了。
身上那种黑与白相碰的神圣感一下就被冲散,禁欲与冷艳被打破,挑.逗的就是来自原始的欲.望。
与陆一满对视的那一眼让于怆的心脏升到了顶点,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心跳扑通扑通响的剧烈。
在这之前,他的胸口藏着一把钥匙,他丢掉了。
可现在他又觉得他需要一把更为牢固的锁。
他想把陆一满藏起来。
舔了下唇,他的颧骨有些红,看起来有点像喝醉了酒。
陆一满经过他的位置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只高跟鞋。
哦!天呐!他在挑.逗他!
所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于怆。
于怆放在腿上的手蜷了蜷,他的视线盯在那一只高跟鞋上,想要拿走藏起来的欲.望蠢蠢欲动地鼓动着他的心脏。
但工作人员很快就上来拿走了它。
他眼里有些遗憾。
……
最后是设计师们与自己的模特一起出来谢场的时间。
各种各样年轻或英俊的设计师们自信昂扬的站在模特中间,他们为这场秀带来了非常鲜活的能量。
而当陆一满出现的时候,其他人笑着发出惊呼。
“黑天鹅。”
是的,他们给这个美丽的男人取了个新名字。
神秘高贵的黑天鹅。
他微卷的长发依旧挡住了他半张脸,却让他看起来那样美丽优雅。
即便穿着如此繁琐的女式婚纱,他坦然又自如的身姿也为他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牵着两位黑人模特的手,他礼貌而又温和的向观众致谢。
看起来他完全不像个籍籍无名的新人设计师。
他太淡然了。
仿佛任何问题都无法难倒他。
陆一满感受着四周向他投过来的目光,这之中有一道视线极为不同。
里面的专注与翻涌的热度直勾勾的将他网住,交织出极为直白的热切。
他余光一瞥,嘴角扬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第26章
进到后台,陆一满还没有卸妆,黛妮已经等在了那里。
对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身上的黑色婚纱。
当然,如果她没有退出的话,穿上这件婚纱的会是她,她会是今天万众瞩目的“黑天鹅”。
“先生,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我迟到了就将我退出,这未免有点太不公平了。”
黛妮的眼里聚着怒火,同时还有一丝露.骨的嫉妒。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快要丧失理智了,明明是她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这样失之交臂,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黛妮小姐,你现在的质问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撩开额前的卷发,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从未像现在这样凌厉。
“黛妮小姐,作为一个模特,你实在太糟糕了,你完全违背了你的职业道德,且没有任何的契约精神。”
尖锐的语气让黛妮脸色一变,斯文高挑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极有压迫性,让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可那双直视她的眼睛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道,让她的隐瞒和侥幸都化为袒露出来的肮脏。
对方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认为我一个没有名气的小设计师不会发现你的秘密,发现了也不会做什么,毕竟如果我不想我的秀场变得一塌糊涂的话,我仍旧需要你。”
陆一满很冷静,可他的冷静在此刻却显得更为冰冷。
“虽然我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太高估你和你男朋友的实力了,并且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你的职业生涯,你太愚蠢了。”
黛妮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完全说不出话。
确实如陆一满所说,她与此次一位参赛的设计师是情侣关系,她作为被剩下的模特,最后一位设计师势必会将她选进去。
即便那个人不是陆一满,也会是另一个倒霉蛋。
只是陆一满此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待人处事非常疏离。
黛妮完全没有任何机会靠近他,对方也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看起来好接近。
所以她故意迟到了彩排,这无论是对设计师心理上的打击还是应变能力都非常有影响。
更何况是一个远赴异国又没有任何靠山的新设计师。
如果对方不想在第二天出丑的话,他应该十分紧张且焦虑。
可事实上陆一满处理事情的态度异常果断。
当天晚上黛妮就收到了退出这次秀场的消息。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因为这不仅仅只是退出一场秀,而是作为一个模特,她被设计师除名了。
可慌乱只是一时的,因为她不认为对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新的模特。
而且主办方的态度处于冷漠的中立方,即便他有新模特也要通过主办方的审核,以防临时变动对其他设计师产生的不公平性。
当然,如果陆一满执意要除名他名下的模特,只要他有能承担后果的能力,主办方也完全不会干涉。
所以他自己上场了。
从未有人忽略这是一位非常年轻且俊美的设计师。
他不如西方男人那样坚硬高大,高而瘦的体型看起来如松竹一样优雅,同样,他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最后,他冷白的皮肤也极其符合那件黑色婚纱的主题。
黛妮完全可以被取代。
“先生,我不想这样,我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有些慌张了,一个模特被设计师除名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尤其是今天过后,这位设计师的名气只会比她以为的还要大。
“我并不想听你的辩解,黛妮小姐,你应该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脸色,而是径直走向了换衣间。
发生这种事,他当然不可能不生气,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的愚弄,以及自己的心血被这样愚蠢的践踏。
而停留在原地的黛妮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
她不明白对方看起来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处理事情的态度上这么残忍。
……
陆一满换好衣服之后直接走出了后台。
今天的所有作品都将由主办方来处理,后续会进行展出以及拍卖。
而拍卖的最高者则是这场交流赛的最终冠军,冠军会获得拍卖所得利润的百分之六十,还会接受IM杂志的采访。
IM作为近期崛起的时尚杂志,其中的受欢迎程度是让一些老牌杂志都嫉妒的程度。
它们更为新奇和大胆,也总是在追求更有趣的突破。
所以一场没有任何大牌设计师支撑的秀场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因为无论是主办方还是合作的IM杂志,包括各个地区来参赛的设计师,所有的最终目的都是获利。
无论是金钱还是名气,抑或是人脉。
而被邀请来的观众当然也不是普通的群众,从这样的秀场能看到珠宝商小公子的到场就能猜到大概了。
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陆一满应该关心的范畴。
他一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外面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笔直地站在已经空寂的大门外。
陆一满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穿黑色之外的西装。
人看着少了些板正,多了点鲜活气,而且从精致的宝石袖扣还有暗红色的刺绣领带,都能看出来对方精心的打扮过。
尤其是那条暗红色的刺绣领带,实在……太显眼了。
他握拳轻咳,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而听到他声音的于怆立马转头,漆黑的眼睛在路灯下映出了一抹光。
他眼神柔和,依旧卷曲的长发为他俊美的脸添了几分煽情的浪漫。
在他踏着身后金碧辉煌的光向站在路灯下的于怆走过去的时候,于怆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于先生,在等人吗。”
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等你。”于怆看着他目不转睛。
他略微一顿,看向于怆的眼眸有些轻微地闪烁,随即变得幽深。
他嘴角弯起,眼神在背光的阴影下深不见底。
“要一起走走吗。”
“好。”
等在一旁的助理:“……”
他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只好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以防被发现,他还要开一段停一段。
主要是夜深人静的,他怕到时候两人要车的时候找不到车。
……
秀场虽说是八点开始,可现在也接近凌晨了。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走过去的时候会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谁也没说话,气氛很安静。
陆一满的内心也很平静。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里面总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很多东西,已经形成本能的去思考,去衡量,去权衡利弊。
但现在,他确实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哪怕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一声极轻的喟叹像风一样散了出去。
于怆立马转头看向他,随即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陆一满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他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于怆,对方把身上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
“于先生,你不冷吗。”
“你冷。”
陆一满穿得太薄了。
他神情微缓,轻声道,“谢谢于先生。”
于怆又看向他。
他见过陆一满很多样子,那些样子都像一幅幅画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
当他想起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原来陆一满留给他的印象这样深刻。
看着陆一满的侧脸轮廓,他逐渐出了神,偶尔他们的肩膀轻轻擦过,带着蹭动的手臂,会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陌生的麻痒。
以致于让他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蠢蠢欲动的想做些什么。
现在他的眼里、脑海里都已经全是陆一满的样子。
浮动的情绪压迫着他的心脏,越走越僻静,彼此的肩膀再次蹭过的时候,他伸出了手。
陆一满肩上的衣服滑落,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抓住了那件大衣的衣袖。
“……”
在短暂的沉默中,通过于怆的表情,陆一满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想笑,可看着于怆有些石化的表情,他又没忍心笑出来。
为了保护于怆的面子,他打算打个圆场。
“我不怎么冷,于先生你……”
他话没说完,倏地低下头,看着于怆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修长的指尖穿过他的手心,拉着他,掌心与他紧密的贴合。
他抬起眼,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在不停地闪动。
显然,他很紧张,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表露。
但他又很诚实,他想牵陆一满的手。
他喉头一紧,一种猛然升腾的满涨感让他用力攥住了于怆的手。
于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这股力道同时攥住了他的心脏,刚刚的忐忑瞬间变为一种极为激烈的情绪。
他只觉得他陷进了陆一满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里。
“陆一满。”
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又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总是通过叫他的名字来让自己的情绪有一个出口。
“嗯。”
陆一满应了。
只是略低的嗓音为周围粘稠又焦灼的空气添了把炙热的火。
之前在秀场平息的热意更加剧烈的翻涌起来。
于怆的心脏跳的几乎要炸开。
他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心跳。
他也直到现在仍旧不知道这叫做心动。
只是嘴里不停分泌的唾液和把头脑烧的恍惚的热度让他极为渴望陆一满的靠近。
他好想要他。
2
于怆的那双眼睛全是他,也只有他。
这是他一直都想要的。
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于怆的脸颊,捏上了他的下巴。
于怆看起来已经完全陷了进来。
很显然,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想必之前与余恣明也从未有过如此暧昧又热烈的心绪起伏。
这样的发现莫名让陆一满有一种成就感。
好像于怆在慢慢成为他的战利品。
饱满润泽的唇在月下柔软的不可思议,于怆抬起脸,瞳孔微微颤动,紧抿的唇张了又合,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于先生,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温柔的声音轻轻擦过他的耳畔,连同心尖被勾出了一阵酥痒。
温暖的大衣重新披在了于怆身上,陆一满适时的抽离,让于怆提起的心脏猛地坠落,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迅速席卷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视线追着他,里面显而易见的失落和茫然让陆一满抬起眼,伸手将他额前垂落的发挑了上去。
“回去吧,太晚了。”
陆一满对他笑了一下,转过身率先离开。
于怆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却只抓到了空气。
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同时心里巨大的空虚让他垂下眼,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而走在前面的陆一满双手插兜,一向温和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昏暗的月下蒙着一层晦涩的阴影。
那只被于怆握过的手藏在口袋里,冰冷的空气已经驱散了留在上面的温度。
可还是有一种可怕的感觉透过他的毛孔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乱了。
……
回程的路上比来时还要安静。
这里离陆一满居住的酒店很近,却离于怆的酒店很远。
助理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车开回了秀场的大门外,此时里面金碧辉煌的灯全都熄了,整条大街只有一盏盏路灯还有朦胧的月光。
“我到了,谢谢于先生今天来看我的秀。”
此时在德国的深夜,酒店温暖明亮的光探出了台阶,但他却没有要邀请于怆上去喝杯茶的想法。
当然,于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站在他面前,一双黑眸直视着他。
陆一满与他对视,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怆低下头,认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金红色的邀请函。
他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陆一满。”于怆重新看向他。
“我想要……”
他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一支玫瑰。”
金红色的邀请函递到他面前,于怆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是极为专注和认真的表情。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伸出手将邀请函接了过来,上面的折痕还没有消失,但也已经很淡了。
“好。”
在已经夜深人静的路灯下,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陆一满认认真真的为他折了支玫瑰。
于怆始终看着他,漆黑的双眼从未移开过一分,那里面的倒影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陆一满的样子清晰地印了进去。
将折好的玫瑰送到于怆的手里,于怆接过来,抿了下唇,他不会笑,眼睛却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带着小孩子得到糖果的喜悦。
他眼神温柔,看着他爱惜的将玫瑰放进上衣的口袋,又看见他抬眼看向自己,里面闪烁的微光似乎是在求得他的认可。
“很适合。”
就像那天在明珠海岸他送他的那枚玫瑰胸针。
……
拍卖的时间敲定在三天后,任何人都可以前去观赏。
当然观赏者和拍卖者是不同的身份,需要不同的请帖。
于怆看着理德故意将手里的黑色请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一派冷漠。
“理德先生,请问你对我方的条款有任何异议吗。”
“当然没有异议,只是你明白,‘Jennie’属于高奢品牌,它美丽圣洁,如果贸然接受其他的品牌,可能会对‘Jennie’造成一定的影响……”
“啪”的一声,于怆合上手里的合同,立马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谢谢理德先生今天愿意抽出时间来与我见面。”
于怆说着没有感情的话,头也不回的背影走的极为干脆利落。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合作的意思。
接连两次无意义的见面,让于怆觉得无比厌烦。
他讨厌浪费时间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身后却突然传来理德的大笑。
他回过头,就见这位穿着考究,贵族气息极为浓郁的贵公子在咖啡厅笑的极其没有形象。
鉴于上次糟糕的体验,所以这次见面是于怆订的地方。
可现在感受着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他又觉得糟糕极了。
“于先生,你真的是个可爱的男人,我想一定有人这样夸过你。”
理德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打量,他长腿一翘,夹着手里的黑色请帖,挑着眉道,“其实我今天是来给于先生送请帖的。”
拍卖会的请帖,没那么不好拿,但也没那么好拿。
至少拍卖者身份的请帖需要一定的名望和财力。
于怆当然可以拿到,不过理德作为东道主,他总是更容易获取便利。
“难道于先生不想去看看你的情人最后能不能拿下拍卖会的冠军吗。”
好吧,理德也得承认,他就是想听于怆多说说话。
他大概已经了解了,这个冷漠的男人只有在公事上才愿意保持基本的交流,可那也能称得上少言寡语。
但一旦跳出这个身份,对方更是惜字如金。
他很遗憾对方有如此迷人的嗓音,却吝啬的不愿意展示它。
“情人?”于怆在短暂的怔愣后,有些茫然地看着理德。
看到他的反应,理德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难道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
于怆没有感情经验,他拥有成年人的本能反应和欲.望,只是他是个连情感都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的人,他也很难在这些事情上进行深刻理解。
但他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他很快恢复成冷漠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理德,冷冷地说:“与你无关。”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而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先生在走出去之后突然又退了回来,板着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礼貌的从理德手上拿走了那张请帖。
浪费了他们大老板两次见面的时间,一张请帖而已,应该的。
秘书先生向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吃亏。
……
作品在拍卖前需要展示,这次只需要假人模特就够了。
但陆一满的“黑天鹅”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主办方希望他能亲自进行展示。
“谢谢,但我并不想再穿第二次。”
他礼貌的婉言谢绝,主办方仍旧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只是见他态度坚持,主办方才可惜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次拍卖会将所有的设计师都聚在了一起,这是自上次秀场结束之后,大家第一次相对正式的见面。
而今天也会得出结果。
陆一满看到了那个白人设计师,对方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与人交谈,他只粗略地扫了对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他那一眼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那双眼睛立马冰冷地看向他。
里面蕴含的嫉恨让陆一满眉心微蹙,垂下的睫羽挡住了眼中的晦色。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设计师们可以进行观赏,但不能影响拍卖过程。
出门的时候,那个白人设计师撞上了他的肩膀,很用力,铁一般的肌肉让他的肩膀一阵钝痛。
“让开,杂碎。”
清晰的脏话让陆一满的脸沉了下来。
一场不算官方认证的交流赛居然也能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嫉妒心。
不过一个能在秀场上做小动作的人,也不必要求对方有多高的职业素养了。
他走出门,肩膀上的痛意很强烈,对方与他一般高,却比他强壮很多,这样的力道即便他是个大男人也不能完全承受。
心情很不好。
他动了动肩,加深了这种痛感。
但他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不适。
“陆先生。”
在他路过一个包厢的时候,一个蓝色眼睛的男人笑眯眯地叫住了他。
他记得,对方是那天在秀场上坐在于怆身边的男人。
有名的珠宝商罗尔切的小儿子。
一个有钱有势又放浪的年轻男人。
他没有回应,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理德挥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那天看于怆的情人应当是个非常绅士且温柔的男人才对。
他不确信地追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过去。
只透过对方清瘦高挑的身形看出了沉沉下压的气势。
嘶……
第27章
因为陆一满的黑色婚纱反响很不错,所以作为最后一件展品出现。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没有丝毫的紧张,自信淡然地看着下面热烈的竞价。
之前被竞价过的设计师已经出现了不太好看的表情。
尤其是那位白人设计师,双目圆睁的模样让其他设计师全都远离了他。
“嘿,我想要这件黑天鹅的作品,你们该不会要和我抢吧。”
明朗的男音响彻了整个拍卖场。
哦,又是理德。
还想竞价的其他人默默放下了竞价牌。
拍卖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其他人。
他不太想把价压在这里,毕竟他们拍卖馆也是要吃回扣的。
“五号包厢报价了!”
拍卖师眼睛一亮,洪亮的声音立马响彻整个拍卖场。
其他人皆是一脸惊异的表情,理德已经明确出了这个头,还有谁这么不给他面子。
令人意外的是理德却没有再往下竞价了,看样子是打算让给五号包厢那位客人。
拍卖师眼疾手快,立马落锤。
最后一件展品以最高价落入了五号包厢客人的手里。
同时,陆一满将是此次交流赛的得胜者。
其他人皆是一脸不甘或遗憾的离开。
陆一满看向五号包厢的方向,眼里若有所思,随即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起身离开,那位白人设计师却喘着粗气拦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看起来非常的愤怒,甚至隐隐有些失控的迹象。
他有些凝重地看着对方暴起的青筋,冷静地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该死的杂碎,你竟然除名了黛妮!”
他眼眸一沉,淡声道,“我想那是你和她应当要承担的后果。”
“闭嘴,全都是因为你!”
男人失控的大喊出声,随即像堵墙一样向他冲了过去。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行为将路过的女士吓得纷纷尖叫起来。
陆一满看着对方明显不对的状态,表情闪过一丝沉重。
即便他看起来是个高挑又成熟的男人,可他修长的体型在健硕的男人面前还是太瘦弱了。
会出现流血事件这一可怕事实将现场的上流人士全都吓得方寸大乱。
陆一满却身子一侧避开了对方,同时伸出脚,对方没有减速的身体立马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抬起头的那刻,两管分外鲜明的鼻血染红了地板。
他低头看着对方,轻声说:“先生,你是否需要叫医生。”
预料中一拳爆头的场面没有出现,看到男人止不住的鼻血,又听到他那句话,围观的众人纷纷沉默。
这……倒也没到去医院的程度。
再一看他一只脚踩在对方的身上,云淡风轻的姿态下是暗自用力的腿。
其他人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别看陆一满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其实他打架可阴了。
如果男人还要攻击他,他不敢保证他不会让对方在这里失态。
地上的鲜血似乎刺激了男人的情绪,对方完全不顾自己受制于人的姿势,猩红着双眼彻底失控。
没料到这种情况的人又开始尖叫起来。
可就在男人扭过身翻起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顿,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反应。
现场的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叫的更大声了。
拍卖场的工作人员这才带着警察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的就是一个健硕的白人男士没有反应地趴在地上,他身边站着两个亚洲男人,其中一个亚洲男人的腿还踩在白人男士的身上。
“是他先对我产生恶意攻击,我们只是正当防卫,现场有监控和录像可以证明,另外,他只是晕倒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陆一满微微一笑。
“我确信。”
因为他有经验,昏迷时间的长短主要看于怆下手的力道。
其他人还是不信,甚至他们怀疑这个男人的脖子已经断了。
“我建议现在还是先将这位先生送去医院……”
话没有说完,突然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跑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白人男士,立马白着脸扑倒在他身上。
“黛妮,他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六神无主的黛妮才抬头看向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过到快要哭出来。
“很抱歉,先生,我已经说了这与你无关,是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请你谅解,我已经知道错了,是我私自想在你的秀场上做手脚,他只是默认了我的行为。”
看样子黛妮这段时间并不好过,至少在模特圈,她的行为会被诟病。
“他并不是故意要攻击你,他有躁郁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请你不要与他计较,先生,求求你。”
没有上妆的黛妮是个非常年轻且漂亮的女孩。
他安静地看着对方,在对方胡乱说了一通没有条理的话之后,他半蹲下来,温柔地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他需要去医院,黛妮,把眼泪擦干,好吗。”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黛妮的面前,黛妮擦了擦眼睛,好半晌之后,起伏的情绪才逐渐得到平复。
而在此期间,理德已经将无关人员都清场了。
这让陆一满多看了他一眼,当然,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淡然地移开了目光。
黛妮垂眼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睛一眨,又要落下泪来。
“先生,很抱歉,当初的事是我冒犯了你,只是他太焦虑了,也太在意这次成果,我不想再让他这样下去,所以在他的默认下,我选择了做出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她垂下眼,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真的很抱歉,他只是不能接受因为你而导致我丢掉了工作。”
“我明白。”陆一满温和地看着她。
在他的冷静安抚下,黛妮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向他礼貌的表达了歉意后,对方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男人带去了医院。
这件事能发展到现在是陆一满没有想过的结果,当然,透过他毫无波澜的双眼,他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看法。
待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分给了于怆,却见他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摇摇欲坠的立马要栽倒在地。
他连忙伸出手将于怆搂进了怀里。
之前因为着急还没有反应,此时平复下来,于怆晕血的症状立马开始发作。
“于怆。”他低声叫着他的名字,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对方浑身都软的没有力气,虽然不至于失去意识,但也没有多清醒。
他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一瓶药从对方的口袋里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理德伸手将它捡了起来,却在看到药瓶上面的字后猛地顿了一下。
谢谢老天爷,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学习过中文,所以看得懂。
“理德先生,麻烦将药拿给我。”
陆一满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并不在意那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
理德神情复杂的将药递给了他,他并不知道于怆晕血,此时有些犹豫地问:“需要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吗。”
“不用了,谢谢。”
他抱着软绵绵的于怆走下了楼。
而迷迷糊糊神情恍惚的于怆缓慢地抬起手,像要找什么支撑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辫子。
……
于怆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房间内没有常点的熏香,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抓紧身下的床单,有些茫然地张开嘴。
“陆一满。”
他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寻找陆一满了。
正坐在阳台外抽烟的陆一满动作一顿,伸手掐灭了烟头,待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淡之后才打开落地窗走了进去。
他身上带着风的凛冽,语气却很温柔。
“怎么了?”
这个时候,于怆才发现这不是他住的酒店,而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表明这是陆一满的房间。
他脸还有些白,但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床沿微微下陷,陆一满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向他的脸颊。
“还好吗。”他轻声询问,刚刚在梦里,于怆还在出冷汗,且总是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
于怆回答了他,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
他有些好笑,“怎么了,要喝水吗。”
于怆摇了摇头。
以往每一次他还是会在苏醒后害怕,那是生理性的恐惧,即便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自己知道,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很不舒服。
现在看着陆一满柔和的眼神和好看的笑容,一种巨大的安全感牢牢地包裹着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张开手,定定地看着陆一满说:“抱一下。”
说完之后,他抿了下唇,重新带着询问。
“可以吗。”
在陆一满的温柔中,他也渐渐学会了该如何向喜欢的人表达温柔。
哪怕现在只学会了一点点。
“当然。”
陆一满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他总是喜欢在对方的眼里找自己,在这样堪比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找到自己之后,他将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伸出手抱住了于怆,感受着对方像小孩子依偎一样将头轻轻地靠在自己肩上,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不常有的情绪。
那就像一个小火苗,在温柔却疏离的外表下渐渐浮出来的柔软。
于怆会每天给于舛一个拥抱,安抚他不安的内心。
可于怆相同的年纪同样是个孩子。
他也会害怕,也想从别人的身上汲取安全感。
陆一满看起来是柔和无害的,但他的身体却是冷的。
只不过现在,两团都不算炙热的火聚在了一起,他们都公平的从彼此身上分到了一点点温暖。
2
月下降临的时候,陆一满对着电脑处理国内的工作。
彭多多不亏发挥了他资本家的特质,在他出国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一切事宜彭多多都处理好了。
当然,主要是靠金钱排除万难。
甚至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名下已经拥有了十几个员工,包括前台,运营,客服,财务,还有秘书……
而他已经是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兼大股东。
他有些哭笑不得,在还没开始挣钱的时候,光是这些工资就赔出了不少。
彭多多倒是看的很开,等他受IM时尚杂志采访的消息一出,彭多多那里立马开始紧跟其上。
而且他还有混商圈的二姐,混娱乐圈的大哥,怎么也赔不了钱。
大概是彭多多第一次试着发展自己的事业,所以他热情度很高。
陆一满也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毕竟钱都是彭多多出的,他也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只是尽可能的自己多出些力,审核一下工作室接的项目,再负责开一些线上会议。
当然,目前他工作室的员工还没有见过他真人,不过彭多多已经打点好了,严禁对首席设计师兼老板产生任何不正当的联想。
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圈子十男九gay,目前陆一满像只花蝴蝶一样浑身都散发着引人注目的荷尔蒙,他得帮陆一满坚守住他贞操的最后一道防线。
甚至还将此条例写进了工作室的规章制度里。
不过这些事陆一满全都不知道。
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他指尖一动,侧头看了过去。
穿着睡衣长裤的于怆身上披着一条宽大的白色毛巾,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很多。
其实于怆年纪本来就不大,只是他总是一身低气压的黑色西装,不爱说话又不笑,样子就比实际年纪看起来要老成。
不过他心理年纪确实要比他实际年纪要小。
他笑了一下。
于怆在苏醒之后也没有回自己的酒店,陆一满也没有提,于是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不擦干头发不冷吗。”
他笑着问了一句。
于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现在看着有些呆,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放松,思绪也跟着一起放空了。
听到他的话,于怆慢腾腾地抓着毛巾盖在了头上。
然后又不动了。
他戴着眼镜,看着褪去了外壳的于怆露出他内里的柔软,镜片后的眼眸不由得幽幽转深。
“过来。”
于怆很安静地走到了他身边。
或许是夜色浓稠,又或许是私密的空间增长了这样的暧昧,更亦是陆一满浮动的内心也有些失控。
他坐在地毯上将于怆圈进了怀里。
于怆很乖。
从被他带回酒店之后就一直很乖。
那种围绕在陆一满身上的安定感早已将他俘获。
他像个茕茕独行的小动物找到了窝。
宽大的毛巾盖在了于怆头上,将他的脑袋压的一垂一垂的,他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盯着他露出的后颈,那一块光滑的皮肤在毛巾下时不时的晃过他的眼。
于怆不是他那样冷白的皮肤,可若是印下一个吻痕,那也一定相当好看。
陆一满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目光,将毛巾从他头上拨开,微翘的头发露了出来。
“吃药。”他拿出今天从于怆口袋里掉出的药瓶,上面标好了用量,想必也是为了防止于怆自己不记得吃或需要他人帮忙的情况。
于怆身体一僵,他抬头看向陆一满,漆黑的眼睛被吊灯映的很亮。
“怎么了,如果不想吃的话就待会儿再吃。”
他神色淡然,说完就要将药瓶放好,于怆却伸手将药接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药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碎了。
他一顿,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动作,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药的苦味。
于怆当然不是没有味觉,他或许只是习惯了。
等嘴里嚼碎的药全都吞了,于怆又抬头看向他,张开了嘴。
“啊。”
全都吃了。
他眼神柔和下来。
“要不要喝水。”
于怆摇了摇头,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看着他。
静默中,他脸上的表情沉寂下来,胸中压抑的情绪终于攀升至顶点。
他捏着于怆的下巴吻了上去。
“嗯……”
在于怆震动的瞳孔中,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苦,很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苦。
高挺的鼻梁擦过于怆的鼻尖,他含着他的唇,一步一步带着无法自控的进犯侵略了于怆的口腔。
于怆被迫仰着头,他眼中是高高悬挂的灯,蜷缩起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辫子,他迟钝又紧张,僵硬又茫然。
而后在火热的温度中腰眼一抖,瘫软着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敏.感,耳垂很敏.感,脖颈很敏.感,被吻的深了同样也很敏.感。
最后一点苦味被搜刮干净,陆一满的手已经在于怆的下巴上捏出了印子。
他抖动着睫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压下了眼中的情绪。
看着双眼迷离,嘴角泛着湿意,还在喘气的于怆,他移开目光说:“喝点水吧。”
拿起桌上的杯子递到于怆嘴边,于怆低下头安静地喝了,黑发下的耳朵红的烫手。
他的视线盯在上面,没多久,于怆的后颈也红透了。
而于怆埋在杯子里很久都没有抬头。
他抿了下唇,喉结滚动,也久久没有开口。
安静的氛围只延续到门铃响起。
他拿杯子的手很稳,于怆却抖了一下。
“我去开门。”他将杯子放在他的手里,起身站了起来。
当他离开的时候,温暖消失,冰冷的空气瞬间驱散了于怆后背的温度。
于怆的视线下意识地追着他,抿着被水浸湿的唇,又忍不住将水珠舔了进去。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西装革履的秘书先生。
“这是大老板的西装,大老板晚上会失眠,所以房间里需要点熏香。”
秘书先生板着一张冷漠的脸,公事公办的将手里的袋子交到陆一满的手里。
助理先生还在惊惶于大老板进了其他男人的房,睡了对方的床,秘书先生已经雷厉风行的将这些琐事都安排好了。
“明天早上会进行最后一次合作会谈,我大约会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来接大老板。”秘书先生站的笔直,交代清楚之后,点头弯腰道,“打扰了。”
然后迈开脚步走得极为干脆利落。
陆一满关上门,回过头就对上于怆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静地回看过去,微笑道,“我先去洗个澡。”
放下手里的袋子,他拿起换洗衣物走向浴室,从始至终,整个人都没有任何的慌乱,得体又游刃有余。
当浴室的门关上的时候,于怆轻轻张开嘴。
“陆一满。”
他的脸迅速升上红晕,心脏剧烈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一种陌生又跃跃欲试的情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而进入浴室的陆一满摘下眼镜,那双被镜片遮挡的双眼终于露出了里面的闪烁和动摇。
……
当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于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能是吃过药的缘故,对方睡的有些沉,连他走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将他惊动。
他俯身将于怆抱了起来,入手是属于男人紧致的腰线与并不轻柔的重量。
但这对于他来说刚刚好可以将他的怀抱全部充满。
他将于怆抱上了床,于怆睡得很安静,也没有任何不好的习惯。
只是这个样子的于怆看起来恬静又令人心软。
他静静地看了他很久,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走向了阳台。
今天的月亮不是很圆,却很亮。
他背靠着身后的栏杆,仰头看着烟雾从自己的面前飘散。
那张温和俊美的脸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表情,在月下的描摹里是清冷漂亮却疏离的五官。
“于怆。”
“于怆。”
“于怆。”
他一声一声极轻地念着他的名字,夹在指尖的烟燃烧着星点的火光,他看着头顶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过了很久很久,烟灰从他的指尖坠落,他发出了一声不知是何情绪地喟叹。
“于怆……”
……
陆一满从沙发上醒来,他身上盖着毯子,坐起身的时候,连肩侧的辫子都没散。
于怆恰好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你的秘书说八点会过来接你去谈合作,现在七点,你要吃早餐吗。”
他今天下午才接受IM杂志的采访,相比起来,他有一整个上午的空闲时间。
“还是吃点吧,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没有等于怆回答,他已经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赤脚走向了酒店套间的小厨房。
而明显张开嘴想说什么的于怆蹙了下眉,随即抿紧唇,视线紧紧地追着他的方向。
只是他却没有回头。
等于怆洗漱好,衣冠楚楚地走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荷包蛋和牛奶。
同时换好衣服的陆一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之前慵懒的家居服变成了整洁得体的衬衫和修身长裤,人看起来俊美又挺拔。
于怆却觉得还是之前放松下来的陆一满更好看。
等他入座之后,于怆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他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于怆却垂眼认真地吃着早餐。
看着他们抬起的手臂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提。
简单的早餐吃的很安静,于怆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之后,两只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身姿板正,认真地看向他。
“很好吃。”
他抿了下唇,又添了句,“谢谢。”
陆一满瞥了眼他紧张又笨拙的小动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你喜欢就好。”
温柔的声音抚平了于怆从清晨起来就忐忑不安的内心。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看得陆一满一阵好笑。
“那我走了。”
或许是那句话给了他鼓励,于怆站起来,单手扶了下领带,整个人都有些气势凛然。
“等我回来。”
说完就挺着背走出了门,整个过程头也没回,身姿极为挺拔。
而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早餐,好半晌,他才笑出了声。
第28章
于怆离开之后,陆一满没有继续处理工作。
他夹着一根烟,看着外面明朗的天。
随后他又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他觉得他有点像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
好吧,即便昨天他只是要了个吻。
可那代表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要不然他就该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烟很快抽了大半,最后一点火星燃尽的时候,他又点了根烟。
这时手机传来一张图片,是正襟危坐的于怆,对方蹙着眉头,看起来正在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
号码是陌生号码。
但他知道,那是理德。
只有理德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虽然很巧,但理德就是陈先生希望他能结交的那位朋友。
不得不说,陈先生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他既能和白发苍苍的杨教授做忘年交,也能认识像理德这样外放跳脱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陈先生志不在商场的话,恐怕和现在的上三家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他认出了理德,恐怕理德也早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这里一直没有联系理德,也不知道理德是从哪里要来他的联系方式,不过这种事对于对方来说应该也不难。
——“嘿,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理德用蹩脚的中文参杂着德语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也不用等他回信,又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是于怆喝咖啡时抬起的手臂,镜头正对着他的袖口。
——“里面竟然藏了一朵花!”
——“天呐,真是可爱的宝藏!”
连续好几个惊叹号表达了理德强烈的情绪。
他眉一沉,冷静地打了个电话给他。
那边的理德正偷偷对着于怆打量,突然打来的电话把他吓了一跳。
“老天,我的手机差点掉进咖啡杯里!”
理德不满地发出一声抱怨。
而于怆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理德向来是个自来熟的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兴冲冲的对着电话说:“你看到了吗,很可爱对不对!”
他自认为他没有点名重点,于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实际上他盯着于怆的眼睛兴奋的快冒出了火光。
于怆的眉皱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次之后,他不会再接受理德的邀约,也不会再与对方达成任何合作!
“理德,你真没礼貌。”
陆一满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理德撇了下嘴,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说:“难道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指责我吗。”
他有时候还真讨厌这样时刻保持高尚的人。
难道对方就没有任何失态的时候吗。
陆一满从嘴里吐出一口烟,轻声说:“当然不。”
“那你是想和我交朋友吗。”理德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于怆又皱了下眉,然后端起咖啡杯侧过了身体。
用行动表示,吵死了。
“我要你把与于怆有关的所有照片都删掉。”
温柔淡然的语气却吐出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言语。
理德一愣,随即饶有兴致地盯着于怆,笑着说:“如果我不呢。”
“那我晚上就去找你。”
老天爷,听听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可怕的话!
理德脸色一变,恨恨地说:“你这个没有情趣的男人,你不知道晚上是我的狂欢夜吗!”
他对于怆有兴趣,可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可爱的人都有兴趣。
刚刚那位为他送咖啡的小可爱他就很有兴趣,并且决定晚上去和对方“联络一下感情”,可陆一满这个男人太坏了!
好吧,他本来也只是想玩玩。
“男人的占有欲真可怕。”
他挑着眉嘟囔了一句,在于怆盯着他的目光中,他挂掉了电话。
于怆浑身都在冒冷气。
自从第一次见面理德留下了糟糕的印象,于怆和理德的每一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
理德能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可他就是喜欢约于怆出来,借着谈合作的名义听他多说几句话。
真可惜,他还录了音呢。
现在也只能删掉了。
“很遗憾我们之间无法达成共识,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再一次不欢而散,理德站起来想要握他的手。
既然谈崩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怆瞥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头也没回的起身离开,确定这次不会再有机会合作之后,他连再见也没有说。
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理德轻笑一声,他想他有机会会去对方的国家看看的。
能有这样有趣的人,那也一定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
车开出大街,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于怆让助理停了车。
他走了下去,可是在他刚走到花店的时候,阴沉的天就下起了大雨。
助理连忙要去送伞,却被秘书先生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却见深藏功与名的秘书先生看着前方,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于怆到的时机刚好,没有被雨淋湿,而打理花店的店长看着外面的大雨,又看向他,笑着说:“先生,这里可以躲雨,进来吧。”
抛掉工作场上的身份,私下的于怆不善言谈,甚至说过多的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他穿着大衣,里面还穿着西装,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他看起来就像个英俊的商场精英,可实际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紧了衣袖。
“你好。”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以防自己连续说过长的句子时会结巴。
“我想买花。”
店长高兴地看着他,热情地说:“请问先生想要什么样的花,是送给家人吗,还是送给爱人。”
于怆的脸有些红,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极了。
“玫瑰花。”
他回避了店长的问题,却又隐晦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书上说过,当你路过花店的时候,请为喜欢的人买一束花。
他正在学习如何表达。
“好的,先生请稍等。”
店长露出了笑容,立马去为他包好了一束热烈的玫瑰花。
每一朵娇艳的玫瑰都好像陆一满,像陆一满送他的玫瑰胸针,像陆一满那天在酒吧戴的玫瑰耳环。
又像陆一满那天在月下为他折的纸玫瑰。
他想起陆一满的时间越来越多,以后他看的每一朵玫瑰花都会有陆一满的影子。
心满意足地捧着手里的花,他转过身,只是外面的雨太大了。
他只好站在门口,不明白助理先生为什么不来接他。
店长本想借他一把伞,可看见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向这里走近时,他立马福至心灵的止住了声音。
于怆仰着头,直直地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
冰冷的雨滴溅在了他的脸上,又落在鲜红的花瓣上。
他眨了下眼,忽然看到漆黑的伞面撑在了自己的头顶。
心口猛地一颤,他顺着那只举在自己面前的手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对方笑的满脸温柔。
“担心你没有带伞就出来接你了,可是想想你是坐车回家,似乎不用我多此一举,但已经走出来了,就还是顺着这条路来找你了。”
于怆没有去想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他看着陆一满那双将他装进去的眼睛,好像一颗心都跟着陷了进去。
“回去吗。”
陆一满问他。
“好。”
于是他就这样站在陆一满的伞下跟着他踏进了水里,没有任何的犹豫。
哪怕是迎着磅礴大雨。
想必这也昭示着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于怆的选择永远都一如既往的直白。
这里离酒店已经不远了。
走出一段路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向陆一满。
陆一满耐心地看着他,为他撑着头顶的伞。
“送给你。”
于怆将手里的玫瑰送进了他怀里,又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玫瑰花,很漂亮。”
海棠花和百合花都不是他最喜欢的花,只是这两种花在他曾经的记忆里都占据了极为深刻的记忆。
于是他想起自己的喜怒哀乐时印象里只有这两种花。
可现在又多了玫瑰这抹热烈至极的颜色。
陆一满接住了怀里鲜艳夺目的玫瑰,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雨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并不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人的内心。
陆一满叹了口气。
他抬眼看向于怆,放低了伞。
“谢谢,我很喜欢。”
轻轻柔柔的嗓音让于怆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酥麻。
感受着唇上若即若离的温热与呼吸,于怆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
应该说,他的所有心动都来自于陆一满。
对方停在了一触即分的位置。
轻的好像是空气温柔地吻了他。
于怆被搅得心乱如麻,阵阵热气翻涌至头顶。
透过他迷离的眼睛,大概知道,他已经完了,他彻底陷进了一个名叫陆一满的漩涡里。
2
下午陆一满去摄影棚接受杂志采访,同时全程录像,届时这段录像也会全程播放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并没有过度修饰的外貌露出了他本来就气质出众的外表。
记者是个丰满又美艳的女人,紧绷的白衬衫将她的身体勾勒出极为性感的弧度,以至于她没能将所有的扣子都扣上,挂在脖子上的工牌恰好垂在她的胸口上。
“很荣幸能够见到你,陆先生。”
最后一句称呼,对方用了一句蹩脚的中文。
但里面的诚意还是让陆一满展开了笑容,他向来是个温和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当他愿意和一个人拉近距离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抗拒。
“我也很高兴能与你见面,格娅女士。”
他瞥了眼对方的工牌,又礼貌地移开目光。
“哦,你的德语真标准,不过我们也可以用英语来交流。”
语言通畅显然让对方觉得既惊喜又满意,这能让她的工作更加顺利。
更何况,没有人不喜欢和这样一个温柔又绅士的男士交谈。
格娅已经开始产生期待了。
“好的。”
他立马转换成英文,本就柔和的嗓音在一些尾音上变得更加动听。
格娅有些好奇,“我很少能遇到发音这样标准还掌握了其他几国语言的人,陆先生是特意学过吗。”
陆一满淡笑道,“是的,我喜欢学习,在年轻的时候尤其疯狂。”
他用了疯狂这个词,让格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以为这个词会离陆先生很遥远。”
因为无论是谁看到陆一满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出身上流社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又富裕的人。
这样的人得体又优雅,永远都维持着他的体面,斯文中带着绝无仅有的沉稳。
光是看一眼就能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是吗,可能大家都被我虚假的外表所欺骗了吧。”他眨了眨眼睛,开了个似真似假的小玩笑。
格娅听出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没有记者会不八卦,不过后面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时间有限,她也只好遗憾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她针对此次的大赛还有他的设计理念做出了采访。
格娅是个很专业的人,拥有绝佳的艺术细胞,陆一满不需要逐字逐句的向她解释,他们的沟通很顺畅,也很愉快。
“‘一剪刀工作室’,真是个特别的名字。”格娅的表情看起来很有趣。
陆一满笑起来,“我希望它能简单一点,这样或许会更容易被人记住。”
“你说得对,我想现在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记住了。”格娅友善地笑起来。
“据说你从未设计过男装,是因为女装更容易获得市场吗,你知道的,市面上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女人的钱更好赚,不过我也得承认,我们都是一群爱美的人。”
格娅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站在录制现场之外的于怆皱了下眉,俯身向秘书先生交代了什么。
秘书先生点点头,推了推眼镜之后离开了。
“不否认有这样的原因,很多男士都比较吝啬,我也是个吝啬的男人。”
他这句话似真似假,有些模棱两可,格娅多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似乎有些想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延伸。
即便他们是时尚杂志,可里面偶尔也需要一些吸睛的话题。
“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父亲。”
可陆一满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她开口的机会。
“他只在拍结婚照的时候穿过一次西装,那是问店铺借的,后来因为不小心染上了污渍,他无法还回去,只能忍着心痛买了下来,每次想起的时候,他总是为此感到懊悔,因为那些钱可以让他交两个月的房费。”
他微笑着,“不过他为我的母亲买了一件美丽的婚纱。”
“哇哦,那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的母亲。”
“是的。”
“请问你的黑色婚纱就是来自于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婚纱吗。”
“是的。”
他脸上的笑容变淡,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但只有一瞬间,他很快就恢复如常。
“那真是独特的灵感,想必也是表达了你父亲对母亲的爱吧,一个贫穷又年轻的小伙子对自己的西装如此吝啬,却愿意用积蓄为心爱的女人买一件婚纱。”
格娅女士已经沉浸在自己浪漫的幻想中了。
陆一满却笑着没说话。
“请问那套西装还在吗。”
如此具有独特意义的东西应该会好好的保存下来吧。
想必老了之后也会指着那套西装说,看啊,当初我舍不得买,却阴差阳错的留了下来。
但其实眼中充满了对那套西装的怀恋以及喜爱。
那象征着他贫穷又赤诚的过去。
“不在了。”
格娅愣了一下,又问,“是遗失了吗。”
“不是。”他笑着,只是他的笑容却给格娅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接着问,“那婚纱呢。”
“也不在了。”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迟疑地张开嘴,“为什么呢。”
陆一满直视着她,浅笑着开口,“烧掉了,白色婚纱和黑色西装,都烧掉了。”
洁白的婚纱在红色的火里烧成了黑色的灰。
那是从死亡土壤里绽放的玫瑰。
艺术家们的联想总是会将爱与死亡化成更为深刻的含义。
格娅猛地一怔,忽的回过神,脸上的表情不似之前那样好看。
陆一满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不设计男装,格娅有些犹豫,她还想接着往下问。
有时候设计师们的私生活会比他的作品更吸引人。
可她的耳机却突然传来声音,让她不要再往下问了。
她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那个站在外面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对方一张英俊冷肃的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贵族精英的气质。
老天爷,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怎么这么多。
压下心里的遗憾和无奈,她维持着礼貌的笑容,与陆一满结束了这场还算友好的采访。
“陆先生,很高兴能与你进行这次交谈,希望下次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他看着对方虚假的笑容,不由得笑出了声,握着对方的手,客套地说:“我也是。”
……
走出摄影棚,地面还残留着早上才下过大雨的湿意。
牛毛细雨随着风飘在人的身上,湿漉漉地带起一阵凉意。
于怆撑着伞在门口等他,见他走出来之后,一双眼睛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结束了,走吧。”
他很自然地接过于怆手中的伞,相差几公分的身高差在伞下和谐又融洽。
于怆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他没有问他在采访过程中的事,陆一满也没有提。
他们一同上了车,陆一满的肩膀上沾着细小的水珠,连辫子都好像挂上了透明的珍珠。
于怆的眼睛盯着他的辫子看了几秒,忽然一把抓了上去。
陆一满正弯腰收伞,莫名被揪住了小辫子,他一顿,随即不由得失笑。
“你好像很喜欢它。”
于怆搓搓辫子上的水珠,再把手松开。
听到陆一满的话,他坦诚的回答,“好看。”
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见面的时候,陆一满的辫子还扎在颈后,不容易让人看到,可那次之后,他的辫子就垂在了肩侧,现在长长了,更是从斯文气里延伸出了一点煽情的色气。
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在胸口垂着一条小辫子。
勾引的于怆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上面看。
“谢谢夸赞。”他笑着回应了他。
车子开回了陆一满住的酒店,助理先生从昨天晚上大老板彻夜不归之后就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并且他本想和秘书先生分享在飞机上的所见所闻,可冷漠的秘书先生并不感兴趣,还拒绝了与他的交谈。
让助理先生郁闷的是明明秘书先生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如他多,却总能很好的对大老板的反应做出正确的决定。
后来,他通过秘书先生的眼神明白了。
他蠢。
他是个愚蠢的男人。
于是他只能沦落为一个闭上嘴巴的司机先生。
将车开到酒店门口,于怆自然而然地跟在了陆一满的身后。
从今天下午跟着他一起去摄影棚采访,到一直站在外面等他结束,现在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回酒店。
一切行为都极为自然。
陆一满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来得及反应的于怆径直越过了他,走出几步之后发现他不动了,又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像是在问他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回去吗。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酒店套间只有一张床。”
于怆知道,所以呢。
“我今天晚上不想睡沙发。”
那张单人沙发对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来说太勉强了。
于怆又反应了一下,随即眼眸微闪地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一起睡。”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回自己的酒店。
“一起睡?”
他挑着眉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于怆点头,“一起睡。”
陆一满抬起脚步走过他身边,懒洋洋地说:“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的习惯。”
于怆抿了下唇,视线紧盯着他的背。
其他人?
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其他人的自觉。
几个大步走过去,他扭头去看他的脸。
陆一满却侧过了头。
于怆又绕了个方向去看他,他又侧过了头。
追了几个来回,于怆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
第29章
“不准走!”
于怆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
他眉一挑,看着对方认真生气的脸,同时还有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向这里看过来的人。
“为什么不让走。”
当然是因为他在生气!
只是于怆说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生气,是刚刚陆一满故意不看他的戏弄吗,似乎又不是。
但他说不出来。
他会生气,可他说不出来他会生气这样的话。
就像他高兴不会笑,疼的时候不会说疼,生气的时候也只是依靠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不想让陆一满走。
额头的青筋开始跳动,他那双眼睛开始变得阴暗幽冷,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陆一满瞥到他的动作,将他的拳头握进了手心。
“怎么生气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
于怆眼眸一动,情绪立即开始松动。
“嗯?为什么不高兴啊。”他将他的手松开,手指伸进了他的指缝。
于怆的手心传来一阵痒意,心尖也酥了起来。
他张开嘴,盯着陆一满那双充满耐心又温柔的眼睛,憋了很久,艰难的从嘴里说出三个字。
“不高兴。”
那双充满包容的眼睛好像能容纳他的所有情绪。
“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牵着于怆的手,没有站在酒店大门供人观赏的兴趣,带着他走进了电梯。
于怆顺从地跟着他,刚刚那些可怖又失控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
“没有。”
陆一满没有说错话,陆一满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看着陆一满的侧脸渐渐地出了神,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鼓动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变成另一种安定。
只是电梯门一关闭,陆一满就松开了他,于怆立马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手。
可陆一满只是要摁电梯而已。
于怆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又忍耐着收了回来。
陆一满透过电梯反光的墙壁看着他的脸,同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
深邃的桃花眼藏着更为幽深的情绪。
可能他现在也有些不对劲。
他想更加过分的让于怆因为他而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刚刚在酒店门口看见他真的要失控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像只狐狸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松开亦是。
他可真坏啊。
看着墙壁上的自己,他的双眼深不见底。
……
回到酒店套房,于怆又变成了他的小尾巴,两人在外面没有吃东西,因为陆一满会做饭,很多时候他都会在酒店套房自己做。
于怆跟在他身边,在他要洗菜的时候,立马伸长了手将指尖浸到水里。
他去打鸡蛋,于怆又自己在手里攥了一个。
只不过在他去拿刀的时候,于怆没有动了,只是安静地握着手里的鸡蛋,默默地看着他。
而在他要切菜的时候,对方更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从刚刚的热切一下就变得极有分寸起来。
他看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为于怆做好了一碗鸡蛋番茄面,他拿着烟盒转身去了阳台。
“陆一满。”
于怆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从烟盒里敲出了一支烟,夹在了指尖。
客厅的茶几很矮,于怆坐在地毯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你生气了吗。”
他有些惊讶,微笑着说:“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生气。”
于怆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伸出指尖的烟,温柔地说:“我去阳台抽根烟。”
说完他就走了,关闭阳台的落地窗,他独自坐在月下的圆桌旁,低头点烟,长发微微垂落,又被他挽在耳后。
而后他侧头看着栏杆外的泳池,只留给了于怆一个侧脸轮廓。
于怆眉心直跳,他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袖,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书。
一本非常非常小的书,只有手掌大小。
他迅速地翻开页面,里面记录了许多的要点重点。
当然,如此精致又离谱的东西只能是助理先生为他准备的。
甚至做成了巴掌大小就是为了方便他随身携带。
——“如果喜欢的人生气了怎么办。”
——“当然是抱住他,说一声爱他。”
以于怆目前对感情的领悟能力,还没有到达这个程度。
他皱着眉头往下看,庄严的态度好像在研究几个亿的订单。
——“你的伴侣是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虽然对你依旧温柔,却选择了独处。”
于怆眼睛一亮,看了眼独自坐在阳台外抽烟的陆一满,对方修长冷白的指尖夹着细长的烟,清雅俊美的脸在月下有一种独有的浪漫。
那张唇微微张开的时候,烟雾从嘴中飘散,又有一种夺目的性感。
他看的出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继续看着下面的重点。
——“那么他可能是有无法解决的烦恼,这个时候,请你好好的陪伴他吧。”
于怆合上手里的小本本,细致的放进贴身的口袋,然后低头将陆一满为他做的面全部吃完,再自己将碗收好。
最后他找了张软垫,认认真真的将它摆放在落地窗旁边的位置。
然后他坐了下来,侧头看着依旧望向泳池的陆一满,隔着一扇窗,他沉默而又安静的陪伴着他的身边。
……
阳台外的陆一满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从那场采访结束之后,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即便那些记忆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可一个连三岁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些东西注定无法抹去。
他抿了口烟,浓郁的烟草味飘散在空气里,将他带回了晦暗的过去。
可他记得三岁的事,却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他一个人的路走的太久了。
盯着泳池里倒映的月亮,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
书里的“陆一满”与他高度相似。
可他们在十七岁那年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陆一满”选择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有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家的“家”,而他那时选择了离开,独自一人长大。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疯狂的学习。
那个背负着什么的少年突然解除了他身上的担子,却融进了更加黑暗的影子。
他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差,那天在奖台上看着光鲜亮丽的母亲,他想起的是贫穷到拍结婚照都只能去店铺借西装的父亲。
那个时候的母亲觉得委屈吗。
父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在艰难的生活中也为她建筑了一座堡垒,可唯独没能给她不为生活烦忧的财富。
他是直到七岁那年被领养的家庭退回来之后,院长才将一个包裹还给他。
是一件洁白的婚纱还有一套保存良好的黑色西装。
他父亲常常念叨,但又无比爱惜的两样东西。
在他被领养的家庭退回到福利院的时候,他的母亲将这两样东西寄到了这里。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那时年纪还小的他不懂他的母亲为什么将这两样东西带走,又在那个时候将这两样东西寄给他。
后来长大之后,他却不想去懂了。
十七岁那年,他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那一万块钱,选择了转身离开。
同时宛若精神支柱一样支撑着他长大的那两样东西,他在一个夜晚将其烧成了灰烬。
那套西装上的污渍其实很淡,只在胸口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痕迹。
但也无所谓了。
他没有钱,没有家,没有任何的支撑,他只有努力,只有一颗强大的心。
没有条件去学钢琴,他就每天坐在钢琴房外面听,然后自己画下黑白琴键,自己学。
无法聘请老师,他就每天坐在图书馆去翻阅,英文,德文,法文……
他一点一点的记,用破旧的手机去听,再一遍一遍的跟着去念。
甚至于他白天上课,晚上在酒吧当服务员。
去的第一天还不会笑,第二天就能辗转在几个包厢之间。
他见过很多不一样的人,慢慢他学会了怎样笑,怎样走路,怎样与人交谈。
还学会了如何在人群中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人。
于是他被看中,去了高档咖啡厅弹钢琴,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熟练,他又拥有了与人交流的机会,那些磕巴又蹩脚的发音逐渐变得流利。
他又走进了更为华丽的酒会,见到了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所谓上流社会。
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他游走之间,再干净的脱身。
于是那一切造就了现在的他,也成就了现在的他。
可那天在夜里烧掉的灰永远也不会在他的生命里消失。
他只是接受了那段过往,直面了过去的自己。
因为他不会有让过去掌控他的机会。
最后一点烟灰落下,他的双眸在月下变得极深极沉。
重塑过往,就像重塑了自己。
将烟头熄灭,他回过头,却隔着玻璃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于怆。
心尖猛地一颤,那些黑色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这一次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软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老实实坐在软垫上的于怆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眼睛装进了他身后的月光。
“陪你。”
指尖轻轻一颤,明明烟头已经掐灭了,却好像还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只是盯着于怆那双专注于他的眼睛,他不停的告诉自己。
理智一点吧,陆一满。
2
今天在酒店门口争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陆一满真的没有要和于怆同睡一张床的意思。
他压抑着疯狂往上涌的情绪,回眸间,他得体又温柔,还是于怆所熟知的那个陆一满。
“我睡沙发,你早点休息吧。”
他拿起毯子转身出门,于怆盯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的脚步,只有一盏床头灯的房内暗的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陆一满能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从柜子走向门口的这一段路,他走得很慢。
一,二,三……
一只手撑在了门上,隔绝了与客厅交映的灯光,房门紧闭,风吹动了窗帘。
陆一满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他问的自然,恰好的温柔却挑动了于怆心里那一丝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
小本本上没说他现在的行为对不对,但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想让陆一满走。
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起睡。”
说好了一起睡,他明明很认真。
陆一满看着他说:“于怆,我们不能一起睡,我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的习惯。”
于怆的眉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其他人这个词!
心里又不可避免的开始烦躁。
可刚刚独自坐在阳台外面的陆一满不开心,他有烦恼。
竭力压抑下躁动的情绪,他撑在门上的手蜷缩起来,手背绷起了青筋。
“一起睡。”
他在背光的阴影里盯着陆一满的脸,气势极为阴沉,看起来他像那个强硬又充满威胁的人。
陆一满背靠着门,他比于怆略高些,又站得笔直,便能低头看清他的脸。
嗯,现在的于怆看起来很凶。
他直视着他那双融进黑夜里的双眸,淡声道,“不。”
于怆的手猛地握紧,他死死地盯着陆一满,胸口涌出一股强烈的郁气。
他不太喜欢被拒绝,更不喜欢被不停的拒绝。
也不喜欢想要的无法满足,越得不到满足就越想要。
“一起睡!”
他这次加大了音量,伸手攥住陆一满的手腕将他往床上带。
陆一满没有反抗,他被带到了床上,看着他没说话。
于怆现在的情绪很混乱,他已经被挑动了不太理智的那个自己。
“一起睡。”
他再次重复着这句话,转头把被子展开盖在了他的身上,盯着他认真地说:“一起睡。”
很久很久,他又艰难的哑着嗓子开口,“好不好。”
于怆半蹲在床头看着他,像对待想要藏起来的宝藏那样把他藏在了被子里。
无论平常的于怆看起来多么高贵又冷漠,但他深埋的顽疾永远都在。
一旦耐心的呵护他,他便是那朵娇嫩的玫瑰,可一旦反抗他,他就会长出全身的刺。
陆一满的脑海里在呐喊,在循循善诱。
答应他吧,快答应他吧。
不要拒绝他,不要让他伤心,也不要让他生气。
可鼓动的心脏和不停往上翻涌的黑色物质又在教唆他,蛊惑他。
于怆不会伤害你的,一个连生气都只能偷偷躲起来生气的人,他又能伤害谁呢。
不过是一只看起来凶狠的纸老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样。”他这样说。
于怆咬紧了牙根,他很烦。
他不明白陆一满为什么要这样,他很生气,很难过,也……很委屈。
“不准!”
他揪着被子,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大声讲话。
如果看的深了,还能看到他冰冷的眼里藏的极深的受伤和委屈。
他挣脱了被子,很轻易的就能摆脱他。
于怆想要抓他,他抽开手,于怆瞪大了眼睛,却也没有采取更加暴力的举措。
他只是无声地看着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太可怜了。
于怆抖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额上青筋暴起,那只手变得极为僵硬,张开五指想要抓住什么,最后也只是缓慢而又艰难地抓住了自己。
还是那个双手交叉的姿势。
陆一满看到了好几次,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姿势代表着自我束缚。
扣住手腕的动作像戴上了两把锁。
他早已经被驯化了。
所以于怆根本不可能伤害任何人。
他所展示出的攻击性只在胆小者眼里有效,实则,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可怜虫。
静静地看了于怆很久,见他阴沉沉的眼中实则闪烁着难过,还有一丝可窥见的委屈,他突然笑了起来,带着叹息。
他温柔的笑容是于怆的记忆里对他最为深刻的印象。
于怆愣了一下,开始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出神。
“于怆。”他极为复杂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是胆小鬼,也不是无害的羊,他是能把狼都吞掉的狐狸。
最喜欢欲擒故纵,变本加厉。
于怆的手松开了,呐呐地看着他说:“一起睡。”
他揉捏着眉心,耐心的和他解释。
“于怆,你不明白,不明白我现在在想什么。”
于怆眉心皱起,问,“想什么。”
他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于怆不理解,只是要求得不到满足的烦躁感一直围绕着他。
他只是想要陆一满而已,他只是想要他!
“为什么!”
他想抓住陆一满,又硬生生地遏止了自己的动作。
是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情绪的漩涡折磨着他,他看着陆一满,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祈求。
“不准走。”他紧紧地抿着唇。
陆一满从他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渴求,死死压抑的情绪开始不停的往上翻涌。
喉结滚动,他向前走了一步,那双动人的桃花眼里藏着极为深邃的暗色。
于怆直视着他的双眼,并未后退,仍旧带着对他的热切。
忽然,他被抓住了头发,被迫高高地仰起了头。
“于怆,你有时候真的很天真。”
陆一满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于怆张开了嘴,接着就是步步紧逼的掠夺。
他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心跳与火热的吻,几乎要将自己的整颗心献出去。
陆一满的五指插.入了他的头发,一种极强的掌控性包裹了他,连同这个侵略性极强的吻,几乎要让他失去自己的意识。
“嗯……”
间隙的呼吸短的只有一瞬间,于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很快又被陆一满的吻占据。
他开始后退,坐上了床头柜,一只手用力地撑着柜子,手指紧紧地抓着柜沿,另一只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抓住了陆一满的衣服。
手指擦过他胸前的辫子,他便张开五指握了上去,拉扯着陆一满的头发,将他更近的压向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也不懂,只是本能的这样行动。
两条长腿嵌入了陆一满瘦削的身体,细窄的腰原来这样有力。
于怆几乎连大腿都开始发起抖来,他的脸上一片酡红,像喝醉了酒,整个人完全无法自控的沉浸在陆一满的吻里。
扣着柜沿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指腹却被红晕占满,指甲刮过柜沿的木头,咯吱的细响宛若燃烧的火苗。
这个吻深的让人意乱情迷。
细微的水声在他们彼此的唇间交换,于怆完全无法拒绝,并且深深的沉浸其中。
直到腰上被缠紧的时候,陆一满才猛的清醒,他睁开眼睛,而他的手已经沿着衬衫摸到了于怆紧致的肌肉。
胶着的吻立马分开,火热的呼吸却还交缠在一起,于怆坐在床头柜上,两条腿勾着他的腰,头向后靠着墙壁。
陆一满细微地喘着气,冷白的皮肤只要染上一点红就极为明显,他勾起的桃花眼晕成了粉色,喉结处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了一颗扣子,凌乱的露出了他半截锁骨。
他看着于怆迷离的双眼,唇间的水渍还一无所知地勾着他的视线。
于怆的呼吸很烫,掌下的皮肤更烫。
他垂头平复了一下呼吸,立马将自己的手抽离。
只有于怆的腿还缠着他,让他没能及时地退开。
待于怆平复好之后,他的脸已经全部红透,睁开眼看到陆一满之后又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看他清醒过来,陆一满收回了垫在他后脑勺的手,别开目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去洗澡。”
于怆的腿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只是在陆一满真的要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再次缠紧。
陆一满回过头,耐心地问他,“怎么了。”
于怆不想让他离开,可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又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最后他还是轻轻颤抖着松开了自己的腿。
陆一满收回目光,转过身,大步走进了浴室。
听到关门的声音,于怆颤抖着睫毛,好半晌,他才忽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将自己藏进了臂弯里,只有一双红色耳朵颤颤巍巍的露在外面。
而站在冷水下的陆一满闭了闭眼睛,撑在墙壁上的手缓缓收紧。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也并不冷静,内心升起的庞大欲.望仿佛要一口将于怆吞并。
他失态了。
第30章
从浴室里出来的陆一满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潮气。
在房间内没有看到于怆,他下意识地寻找他,却看到平整的被子里露出了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他略微一顿,随即失笑。
是了,于怆可是个羞赧至极时会想用手刀将人砍晕的人。
他温柔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随时携带的烟盒走出了门。
自从工作走上正轨之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最近却又不知不觉的频繁起来……
躲在被子里的于怆躺的笔直,睁开眼睛是闷到头顶的被子,他的脸涨得通红,陆一满每发出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心跳错乱。
听到陆一满停留的声音,他会忍不住心脏缩紧,一种带动全身的酥麻从他的尾椎骨窜上他的头顶。
陌生的感觉让他呼吸困难,不由得张开嘴开始喘.息。
当陆一满拿起烟盒走出去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心里一空,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最后他还是没有动。
陌生又混乱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直接打散了他所有的思绪,陷入了无法思考的洼地。
这个晚上,陆一满仍旧留在了客厅。
他抽空了整整一盒烟,而在这个夜晚,却不是只有他无法入眠。
……
第二天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天气,这几天德国一直在下雨,周围湿漉漉的全是让人心郁的潮气,使得空气中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也在悄然发酵。
陆一满敲了敲房门,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与往常一致的模样。
“早餐已经做好了,你需要吃过早餐再睡吗。”
连接着阳台的落地窗大开,吹散了客厅内浓郁的烟草味,连同烟灰缸里的烟蒂也被收拾了干净。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门,转身离开,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咔哒”一声打开。
于怆不是个懂得掩饰情绪的人。
他直视着他,闪动的双眸带着极其动人的色彩。
如同于怆两次被吻过之后都会羞涩又热切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唇,敛去眼中的神色,微笑道,“睡得好吗。”
于怆一个晚上没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他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于怆松开手中的门把手,走到他面前。
他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没睡。”
于怆很坦诚。
“怎么了,是昨天忘记点熏香了吗。”他神色如常。
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可惜,陆一满向来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心里不可避免的开始紧张起来。
陆一满歉意道,“抱歉,我忘记你……”
“啾!”
于怆侧头亲了他一下。
发丝微微晃动,他瞳孔一震,一时间忘了呼吸。
“想一起睡。”
于怆仍旧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且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的想法从来也没有改变过。
而且他真的有在认真的学习。
口袋里的小本本写上了陆一满的名字,“喜欢的人”也有了具体的指代。
那一刻,陆一满的心脏仿佛要炸开,他刻意粉饰的太平就这样被于怆轻而易举的打破。
他抿着唇,垂眸看向于怆的眼睛。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于怆的眼里就只有他了。
这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可不够,还不够,这怎么能够呢。
他抬手抚过于怆的脸颊,在对方专注的视线中,他最终也只是抱住了他。
怀里被充满的感觉让他无声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可更多的空虚开始层层叠叠的涌上来。
他又很快放开,连呼吸都没有乱。
于怆却红了耳朵,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在放开他的时候,他的唇不经意间轻轻擦过,于怆立即敏.感地抖了一下,上面的温度更加灼热。
“吃早餐吧。”
他拉开和于怆的距离,率先走向了餐桌。
于怆的视线无声地跟着他,好半晌之后,才随着他的脚步走了过去,看了眼桌椅的摆放,他挪动着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陆一满垂眸不语,嘴角轻轻地扬起,同时眼中的暗色翻涌的更加浓郁。
吃早餐的过程很安静,陆一满率先放下筷子,等于怆停下动作之后,他才说:“今天晚上主办方会邀请全体设计师去参加谢幕晚宴,我晚上会很晚回来。”
于怆侧头看向他,坐姿端正,一本正经地问,“几点。”
他眉眼弯弯,轻声说:“我会在凌晨之前赶回来。”
“嗯。”于怆缓下了声音,又问,“在哪。”
“拍卖场旁边的会所。”
他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并未有任何的回避,于怆轻轻抚摸着袖口,浮动的内心在他温声的回应中逐渐归于平静。
……
晚上大约九点的时间,他拿好外套准备出门。
正在与于舛通话的于怆立马看向他。
——“哥?”
于舛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声,没有听到于怆的回应,反而听见了陆一满的声音。
“怎么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听着如此自然又略有几分亲密的语气,于舛的神色有些复杂。
于怆默默地跟在了陆一满身边,他滚动着喉结,似乎想说什么,又无法开口。
陆一满似是没发现他眼中闪动的情绪,他穿好鞋,要去拿伞的手顿了一下,又没有拿。
于怆跟着他走出了门口,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遏止着想要去拉他的动作。
陆一满看着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回头笑道,“怎么了。”
他就是没有说出那句“你想跟我一起去吗?”的话。
而于怆在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一双眼睛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站在门口又一声不吭的于怆此时在外人的眼里或许有些可怕。
他就这样盯着陆一满,漆黑的眼珠像大浪翻腾前的海面,连地上的影子也在灯下光怪陆离。
陆一满神色未变,透过于怆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再去看他的影子,那分明是一只可怜兮兮又眼巴巴望着他的小狗。
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自然地说:“那我走了。”
说完之后他就真的迈步离开,头也没回,连背影也很快消失在酒店走廊的拐角处。
于怆的手猛地揪紧了自己的裤腿,他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陆一满离开的方向,很久都没有动。
——“哥?”
电话里传来于舛的声音,于怆才像被唤醒一样,双眼漆黑,低低地开口。
“想把……陆一满……藏起来……”
——“……”
电话那头的于舛眼睑微暗,很久都没有说话。
……
除了黛妮和那位白人设计师,其他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听说那位白人男士还在接受治疗,黛妮陪伴在他的身边,两人的处境都不算好。
毕竟大家对一个随时会失控还会产生攻击性的病人很难有太大的同理心。
陆一满对这些事并不关心,他握着手中的香槟,看着一众性感美艳的模特,还有往来搭讪寒暄的设计师,独自走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嘿,在这样的天堂,你居然选择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你太无趣了,”
理德端着一杯酒,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身边。
他回头看过去,用眼神很好的表达了“怎么哪都有你”的淡漠。
一身深v的理德伸出自己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一边晃了晃杯中的酒,一边不停的在场上打量,浑身都闪闪发光的模样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要猎艳的念头。
连同他身边想要低调的陆一满也被他的光芒笼罩了进去。
于是即便陆一满坐在了角落,可两团耀眼的光还是吸引了不少蠢蠢欲动的目光。
“你没有其他的事要做吗。”陆一满侧头问他。
“当然有,我每天都很忙。”
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理德捂着心口说:“老天,你以为我是那种每天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陆一满挑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
理德看起来更伤心了,痛心疾首地说:“我只是想从她们身上获取灵感而已。”
“每天都在换不同的约会对象也是?”
“当然,宝石如人一般闪耀,可让人留恋的保质期也同样短暂。”理德眨着眼睛笑起来。
他自顾自地碰了下陆一满的酒杯,问他,“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怎么,你为我着迷了吗。”
理德似乎很热衷于在与他沟通的时候德语与中文参半,于是听起来就格外怪异。
他双腿交叠,手指轻置在腿上,神情浅淡,用标准的德语回答他。
“不,只是陈先生告诉我,理德是个可靠的朋友,却不能与他谈论任何与感情有关的事情。”
“这太令我伤心了。”理德毫无诚意地耸了耸肩。
可能也是陈先生对他的魅力太过自信了吧。
他轻笑一声,当他第一眼看到理德的时候,他就知道陈先生所担心的事完全不可能发生。
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像。
“我以为今天会见到于先生。”理德晃着杯中的酒,视线在宴会中的模特身上不停地打转。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他懒洋洋地看着理德,理德也同样回看向他,同时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流转的兴味,还有深邃的暗光。
理德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坏男人。”
他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又摇着头叹息。
“他真的是个很可爱的男人,不是吗。”
陆一满目光淡然地回过头,轻抿着杯中的酒。
看吧,他们真的很像,连想什么都知道。
2
陆一满作为此次交流赛的得胜者,也算是入了主办方的青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到他与理德坐在一起,更是加深了一些美好的误会。
他被介绍了不少有名望的人,其中有IM杂志的主编。
对方是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雅致的中年男人,身材维持的很好。
如果不是对方举手投足间的涵养和进退得当的谈吐,通过外表,很难想象对方是能做陆一满父亲的年纪。
“真可惜,我原本想将那件‘黑天鹅’拍卖下来。”
陆一满再次听着这个称号,不免有些无奈。
其实不止是这位主编,对他们这些有钱有闲的人来说,他们总是热衷于收藏一些自认为有价值的“艺术品”。
陆一满那天留下的惊艳就足够让他们动心。
不少人都表示没能拍卖下来这件作品而感到遗憾,同时开始议论那位真正的得主是谁,竟然连理德都愿意退让。
议论的时候,难免就将目光看向了他,问他知不知道那位神秘的买家是谁。
他笑道,“对方似乎也不想让我知道。”
他们表示很疑惑,既然已经买下来,为什么会不愿意和设计师本人见面呢。
陆一满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是害羞吧。”
……
作为场中引人注目的新秀设计师,他很难避开大多数人的目光,自然也就享受不了多久的清静。
在晚宴临近尾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阵阵热气直往上涌,同时带动着身体上的乏力,眼中透出一丝迷离。
避开人群,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再看向窗外,黑沉沉的看不见月光,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外面的黑暗冰冷与室内的明亮温暖泾渭分明。
一辆车静静地停在门口,在路灯下泛着明明暗暗的冷色调,车身已经全部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已经在那停了很久。
他安静地看着,由着分针缓慢而又有节奏的转动,黑暗中,他看不清车里的人,却能看到越下越大的雨。
一直到时间转到十一点五十五分,他才迈开脚步。
此刻晚宴已经到了尾声,之前还光鲜亮丽的男女打破了礼貌的界限,肢体与肢体在醉意中肆意的放纵。
他没有看到理德,想必对方早就带着人离开了,看了眼靡乱的现场,或许他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了。
走出大门,他来到电梯前,时间已经转到了十一点五十七分。
从这里到一楼大概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他眼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在自己的面前敞开也没有进去。
时间再次跳到了十一点五十八分。
错过的电梯再次慢悠悠的向上移动,“叮咚”一声,这次,他才开始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让他身上的醉意开始发酵,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被发丝半掩住的双眼慵懒又迷离,同时还有一丝淡漠。
秒钟不持辛劳的继续转动,细微的嘀嗒声好像重合了谁的心跳。
电梯门打开,时间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肩膀上带着水渍的于怆站在电梯口,手中的伞还在往下淌水。
他抬头看向他,说:“凌晨了。”
陆一满刚刚还如一汪死水般沉静的大脑瞬间像被鱼搅动的活水醒了过来。
他歪着头,看着手上的表说:“还有一分钟,是我的表坏了吗。”
于怆抿唇看着他,静默的与他对视,谁也没说话。
大概在身后的电梯又走了一个来回之后,于怆再次说:“凌晨了。”
好吧,现在确实是凌晨了。
他笑了起来。
于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伸出手去拉他。
外面的雨还在下,于怆牵着他走到门口,开始撑伞。
雨珠溅在了他的脸上,撑好伞的于怆又来拉他,见他脸上挂着水珠,神情一肃,开始抬起衣袖去擦他的脸。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问,“自己来的吗。”
“嗯。”于怆应了一声,又把他额前垂落的发挽到了他的耳后,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耳朵,发现他又戴上了那枚玫瑰耳环。
之前藏在头发里没有发现,现在看到了,于怆一时间没能移开目光。
“怎么不叫助理跟你一起。”
于怆将伞撑到他的头顶,认真地回答,“接你。”
所以不想叫助理,也不想叫秘书。
他想自己来接陆一满。
外面的雨很大,于怆将伞往他身边挪了挪,再牵着他走到雨下。
陆一满迷散的眼睛微微一眯,忽的抬手搂住了于怆的腰,另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伞。
于怆撞上他的胸口,心尖一荡,后腰瞬间变得酥麻。
他咽了咽口水,同时听着耳边低哑的嗓音。
“小心着凉。”
陆一满身上的酒气好像让他也醉了。
走进雨里,搂在于怆腰上的手继续收紧,两人在伞下亲密地靠在一起。
于怆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之前独自坐在雨夜里等待的焦灼和沉郁瞬间消失,化为另一种值得期待的情绪。
车门打开,陆一满先将于怆送进驾驶座,他却没有绕去另一个方向,而是收了伞,跨在了于怆的身上。
于怆猛地一僵,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
“腿收一收。”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懒得在雨水里绕一圈,打算直接跨在于怆的身上去副驾驶座。
两个人的大腿紧密地贴在一起,彼此身上的气息互相交缠。
陆一满身上还有带进来的水汽,辫子也湿了,低头的时候,呼吸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洒在于怆脸上,垂下的辫子扫过他的脖颈,又擦过他的衣领。
于怆的手用力地把着座椅,修长的指尖几乎全部红透。
他咽着口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陆一满,车内没有开灯,却被外面的路灯隐隐照亮,跨在他身上的陆一满此时此刻,带着难以言喻的色气。
这之中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陆一满的长腿就迈了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于怆还坐在驾驶座回不过神。
他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冲动,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梳理。
忽然,陆一满的气息又包围了他,他下意识地转头,唇擦过陆一满的下巴。
“怎么不绑安全带,在想什么?”
现在的陆一满和平常不太一样,连语气也变得懒散了很多。
于怆说不出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在密闭的车内,眼前好像也出现了重影。
“怎么不说话?”
陆一满捏住了他的下巴,低头问他。
于怆红了整张脸,却无法开口。
可安静的等待有时候更能折磨人心。
于怆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迫切的想说些什么,也好过让陆一满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继续看着他。
“嗯?”陆一满又低下头,唇快要贴上他的脸颊。
“陆一满。”
他只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怎么了。”陆一满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因为和往常的不同,冒出了一点蓄意勾引的色气。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太辛苦,陆一满一只手撑上了他的大腿。
于怆浑身一抖,几乎是立马夹紧了腿,轰的一下,连同脖子也彻底红透。
可陆一满还在看他。
用那双被酒意染红的、专注的、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别看。”
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用臂弯将自己藏了起来。
陆一满的视线轻轻滑过,于怆的身体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留下。
他嘴角扬起,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懒散的欲.色。
“不给看?”
于怆摇了摇头,滚动的喉结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没有。”
“那你躲起来干什么。”
今天的陆一满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体贴,露出了循循善诱又步步紧逼的狐狸尾巴。
可怜的于怆被安全带绑着,哪里也去不了。
陆一满的目光扫过他西装革履的身体,衬衫上还像模像样地系着领带,戴着金色的领带夹。
他自己不太喜欢穿得这么正式,因为他不太喜欢衬衫夹这种东西,还有袜夹。
那种感觉总像是将他绑了起来。
躲在臂弯里的于怆连腰都在抖,他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而已。
“于怆。”他低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眼前开始有些涣散。
于怆绷着身体完全不敢放松,他怕他会在车里出丑。
“嗯……”
但陆一满叫他的时候,他还是乖乖地应了,哪怕尾音都快飘出了颤音。
他真的是个很敏.感的人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陆一满的身体开始不知不觉的变重,喘出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
忽的他低下头,额头抵住了于怆的肩膀,慢悠悠地开口。
“于怆,你身上好烫。”
于怆一顿,低头看向他。
不是于怆的身上烫,而是陆一满的身上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