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魔教教主（完）
暗室里。
修炼中的萧无忧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这心悸毫无缘由，无法平复。
他当即起身离开闭关室，正好看到罗通焦急走进来。
“教主，清姑娘下山取药，再次遇到刺杀。”
“晨曦呢？”
“护法跟在清姑娘身边，应该能暂时护住清姑娘。”
萧无忧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当场，罗通带着教众追上去，却比不上萧无忧的速度，很快追丢了。
晨曦三人用马车赶了一天的路，萧无忧全力运转轻功之下，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只看到马车停在山涧外，马车里空无一人，想来是在山谷中遇到刺杀。
萧无忧快速穿过山涧，进入谷中，一眼就看到宽阔的山谷中，开满小花的草地上，晨曦静静躺在那里，青丝披散，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浸出深色。
脚步突然收敛，萧无忧屏住呼吸，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步步缓缓走到晨曦身边。
蹲下身将人扶起来，手掌颤抖着伸向面具，清脆的咔擦声响后，面具滑落，露出晨曦苍白的面容。
他的嘴角沾着血迹，长而直的睫羽轻轻搭在眼睑上，神态平静，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萦绕在周身的柑橘苦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血腥味，他的身躯也变得冰冷，连呼吸都消失不见了。
萧无忧按住晨曦肩膀的手掌微微收紧，将人的头按倒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抱住晨曦的后脑，轻轻唤了一声。
“晨曦……”
没有回应。
而且可能再也不会有回应。
低下头，将头埋入晨曦发间，萧无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含糊的声响从他的喉头溢出，却组成不了完整的句子。
为什么……
他只是闭了一次关，为什么晨曦就死了……
跌倒在不远处的孟清清看见萧无忧的反应有些不安。
为什么萧无忧来了之后，即没有愤怒有人敢杀无忧教的护法，也没有追问她刺杀之人的细节。
他就那么静静抱着晨曦的尸体，好像跟着死掉了一样。
“无忧……”
虚弱的女声惊醒了萧无忧，他从晨曦身上抬起头，和孟清清目光相对。
孟清清看见那双总是半敛的凤眸空茫茫一片，一滴血泪顺着眼睑滴落出来，在萧无忧的脸上流下一道血痕。
胸腔里梦蝶的嘶鸣变得前所未有的尖锐，连孟清清听到都开始头痛，痛苦的抱住自己头颅，萧无忧却全然不受影响。
他不仅不受影响，甚至先前已经被梦蝶压制的所剩无几的意识重新占据身体主导权，反过来压制梦蝶。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恐慌于被晨曦知道自己的心意，或是挣扎于该不该爱上一个早就深爱的人。
此时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晨曦死了，其他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轻轻将晨曦放回地上，踉跄着站起身体，手掌按住胸口，指尖穿透血肉，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内力疯狂挤压胸腔的梦蝶，不在乎是不是会两败俱伤，或是同归于尽。
他要杀人！
梦蝶感觉到前所未有危机，它发出悲鸣，不断释放多年积累的内力抵抗萧无忧比它所有杂念加起来还汹涌的杀意。
最终，它的念头比不过萧无忧强大，被影响的只剩下杀意，反而成为萧无忧的傀儡。
翅膀断裂，身躯粉碎，周身精华溶于萧无忧骨血中。
萧无忧手臂张开，宛如突然打通所有关窍，身体充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轰——
内力倾斜而出，山谷里吹起劲风。
发冠被震碎了，萧无忧的长发披散而下，身躯漂浮在空中，猖狂的大笑，眼里却不断淌着泪水，俊美的面容满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都给我死！！！”
孟清清跌坐在地上，看着陷入癫狂的萧无忧，恐惧让她想要退后，身躯却违背意愿站了起来，朝着萧无忧走去。
不仅是她，隐藏在暗处准备埋伏萧无忧的韩罗等数个大先天强者也主动泄露气机，将自己暴露出来。
“这……这是……大先天之上，萧无忧突破了！”
韩罗满脸惊骇。
他们以为如今和梦蝶斗的你死我活的萧无忧实力会跌落，正是他们袭杀的最好时机，为此还先解决了晨曦，没想到反而叫萧无忧突破了。
这已经不是他们几个大先天能对付的，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谋划都是枉然。
他当即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韩某愿意加入无忧教，效忠萧教主。”
剩下几个大先天强者，虽然不甘心，却也跟着韩罗跪下行礼。
萧无忧歪了歪头，好似不明白这群人在做什么，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手掌抬起，其中一名大先天强者就跟着抬起手，掐住自己的脖颈，然后猛地用力。
脖颈被生生折断，这大先天强者身躯一下软倒，看头上戒疤，分明是之前达摩塔还俗的弟子之一。
韩罗又惊又怒：“萧无忧，你就不怕我等和你同归于尽吗？”
模糊的笑声从萧无忧喉头传出，他的嗓子好似坏掉一般沙哑，听的人头皮发麻。
下一瞬，萧无忧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两名大先天强者身后，手掌各自穿透一具身躯，再抽出来，露出两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用行动代替回答，两人别说抵抗，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此举彻底击溃所有人心防，强者们再无心反抗，四散而逃。
只要逃出去，躲起来，这么大的天地，他们不信萧无忧还能一寸寸给他们找出来。
可惜本来是他们精心选择的埋伏地，最后成了他们埋骨地。
山涧的狭窄，意味着他们无法所有人一起进出，落在后面的，都成了萧无忧的手下亡魂。
听着身后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跑的最快的韩罗心底后悔不已，不该听从孟清清和达摩塔那些秃驴的话。
终于，出口近在眼前，韩罗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意，下一瞬，胸口被穿透而过，笑容凝滞。
“我……”
话未出口，身躯软倒在地，失去全部生息。
没花太多时间，杀光了山谷里的江湖人，萧无忧最后走到不会武功的孟清清面前。
“无忧……是他们，他们想要杀我……跟我没有关系……”
孟清清扬起面容，强忍着心中恐惧，摆出示弱之态。
“你知道我有办法安抚梦蝶，你把我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只有我能救你。”
萧无忧却看也没看她，越过她抱起地上晨曦的尸体，而后头也不回朝谷口走去。
“活……活下来了？”
萧无忧信了她说的话？
孟清清喜极而泣，下一秒一道内力从后方射来，脖子上浮现一条血线，她捂住自己脖子，却阻止不了鲜血溢出，很快同样没了生息。
如今的萧无忧那有心思判断对错，他只想杀人，如果不是残留一丝理智想要安顿晨曦的躯体，他现在已经大开杀戒了。
……
半年后。
木香一路风餐露宿来了东湖地界，走在街上 ，却见家家房门紧闭，连客栈都不开门做生意了。
她脸色很难看，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半年前，萧无忧突破到武林神话，毫无预兆开始大肆杀戮。
从大先天开始，一路顺着修为往下杀，如今江湖上活着的先天都没有几个了。
各大势力分崩离析，手下掌握的众多店铺无人看管，一番混乱抢夺后，干脆关了门。
到如今江湖人人自危，普通百姓胆小如鼠，也不敢出来，就成了这副萧条模样。
当初孟清清找到她，说掌握有安抚梦蝶的药，能够借此接近萧无忧。
还说一批隐藏的大先天强者都不满无忧教的霸道，可以联手围攻萧无忧，萧无忧必死无疑。
结果那些大先天强者都死了，不仅是他们，江湖上剩余的大先天强者，有名有姓的，都被萧无忧找出来诛杀。
内力越深厚，越是逃脱不了他的感应，甚至会主动暴露踪迹，引的萧无忧去杀他们。
种种神异手段，让众人对于武林神话的强大有了清晰认知，却也更加绝望。
明明之前萧无忧虽然一样嗜血好杀，却也只杀有仇之人，哪像如今这副疯疯癫癫恨不得杀光所有人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们杀了晨曦之后，不仅没有剪除萧无忧羽翼，反而彻底激起萧无忧的杀性。
说不后悔是假的，木香最近总是时不时回忆起幼时的事情，那个时候萧无忧尚且年少，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想杀掉自己爹爹和牡痂镇上的人，即便爹爹为他炼制了天蚕丝手套，他也没有改变念头。
是晨曦阻拦了他，所以她和爹爹才会活下来。
这些年来她被仇恨蒙蔽双眼，淡忘了这些记忆，以为晨曦是助纣为虐，如今才知道他是困住萧无忧唯一枷锁。
没有了晨曦，萧无忧百无禁忌。
……
后悔没有用，木香只能尽力弥补。
东湖是顾安生的地盘，顾安生或许是除了萧无忧之外，最了解晨曦的人，她想着能不能从顾安生这里得到一些牵制萧无忧的法子。
“堂主，门外有个女人说是故人求见。”
“不见。”
顾安生一心一意在院子里练刀，自从数个月前护法身死的消息传过来，他就没有出过院子。
萧无忧杀的失去理智，连无忧教的堂主都杀了两位。
无忧教内部同样胆战心惊，声称教主练功走火入魔了，兴奋者有之，忧虑者有之，只有顾安生不管不顾，安心窝在自己院子里。
“顾安生！”
木香硬闯了进来，看到顾安生不耐烦的看过来，又收敛气势。
“见过师父。”
“什么事？”
“教主他疯了，师父你有没有办法阻拦教主？”
“干嘛要阻拦？”
木香愣住了，可顾安生真的是很认真在问她。
“杀个干净不好吗？如果早把这些人杀成现在这个样子，晨曦就不用死了。”
木香张了张嘴，她突然发现顾安生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在晨曦面前才表现的像个活泼少年郎，其实骨子里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可那些都是无辜之人……”
“你好奇怪，你没有杀过无辜之人吗？那些正道人士没有杀过无辜之人吗？仅仅是打架的时候被误伤的百姓都有不少吧？
外面人一直说我们无忧教是魔教，连正道人士都做不到的事，你为什么要求一个魔教之人去做？”
木香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干涩的厉害，她脑子里开始回想这些年的经历。
难道是无忧教出现之后，才有了杀戮和争斗吗？难道之前江湖上不死人吗？
为什么她就偏偏觉得萧无忧是魔头呢？
因为他杀的人多吗？
他才二十岁，就是天天杀人，他能杀多少？
是因为他手段残忍吗？
牡痂镇被雪匪劫掠过数次，男人杀了，女人掳走，那些雪匪的手段不比萧无忧残忍？为什么没有人联合起来对雪匪喊打喊杀？
哦，对了，是因为萧无忧太强了。
他强的可以轻而易举威胁到所有人的命，尤其是那些武林强者的命，而且肆无忌惮，毫不掩饰，所以他成了魔头。
只有强者被威胁，才会有人振臂一挥，将其他人联合到一起，而弱者的命，死了就死了，没有人在意。
到头来或许反而是强到萧无忧这种程度的人，懒得对弱者出手。
木香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正邪，本质只是弱肉强食，江湖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你杀我，我杀你，哪有对错？
长久坚持的观念崩塌了，她的脸色发白，抱住自己肩膀蹲在地上。
那么她又算什么？
和一群强者一起，杀掉了唯一一个会怜悯弱者的人的蠢货吗？
……
又过了半年，江湖上只剩下三流势力，连个先天武者都拿不出来，萧无忧终于消停了。
他回到了无忧教，地宫之中，冰棺安静合着，缕缕苍白寒气缭绕而出。
走到冰棺前，透过透明的棺盖，注视那张苍白依旧难掩姝色的脸，恍惚还在昨日。
修长的手指虚虚拂过晨曦的眉眼，萧无忧神情难得平静下来，也只有面对晨曦的时候，他才能恢复几分清醒。
混沌的时候他在杀人，清醒的时候却在想着，如果当初他没有让晨曦去保护孟清清，是不是晨曦根本就不会死？
那些人杀掉晨曦，他们该死，那他呢？
一年多来，他大肆杀戮，并非只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吸收那些武林人士的内力。
直到偌大江湖再找不出内力深厚之人，那些弱小者吸收了也没用，他才回到这里。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梦蝶除了可以吸收内力，它本身能存活那么久的时间，蕴藏的生机同样惊人。
倘若能重新凝结出一枚梦蝶茧，灌注他这些年吸收的所有内力，再送入晨曦体内，是不是能让晨曦起死回生？
他要救活晨曦。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萧无忧活到现在，眼下他已经凝结出了梦蝶茧，就看能不能唤醒晨曦。
冰棺打开，一粒米粒大小的虫茧被放入晨曦口中，萧无忧开始将自身内力灌注入虫茧之中。
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甚至在将吸收的内力灌注进去后，萧无忧连本身的内力都传给了梦蝶茧。
可是梦蝶茧毫无反应，晨曦还是闭着眼眸，一副无知无觉，睡着了的样子。
萧无忧惨笑一声，满心期待落了空。
他无法救活晨曦。
爱人死了，仇人也杀完了，一个人留在世上好像没什么意思。
既然不能一起生，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撑起内力耗尽后虚弱的躯体，艰难爬进冰棺中，在晨曦身边侧身而卧，拥抱住晨曦冰冷的躯体，缓缓闭上眼眸。
……
萧无忧已经有三年没有现身，有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功法出了岔子死了。
本来三年前萧无忧就疯疯癫癫的，自己把自己弄死了也不奇怪。
顾安生带着众多无忧教弟子，一起打开了地宫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失去生息的萧无忧，以及他怀里抱着的晨曦。
这座地宫做的奇妙，冰馆更是少见的千年寒玉制成，以至于多年过去，冰棺中的躯体还保存完好，但看起来再鲜活也是尸体了。
众多弟子不惊反喜，都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毕竟萧无忧杀人不分教内外，他们同样恐惧。
如今萧无忧死了，他们再不用担心随时丧命了，并且没有了萧无忧，无忧教积累多年留下的宝物就成了无主之人，由不得人不心动。
萧无忧死了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江湖，战战兢兢的江湖人重新涌了出来。
他们恐惧萧无忧久矣，如今终于等到机会。
有人集结了大群人，杀到无忧教总坛，声称要诛灭魔头，替天行道。
冲进地宫就看到顾安生蹲在冰棺旁边的石头灯柱上，低着头盯着冰棺里的人，好似在思索什么。
“我知道教主怎么死的了。”他突然说道。
“怎么死的？”
“他是想用梦蝶茧复活护法，可惜失败了。”
顾安生转向冲进来的众人，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杀的人不够多，吸收的内力不够多，所以才失败了？”
在他指尖，米粒大小的蛊虫已经破开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钻进顾安生皮肤，他身上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从灯柱上跳了下来，顾安生伸了一个懒腰，看向还愣着的众人。
“跑啊！怎么不跑？不跑我就开始杀人了哦，毕竟我还等着吸收你们的内力救护法呢……”
轻松自在的语调，宛如恶魔低语。
啊——
地宫里重新响起惨叫声，梦蝶茧存在一日，江湖永无宁日。
……
第32章 主神空间：暮夜
被木香杀掉的时候，晨曦都以为自己任务肯定失败了，没想到萧无忧竟然因为他的死一举突破到武林神话。
看到萧无忧艰难爬进冰棺和他躺在一起，一副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的样子，晨曦眉头微微皱起。
再联想起萧无忧那夜逾距的举动，渐渐生出明悟。
“萧无忧，喜欢我？”
系统：【……】
【您还真是敏锐啊……】
从系统的话里听出满满的嘲讽，晨曦抿了抿薄唇，不理它了。
……
依旧是任务大厅。
晨曦又提交了任务，一丝能量注入他身体，滋润空荡荡的躯体。
他们这些任务者进入任务世界，通过完成各种任务维护世界运转，得到的并不是金钱之类的奖励，而是一种天道反馈。
这种天道反馈，有的人将他称为天道之力，有的人将其称为功德。
许多任务者进入主神空间之前都已经死亡，只有灵魂残留，天道之力可以滋养灵魂，维持灵魂长久存在，甚至强大灵魂。
当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拥有很多奇妙手段，复生也不在话下。
反之，如果一直无法完成任务，等待任务者的就是魂飞魄散。
至于货币体系，主神空间也是有的，但这也是建立在天道之力的基础上，本质借助另一种表现形式交易天道之力。
一些从任务世界带回来的奇珍异品，有人会选择交易出去，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或者直接换取天道之力吸收，这都是主神空间允许的。
不过晨曦从来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需要天道之力，他需要借助天道之力滋养躯体，从而有机会恢复自己的力量。
……
公寓。
晨曦推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走进客厅，厨房的门大开着，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背对着他在炒菜。
黑衬衣，西装裤，发型和偶尔露出的侧脸都很凌厉，像是随手就能签下上亿合同的商业巨鳄。
偏偏此时腰间围着碎花围裙，挤在狭窄的厨房里，炒菜的姿势还很熟练，为人洗手做羹汤。
场景充斥着强烈的违和感，却又莫名和谐。
“回来了？坐一下，菜很快就好了。”
男子回头对晨曦说道，脸上甚至少有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如同心甘情愿在家照顾妻子的贤惠丈夫。
晨曦走到沙发边坐下，依旧只是端起一杯白水，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没等太久，男子将菜端上饭桌，四菜一汤，各个色香味俱全，他又盛了两碗米饭，摆好碗筷。
“来吃饭了。”
说着去厨房重新净了手，脱下身上围裙。
见晨曦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挨着晨曦坐下，手臂搭在晨曦身后沙发背上，上身自然贴近。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晨曦转头看向身边人，琉璃一样纯净眸子不含情绪。
“你今天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身份？”
“霸总，我听他们说现在人都喜欢这个，你喜欢吗？”
“不。”
“那你喜欢什么？”
晨曦不想陪这人玩无聊的扮演游戏，起身准备离开，被人一下抓住手腕，手背上被头发蹭了一下。
“你喜欢什么？”
低沉的嗓音不依不饶，一副晨曦不说就不放手的样子，晨曦想打他。
看出晨曦的念头，男子眼底光一下亮了，他喜欢看到晨曦为他产生情绪变化，不管是什么情绪。
手指颤动一下，晨曦压下心底不快，居高临下注视男子。
“我喜欢小狗。”
男子身形如之前一般接触不良，颤动几下，紧跟着脑袋上冒出漆黑兽耳，背后也伸出一条尾巴，晃来晃去，还去勾晨曦的裤脚。
“……是真的小狗。”
“汪汪汪……”男子立马叫了两声，眼巴巴求夸奖。
“……”
有病！
想起曾经那个沉默寡言却乖巧的少年，晨曦抚了一下额头，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紧随而来的是更坚定的决心。
“暮夜，是我没有教好你，你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过错，我会改正错误。”
……
桌子上的饭菜彻底冷掉，没有人去动，晨曦离开后，暮夜独自坐在沙发上。
良久后，他低笑出声。
“哥哥，到现在你还以为可以改变我，太天真了啊……”
阴影从他的后背流淌而出，覆盖整个房间，直到整个房间再不见一丝光亮。
……
晨曦入睡之后做了很混乱的梦，像是被什么阴湿粘腻的东西包裹住，他的手脚无法挣脱，一点点看着自己被拖拽进混沌的黑暗里。
呼……
睁眼开的时候窗外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吐出一口气，在床上了坐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准备下床去倒杯水，穿拖鞋的时候好像踢到什么长毛的东西，他心里一惊，立刻打开房间的灯。
暖光的灯照耀而下，只见床边赫然蹲着一只毛茸茸，看起来只有两个月大的白金色土松犬。
“暮夜？”
他后退一步，那土松犬立刻立刻张着嘴，屁颠颠的朝他跑过来，蓬松的尾巴摇的欢快。
疯狂在他小腿上蹭来蹭去，还咬住了他的裤脚，轻轻拉扯。
“离我远点。”
晨曦不喜欢暮夜靠近他，会让他想起不太愉快的经历，在某个雷雨夜，暮夜第一次发疯的时候。
可他的冷脸完全没有影响到小狗，小狗又蹭了上来，毛茸茸的身体带着温度。
房间里没有退的地方，晨曦只能跳到床上，那只小狗就围着床边打转，不断探头想要靠近晨曦，逼得晨曦只能待在离床沿最远的一个角落。
“我都说了不要——”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晨曦拒绝的话，房门被人推开，高大的青年抱胸斜靠在房门之上，嗤笑道：“那就是一只真正的狗，瞧把你吓的。”
“嗯？”
晨曦疑惑的看向小家伙，小家伙也睁大圆溜溜的狗眼看着晨曦，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
“你不会以为我会变成这玩意儿吧？我有那么蠢吗？”
“……”
“那这狗……”
“捡来的，不是你说要小狗？”
总之，晨曦得到了一只小狗，傻乎乎的土松犬，有小狗的陪伴，他多在主神空间休息了一段时间。
直到一个月后，任务再次开启。
第三卷 近代灵异
第33章 天师（一）
晨曦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是哪？”
【现在开始发布主线任务：辅佐男主姬凛夜修习玄门道术，成为此界最强的天阶天师。】
【临时任务：男主天生魂魄分裂，主魂和副魂都极其虚弱，一直沉睡在意识空间，请蕴养男主主魂，保证男主魂魄不灭，直到其苏醒。】
原来系统直接将晨曦传送到了男主的意识空间，他这次的身份体质特殊，是极其少见的通灵之体，天生能蕴养魂魄。
现在已经是男主出生十年后，出生就昏迷不醒，全靠禁术续命，就算如此，经过十年损耗，男主也濒临魂飞魄散。
晨曦不敢耽搁，抬脚在意识空间寻找起来，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色，连时间流逝都变得不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一个瘦小人影蜷缩在地上，几近透明的躯体，模糊的五官，几乎要和这灰白空间融为一体，不仔细找还真的找不出来。
明明已经十岁，身躯却比五岁孩童还瘦小，魂体更是弱小的宛如一只鸟雀。
恐怕只需要一点惊动，就会魂飞魄散，晨曦甚至不敢出声。
他缓缓走过去，浅金色光影组成的身躯将男孩抱住，胸口浅淡的光芒开始缓慢的朝着对方流淌，化作光点没入男孩身躯，一点点滋润男孩的神魂。
过了数天，或是数月，男孩的魂魄终于不是一碰触就要破碎的肥皂泡模样，他眼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空茫茫的看向四周。
当他看到环绕身边的金色光影时，眼神终于聚焦，像是看到了新奇的东西，张了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晨曦惊讶。
“男主是个哑巴？”
【……他还没学会说话。】
“？？？”
出生就在沉睡，根本没人教他说话，以至于现在已经十岁了，连最基本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叫。
男主神魂太虚弱了，即便晨曦是通灵之体，蕴养的时间不会短，他可不想等男主醒过来，十几岁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决定趁着这段时间教男主一些基础知识，最好连天师基础都一并打下，避免落后同龄人太多。
……
意识空间可以显化意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为了更好的教导姬凛夜，晨曦在灰蒙蒙的空间里填充了很多东西，现在无垠的意识空间已经跟他来到之前全然不同了。
木屋建在空地上，外面是打扫的干干净净院落，院落边沿一圈篱笆墙，上面攀爬着生长茂盛的各种豆类藤曼。
篱笆之外，开垦的整整齐齐数块土地，同样种满了瓜果蔬菜。
更远的地方鲜花草地蔓延，一颗三人怀抱的黄果树静静伫立，树冠云一般延展开，在地上投下一大团阴影。
黄果树旁，一丈宽的小河弯弯延延蔓延向远方，时不时有鱼儿跳出水面。
阳光和煦，天空中飘荡着洁白的云，一派宁静景象。
这些是晨曦根据上个世界在药王谷所见幻化而成，完全符合世人对田园生活的所有想象。
他的神魂极其强大，幻化出的意识世界足以以假乱真。
如此不仅可以让姬凛夜更熟悉外界生活，这些蕴含他神魂之力的一草一木也能安抚姬凛夜的神魂。
此时已经魂魄凝实许多，显露出清晰五官的小男孩姬凛夜蹲在小河边，手掌放进河水中，感受水流流过掌心的奇妙感觉。
能触摸到，却跟桌椅板凳、花草树木完全不一样的触感，拿起来又溜走了。
“长长一条，这是什么？”
“小河。”
“小河是什么？”
“小河是它的名字。”
“什么是名字？”
“就是别人称呼你的东西。”
“那我也想要名字。”
“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名字的。”
“不，我喜欢小河，小河就是我的名字。”
男孩又转向身边的金色光影，看不清容貌，只能见到一点轮廓，和他一般大小，像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昨天晨曦教过他‘朋友’两个字，于是问道：“小河有朋友吗？”
“有啊，和它一样的都算它的朋友，比如小溪，潭水，湖泊，大海……”
“那你叫小溪。”
男孩尚且不会取名字，直接把别的东西的名字拿来用。
孩子的思维跟成年人不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晨曦只教东西，不会刻意改变男主性格。
“好。”
……
春天。
“小溪，你快看，我终于抓到鱼了。”
水草丰美的河畔，少年赤脚踩进河沟里，河水没过小腿。
他穿着长袖长裤，衣袖和裤脚都挽了起来，衣物包裹之下，魂体凝实已经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初春的天气，河水还带着丝丝凉意，他的衣袖裤脚有了些许浸湿痕迹，但这些都比不上手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引人注意。
姬凛夜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抓住一尾成人巴掌大的鲫鱼。
他手掌紧紧抓着鲫鱼滑腻的鳞片，奋力举起来给岸边坐着的晨曦看。
晨曦抬眼看过去，夸奖一句：“小河很厉害。”
“嘿嘿……”
宛如得到莫大奖赏，姬凛夜抓着鱼儿朝岸边走来，脚踝被水草勾住，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进小河里。
水花溅了满身，手上的鱼儿也跑掉了，姬凛夜在水里呆坐了片刻，嘴巴一瘪哭了起来。
晨曦从岸边走来，伸出手掌将姬凛夜从水里拉起来，带着湿漉漉的他往回走。
“鱼儿，鱼儿跑掉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捉到的，想送给你，没，没了。”姬凛夜一边走一边抽抽嗒嗒。
晨曦停下脚步，双手搭在姬凛夜肩膀上，嗓音柔和安抚道：“换了衣服，我教你怎么捉鱼好不好，不要哭了。”
“嗯……”
……
重新回到河边，晨曦带姬凛夜砍了一根细竹，绑好丝线，穿上扳弯的银针。
又拿来小铁锹翻开岸边湿润的泥土，一条条深红色细长的虫子钻了出来。
姬凛夜吓的一下躲在晨曦背后，战战兢兢道：“好可怕。”
“这是蚯蚓，可以用作鱼的饵食。”
“什么是饵食？”
“鱼儿要吃的东西。”
“为什么要吃东西？”
他总是想到那里就问到那里，晨曦已经习惯了他宛如十万个为什么的相处的模式。
“因为外面的人肚子会饿，以后小河离开这里，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姬凛夜趴在晨曦背上，手臂抱住他的脖子，天真问道：“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很好玩吗？”
“很有意思”
“那我想快点去到外面的世界。”
“嗯，我会尽力。”
……
有了鱼竿，抓鱼变得很简单，再是活蹦乱跳的鱼儿也不能从鱼钩上逃脱，姬凛夜第一次知道只要借助一些小东西就能事半功倍，满眼惊叹之色。
当夜，晨曦用钓到的鱼给姬凛夜熬了鱼汤，乳白色的鱼汤，鲜香四溢，漂浮着点点翠绿葱花，姬凛夜喝一口后，眼睛都亮了。
“原来这就是吃东西的感觉，小河喜欢吃东西。”
……
饭后，两人沿着河边散步，缕缕花香扑鼻，姬凛夜忍不住摘了一朵又一朵，很快就拿不下了。
晨曦从他手里抽走花枝，指尖灵活如同跳舞，一个花环渐渐成型。
“好漂亮。”
姬凛夜觉得晨曦简直无所不能，他小心翼翼摸了一下晨曦随手戴在他头上的花环，脖子僵硬不敢随便动了。
回到家了也不想放下，就这么抱在胸口睡了过去，连睡梦中都充斥着花香。
于是春天的记忆都变成绚丽的花朵，可口的鱼汤，以及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
夏天
姬凛夜满头是汗的从树上跳下来，衣服裤子上都蹭上了泥痕，他一只手胡乱在身上拍了拍，另一只手抓着一只蝉，咬牙切齿。
“叫啊，怎么不叫了？你刚才不是叫的很起劲吗？害得我午觉都没睡好！”
晨曦坐在黄果树下的躺椅上，依旧是金色光晕笼罩的模糊一团，唯独手上的蒲扇清晰可见。
他递出一张手帕，让姬凛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身躯前倾，给姬凛夜扇着风。
“怎么跟一只虫子计较？”
“虫子都好讨厌！蚯蚓也是，蝉也是，长得丑兮兮的。”
“也有好看的虫子。”
“在那里？”
“晚上你就知道了。”
夏日的夜晚，晚风带来一丝凉爽，姬凛夜学着晨曦的样子躺在凉椅上，如同一个老爷爷。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没有任何东西遮挡视线，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万里，繁星漫天。
“好多星星……”
“不止天上有星星，这里也有。”
晨曦轻轻将手掌合在一起，姬凛夜果然好奇的凑上去，看到他缓缓摊开掌心，一只指甲盖大小漆黑的虫子躺在手掌上。
“噫……是虫子，虫子怎么会是星星？”
“你再看看。”
手掌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姬凛夜眼睛上拂过，身边亮着的灯笼熄灭，连天上的繁星都暗淡，世界陷入黑暗中。
一点黄绿色光芒从刚才晨曦手掌所在的位置飞起来，姬凛夜惊奇的看着那点光芒，围绕着他飞到背后。
转过身，无数细小光点从草地上冒了出来，微弱的光点蔓延开一大片星海，如梦似幻。
“哇……小溪，这是什么？”
“萤火虫。”
“萤火虫好漂亮。”
姬凛夜忍耐不住冲到草地上，到处追着萤火虫跑，还抓了许多放进罐子里，献宝一样拿到晨曦面前。
“我能把萤火虫带回去吗？我想要一直看到它。”
“一直被装在罐子里，萤火虫会死掉。”
“什么是死？”
“就是离开你，永远也见不到。”
“我不要，我不要它死。”
“那小河应该打开罐子，把它放走。”
握着罐子的手一下藏到背后，姬凛夜第一次反驳晨曦：“我不要放走，我也不要它死。”
晨曦叹息一声，摸了摸姬凛夜的头发。
“你要明白，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许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姬凛夜听不懂，但他知道晨曦的意思就是不行，闷闷的抱着罐子跑远了，一个人坐在草地上。
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草地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晨曦走了过来，金色光影手掌摊开，一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出现在姬凛夜面前。
他刚哭过，声音还带着鼻音，但眼睛直溜溜盯着草蚱蜢，显然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编的吗？”
“嗯，这个可以一直装在罐子里，你想装多久都行。”
破涕为笑，姬凛夜拿过草蚱蜢，好奇的摆弄起来，直到玩累了仰头倒进草地里。
夏夜的风缕缕吹拂，头顶高悬的星空，身边环绕萤火虫，手上握着晨曦编的草蚱蜢。
虽然蝉鸣还是响个不停，他却没了那种烦躁感，迷迷糊糊睡着了，被晨曦背回木屋，手上抱着一个装着草蚱蜢的罐子。
……
秋天。
瓜果大片大片的熟透了，姬凛夜没有办法到处玩了，他要把这些熟透的瓜果都摘下来，或削皮风干，或装进坛子里腌制。
一连忙了好多天，姬凛夜皮肤都晒黑了好多，背心外的胳膊上全都是汗。
今天去摘柿子，他像猴一样灵活的窜上树。
晨曦在树下张开一块桌布接着，姬凛夜从上面扔下一颗，他接一颗。
“小溪左边，再左边一点，小溪右边，再右边……”
跟着姬凛夜指挥，晨曦在树下跑来跑去绕圈圈，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你故意的？”
“哈哈哈，小溪你怎么这么可爱？”
“……”
姬凛夜从树上跳下来，打成结的衣兜里装着几个红彤彤熟透了柿子。
他几下扒掉柿子皮，递到晨曦面前，晨曦咬了一口。
“怎么样？”
晨曦在咀嚼，没有立刻回答，姬凛夜直接把晨曦咬了一口的柿子整个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好甜，柿子好甜。”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
回去之后，晨曦将硬着的柿子削了皮，一颗颗用棉线缠起来，悬挂在院子里。
“这是做什么？”
“做柿饼，风干的柿子会流心，还会更甜。”
“太好了。”
姬凛夜拿起小刀，跟着晨曦一起削皮，可他动作毛毛躁躁，削出来的柿子东缺一块西少一角，始终没有晨曦削的漂亮。
“你怎么做到连皮都不断的？”
“要耐心，慢慢来。”
姬凛夜显然不是一个耐心好的人，很快被天边血红的残阳吸引了注意力。
他手掌交叠垫在脑后，换了一个舒服的躺姿，口中衔了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望着天上。
“小溪，夕阳好漂亮。”
晨曦抬眼看了一眼，‘嗯’了一声，继续忙手头的事。
鼻尖都是柿子的香气，姬凛夜有些馋了，吐掉嘴里没什么滋味的草根，手垫在脑后不想动。
“小溪，我想吃柿子。”
“拿。”
“你喂我好不好？”
“……”
剥了一个熟透的柿子递过去，姬凛夜侧头来咬，汁液顺着手指流到掌心。
晨曦正想擦，就见姬凛夜伸出舌头，像小狗一样舔着他的掌心。
“……”
蓦地缩回手，对上姬凛夜疑惑的目光，晨曦严肃道：“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
“很冒犯，不礼貌。”
“那我问过你之后就可以了吗？”
“不可以，只有伴侣之间才能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那我们成为伴侣。”
“……不行。”
“为什么？”姬凛夜坐起身，不能理解，“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和伴侣不一样，等你离开这里，你会见到很多人，那时你就会知道伴侣和朋友的区别。”
“你总是说等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又是去那里？”
晨曦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西沉残阳。
“很快了，去物质世界，意识空间之外，那里更广阔，更复杂，有很多的人和事在等着你。”
秋天满是收获又满是疑惑，姬凛夜看着屋檐下逐渐风干的柿子，对未知的一切满是期待又隐隐不安。
……
冬天。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院子里，草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积雪。
姬凛夜推开窗户，先是被冷的发了一个抖，等到看清外面的模样，又震惊张大了嘴。
“小溪，小溪，你快看外面，下雪了。”
“嗯，多穿些衣裳再出去。”
晨曦给姬凛夜戴上帽子和围巾，还没摆正，他已经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靴子陷进柔软的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姬凛夜捧起一捧雪，柔软轻盈，却很冷。
不知为何让他想到了晨曦，晨曦也是始终冷冷清清的，从没见他开怀大笑，或是生气过。
将雪拢进掌心，团吧团吧揉成一个球，姬凛夜坏心朝着晨曦走过去，晨曦在铲院子里的雪。
听到姬凛夜叫他，抬起头来，小小一团雪砸到他的手臂上，姬凛夜露出坏事得逞的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来抓我呀。”
晨曦：“……”
他低头继续铲自己的雪，姬凛夜不乐意了。
“喂，你干嘛不陪我玩？”
说着从背后抱住他，手臂绕到前面拿走他手里的铲子，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走走走，一会儿我来铲，我们先去堆雪人。”
姬凛夜将雪拢到一起，怎么都没办法让他们成型，正在苦恼的时候，就看晨曦将草地上的雪掀开，像卷春卷一样，很快就卷出一个大大的雪球。
“哇，有这办法不早点告诉我，看我给你卷个更大的。”
姬凛夜卯足了劲，把草皮都掀了起来，卷了一个胸口高的大雪球。
“是不是可以做雪人的下-身？”
“嗯。”
“那我再卷一个上身。”
他朝着晨曦走过来，没有注意到堆放雪球的位置有一个坡度，雪球没有放稳，顺着坡度往下，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滚来。
“你想要一个——”
话还没说完，后背被毫无预兆撞了一下，他的靴子陷在雪地里，没能马上拔-出来，身体失衡朝前顷，扑到晨曦身上，连带着把晨曦扑进雪地里。
噗嗤——
雪地很是松软，晨曦没感觉到摔地感，只是大半个身体都被埋进雪里，脸上堆满雪，视线模模糊糊的。
趴在他身上的姬凛夜连忙坐起身，将晨曦脸上的雪刨开，指腹不经意碰触到一块柔软的东西。
“你没事吧？”
“没事。”
晨曦应了声，放在脸上的手却没拿开，甚至姬凛夜还保持着跨坐的姿势，压制着他也不能起来。
一只手撑在他耳侧，俯身看着他，另一只手开始在他脸上摸索。
能摸到细腻的肌肤，带着一点温热，五官之类也能摸索到，颤动的睫羽，挺立的鼻子，柔软的嘴唇。
当他指腹碰触到唇瓣的时候，姬凛夜感觉到晨曦偏开了头，一触即分，触感却久久残留，所以他刚才碰到的就是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看到你的脸？”
晨曦的身上始终笼罩一层金色光晕，遮挡视线，他能碰触到晨曦，可无论如何也辨识不清晨曦的容貌。
“你可以理解为你才是此地的主人，我属于外来者，外来者的神魂进入此地，容易在你的意识中留下印记。
避免受到影响，你的意识会自动屏蔽这部分印记，就像人做梦的时候看别人脸都是模糊的。”
“那你能看到我的脸吗？你要不要摸摸我的样子？”姬凛夜抓起晨曦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晨曦手指蜷缩一下，从姬凛夜掌心抽出。
“不用了，我乃特殊的通灵体质，接触别人的神魂不会受影响，能看清你的模样。”
至少晨曦是认得自己的，姬凛夜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放我起来。”
“哈哈，你求我，求我我就让你起来。”
“……幼稚。”
“怎么？你要是再不开口的话，我就要……嘿嘿嘿……”
姬凛夜像个流氓一样搓着手，然后抓着晨曦的腰，开始挠晨曦痒痒。
两人在雪地里滚做一团，身上，头发里都是雪。
等到姬凛夜闹累了，他抱着晨曦的腰，看着天空徐徐飘落的雪花，伸出小指勾住晨曦的小指。
“做什么？”
“跟你拉钩，小河要跟小溪做一辈子好朋友，拉钩为证。”
……
冬去春来，四周的花草树木换了一轮又一轮，姬凛夜的魂魄越来越凝实，开始能意识显化了。
“小溪，快来看。”
一大早，姬凛夜蒙着晨曦的眼，神神秘秘把人带到院子里。
等到姬凛夜拿开手掌，晨曦看到院子里雪白的马匹，不同于物质世界真实的马，这只马身材高大，皮毛纯洁如雪，背后更有两只大翅膀。
“这是你意识显化的产物？”
“对呀，快上来。”
姬凛夜率先爬上飞马，然后对晨曦伸出手，把晨曦拉了上去，一双手臂紧紧环绕住晨曦的腰。
“看好了……”
飞马开始奔跑，四周景物飞快后退，翅膀煽动，四蹄就离开了地面，连带两人的视线也开始拔高。
劲风吹拂在脸颊上，下方的木屋已经变的很小，入眼是广阔无边的草地。
姬凛夜畅快大笑，驾驭飞马在天地间奔腾，感受名为自由的东西。
……
意识空间变得越来越广阔，有时候姬凛夜拉着晨曦在外面跑上几天几夜都找不到边界。
虽然还未曾开始学习道法，但如此广阔的意识空间，姬凛夜天赋可见一斑。
这里没有时间流逝概念，在系统提醒晨曦男主主魂已经强大到足以苏醒的时候，外面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时间，晨曦用神魂之力给姬凛夜编织了一个宏大又真实的梦境，如今梦该醒了。
……
第34章 天师（二）
姬家祠堂。
两具石棺摆在中央，墙壁上，地面上，乃至石棺上都用朱砂绘制了复杂纹路，四周燃满烛火。
石棺中躺着一对双生子，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躺在石棺中多年未曾苏醒，胸腔却还在轻轻起伏，显示两人并未死去。
某一刻，祠堂里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惊动了外面守门的人，紧跟着姬家男女老少都跑进祠堂。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右边石棺中的少年眼眸轻轻颤动，逐渐睁开眼眸。
“醒了，醒了，大少爷醒了！”
有人激动的小声惊呼，当即被旁边的人按住嘴，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从后方走了出来。
此时姬凛夜已经从石棺中坐了起来，正在茫然的打量四周，一下对上老妇人颤抖的眼眸。
“醒了，醒了，我的孙儿真的醒了。”
老妇人手掌捧起姬凛夜的脸庞，浑浊双眼流下泪来，姬凛夜不习惯的躲了开。
“小溪在哪里？”
嗓子因为从未说过话，十分干哑，吐字却是清晰的。
不等众人从大少爷竟然会说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就看姬凛夜身体摇晃一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
“老夫人莫慌，大少爷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才晕过去的，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
再次苏醒是一周后。
姬凛夜还记得脑海中最后一幕是晨曦坐在窗边剪窗花，壁炉里的火劈里啪啦燃烧，屋檐下红彤彤的灯笼轻轻摇晃。
而后时间按下静止键，周围的一切开始褪色，姬凛夜努力想要跑到晨曦身边，却感觉两人越来越远。
画面彻底消散的前一秒，笼罩晨曦身上的光晕消失了，他看到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穿着款式简约的白色长袍。
“小溪！”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姬凛夜发现自己又到了陌生的地方。
宽大的房间白生生的，布置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窗户大开着，隐约能看到楼下开满花朵。
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其他人，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朝着外面跑去，门口撞上听到响动赶过来的护士。
“姬先生，您还不能下床，请先回病床上。”
紧跟着姬家人也出现了，上前围绕在姬凛夜身边。
“大少爷，你要去哪里啊？你身体还没好，不能随便乱跑。”
“小溪在哪里？”
“谁？”
“就是，就是跟我一直待在一起的人。”
“一直一起……”有人思索了片刻，不确定道：“您是说二少爷？”
两个小时后，姬凛夜重新回到姬家祠堂。
两具石棺还摆在正中央，一具石棺空了，另一具石棺里躺着一位容貌身形和他相差无几的少年。
“二少爷的神魂没有您强大，眼下还未能苏醒。”
通过众人一番详细解释，姬凛夜大概弄清楚了当下状况。
这个世界不同于意识世界的安宁祥和，存在许多因怨气而生的厉鬼，经常发生厉鬼杀人事件。
姬家是传承久远的天师世家，修炼玄门道术，专门针对厉鬼。
他的父亲姬景辉和母亲白月升都是天师中的强者，却在封印一只厉鬼时出了意外。
姬景辉当场身亡，白月升重伤，回到姬家后，生下姬凛夜、姬凛风兄弟俩当天也香消玉殒。
怀疑是受到厉鬼影响，姬凛夜兄弟俩出生起神魂极其虚弱，几不可见。
若非能查探到一点微弱神魂波动，姬家人都要怀疑白月升生下的是一对躯体空壳，其中神魂早被厉鬼吞吃了。
修炼姬家道术有血脉要求，偏偏姬家人丁凋零，嫡系只剩下姬景辉这一脉。
姬景辉已经没了，如果姬凛夜和姬凛风兄弟俩再出意外，姬家就彻底绝后了。
无奈之下，姬老夫人动用禁术，强行稳固婴孩身躯，让神魂在躯壳中温养，期待有朝一日能找到法子救自己孙儿的命。
一直到十岁，兄弟俩的神魂每天都在一点点虚弱，姬家用尽办法，也不能阻止。
突然有一天，姬凛夜所在的石棺蜡烛开始变得无比微弱，要熄灭的征兆。
眼看即将魂飞魄散，姬凛夜的身体里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神魂，与姬凛夜共同占据一具肉-身。
姬家人起初大惊失色，以为是厉鬼上身，可这里是布置满阵法的姬家，一般厉鬼如何进的来？
一番探查才发现那竟然是通灵之体，不仅不会占据姬凛夜肉-身，还能蕴养他的神魂。
正是从那天开始，姬凛夜的神魂开始恢复，越来越强大，而姬凛风的体内始终只有极其微弱的神魂波动，好似神魂消失了。
“二少爷与您双生，能感应到您的情况，我们都猜测是二少爷神魂进入您的躯体。
通灵之体天生有蕴养魂魄之能，才叫您活了下来，这是天佑姬家啊……
您苏醒之后，二少爷的神魂也在逐渐恢复，想来不久后也有机会醒过来。”
通灵之体已经许久未能出现，玄门众人也知之甚少，但这无异是最符合当下情况的解释。
姬凛夜不是很懂玄门那些术法，他只知道小溪说他是通灵之体。
“通灵之体很少见吗？”
“千年难得一遇，我们姬家寻找多年也未曾寻得。”
姬家人一直不愿意放弃姬凛夜和姬凛风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两位是仅存的嫡系，还有原因就是两人玄门天赋奇高。
姬凛夜是玄阳之体，天生适合修炼道术，而姬凛风为通灵之体，能通幽御灵，极其擅长沟通阴阳。
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能让玄门世家争相抢夺，如今同时出现在姬家，是姬家之幸。
只要能将他们培养出来，姬家甚至能有机会一跃成为最强天师世家。
姬家众人都在期待姬凛夜带领姬家走向全新的高度，姬凛夜却只在乎小溪。
注视着石棺中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心底生出莫名的亲近感，好似他们本为一体。
想到意识里这么多年的陪伴，手掌隔着玻璃摸了摸姬凛风的脸颊，姬凛夜轻声道：
“小溪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快点苏醒的。”
……
两年后。
姬凛夜的天赋实在可怕，修炼道术一日千里。
明明苏醒才两年时间，已经成为玄阶高级天师，距离突破到地阶只差一线，有望成为当下玄门最年轻的地阶天师。
姬家人自是喜不自胜，姬老夫人对姬凛夜寄予厚望，其他人则对姬凛夜越发恭敬。
刚灭杀一只厉鬼，姬凛夜从废弃的教学楼里走出来，站在天台上，眺望繁星满天的夜空，神情厌倦。
待在意识空间的时候，他天天盼望着去到外面的世界，可真的来到外面的世界，才发现真实的世界如此残酷。
今日这只恶鬼本来只是一名家境穷苦的普通女学生，因为长得漂亮被学校里人渣男盯上了，受到伤害后被反咬一口，说是她蓄意勾引，拿钱摆平了事。
犯事的人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是关于她的谣言传的到处都是。
她自己受到了其他人的指责欺凌，抚养她的奶奶也因为保护她被推搡倒地，突然去世了。
精神肉-体遭受长久折磨后选择轻生，死之前怨念太大，化作厉鬼，将强迫她的人渣男，带头霸凌她的大姐头，还有收了钱做伪证的老师统统杀个干净。
杀戮太多，凶性控制不住，开始无差别杀戮，死了不少人。
姬凛夜到来后打散了厉鬼魂魄，救下了剩下的惊恐的学生老师，那些人对他感恩戴德，推崇备至，他却不觉得开心。
和其他天师不同，姬凛夜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高尚，是在替天行道什么的。
那些死的人都死有余辜，包括后面被波及的几个倒霉鬼也是当初学校里听信谣言，冷眼旁观之人。
厉鬼可怕，可人心比厉鬼还可怕。
他厌烦厉鬼总是搞得人心惶惶，也厌烦人类的阴险狡诈，包括天师同道们也是一群自私虚伪之辈。
真实世界的一切都让他作呕，越厌烦，越是想念意识空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如今支撑他不断学习道术，强大己身的唯一念头就是要唤醒小溪，只有跟小溪在一起他才觉得开心。
什么除魔卫道，什么玄门天才，都是无聊的把戏。
……
回到姬家，姬凛夜第一件事就是前去祠堂，姬家人已经习惯他这副作态。
实际在见识到姬凛夜天赋后，姬凛风又久久未能苏醒，很多人已经放弃了这位二少爷。
若非姬凛夜坚持，有了继承人的姬家根本不愿意再在姬凛风身上投入如此多珍贵资源，更不愿意姬凛夜把击杀厉鬼后，辛苦收集来的阴气用在姬凛风身上。
好在有了这些阴气滋养，姬凛风的神魂确实一点点稳固了。
再次将阴气注入姬凛风的躯体，姬凛夜看着石棺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喃喃道：“快了快了……”
……
这一天，姬凛夜刚结束一场斗法，突然身上的符箓震动，姬家人给他传来消息——二少爷醒了。
姬凛夜喜不自胜，当即快速朝姬家赶，三天后才到家，连衣裳都顾不得换，直接冲到病房。
“小溪！”
病床上，和他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憔悴的倚靠在枕头上，听到声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大哥？”
姬家人已经告诉过他他还有一位大哥，这些年大哥东奔西走，为了唤醒他付出很多心血。
他心里是感激的，所以那怕对陌生的一切不安，还是对着姬凛夜露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满是亲近，但不知道为何，姬凛夜就觉得小溪笑起来不该是这个样子。
“小溪你不记得我了吗？”
姬凛风露出茫然神情，他的记忆中，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果然……
姬凛夜说不失望是假的，这么久来他一直期待和小溪重逢，他有很多话想跟小溪说，没想过对方会完全忘记他。
这时候有姬家人走进来，对姬凛夜道：“大少，我们刚发现二少爷不知为何魂魄不全，恐怕……”
魂魄不全不仅记忆会受影响，甚至寿命都不长。
姬凛夜听到姬凛风可能活不过二十岁，都顾不上失落了，什么记忆不记忆，那里比得上弟弟的命重要，当即去了主厅找老夫人。
“可能是为了蕴养你的魂魄，凛风自身损耗不小，才导致魂魄不全。”
听到是因为自己弟弟才魂魄受损，姬凛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神情凝重。
“要怎么救他？”
“凛风是通灵之体，要补全他的魂魄恐怕也需要通灵之体的魂魄，可这通灵之体哪是那么好找的。”
老夫人也很惋惜，哪想到二孙子好不容易醒了，却是一副早夭之态。
姬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通灵之体，其他玄门世家也大多如此，可哪里找得到？
果真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他们姬家注定是无法同时拥有两个天才了。
“不管好不好找，我都会去找，即便找不到，我也会找到其他法子救弟弟，我绝不允许弟弟就这么死了。”
留下这句话，姬凛夜离开大厅，背影带着决绝。
姬家人却不知道，姬凛夜和姬凛风都只有一部分魂魄，只是因为姬凛夜如今神魂强大，才没被看出残缺。
他们根本不是双生子，而是极为少见的一魂双体。
……
心有执念，姬凛夜修炼越发刻苦，很快成了地阶天师，年仅十七岁。
比上一个达成这成就的天师足足提早了三年，被誉为当今玄门第一天才。
但他尤不知足，地阶天师虽然少见，姬家却不是没有，姬老夫人就是地阶，可照样没办法救弟弟。
或许只有那传说中的天阶才能逆天改命。
姬凛夜离开姬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往每次回来待上半日，看上一眼姬凛风，就会再次离开。
除了自身天赋，吸纳的阴气越多，修炼速度也会更快，而阴气直接来源就是厉鬼，所以这些年来死在姬凛夜手里的厉鬼不知凡几。
越是见识的多，越感觉人心恐怖，姬凛夜对这世间的一切就越是厌恶，也越是感觉到心中那片净土的可贵。
所以他绝不允许姬凛风死掉。
……
经过一年的休养，姬凛风身体基本恢复了，还长高了一截。
只是因为魂体残缺，修炼速度始终没有姬凛夜快，但也快到玄阶了。
兄弟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哥哥因为见识过世间最深沉的黑暗，加上压力在身，显得阴沉些。
弟弟一直生活在姬家，又是尊贵的二少爷，脸上随时带着笑，看起来就好相处。
即便不熟悉两人的人，气质差异如此之大，也很容易辨认出来。
大概是老天都站在姬凛夜这一边，还真让他得到了通灵之体的消息，当夜，姬凛夜就带着姬凛风前往消息所在地。
兄弟俩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消息显示的边城。
边城地处北方，气候寒冷而偏僻，少与外界联系，这里藏着通灵之体的事情到现在才被发现。
降下车窗，兄弟俩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年岁，头上戴着明显缝补痕迹的帽子，只露出尖尖的下巴，身上穿的破旧，脸和手都冻红了，像是乞儿。
姬凛风当即想要下车过去，却被姬凛夜一把拽住，他的眼眸微微眯起，注视远处的少年。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要想不留隐患补全弟弟魂魄，最好是献祭之人主动献出神魂之力，而姬凛夜最懂人心。
如果不是在最绝望的时候被拯救，怎么能得到最大的感激呢？
他要这身具通灵之体的少年把弟弟当作一生的救赎，心甘情愿为弟弟奉献出一切。
即便卑鄙，即便对旁人不公平，但这才是对弟弟最好的。
姬凛夜根本无所谓自己不择手段，他只要弟弟活着。
……
与此同时。
晨曦蹲在角落里，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有些怀疑道：“你不会搞错时间吧？”
蕴养姬凛夜的魂魄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何况晨曦铺开那么大的手笔，就是为了给姬凛夜打下坚实基础，方便日后修炼道术，损耗甚至比预想还大。
姬凛夜苏醒后，他却为了恢复神魂之力陷入沉睡，直到最近才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蹲在墙角，面前摆着一个破碗。
晨曦：“……”
【你在意识空间沉睡的时候，身体也会沉睡，但你是个孤儿，根本无人照顾，我只能将你的身体也收入意识空间。】
【总不能平白多出一个人，所以此次给你安排的身份就是乞丐，没人会在意一个乞丐过去十几年经历，也没人会在意街上突然多出一个乞丐。】
系统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晨曦已经等了半天了，姬凛夜怎么还不出现，不是说他的通灵之体很吃香，玄门世家都争着要吗？
身上穿着衣服是系统临时给他找的，为了不引人怀疑，并不保暖，晨曦能感觉刺骨的寒意将自己包围，手脚都陷入僵硬。
如果姬凛夜再不出现，他可能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再等等。】
系统其实知道姬凛夜早就到了，但这个狗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下车。
眼看晨曦蜷缩的越来越紧，发丝和脸颊上都结出冰碴子，头一点一点，像是快要昏睡过去。
姬凛风心急如焚，按下车门就准备去救人，再次被姬凛夜拦住。
“别急，还没到时候。”
“你到底在等什么？大哥，人命关天啊！”
姬凛风实在忍不了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拿开姬凛夜的手，推门下车。
看着弟弟匆忙的背影，姬凛夜叹息一声，弟弟还是太单纯了。
但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阻拦，随他去了。
……
匆匆跑到街角，姬凛风弯腰看着绻缩的人影。
“你没事吧？”
因为寒冷思维陷入迟滞的晨曦缓缓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是男主。
总算来了……
晨曦松了一口气，姬凛风却陷入愣神。
之前晨曦的脸隐藏在帽檐下，他们只看到一点下巴尖，印象只有苍白色，这会儿晨曦抬头看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姬凛风像是被人一下敲中脑袋，脑中一片空白。
好漂亮……
晨曦脸上还沾着雪和灰尘，但这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美丽，反而像是落难的公主，在等待骑士拯救。
他眉眼清俊，如一副泼墨山水画，嘴唇的颜色却是非常衬肤白的水红色，一眼撞进人眼里。
白与红的反差，叫人目眩神迷，再对上那双清清浅浅望着人的沉静眼眸，姬凛风清晰听到胸口心跳的声音。
“你，你，我……我要跟你走吗？”
“？？？”
意识到自己胡乱说了什么，姬凛风脸颊一下涨红，他手忙脚乱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晨曦身上。
“我是说，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买些吃的，还可以——”
“好。”
晨曦答应的痛快，姬凛风费尽脑汁找的理由还没说完，他就答应了。
宛如被巨大的馅饼砸中脑袋，惊喜的不知所措。
看晨曦挣扎着想要起身，姬凛风直接弯腰抱起晨曦朝停在路边的商务车走去。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姬凛风抱着晨曦和车里翘着二郎腿的姬凛夜对上视线，同时姬凛夜也看见通灵之体的模样。
他窝在弟弟的大衣里，巴掌大的一张脸，脸色苍白，嘴唇却艳红，像会吸引精气的艳鬼，偏偏看人的眼神冷冷淡淡的。
挺漂亮。
姬凛夜心底想着，看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翘着的腿却不自觉放了下去。
“这是我大哥。”
见晨曦目光在自己和大哥之间打转，姬凛风主动解释了一句，晨曦点点头，没问什么。
脑子里却是和系统交流起来：“这两人怎么长得一样，那个是男主？”
【两个都是，男主天生魂魄分裂，各自占据一道身躯，为双生子。】
“我完成任务岂不是要培养出两位天阶天师？”
【不需要，任何一个达到就算你完成任务。】
“意识世界里的是那个？”
【右手边，主魂姬凛夜，另一个是副魂姬凛风。】
晨曦将目光转向右边，看到手撑着头倚靠在车窗上的姬凛夜。
这人气质沉郁，还带着看人仿佛看垃圾的睥睨眼神，和他印象中那个活泼开朗，甚至略有一丝傻气的少年相差巨大。
第一眼他觉得姬凛风才是主魂。
“我脸上有花吗？”
大约是晨曦的视线停留太久，引起姬凛夜的不满，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晨曦。
“再乱看的话，把你眼睛挖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腕骨上戴着一串品相极好的小叶紫檀佛珠，坠子轻轻晃动，一副修身养性作态，说出的话却满是血腥气。
晨曦头颅后仰，避开姬凛夜的手，不小心靠在身后姬凛风的肩膀上。
姬凛风立刻将晨曦揽进怀里，对姬凛夜抱怨道：“大哥，你不要吓他。”
姬凛夜看两人像对苦命鸳鸯一样抱在一起，挑了挑眉。
“这就护上了？”
姬凛风脸颊再次涨红，抱着晨曦的手快速缩了回去。
怕晨曦误会他不怀好意，又小声解释了一句：“人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们姬家不是资助了不少人吗？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吧。”
明明是去救人的，这小乞丐还没表示什么，弟弟的心思几乎明晃晃摆在脸上。
姬凛夜嗤笑一声。
“这世间恩将仇报的例子不在少数，你这性子啊，小心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意有所指的话传进晨曦耳朵，他手指抓着披在身上的大衣，指腹泛着白，眼眸轻轻颤动。
第35章 天师（三）
回去路上相安无事，晨曦被带到姬家。
“让他住到紫叶园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到主楼来。”姬凛夜对佣人吩咐道。
紫叶园是一座独立带花园的小楼，处在姬家大宅的西南角，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
“大哥，为什么不在我们住的地方给他找个房间？我旁边的房间还空着。”
姬凛夜扫了一眼自己的傻弟弟，姬凛风根本不知道他们姬家带晨曦回来是为什么，还真以为要资助乞丐。
他可不能让晨曦发现真相生出事端，而且姬家道术也是绝密，晨曦一个外人住进来肯定要盯着一些的，分开住最好。
姬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今姬家当家作主的就是姬凛夜，他发话了，姬凛风不乐意也没办法。
晨曦被带到紫叶园，选了一个向阳的房间，拿着佣人准备的干净衣物去了浴室。
仔细洗漱一番后，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衣走出浴室，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立不安的姬凛风，以及百无聊赖在窗边抽烟的姬凛夜。
门打开的声音，兄弟俩一起转过头，如出一辙的面容，不同的眼神，又齐齐顿住。
洗掉脸上的灰尘，完全露出那张白皙面孔，晨曦给人的感觉更剔透了。
他的发丝半干垂落在脸颊上，乌黑的发，殷红的唇，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是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好相貌。
偏偏眼神丝毫不见媚态，透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冷清，像一尊佛龛里供着的神像。
丝质睡衣垂坠感很好，勾勒出单薄身形，脚上没穿鞋子，瘦削双足直接踩在深色地板上。
因为过于白皙，脚背上血管呈现出黛青色，宛如汝窑精心烧制却易碎的瓷器。
“抱歉，没有经过你允许就进来……”姬凛风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足无措。
他本来不想这么失礼，可大哥没什么耐心，敲门没人回应就直接进了。
担心大哥再做出什么冒犯的事，他只好跟着进来。
“没事，让你们久等了。”
都是男人，晨曦对于自己穿着睡衣见客这件事稍微能接受一点。
随着他走近，丝丝缕缕佛手柑的香味顺着水汽弥漫进卧室，并不如何稀有，却恰到好处的安抚心神。
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到姬凛风身上，他能感觉到姬凛风比他哥哥姬凛夜好打交道。
“请坐。”
“你要不要先穿鞋子？地板上……凉。”
姬凛风从柜子上找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拿到晨曦面前。
“多谢。”
两人在长沙发的两端落座，姬凛夜也走了过来，坐在晨曦对面的独座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姬凛风，这位是我大哥姬凛夜。”
姬凛风伸出一只手掌，尽量表现自己的成熟稳重，然而当晨曦微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指尖，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抖了一下。
到底谁才是被捡回来的那个？
瞧着弟弟这不值钱的样子，姬凛夜磨了磨后槽牙。
“晨曦。”清冷却很悦耳的嗓音，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实际晨曦的资料早就摆在兄弟俩面前，他们了解的清清楚楚。
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到十岁，被一对老夫妇领养。
老夫妇不久后病逝，晨曦也跟着失踪，再出现就是一个星期前，乞丐打扮，蜷缩在街角。
中间有八年的经历完全空白，按理说人除非生活在深山老林，不然多多少少会有点记录的。
而且晨曦长得这么好，姬凛夜甚至怀疑过他是被拐卖了，偏偏手脚健全，看起来也没受什么虐待，这就非常奇怪了。
不过这些都跟姬凛夜想要晨曦做的事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刨根问底。
至于姬凛风，则是害怕碰触到晨曦的伤心事，也没有主动去提。
“我们姬家能帮你解决身份问题，还可以资助你继续读书，但有条件。”
“你说。”
“平日里少离开紫叶园，如果要出去，必须和管家报备，带上保镖，不能一个人行动，人员稍后我会给你安排。”
晨曦看了姬凛夜一眼，眼神莫名，而后低垂下眼眸，从姬凛夜的角度，能看到一截白皙的后颈。
这条件怎么听怎么奇怪，不像是正经的资助人，如果晨曦不是有任务在身，肯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姬凛风也觉得姬凛夜提出的要求奇怪，主动打圆场道：“大哥是担心你安危，不是要限制你行动。”
“好。”
……
晨曦就这么留在了姬家，吃穿用度都不差，姬家还给他找了家教。
只是除了姬凛风，包括佣人在内的其他姬家人都对他十分冷淡。
虽然不会拒绝他提出的请求，但也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他想要离家紫叶园的时候。
渐渐的晨曦知道了姬凛夜的意思，安分待在紫叶园里，每天除了上课，基本不会接触外人。
这个世界大部分还是普通人，会玄门道术的只在一小部分，晨曦虽然神魂之力强大，却从来没修习过任何道术。
除非姬家主动传授他，否则他能给男主提供的帮助也就是之前帮他蕴养神魂了。
那五年晨曦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极致，不惜损耗自身神魂，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接下来能走到那一步，完全看男主自己。
……
姬凛夜不怎么出现，姬凛风倒是三天两头过来。
可是姬家对他颇为严苛，看他的修炼速度完全比不上姬凛夜，每天都把他拘在房间里，他能和晨曦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姬凛风终于得了一天空闲，迫不及待找到晨曦。
“你想不想去鬼市玩？我带你出去。”
“可以吗？”
“放心，大哥那里我去说，你又不是囚犯，干嘛不让你出去。”
姬凛风对姬凛夜的安排不太满意，但姬家都是姬凛夜说了算，他也没办法。
今天是他一个月内唯一的休假期，今天去找姬凛夜，他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当姬凛夜听到姬凛风要带晨曦去鬼市玩的时候，思索片刻就答应下来。
搁下手里画好的符箓，跟着站了起来。
“我跟你们一起，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去鬼市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顺便盯着晨曦。
倒不是怕晨曦跑了，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姬凛夜知道晨曦性子算得上安分，他并不知晓姬家的真实目的，没有理由离开。
他是担心别人把晨曦劫了，通灵之体可不多见，要是消息走漏了，到时他去哪里再找一具？
听到大哥说要一起，姬凛风有点可惜二人世界被打搅，但能出去就是好的，他接受良好。
……
所谓鬼市，就是辅助天师们交易开展的隐秘聚会，一般都是在入夜之后举行。
时间尚早，姬凛风先是带着晨曦去餐厅吃了一顿饭，吃完正好天黑，车子停到一座小巷前面。
小巷很深，隔的很远才有一盏路灯，看着有些昏暗。
姬凛夜从车上拿下一盏古式灯笼，拇指大小的符纸扔进灯笼里，灯笼立刻亮了起来。
他拿着灯笼走在前面，手掌很稳，没有一丝晃动，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被照的沉稳紫黑，显露出犀牛角一般的玻璃底包浆感。
晨曦跟在他身后，身边是姬凛风，也许是怕他害怕，姬凛风靠的很近，还主动安抚道：
“只是要过一个障眼阵法，没有任何危险。”
“嗯。”
小巷再长，始终会有尽头，尽头是一堵平平无奇的青石墙。
姬凛夜步伐不变，灯笼光芒照亮墙壁，竟然直接穿透过去，晨曦跟在后面，没感觉到任何阻碍就进去了。
道法果真神奇。
穿过墙壁，展现在晨曦面前的是另一条长长的街道，区别于外面的昏暗冷清，这里灯火明亮，两边坐满摆摊的人，嘈杂声不断。
有点像之前见过的小吃街，不过这里卖的不是吃的，而是稀奇古怪的材料，甚至有拿鬼魂交易的。
晨曦就看到有人的招牌上写着‘厉鬼一只黄钱十两，两只八折，三只七折’的字样。
怎么搞得像是做批发的，现在天师这么接地气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别看了，骗子，也就骗骗刚入行的野道士，还有你这种啥也不懂的……笨蛋。”
姬凛夜声音幽幽从身边响起，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晨曦只当没听见，目光落到其他摊位上，有卖铜钱的，桃木剑的，朱砂的……
许多都是布阵或者画符材料，但是真正卖符箓的却不多。
“符箓很贵吗？”
“不算贵，但符箓是各大玄门世家的看家本领，一身道法大多依靠符箓施展，一般不会外泄。”姬凛风解释了一句。
晨曦点了点头，跟着两人游览起鬼市，遇到他多看几眼的，姬凛风都会主动讲解，让晨曦见识到不少新奇的东西。
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争吵，有人想看热闹，不断往前挤，晨曦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
他神魂之力过于强大，躯体负担很大，反而显得身体孱弱，被撞之后朝着右边倒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右边应该是……姬凛夜。
晨曦当即伸手抓向左边的姬凛风，心中暗道‘对不住了’，那怕是牵连姬凛风，也不想得罪姬凛夜。
扯住姬凛风的衣襟，晨曦身体只是晃了一下就稳住了，没有摔到姬凛夜身上。
但早在他倾斜的瞬间，一只手掌已经动作极快的落到他腰上，反应速度更在他之上。
“你没事吧？”
姬凛风也反应过来，赶紧扶住晨曦，晨曦松开姬凛风被他抓皱的衣领，摇了摇头。
“抱歉。”
“一个大男人，连站都站不稳？”有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腰上那只手收回去了，晨曦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回过身，低眉垂目，好脾气道：“多谢大少。”
“少装出这副可怜样子，我可不吃这套。”姬凛夜冷嘲热讽完，悠哉游哉走了。
姬凛风有些尴尬。
“那个……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明明大哥平时里对待其他人爱答不理的，怎么老是针对晨曦。
“没事。”
怕晨曦不开心，姬凛风抓着他的手跑向附近的一个摊位。
“你来看这个，喜不喜欢？”
是一枚玉石做的无事牌，玉质温润，品相极好。
“这东西是上好的通灵材料，等回去我刻画一个护身符在上面给你。”
姬凛风付了钱，用的不是外面常用的货币，而是黄钱，足足二十枚，比厉鬼的标价都贵。
晨曦不知道黄钱的价值，但看摊位上大多都是些几枚黄钱，甚至一两枚黄钱的东西，就知道二十枚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
“二少，太贵重了。”
“没关系，你喜欢就行，你不通道术，确实需要一点东西防身。”
“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不用了，这些我都用不上。”
“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姬凛风拉着晨曦往前走，每每看到适合晨曦的，就会买下来。
姬家不缺这点资财，但看到弟弟如此狗腿的讨好一个人，姬凛夜心里十分不爽。
就这发展，别说哄的晨曦心甘情愿为弟弟去死，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弟弟连姬家都能卖给人家。
和他预料中的南辕北辙。
姬凛夜暗自揣度，不能这样下去了，弟弟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想点法子让晨曦对弟弟死心塌地。
……
逛一圈下来，姬凛风买了不少东西，若非晨曦一直在阻拦，他还能买更多。
东西都是姬凛风拿着，包括姬凛夜手上都提了几件，晨曦手里只拿了那个无事牌。
祖母绿的颜色称的他圆润指尖像白葱，比那无事牌还适合放在手心里把玩。
临到走了，晨曦的目光突然被放在角落里一个木雕吸引，是一只小狗，用的最普通的白枫木，雕工很好，活灵活现。
晨曦感觉这小狗有点像他刚养的那只土松犬，一直盯着看。
这是晨曦全程第一次对一个东西表现出在意，姬凛风注意到，直接过去把那只小狗木雕买下来，塞进晨曦手里，晨曦没有拒绝。
“喜欢就说，我可以买给你。”
“谢谢。”
回去车上，晨曦随手将无事牌挂在手腕上，拿着那只木雕把玩，越看越觉得像，天底下竟有这样巧合的事。
看他把一块木头翻来覆去看，姬凛夜嗤笑一句：“到头来就挑了个最不值钱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晨曦忍了。
抱着小狗木雕没说话，一旁的姬凛风有些受不了了。
“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抱歉啊，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一点不走心的道歉。
心里却想：傻弟弟，我可是在帮你，不这样怎么显得你对他好呢？
不过看晨曦低眉垂目，真的像个受气包一样，他不觉得痛快，反而有些烦躁。
姬凛夜只当是因为弟弟帮着外人说话才这么不快，转了转手上的小叶紫檀佛珠，没再开口。
……
姬凛风每月都会利用休假的一天时间带晨曦出去玩，这也是晨曦唯一离开紫叶园的机会。
转眼两个月过去，晨曦和姬凛风关系越来越好，成了好朋友，姬凛夜却犹自觉得不满意。
进度太慢了，这样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晨曦爱上弟弟？
弟弟已经快十九岁，距离大限只有一年多，他耽搁不起。
想了想，姬凛夜叫来管家吩咐几句。
接下来几天，晨曦发现小楼里佣人对他的态度更差了，他提出的请求总被敷衍，想去那里都会有人询问，像是看管犯人。
他干脆什么都自己做，不用麻烦别人，偏偏这样还能被他听到佣人私下议论声。
“晨曦少爷非亲非故的，怎么在姬家住这么久？”
“听说是姬家资助的学生，不是每天都有老师来上课吗？”
“姬家资助学生那么多，怎么不见住到姬家来？我听说晨曦少爷是别人养的外室。”
众人发出震惊的吸气声。
晨曦：“……”
“晨曦少爷确实长得好看，难怪能给人做小情人。”
“好看有什么用，有手有脚的，一个大男人，也不害臊。”
“是啊，也不知道要在姬家住多久……”
等到佣人们散去，晨曦从角落里走出来，陷入沉默。
他本来想找人问问医药箱在那里，他的手练习雕刻的时候划破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去工具间找吧。
……
七拐八绕找到工具间，发现药箱放在最高的架子上，搬了两个箱子过来，晨曦踩上去拿到医药箱。
准备回去，却发现门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的被人关上了，他拧动把手，完全打不开。
拍了拍门，也没人回应，晨曦只好先找个地方处理掌心的伤口。
给伤口消了毒，又缠上纱布，晨曦继续拍门，依旧没有人理会。
工具间虽偏僻，但日常打扫用的东西都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佣人来的。
这样想着，晨曦靠在箱子上等候，可直到夜幕降临，依旧没有人来。
这显然不正常，晨曦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被人针对了。
佣人们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必要，做这些事多半是有人授意，而整个姬家谁有能力绕过姬凛夜，针对他一个小角色？
是姬凛夜。
姬凛夜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自己，晨曦早就知道，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未得罪过姬凛夜。
而且姬家都是受姬凛夜掌控，他要是真的讨厌一个人，完全可以把他逐出姬家，为什么非要留到身边碍眼，再搞些小动作呢？
不管怎么样，今晚看来是出不去了，晨曦找了一块干净的布铺在箱子上，坐下休息。
……
天彻底黑了，气温降了下来。
工具间地处偏僻，不像其他地方暖气充足，偏偏晨曦来的匆忙，也没穿什么厚衣服，渐渐感觉到一丝寒意。
他抱膝坐在箱子上，头埋进膝盖里，静默的像一尊雕像。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姬凛夜面前的镜面贴着符纸，显示出工具间里的景象。
他看着晨曦一动不动的坐在箱子上，手指敲击桌面，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心烦气躁。
“真是个蠢货，这样乖乖坐着谁会来救你，就是砸东西也会比现在好。”
晨曦性子沉静，沉静到有些好欺负了，明明是姬凛夜安排的一切，看到晨曦真的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心里却憋着气。
“白痴！”
一掌把镜面扣在桌面上，眼不见心不烦，姬凛夜脑袋后仰靠在沙发上，手指按揉起眉心。
可只是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翻开镜面，晨曦还是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于是两人一个在工具间坐着，一个在隔壁房间坐着，过了一夜。
天亮时候，姬凛风来找晨曦，发现房间里被子根本没睡过人，召来佣人询问，佣人却都说不知道。
“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天天伺候他，不知道人跑哪里去了？”
姬凛风第一次没有维持住温和的脾性，大发雷霆。
“去找！全部给我去找！把人找出来！”
他自己也开始在小楼里一间间房寻找，终于来到工具间，拧了拧门把手，却没打开。
“晨曦！晨曦！”
拍了拍门，门后传来温和的回应声，果然在这里。
“你退后一点，我要踢门了。”
砰——
一声大响，房门被踢开，撞到墙壁上，露出工具间里的情景，晨曦孤零零站在角落里，身上衣服乱糟糟的。
“二少——”
话没说完，已经被姬凛风一下抱住。
“是我不好，我要是早点来找你，你就不会被关这么久。”
“跟你没关系。”
晨曦被送回房间，趁着他洗漱的时间，姬凛风把所有佣人叫到面前。
“说说，你们平日里是怎么伺候他的，我要听实话！”
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姬凛风手里抓着一枚符纸，直接贴在其中一名佣人肩膀上。
“晨曦少爷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用我们伺候。”
开口一句话就把姬凛风气炸了。
什么叫晨曦自己做自己的事？这些佣人竟然背着他苛待他带回来的人，实在可恶！
“滚，全部收拾东西走人，管家。”
“二少有什么吩咐？”
“算了，你也滚！”
重新挑选了一批佣人过来，姬凛风依旧气的不行，要是他今天没发现，晨曦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这些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是你的好大哥安排的呀……
晨曦刚这么想着，就看姬凛夜大摇大摆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姬凛风在这里，还露出惊讶的表情。
“听说你换了许多佣人？”
“大哥，那些佣人阴奉阳违，竟然趁我们不在欺负晨曦。”
“哦？还有这样的事，晨曦没事吧？”
四目相对，晨曦清晰从姬凛夜淡笑眼睛里看到威胁，他要是敢在姬凛风面前乱说话，姬凛夜不会放过他。
收回目光，晨曦恢复低眉垂目的模样。
“我没事。”
然后吃了饭就发高烧了，医生看完，说是受凉了。
迷迷糊糊吃了很苦的药，晨曦眉头都皱在一起，几天下来，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姬凛风心疼的不行，修炼都顾不得了，天天守在晨曦床边，喂药吃饭从不假手他人，也不知道谁才是少爷。
起初晨曦还有些不自在，后面就随他去了。
经历过这次意外，姬凛风对晨曦的事更上心，紫叶园的事无论大小一手包办，好东西更是流水一样送到晨曦房间里，任凭晨曦挑选。
晨曦意识到两边任务难度差别，姬凛夜那边他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听天由命。
反而是姬凛风这边可以努力一下，于是逐渐将重心放在姬凛风身上。
表现在外人眼里就是晨曦更加关心二少了，而且极其关心二少的功课，身体稍好一些就开始督促姬凛风修炼。
镜面上现在映出的画面就是姬凛风在画符，晨曦在旁边给姬凛风碾磨朱砂，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姿态。
姬凛夜端着茶杯看着镜面，很满意的当前的发展，但又莫名不快，也不知道在不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