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剑修（十四）
晨曦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
迷迷糊糊发现自己两只爪子按在柔软的毯子上，腰身塌陷，屁股高高撅起。
“……”
若无其事撤回一个猫猫伸懒腰，晨曦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下床，周身光华一闪，踩到地上的时候衣摆垂落，变成白衣白发的青年模样。
眉眼清俊，红唇潋滟，一双金色瞳仁带着神性。
走出寝殿，晨曦想起昏睡前见到持修回来了，就去持修居住的宫殿找他，正好看到持修闭着眼泡在池子里。
见他进来，持修睁开眼，眼底带着疲倦，但很快就消失，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水液顺着衣摆滴落在白玉铺成的台阶上，持修身形高大，大敞的衣襟下是排列整齐的腰腹部肌肉。
他也不避着晨曦，驱散身上水汽后，直接脱了上衣，从乾坤戒里重新取出一套换上。
晨曦礼貌的没有看，走到水池边，手掌触了触蒸腾的雾气，他以为是温泉，摸了才发现竟然是寒气。
“你怎么泡在寒池了？修炼什么特殊功法吗？”
持修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怨气道：“练习怎么当和尚。”
“啊？”
……
没待上几日，持修又收到传信要离开，只是这次带上了晨曦，绝不给晨圆一点挖墙脚的机会。
晨曦跟着他来到一座深渊，是一位剑道强者的坐化地，两人在这座深渊里寻找了半年，持修得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养魂木。
返回宗门后，持修就闭关了，半个月后再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正好晨圆也出关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怎么？练功走火入魔了？什么时候陨落了跟我说，我来替你收尸。”
“我现在就能让你陨落。”持修冷冷道。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晨曦连忙打圆场，先是询问晨圆怎么闭关这么久。
他发情的时候意识不清，根本不知道晨圆和持修交手了，晨圆还被重伤，此次闭关就是在疗伤。
晨圆当然不会把这么丢人的事告诉晨曦，浑不在意道：“没什么，就随便修炼了一下。”
晨曦又问持修是不是遇到麻烦，持修也摇了摇头。
两人都不愿意说，晨曦也不好追问，当夜，三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晨曦喝了一点酒，正在散酒气，晨圆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晨曦，我有事想跟你说，你跟我来。”还带着一丝少年气的俊美面容上少见的凝重。
晨曦刚想跟着晨圆走，另一只手忽的被拽住，闭目养神的持修睁开眼，眼神锐利。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就在这里说。”
无形的劲力将晨圆束缚，让他想直接带着晨曦离开都不行。
晨圆气的涨红了脸，恼怒道：“持修你不要欺人太甚！”
持修不置可否。
深吸一口气，晨圆眼眸闭上又睁开，等到目光转向晨曦，已经恢复平静。
“我要进阶了，需要沉睡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本来晨圆是不想这么快离开晨曦去进阶的，可先前面对持修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幕刺激到他了。
晨曦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待就算了，连和情敌对抗的实力都没有，他还如何能抱的美人归？
所以那怕舍不得，晨圆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这次闭关的时间不会短，晨曦你不要忘了我。”
又看向明显心情变好的持修，恨恨道：“等我再次出关，我也是化神修士，那时候看你还能如何威胁我。”
“等你达到再说吧……”持修淡淡道。
“哼！”
晨曦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有进阶的苗头，晨圆比他诞生的晚，却比他先到化神期，可见晨圆天赋是胜过他的，心中也为晨圆高兴。
“这是好事，希望你能成功进阶。”
晨圆却觉得不够，晃了晃晨曦的衣袖。
“我都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比如说送点什么给我。”
晨曦思索了一下，他还真的没什么可以送给晨圆的，他有的那些天材地宝对晨圆作用不大，要是拿持修的，晨圆肯定生气。
想了想，从身上取出一条洁白的手编绳递了过去。
“这是我掉落的胡须炼制成的，有缓慢恢复神魂之力的效果，希望能帮到你。”
晨圆一下喜笑颜开，忙不矢接过来，套在手腕上，还拿到持修面前晃了晃。
“我真是太喜欢了，谢谢你。”
又轻轻抱住晨曦。
想到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这个小鬼头了，持修忍了。
磨蹭了一阵，晨圆终是恋恋不舍的放开晨曦。
“再见。”
话落化作一道白光离去，晨圆没有说他要去哪里进阶，晨曦也没问。
涉及到化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到目送晨圆消失，晨曦收回目光，回过头发现持修面无表情站在他背后。
“我的礼物呢？你不会只准备给晨圆吧？”
“额……我这一族的胡须自然掉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只有一根，要不我变成本体，你自己拔一根？”
“算了。”
你整只灵兽都是我的，我还会在乎一根胡须？
虽是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恼怒，晨圆凭什么能拿到晨曦如此贴身的东西。
“下次不准拔胡须送人。”
“我——”
“猫毛也不准。”
“……”
……
晨圆走后，持修也没有待太久。
他又收到了传信，这次是南域一个落魄剑宗的剑池，进入剑池会受到剑气侵扰。
持修让晨曦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入剑池中寻找，同样花了数个月，拿到一个灵贝。
再次闭关，这次足足闭关了一年有余，出关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
从前持修是个苦修士，一心只在修炼上，可自从成为化神修士后，修炼的时间不多，倒是有大半时间天南海北的奔走。
晨曦看出他在炼制某个东西，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成功
再次见到持修阴沉着脸从闭关室出来，晨曦忍不住关切道。
“怎么了？”
持修看着他素净一张脸，摇了摇头，自己这段时间为了寻找魂材，跟晨曦相处时间都变少了。
神情和缓下来，道：“洞天虽大，却很寂寥，要不要去凡间玩玩？”
晨曦点了点头。
……
修士视凡人为蝼蚁，可如同持修这般从微末修炼到高阶的修士，却很喜欢俗世的烟火气。
出乎他预料，晨曦竟然也对俗世的一切颇为熟悉，且兴致勃勃，街上叫卖的小玩意儿他都要看一眼。
人潮拥挤，有奔跑的小童撞到晨曦身上，差点摔倒，晨曦也不恼，将人扶了起来，小童瘪着嘴大哭。
“糖葫芦，糖葫芦掉了。”
“没关系，再买一个吧。”
说完之后晨曦摸了摸腰带，才想起他现在是妖兽，身上怎么会带凡人的金银。
于是转向持修，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期待。
“你带银子了吗？”
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下，早就注意到晨曦的年轻公子自认为找到机会，忙不矢走上来。
“我有，我有。”
说着就想付钱给小贩，被持修挡了一下，持修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
“两串糖葫芦，多谢。”
“公子，多了多了，买这一杆子都够了。”
“那就全买了。”
接过小贩递过来插满糖葫芦的草垛，持修将他放到晨曦手上。
“给。”
晨曦愣了一下，先是取了一支递给抹泪的小童，看到他破涕为笑，蹦蹦跳跳离开了，然后看着手上剩下的一大堆，开始发愁。
“还有这么多，怎么——”
话未说完，嘴里已经被持修塞了一个糖葫芦，腮帮子圆圆的鼓起来。
“自己留着慢慢吃。”
晨曦咀嚼了一下，酸酸甜甜倒是颇为爽口。
持修一直盯着他，看到他嘴唇沾了糖渣，蓦地伸手抹下来，送到自己嘴边。
细细品尝后，点了点头。
“很甜。”
晨曦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幽幽道：“你洗手了吗？”
持修：“……”
修士衣衫上刻画有避尘法术，脏污近不得身，但晨曦却保留着凡人的作态，用了清洁术不够，还要用清水再洗一遍。
加上刚才对待小童和摊贩熟稔的态度，持修突然有些疑惑。
不灭元灵从出现就跟在他身边，那时候他已经是筑基修士，按理说晨曦是没有机会跟凡人接触的。
“你怎么对凡间的如此熟悉？”
“你忘了吗？我们一起逛过啊。”
“何时？”
“在心魔境的时候。”
持修晃了一下神，当初和尚带着胡梨第一次下山，确实逛过凡人集市，但很快就因为路见不平被抓去了衙门。
没想到就短短半日的经历，竟然让晨曦记忆深刻，持修突然心绪复杂。
等走到无人处，糖葫芦被晨曦用灵力封了起来，放进持修的乾坤戒里，这样无论何时拿出来都能吃。
本来是不想浪费，落在持修眼里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一串不值钱的糖葫芦，哪里值得如此珍重对待，只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晨曦虽然迟钝，对待他的感情却做不得假。
……
两人从日落走到天黑，街上点起了灯，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喷火，喝彩声不断。
众生百态中，晨曦站在人群前方，火光明明灭灭照在他脸上，金色瞳仁缀着细碎的光。
持修看着这一幕，胸腔里鼓噪着浓烈情绪，竟然盖过了四周的吵闹声，他突然生出某种冲动。
“看你这段时间心事重重，是飞升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晨曦突然的开口打断了持修要说的话，持修陷入沉默。
他确实遇到了麻烦。
他需要一具能供人夺舍的躯体，四处寻找不可得，其实最好的选择一直在身边。
今天之前，持修还有迟疑，这一刻却突然有了决定。
化神修士能活数千年，依旧有坐化的那一天，他想和晨曦长长久久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飞升是最好的选择。
晨曦是他的灵兽，只要他飞升，晨曦也能跟着飞升，他的选择对两人都好，短暂的分别其实算不得什么。
如此想着，持修按住晨曦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凝重道：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会吃些苦头，你愿意吗？”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
晨曦回答的随意，语调轻快，放松的态度消弭了持修心底的不安。
……
回到红枫洞天后，晨曦得到一枚玉简，竟然是《无心剑诀》。
“我需要你学会无心剑诀中炼化剑气的法门，然后将我一缕剑气纳入丹田中，日夜温养，直到这缕剑气与你的肉身融合。”
“好。”
晨曦甚至没问为什么，拿着玉简就闭关了，他神魂之力强大，悟性不错，用了一段时间就学会了炼化剑气。
然后持修开始将剑气灌注进晨曦的身体，方只是进入一缕，晨曦就感觉经脉被撕裂的疼痛传来。
系统立刻为他开启了屏蔽，但苍白的面色不能立刻恢复。
持修动作顿住，看着晨曦虚弱的模样再次陷入迟疑，但很快这份迟疑就被他强行压下。
只需要五年，不，三年，他就能带着晨曦飞升，眼下这些苦楚都是暂时的，晨曦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断告诫自己，持修继续灌注剑气，足足耗费了七天，晨曦体内终于容纳进一道属于持修的完整剑气。
但这只是开始，有这剑气在体内一日，晨曦便需要承受一日剑气割裂血肉的痛苦，直到彻底与剑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三年后。
晨曦出关，经历三年的炼化和蕴养，他已经彻底将剑气融入进躯体。
因为和持修同出一源，如今他和持修的灵力已经相差无几，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将持修那柄无名黑剑收入丹田。
探查一番后，确认晨曦身体没有问题，持修取出随身携带的黑剑。
一道人形虚影从剑刃上飘了出来，五官模糊，隐约能看出是一名少年。
“这是我恩人的儿子。”
他的目光露出追忆之色，这是持修第一次对晨曦说起自己的身世。
持修的父母也是修士，只是修为不强，只有筑基，在一个小门派做客卿长老。
一次任务途中，持修父母遭遇强敌，不幸陨落，仅剩年仅七岁的持修活了下来。
楚家主和持修父母乃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持修父母遭难后，就将持修接到了楚家照顾，和楚小少爷楚向玉一起长大。
后来楚家所在的青岩州被血骨宗占据，楚父楚母带着楚向玉和持修分开逃命。
结果双双遭遇强敌，持修生死危机下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逃过一劫，还赶到另一边救下了楚向玉。
可惜他去的晚了，楚向玉只剩下神魂。
持修手上这把无名黑剑是父母留给他的，在一座废弃的古修洞府所得，坚不可摧，且其中自成空间。
当时持修身上并无其他容纳神魂的容器，就将楚向玉的神魂放进黑剑空间。
这么多年蕴养下来，楚向玉和黑剑联系颇深，成了剑灵一般的存在。
到了化神这个层次，修为不像化神以下分的那么细，就只有一个境界，对战强弱全凭手段多寡。
同样飞升也不需要再修炼什么，只要有把握能渡过飞升劫，随时可以飞升。
飞升劫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天雷劫，这个就和元婴期渡过的相差无几，另一部分是心魔劫。
当初无心剑君就是困在心魔劫上，迟迟无法飞升，最终寿元耗尽陨落，现在持修也到了这一步。
持修曾经答应过楚父会尽全力救活楚向玉，这是他欠楚家的一段因果，因果了结之前，他的心魔劫始终存在漏洞，难以飞升。
如今他已经是化神修士，为楚向玉找一具躯体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因为楚向玉在黑剑中待了太多年，神魂浸染了剑气，一般可以用来炼制躯体的魂材都无法被他寄生。
只能在蕴养神魂的基础上，再寻找同样被剑气浸染过的魂材，可剑气千种万种，持修至今没有找到与他相似的一种。
没有肉身的神魂难以维持神智，楚向玉已经被黑剑同化了许多，等到彻底融合就再也无法剥离。
留给持修的时间其实不多。
修为弱了不行，不能主动炼化剑气的不行，思来想去只有晨曦合适。
晨曦可以复生，失去一具躯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且修为天资都不错，是最适合楚向玉夺舍的对象。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站在晨曦亲自布置的阵法中央，持修注视着晨曦，少见的露出笑容。
“做完这件事，我就如你所愿。”
我们会结为道侣，长长久久在一起，我会弥补所有亏欠，再不让你吃一点苦。
“真的吗？”
晨曦眼睛亮了，他已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持修寻找魂材的目的是为了了结因果，好渡过心魔劫，飞升上界。
所以他只要被这位楚家小少爷夺舍，持修就能飞升了。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本来都已经死习惯了，晨曦自然不在乎再死一次，这简直是他完成任务最容易的一次，晨曦甚至忍不住催促着持修搞快点。
看他因为一个承诺如此开心，持修心里又酸楚又甜蜜，晨曦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他绝不会再辜负晨曦！
灵力注入阵法，持修紧紧抱住晨曦，嘴唇贴近他耳边，低沉的嗓音如情人低语。
“你放心，不会痛的，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那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好。”
噗嗤——
剑刃没入胸口的声音几不可闻，晨曦上一秒还在认真听持修说话，下一秒就眼前一黑，身躯软倒下去。
确实一点痛苦都没有。
阵法亮起光芒，晨曦的躯体漂浮而起，和那柄黑剑并列放在一起，在阵法的牵引下，黑剑中的虚影逐渐朝着晨曦的躯体靠近。
空中有雷劫在酝酿，此等死而复生之事，当然不受天地认可，但雷劫也比不过持修的伟力，被他的剑光驱散。
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阵法的光芒熄灭，悬浮在空中的人缓缓睁开眼。
眼神迷茫了片刻，紧跟着惊慌失措起来，尤其是看到持修之后，惊慌的神态更明显了。
还是那样一张脸，还是那样一双金色眼眸，晨曦宛如高居九天的神明，楚向玉却表现的像个纨绔子弟。
当持修看到这全然陌生的眼神时，心里突然一空，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一块，细细密密的，后知后觉的恐慌将他笼罩。
但他强行按捺下这份不安，晨曦很快就会回来的，他需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一切，给晨曦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持修片刻也不愿停留，转身就走。
见状，除了眼睛能眨，其他地方根本动弹不得的楚向玉恼怒喊道：“我这是怎么了？持修你对我做了什么！”
持修脚步微顿，想到是恩人的孩子，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给你找了一具躯体夺舍，你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正常活动。”
“原来如此。”
楚向玉松了一口气，看向持修的眼神少了几分戒备。
没想到啊，持修竟然真的把他复活了，他楚向玉还真是命不该绝。
心中欢喜，楚向玉安心闭上眼休息，等着恢复行动的那一天。
……
系统空间。
晨曦进入之后照例睡了一觉，可他睡了好久好久，系统都没有提醒他。
只好主动道：“差不多了，放我出去吧。”
【出不去了。】
“嗯？”
【你死了。】
“我不是什么不灭元灵吗？为什么会死？”
【你是妖，不是灵，妖即便能复生，也是有限的。】
晨曦突然沉默，过了许久才道：“所以我的任务结束了是吗？后面的只能听天由命。”
【是的。】
系统空间没有时间的流逝，晨曦抱着膝盖坐在云朵上，不发一语。
……
此时的外界。
持修足足花了接近两个月炼制了一对同心戒，又特地找到了何太虚，告诉他自己即将举办双修大典。
“啊？没见过你有什么道侣啊？不知是那位仙子？”
“到时你就知道了。”
持修抿了一口茶，神情高深莫测，但看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显然是十分欢喜这位道侣的。
“哈哈哈，那就恭喜玄冥道友了，何某这就吩咐下去，天剑宗也是许久没有喜事了，正好趁着玄冥道友这次结亲大办一场，好好热闹热闹。”
“好。”
持修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却在这件事上难得没有反驳，心里还隐隐生出紧张和期待来。
……
第57章 剑修（完）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晨曦始终没出现，持修从一开始的欣喜期待，再到担忧，他担心晨曦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出去四周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直是晨曦主动来找他，以至于他想找晨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能找到晨曦的办法。
不知道怎么出现，不知道何时出现。
他和晨曦的联系仅仅只有那一道御兽契约，死亡后，契约就会自动解除。
如果晨曦遇到危险，或是被什么人困住了，他甚至得不到一点消息。
心中隐隐的不安迫使持修离开的更频繁，他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寻找起来。
修仙界广阔无边，可修为到了持修这个地步，再广阔也不过半月就能到达。
他几乎将修仙界大半区域都跑了一遍，依旧没找到，这时距离晨曦陨落已经过去了数年，晨曦从来没有消失的这么久过。
持修的心情从担忧开始转变成了恐惧，他认为是有人捉住了晨曦。
于是乎一向低调的玄冥剑君面向整个修仙界发布悬赏令，只要能交出他丢失的灵猫，他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力所能及范围内为那人做一件事。
消息一出，举世皆惊，化神修士啊，那可是站在修仙界顶端的存在，传说中的存在，许多人别说求化神修士帮忙，就是见都见不到一面。
即便同为化神修士，能得到一位同道相助，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何况又不需要冒什么风险，只是帮忙寻找一只猫罢了。
许多大宗门都发布了任务，派遣弟子去寻找玄冥剑君展现的那只猫，相似者不少，却始终没有找到真正的那一只。
转眼二十年。
持修已经将修仙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包括许多宗门的禁地和一些秘境里面，结下了不少仇，但此时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想找到晨曦。
从前他厌恶不灭元灵不死不灭，这一刻却无比庆幸晨曦的不死身，只要他找的再仔细些，肯定能把他找出来。
怀着这微末的希望，持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寻。
……
百年后。
红枫洞天。
黑发青年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一身白衣，身上罩着白色纱衣，腰间悬挂一个碧绿小葫芦，打扮的颇为仙气。
只是容貌过于俊美，给人妖异之感。
正是从闭关之地出来，已经成功化神的晨圆，想到多年未见的晨曦，晨圆脸上露出笑意。
玉牌闪烁光芒，他给晨曦传了消息，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心中疑惑，晨圆直接利用先前留的后手，潜入进红枫洞天，一眼就看到了阵法中漂浮的白发青年。
刚想扑上去，忽地察觉不对劲，神情冷下来。
“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占据晨曦的躯体？”
楚向玉多年都无法真正掌控身躯，正是怨气深重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质问他，没好气道：
“与你何干？你是这宗门的弟子？玄冥剑君与我有旧，你去找他过来，我有事问他。”
“找死！”
晨圆眼中浮现银色光点，晨曦的额头银色魂环印记跟着明亮起来，楚向玉只感觉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身躯没了那种禁锢感，重新漂浮在空中。
往前看去，一个俊美青年已经将持修为他找的那具肉身抱进怀里，手掌点在眉心，越探查，脸色越是难看。
一点神魂波动都没有，晨曦的神魂早就消失了。
晨曦毕竟是元婴修士，能如此轻易杀了他的，除了那个狗东西不作他想。
“持修！！！！”
持修疲倦的返回宗门，打开洞天就看到了和楚向玉对峙的晨圆，也看到了他怀里的晨曦的躯体，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明明百来年对于化神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他却感觉好久没有见到晨曦了，思念快要把他逼疯。
他现在没有心情跟晨圆争风吃醋，只是冷冷道：“把他还给我。”嗓音沙哑，却带着威势。
晨圆看到持修，不仅不畏惧，反而更愤怒了。
“你杀了他！你竟敢杀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为了救人，晨曦也是愿意的。”
“救谁？那个蠢货吗？”
“他是我的恩人之子。”
“恩人……哈哈哈哈……持修你在与我说笑吗？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蠢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晨圆是灵，灵对于善恶的感知最为明显，楚向玉神魂上黑气浓郁至极，能养出这样的儿子，父母又是什么好东西。
“让我来看看，他们家到底是怎么对你施恩的！”
手掌一捞，无形的劲力将楚向玉控制住，他的眼睛对上晨圆眼中的光点，眼神逐渐呆滞。
“说说吧，你们楚家究竟对持修做了什么，让他牺牲晨曦也要救你。”
晨圆的动作太快，持修没来得及阻止，正想把楚向玉的神魂带走，就听见楚向玉呆板的开口：
“我们杀了他的父母，还想抢夺他的空明剑心，我是绝佳的剑灵根，有了空明剑心，我的修行路再无阻碍。”
一句话，让持修呆立当场。
原来父母的陨落根本不是意外，是楚家主出卖了他们的行踪，他被接到楚家培养，也不是楚家心善，而是觊觎他的空明剑心。
事实竟然与他所知的背道而驰，以至于持修都产生了荒谬之感。
不仅如此，楚向玉还说出了他们当初分开逃命的真正理由——用持修引开魔修，好让楚向玉更顺利逃走。
就连那枚筑基丹，也是因为楚家主实际获得了两枚，想等到他筑基之后，可以让空明剑心更好的为楚向玉所用。
桩桩件件，全是阴谋算计，而他却当作了施恩。
“听到了吗？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杀了晨曦，持修，你是猪吗？不，你比猪还蠢！”
持修突然想起无心剑君曾言自己为了师门放弃胡梨，却又被师门放弃，他与他似乎并无不同，一样的识人不清。
晨圆说的对，他是愚蠢，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真正爱的人，蠢到没边了。
但此时的持修已经生不出多少的愤怒，只有深重的思念，更加迫切想要见到晨曦。
他沙哑着嗓音道：“我承认是我做错了，等晨曦复活，我会补偿他的。”
“复活？”晨圆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俯后仰，像个疯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晨曦死了！”
他手中的人躯光华一闪，现出妖身，晨圆手指点在猫身上。
白猫的尾巴浮现一圈圈银色的印记，一共九圈，每一圈都有一个缺口。
“看到了吗？九个命环全部断裂，没办法再复活了，晨曦最后一条命没了就是真的死了！”
持修呼吸一滞。
“不可能，晨曦是不灭元灵，他怎么会死！”
“晨曦是妖，我才是不灭元灵，你这个白痴！”
晨圆周身灵力汇聚，他的眼中光点扩大，将整个眼眸染成银色，脸上是森寒的杀意。
“你杀了晨曦，我要你陪葬！”
持修也陷入疯狂，聚集灵力与晨圆对拼了一掌。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就是想要抢走晨曦，我不会让你得逞！”
轰——
轰——
轰——
正在道场喝茶的何太虚突然后背发凉，紧跟着像火烧屁股一样窜了起来。
两个化神修士竟然在他家打架，要了老命了！
……
晨圆才进入化神不久，不是持修的对手，加上何太虚的牵制，最终不甘陨落在了持修的剑光下。
死之前，他眼神阴冷的盯着持修，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等着，我会再回来找你，不死不休！”
红枫洞天已经被打成了废墟，楚向玉的神魂也被波及碎裂，死的悄无声息，唯有白猫躺的那块草地完好无损。
“玄冥道友，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的这么一个疯子？都修炼到了化神，怎么还要喊打喊杀？
还有他说回来找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留下了什么夺舍的后手？要不要我们先去找出来，斩草要除根啊……”
持修没有说话，走过去抱起白猫的躯体，默默走了。
留下何太虚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
……
安置好了白猫的妖躯，持修又离开去寻找晨曦了，这次真是恨不得把草皮都掀开，连同为化神修士的道场都不能幸免。
其中自然有不愿意的，持修直接提剑邀战，将其重伤。
又听说他在自家道场和人打了一场，一名同阶修士当场陨落，这下连化神修士都避着他了。
那些被强行破开的宗门，从一开始的愤怒再到无奈，知道的人知道玄冥剑君是在寻找自己的灵猫，不知道还以为他道侣丢了。
后来，苦寻无果的持修甚至尝试过一些有违天道的禁忌之法，想要找出晨曦的位置，或者重新让他复生，但都失败了。
持修也拥有了一座和无心剑君相差无几的血祭台，这时候他终于理解了无心剑君当初那些话。
“这世间情爱，后知后觉最伤人。”
他对晨曦的感情比预料的深，从前狂妄的认为晨曦离不开他，实则离不开的是自己。
他想晨曦已经想的快要发疯了。
还好，他和无心剑君不同，晨曦是可以复活的，一切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直到持修在一座废弃的上古秘境中，找到一本记录不灭元灵隐秘的古籍。
传说不灭元灵乃是天地生出的灵，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极其稀有。
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命猫一族，天生九条命，是不灭元灵的伴生灵兽……
看到这里，持修握着古籍的手蓦地爆出青筋，表情扭曲，眼睛蔓延出血丝，一下将古籍撕个稀碎。
“假的，都是假的，这些修士竟然伙同晨圆一起骗我！”
“该死！”
他陷入暴怒中，剑光无意识的倾泻，等到回过神来，四周已经是一片狼藉。
远处有遁光在接近，持修不想和这些修士打交道，身影自原地消失，没有再继续寻找，而是返回红枫洞天。
洞天已经恢复原样，白猫的身躯被安置在中央最大的那颗红枫树上。
持修手掌颤抖的抚摸过白猫的脑袋，手中灵光一闪，晨曦修长的身躯就显现出来。
白衣白发，白肤红唇 ，眼眸轻合，神态静谧，仿若睡着了一样。
曾几何时，晨曦也是喜欢在红枫树上睡觉，等他回到这片红枫林，树上的青年就会睁开眼，双手撑着树干，小腿悬空，好奇的看着他，询问他任务顺利与否。
从前习以为常的画面，如今回忆起来，竟然觉得无比甜蜜。
可这次晨曦没有睁开眼看他，他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
“你在生气对不对，因为我让你去救别人，等你消气了就会回来对不对？”
嗓音渐渐干涩，持修低垂下头颅，将脸埋进晨曦发丝间，香气也消失了。
良久之后，他哽咽着缓缓道：“我们结为道侣吧，大典都已经准备好了，会很热闹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叮铃铃……
枫树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持修好似收到了回答，脸上展露笑容，眼下却有湿漉漉的印迹。
……
玄冥剑君大婚，天剑宗一下热闹起来，许多强者远道而来参加婚典。
可眼看吉时快到了，依旧只有玄冥剑君一个人，何太虚忍不住问道：“那位仙子在哪里？快让她出来吧。”
持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早就来了。”
“哪里？”
“这里。”
手中光华一闪，白发青年出现在持修怀抱中，穿着一身红衣，身躯倚靠在持修身上，脸颊埋进胸口，仿若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
“这……这……”
何太虚面露惊容，这分明只是一具尸体，甚至是连神魂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的空壳。
再看持修脸上温柔的笑容，何太虚背后突兀冒出一层寒意。
疯了，疯了……
轰——
灵力轰击在山门上，有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何太虚正想发怒，何人如此大胆，就看持修脸上的表情比他还冷。
“持修，出来受死！”
黑衣青年身躯漂浮在空中，瞳仁变成了纯正的银色，衣袂飘飞，脸带杀意，仿若魔神。
青年身后，另有三名修士漂浮，眉心一圈银色魂环印记，表情木然，无一不是化神修为。
“这，这么多化神修士？”
何太虚双腿有些发软，看向身边的持修，声音都是虚的：“玄冥道友，对不住了，何某先走一步。”
持修好似没听见，只看着空中的晨圆。
只有不灭元灵能利用魂环控制其他人，前世他曾见过一次，所以将眉心带有魂环的晨曦当作了不灭元灵。
如今才知道，只有被控制的人才有魂环印记，不灭元灵本身没有任何特征。
到这一刻，即便持修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晨圆才是不灭元灵，晨曦是命猫，只有九条命的命猫。
手掌在发抖，就是这双手，亲手断送了晨曦最后一条命，后知后觉的悔意充斥胸口，持修蓦地吐出一大口血。
黑剑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也不安的颤抖。
空中晨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只是后悔怎么够，他要持修给晨曦偿命，血债血偿！
“杀！”
……
系统空间。
晨曦等了好久，任务都没有结束，他忍不住问系统。
“男主是不是快飞升了？”
【快死了。】
“？？？”
拜托系统放他出去看看，系统犹豫之后答应了。
刚一走出系统空间，晨曦就被劲风吹的魂体不稳，抬眼看去，天地变色，灵气四散。
混乱的最中央，一身红衣的持修被几道身影围攻，右手手臂已经空空荡荡，断口处血肉模糊，握剑的手换成了左手。
双方好似有血海深仇，出手间全是那怕自己陨落，也要拉着对方陪葬的狠厉。
晨曦大惊。
“男主怎么招惹了这么多仇家？等等，晨圆为什么要杀持修？”
【……】
轰——
又是一次碰撞过后，持修的身躯遍布裂纹，腰腹部撕裂开的伤口隐约能见到脏器。
晨圆比他好很多，但控制的三名化神修士已经全部陨落，只剩下他一人与持修抗衡。
两人喘息几息，看向对方的眼神同时带上孤注一掷的狠厉。
下一瞬，巨大的光剑自持修头顶浮现，庞大到脚下的山峰都变得渺小，而晨圆的背后则是浮现一颗颗银色光点，如星辰在闪烁。
仅仅是感应到泄露的一丝气息，系统身上就发出接触不良的电流声，电子音少见带上焦急。
【不好，快——】
传送通道只来得及开启一半，身后的光剑和星空就碰撞到一起，撕裂开巨大的虚空缝隙。
声音消失了，光照也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死寂与黑暗，宛如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只有迎面而来的罡风提醒着晨曦，时间并没有静止，他只是暂时失聪了。
他的身边也出现了一道虚空裂缝，罡风吹拂，将他的神魂吹进虚空中。
意识陷入黑暗的瞬间，晨曦听到了系统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男主已死亡，任务失败。】
……
第58章 最初的相遇
不灭元灵乃是世界孕育出的天地生灵，一定程度上能代表世界意志，除非世界毁灭，否则不灭元灵永存。
似不灭元灵这类的存在还有很多，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世界之灵，简称界灵，许多世界的生灵也喜欢称他们为神明。
……
再一次踏入虚无空间，晨曦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死寂的氛围中多了一种紧张。
界灵们行色匆匆，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走到和自己还算熟稔的长者身边，询问道：“他们在找什么？”
“虚灵。”长者回道。
晨曦才发现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不见了。
虚无空间没有生灵，按理说是无法诞生灵的，却出现了小男孩这个例外。
“找他做什么？”
“杀了他！虚灵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违背规律的存在都必须遭到抹杀！”
一向慈眉善目的长者眼底竟然浮现恶意，晨曦好像从他的眼球上看到了黑色的丝线朝外延伸。
“你也跟着一起寻找虚灵吧，找到了通知大家。”
长者匆匆离去，留下晨曦愕然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偶尔从他身边经过的界灵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大家好像换了一副面孔。
界灵们有的天真活泼，有的沉默寡言，但都是非常和气的生灵，他还是第一次从界灵身上看到如此多负面的情绪。
有界灵在催促晨曦，晨曦也跟着随意飘荡了一圈，偏偏是他去的那个角落，他看到了一片厚重的阴影。
阴影之中，藏在斗篷下的小男孩身上遍布豁口，豁口里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漆黑的雾气，眼睛消失了，眼球的位置变成了一对漆黑孔洞。
那怕晨曦并不喜欢虚灵身上黑暗的气息，也觉得这样对待一个新生的灵过于残忍。
而且灵对恶意的感知最为敏锐，虚灵身上虽然充斥着种种负面情绪，但他对自己竟然是没有丝毫恶意的，也没有作过恶。
“你快走吧，这次我就当没看见。”
晨曦匆匆离开，洁白的衣摆散发光晕，小男孩空洞洞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动。
……
世界之门打开，晨曦回到自己的世界。
先是按照习惯下了一场蒙蒙细雨，浇灌地上的花草树木，然后走到世界的边缘，开始用灵力开垦新的地域。
他的世界诞生时间太短，不够广阔，也没有千奇百怪的生灵，如今还停留在只有一些花花草草的地步。
这些草木不仅弱小，还没有什么智慧可言。
但他相信，只要他继续成长，有一天他的世界中也能诞生强大的智慧生灵。
经过一颗大树的时候，晨曦手中施展灵力的动作一顿，他看到了树干后面一片黑色的衣角。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绕到树的另一面，果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虚无之灵。
“……”
这家伙怎么跑到他的世界中来的？难道是跟着他进来的？
晨曦虽然不像其他界灵一样厌恶虚灵，但也谈不上喜欢，就这一会儿时间，虚灵躺着的那块地方，花草都变得蔫哒哒的了。
怎么办？
他要不要出去告诉其他界灵？
可是这样的话虚灵必死无疑，他还没到想要害死他的地步。
纠结再三，晨曦将花花草草挪到了其他地方，留给虚灵一快光秃秃的地皮，继续勤勤恳恳的种地。
就当没看见好了，等虚灵醒过来，他自己会离开的吧。
第二日，晨曦跑到大树后面一看，虚影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的位置变成了空洞，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虚灵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晨曦怀疑他是不是死掉了，可是死掉的灵是会消失的。
晨曦特地去了虚空一趟，听到那些界灵说没有在虚无空间找到虚灵，已经准备进入世界搜寻了。
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晨曦在虚灵小小一团身躯旁边蹲下，扯了扯他的斗篷衣。
“你该走了，他们快要找过来了，躲在我这里并不能活下来。”
虚灵没有动弹，抓着的斗篷也空空荡荡的，晨曦小心翼翼的揭开斗篷，发现虚灵的大半身躯都破碎了，只剩下头颅。
只见过花花草草的晨曦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生灵，他开始犹豫。
像是终于被他的动作惊醒，虚灵的身影漂浮起来，斗篷下空空荡荡，黑洞洞的眼睛望着晨曦，嘴唇开开合合，艰涩的吐出两个字：“哥哥。”
晨曦心软了。
……
晨曦将虚灵带回了自己的小屋，虽然别的界灵称之为神殿，但晨曦的确实只是一座小木屋，朴素但干净。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救治这只虚灵，只能试着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他的身体，灌注了好久，虚灵眼睛的位置长出来一小块皮肤。
“有效！”
但他的灵力也耗光了，只能等到第二日。
接下来一段时间，晨曦都无法拓展自己的世界了，他要给虚灵疗伤。
在他的帮助下，虚灵的身躯恢复了一小半 。
晨曦再次前往虚空，从界灵们的交谈里得知他们都没有在自己的世界搜寻到虚灵。
长者突然转向晨曦：“你有见过吗？”
“我……没有。”
心跳如鼓，好在没有人再追问，晨曦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发现虚灵不在小屋中了。
他心里一紧，连忙四处寻找起来，最后在世界的边缘看到了披着灰斗篷的小男孩，他趴在地上，张嘴吞咽地上的泥土。
“你在做什么？这个不能吃的。”晨曦把虚影拉起来，“快吐出来。”
小男孩摇了摇头。
“没有了，吃掉了。”
“你为什么要吃这些泥土？”
“饿了。”
“……”
灵是不需要进食的，但虚灵的伤太重了，想要恢复，需要摄入大量有灵力的东西，所以才会觉得饥饿。
其实他本可以吃那些花花草草，但他看见晨曦很认真的在给那些花草浇水，所以选择了吃地上的泥土。
晨曦的心情复杂。
他用清水冲掉了小男孩身上和嘴里的泥土，从树上摘下几枚梨子，递给小男孩。
“吃这个。”
虚灵咬了一口梨，甘甜的汁水充盈口腔，和他以前吃的虚空中漂浮的陨石完全不同的味道。
虚灵的眼睛都亮了。
“好吃。”
“好吃！”
“好吃！！！”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虚灵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慢慢吃，这些果树上的果子，你饿了都可以摘来吃。”
……
大半年过去，虚灵残损的躯体都长出来了，不需要晨曦给他疗伤了，晨曦又开始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虚灵站在一旁，看在晨曦用灵力控制着一个小锄头，慢慢在地上挖坑，翻土，播种，他歪了歪头，很迷惑。
“你要是无聊就去休息吧，我忙完再去找你。”
晨曦随口说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回过头才发现虚灵已经跑到另一边。
四肢如狼犬一般着地，手指探出尖锐的指甲，快速在地上刨动，很快就犁出一大片地。
“……”
他走过去将虚灵拽住，无奈道：“你是虚无之灵，不是地里的牛。”
“哥哥，这样不是更快吗？”虚灵疑惑问道。
无法反驳。
总之，晨曦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帮手，开拓世界的速度变快了。
……
“老是穿着斗篷活动很不方便，我给你做了一套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前段时间就看到晨曦在编织灵力，虚影以为他是给自己做衣裳，也确实觉得晨曦这样好看的人，就应该穿好看的衣裳。
没想到是给自己做的，虚灵有些手足无措，手掌不安的拽着自己的斗篷。
“没关系，不合适我再改改，你会穿吗？”
虚灵摇了摇头。
“我帮你。”
晨曦让虚灵走近些，手掌探出，握住他斗篷的系带，刚要打开，突然被一只小手抓住了手指。
“我的身体……很丑。”虚灵小声道。
晨曦的身上有种虚灵形容不出来的香气，很好闻，皮肤白皙光洁，身上笼罩着一层光晕，是虚灵见过最好看的灵，比其他界灵都好看。
面对晨曦，他总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没关系。”
晨曦以为虚灵是羞涩，安慰了一句，揭开了虚灵的斗篷。
斗篷下一具单薄的少年身躯，只穿着一条漆黑的短裤，上身赤-裸，也没有穿鞋袜。
皮肤是不见阳光的苍白色，很瘦，胸口和后背都能看到突出的骨头。
而且皮肤上满是狰狞的疤痕，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身上。
晨曦受到了冲击，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让你不开心了。”
“我是有点不开心，但不是你的原因，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确实不太会照顾别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保证到：“我会学的。”
给虚灵换上了他做的衣衫，是收了袖口的白色灯笼衬衣，外面配了一个棕色的小马甲，裤子也是棕色系的。
晨曦将他的头发拨了拨，露出眉眼，原本还有些阴郁的虚灵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正太。
“不错。”晨曦夸赞了一声，又摸了摸虚灵的头发，“你不丑，非常好看。”
“真的吗？”
“当然，不过……”晨曦托住虚灵的脸颊，指腹按住他的嘴角，轻轻往上提了提，“要是多笑的话会更好看。”
“好，我会笑的。”
虚灵听话的来到水潭边，对着水面练习微笑，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晨曦觉得很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你没有名字吗？”
虚灵摇了摇头，他从诞生就在虚空之中，虚空是没有生灵的，界灵们都厌恶他，他似乎不需要名字。
“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晨曦。”虚灵听其他界灵叫过一次，一直记在心里。
虚灵想了想，道：“我可以叫暮夜吗？”
“暮夜……可以啊，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感觉跟你的名字很像。”虚灵嘴角勾起，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黎明与黄昏，白昼与黑夜，凡你经过的地方，都有我的影子，凡我到达之处，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
晨曦去找其他界灵借书籍，想要知道怎么照顾年纪小的孩子，然后就得到了包括《育儿心经》，《如何做一个好父亲》《最温柔的教养》等一大堆奇怪的东西。
虽然很奇怪，但似乎很有用，至少暮夜被他养的自信了很多，身体也在成长。
灵是没有太明显的时间概念的，尤其是那些活了漫长岁月的灵，可能只是打个盹，就是百年过去。
百年时间，晨曦的世界扩大了一倍，草木们茁壮成长，最大的一颗树树冠蔓延千米，像一片绿色的云。
树下是一汪清澈的潭水，晨曦总喜欢在这里看着水纹发呆，虚灵则是喜欢泡在水里。
“哥哥，你快来看！”
长高了许多的暮夜拘着一捧水朝着岸上游来，满脸的欣喜，晨曦好奇的凑过去，看到虚灵掌心的清水里，一条非常小的小虫子在蜿蜒游动。
“啊，是生灵，我的世界诞生出新的生灵了！”
晨曦很开心，身为界灵，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带着世界升级，而世界里的生灵强弱是判断世界等级最重要的一环。
一直以来，晨曦的世界里面都只有植物，如今终于出现了第一只动物，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世界进化了？
“快查查，这到底是那种动物。”
晨曦从小屋里抱出其他界灵送给他的大头书，两个脑袋抵在一起，一页页的对照。
足足翻了一万四千多页，两人都有些双眼无神了，终于看到一副相似的图画。
“是这个！”
晨曦立刻清醒，眼睛落在虫子的介绍上。
蚊虫，双翅目蚊科小型昆虫，体长1.6～12.6毫米，呈灰褐色或黑色，体表覆鳞片和细毛。
雄蚊以植物汁液为食，雌蚊需吸血促进卵成熟，一年可繁殖7～8代……
晨曦：“……”
暮夜：“……”
……
第59章 天生对立
晨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虚空了，也没有界灵找上门来。
他渐渐放下心来，觉得只要好好待在自己的世界，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小世界多了一个人，晨曦从每日只需要照顾他的花草，增加了教导暮夜的工作。
暮夜是在虚空中诞生的，身上充斥着混乱和邪恶的气息，但他本身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生灵，对许多的事情懵懂无知。
晨曦教给他善恶是非，努力将他培养成一个和气的灵，希望有一天界灵们能接受暮夜，让暮夜拥有自由行走在虚空中的权利。
……
草丛里有什么在动，暮夜屏气凝神，拨开草丛一点点寻找，终于看到一团白生生毛茸茸的东西。
他伸手揪住那个陌生的生灵，将其提溜起来，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三瓣嘴里还含着一根草茎。
是兔子。
暮夜愣了一下，紧跟着大喜过望，捧着兔子朝着晨曦飞奔过去，甚至用上了灵力。
“哥哥，哥哥，有新的生灵了，这次不是虫子！”
晨曦刚下完雨，衣袖一挥，云层里的太阳就重新浮现出来，白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广阔无边的山林里，也洒在他洁白的长袍上。
他的头发是纯净无暇的白色，长至脚踝，耳侧两缕被轻轻拢起，靠着一枚缀着金色宝石的圆环固定在脑后。
肌肤光洁如玉，眉眼细致，一双金色眼眸带着神明的纯净与威严。
身躯修长挺拔，简约的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缀满金银一样华贵。
听到呼喊，晨曦身躯落到地面上，洁白长靴踩在草地上，步伐不急不徐。
远远看到黑发黑眸的少年像一头矫健的小豹子，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朝着他跑来。
终于跑到面前，暮夜将手掌小心翼翼托到晨曦面前。
“你看，是兔子。”
晨曦端详这新生的生灵，低垂下眼眸，神态温柔，白皙手指轻轻抚摸过它柔软的头顶，一点灵力没入其中。
发现暮夜愣愣的看着他，同样摸了摸暮夜的头发，一团灵力送入暮夜的身体。
好温暖。
好想，好想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
这是被晨曦赐福过的兔子，暮夜时不时就会去看上一眼。
过了一段时间，暮夜发现兔子的肚子鼓了起来，惊慌失措将它抱到晨曦面前。
“它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是怀小宝宝了，繁衍是生灵的本能，这样种群才能延续和扩大。”
“怎么才能怀小宝宝？灵也可以怀小宝宝吗？”
“……”
晨曦给了一本书给暮夜，让他自己去看。
……
春去秋来。
晨曦收到了其他界灵的邀请，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小世界里面窝了几百年，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临走之前，他看着依依不舍的暮夜，安抚道：“我去参观一下其他界灵的世界，很快就会回来。”
也不知道其他界灵有没有放弃追杀虚灵，正好趁机出去打探一下。
如果大家的态度有松动，他就为暮夜说说情，这样暮夜也能离开小世界了。
……
重新踏足虚无空间，晨曦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弥漫出淡淡的黑色雾气。
显然在他没发现的时候，虚空生出某种变故。
怀着疑虑和不安，晨曦来到长者邀请他的地点——一方强大的兽人世界。
进入其中发现到来的界灵不少，后面还有陆陆续续到来的，几乎大部分界灵都在这里了。
等到所有人到齐，长者关闭了世界之门，面向界灵们说道：
“虚灵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怀疑我们中出了叛徒，这次邀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要找出这名叛徒。”
晨曦心里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
暮夜在小世界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晨曦回来，他有些担心，小心翼翼摸到世界之门外。
本来是希望晨曦一回来就能马上看到他，却看到两名界灵朝着晨曦的世界飞了过来，已经到门口了。
“这么小的世界，虚灵藏在里面很容易被界灵发现吧，我要是虚灵我会选择进入大世界。”
“不是说有叛徒吗？搜搜看吧。”
听到交谈声，暮夜心里一慌，忙不矢的朝外面跑去。
他已经不像刚诞生时那般弱小，而且虚空是他的主场，两只界灵发现了他的踪迹，却抓不到他。
眼看就要被他跑掉了，其中一名界灵气急败坏道：“他是从晨曦的世界出来的，晨曦是叛徒，走，我们去找他算账！”
暮夜的脚步蓦地一顿，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面孔惊慌褪去，变得面无表情，漆黑眼睛里浮现暗光。
如果被知道了，这些界灵会不会像当初围攻自己那样去围攻晨曦？
绝不能让这两只界灵把消息传递出去！
四周漆黑的雾气突然浓郁起来，悄无声息蔓延到界灵身边，界灵们面露嫌恶之色，想要离雾气远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两声短促的惨叫过后，雾气消散，原地已经没有了界灵的身影。
界灵是杀不死的，他们会重新在自己的世界复活，除非……世界毁灭。
暮夜脸上满是冷意，朝着两只界灵的世界飞了过去。
……
头顶浮现阴影，世界内的生灵茫然抬起头。
看到空中张开一条巨大的口子，将太阳覆盖，而后一阵咔擦声后，太阳消失了。
“太阳，太阳被吃掉了！”
尖叫声，哭泣声，混乱的奔跑声充斥世界。
……
“有两只界灵失踪了，他们所在的世界也关闭了。”长者将收到的消息道出，引发众人的惊恐。
“是谁做的！”
“这就要问晨曦、岚风和郁和三位了，我给前去搜寻的界灵划分了区域，两位界灵就是在搜寻这片区域消失的。”
“不是我！”岚风是一名女性界灵，立刻尖叫着跟另外两人划清界限。
郁和冷着脸：“也不是我。”
只有最后的晨曦陷入沉默。
……
暮夜循着晨曦的气息摸索到了兽人世界外面，却找不到进去的办法，焦急的打转。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强行破开世界界壁的时候，世界之门打开，一群界灵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发白袍的晨曦被几个界灵围在中间，身上绑缚着银色的灵力锁链，额头的发丝凌乱垂落下一缕。
暮夜的表情一下变了。
众人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晨曦就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和一个黑袍少年站在一起。
“是虚灵，杀了他！”
晨曦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界灵们就冲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狰狞，和他记忆中的全然不同。
他惊的后退一步，暮夜扶住了他的肩膀，浓重的黑雾弥漫出来，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走！”
捏断了晨曦手上的锁链，暮夜带着他往小世界跑，界灵们紧追不舍。
有一只身材娇小的界灵速度较快，飞到晨曦的背后，伸手想要拽他的长发。
暮夜眼底浮现冷意，一把抓住了这只界灵的脖子，刚要拧断，晨曦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微微收紧。
顿了一下，暮夜一脚将这只界灵踹飞，带着晨曦头也不回的进入小世界中。
世界之门关闭，两人的身形才顿住，晨曦松了一口气，就看暮夜一下凑到他面前。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说话时抓住晨曦的衣襟，刚扯开一丝缝隙，晨曦按住胸口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没事。”
“为什么不给我看看？”暮夜表情一下变得很忧虑，“你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
看见暮夜已经急的快哭了，晨曦叹息一声，松开手，无奈道：“你看吧。”
暮夜将晨曦的长发拨到一侧肩膀，衣襟褪到手弯的位置，显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光洁的后背
皮肤细腻白皙，没有一点缺口，暮夜松了一口气。
心中的担忧退去，再看晨曦的身体，暮夜心里突然生出古怪的感觉。
晨曦头偏向一边，长而直的睫羽低垂着，浅淡的香气萦绕四周。
他忍不住伸手碰触晨曦的肩膀，晨曦身体颤了一下，一下将衣襟收拢。
“现在放心了吧？”
“嗯……”
暮夜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面露疑惑之色。
为什么他碰到晨曦的身体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难道他也到了繁衍的季节吗？
……
世界之门关闭了，却只能阻挡一时，晨曦心有忧虑。
“界灵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你并没有威胁，或许就不会如此执着于杀掉你，等我再想想办法吧。”
他想再联系几位相熟的界灵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他们。
暮夜没有说话。
在他杀掉两只界灵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
但他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晨曦，晨曦只需要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种种花草就好了。
借口去水潭冲凉，暮夜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世界之门，借着黑雾的感应，寻找了界灵聚集的地方。
“要我说直接毁灭那个小世界，反正晨曦已经背叛了我们，将他和虚灵一起埋葬在世界中岂不是容易很多？”有界灵建议道。
众多界灵陷入沉默，沉默意味着没有人反对。
长者苍老的声音一锤定音：“迟则生变，现在就动身吧！”
……
黑雾又开始弥漫了，赶路中的界灵没有发现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在减少，直到一个颇为强大的界灵受到袭击，发出了求救声。
“不好，是虚灵！”
众多界灵开始出手，终于将虚灵从黑雾中逼出了身形。
这时晨曦终于借助信物联系上了其中一只界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的惨叫声。
脸色一变，晨曦朝着虚空赶去，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遮天蔽日的漆黑圆球挡在众多界灵前方，圆球的嘴巴张开，就像是深渊张大了口子。
那些扑上去的界灵如同被风吹的打旋的落叶，挣扎着的被吸进了圆球的嘴巴。
劲风吹拂，晨曦的发丝被吹散的凌乱，脸颊吹的生疼，他有些茫然的仰望着面前庞大的怪物，又环顾四周。
所有界灵都消失了，整个虚空好像只剩下他一个。
……
第60章 分裂神魂
晨曦心不在焉布完雨，才发现下多了，地上湿漉漉，弄脏了他洁白的长靴。
但他已经没心思顾忌这些，自从那日目睹了界灵们被吞噬，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暮夜的行为是为求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他，暮夜没有错，他不能去苛责他。
可那么多界灵的性命，无数世界无数生灵的性命，不是对错能衡量的，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救暮夜，界灵们是不是就不会死掉，可重来一次，面对当初无辜弱小的暮夜，他同样会再次出手。
所以，此题无解。
他陷在怀疑里，不断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造就这样的结果。
快回到木屋的时候，晨曦看到门口站立的黑衣身影，脚步一顿，心乱如麻。
他现在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暮夜。
可暮夜已经主动朝他走了过来，神情惴惴不安。
那天晨曦突然出现同样是打乱了暮夜的计划，不想被晨曦看到的冷酷一面骤然暴露在晨曦面前，不知道晨曦会如何想他。
慌乱了一阵，暮夜就冷静下来，他不能忍受自己和晨曦之间出现隔阂，所以尽力想要弥补。
“那些世界的生灵仍旧活着，我以主神的名义，取代了界灵们的位置，以后也会好好保护这些世界，所以……”
他拽了拽晨曦的衣袖，小心翼翼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晨曦语气平和，看向暮夜的眼神却带着悲伤。
到这时晨曦终于明白虚灵和界灵的区别，界灵们保护世界是本能，与世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暮夜根本没有把生灵们的命放在心里，他只是在讨好他。
他甚至可能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难过，这样一位毫无仁慈之心的主神，真的能给那些世界的生灵带来庇护吗？
眼眸闭上，晨曦叹息一声。
“你终究不是界灵。”
话落抽回自己的衣袖，绕过暮夜，走进木屋，留下暮夜一个人默默站在屋外。
……
从这天开始，晨曦一个一个探查那些界灵陨落后的世界，好确定这些世界受到的影响有多大，该如何补救。
好在，除了太阳再也没升起，世界内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晨曦于是汇聚自己的灵力，将光辉洒向世界。
世界内的生灵重新迎来白昼，秩序恢复，各个欢呼不已。
但世界是在太多了，晨曦灵力有限，不是在恢复灵力，就是在消耗灵力造光，完完全全冷落了暮夜。
暮夜找过他几次，都无法得到晨曦的侧目，渐渐生了恼意，他又想起那天晨曦用失望的语气说的那句话。
“难道在你眼里，界灵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晨曦闭目调息，没有说话。
“好，我会向你证明，界灵能做的，我也能做！”
暮夜离开了，他在虚空中开辟了一方世界，取名为虚无界。
然后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世界，如同每个刚开辟世界的界灵一样，开始蕴养世界，企图在世界中蕴养出生灵。
可虚灵本就是虚无中诞生，代表的是黑暗和毁灭 ，不管他注入多少灵力，虚无界依旧一片死寂。
别说生灵了，连石头都没办法生出来一块，只有终年不见的淡淡黑色雾气，比起世界，更像废墟。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是灵，我不信界灵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
暮夜气急败坏，既然生不出生灵，他直接将神魂分割了一缕，投入世界中。
这神魂碎片落入世界，立刻就变成了一个黑衣黑发的青年人，虽然是他的一部分，但怎么不算这世界的生灵呢？
只是一个生灵一点也不热闹，其他界灵们的世界再不济也是亿万生灵，暮夜直接将神魂分割成无数缕，融入世界。
原本死寂沉沉的虚无界，因为这无数神魂的涌入，立刻热闹起来。
有天赐的神力，这些人在世界里幻化出花草树木，鸟虫走兽，互相厮杀，建立秩序，还真有几分生灵界的景象。
暮夜大喜过望，连忙找到晨曦，连拖带拽把他带到虚无界。
“我有惊喜给你，你来看看。”
“是什么？我很忙。”
“到了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开心的。”
晨曦心底真的起了好奇，被蒙住眼睛，通过了世界之门，当他们漂浮在虚无界上方时，暮夜拿开了遮挡晨曦眼睛的手。
“你看，这是我创造的世界！”
晨曦朝着下方看去，浅淡的雾气中，花鸟虫鱼如同机械造物一般死气沉沉，那些人类容貌年纪各不相同，做着不同的事，展露的却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他的眉头皱起来，看了看世界中那些人类，或者应该叫做人形生灵，又看了看暮夜，神情逐渐凝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即便是灵，神魂也是非常脆弱的，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神魂分割成这么多份？”
“你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暮夜不能理解，“界灵们不就是因为创造了一个世界才成为界灵，我创造了一个世界，我也是界灵。”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告诉，我让他们改。”
暮夜抓住了想走的晨曦的手臂，力道大的晨曦腕骨发疼，晨曦抬眼看他，骤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吞噬了那么多界灵本源，暮夜的力量膨胀到可怕的地步，没有好好吸收，还把自己的神魂分割了，如今麻烦来了。
晨曦被他的眼神吓到，灵觉在疯狂预警，催促他逃离。
“暮夜，松手！”
晨曦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暮夜一下拖拽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你说不喜杀戮，我留了那些生灵一命，你说我不是界灵，我就把自己变成界灵，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满意！”
暮夜的表情狰狞起来，他的心里充斥着毁灭的念头，一定要晨曦给他一个答案。
“你先松手。”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不，我爱你，我也想像那些世界内的生灵一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你愿意吗？”
“你……”
晨曦陷入惊愕，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暮夜抱着他的身体从空中一跃而下，跌入虚无界中。
虚无界因为主人狂躁的心绪电闪雷鸣，电光照亮黑夜，耳旁劲风簌簌吹拂，景物变得模糊，唯有暮夜猩红的眼眸看的清晰，里面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晨曦已经躺在了宽大的床榻上。
暮夜压在他身上，与他十指相扣，脸上是他全然陌生的表情，他曾从小世界那些痴男怨女身上见到过类似的表情。
晨曦怎么也没想到，暮夜对他怀着的竟然是这样的感情，可灵都是不动欲的，暮夜怎么会……
感受到两人身体贴合之处灼热的温度，晨曦面色起了变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暮夜按的动弹不得。
“暮夜，你冷静一下。”
白发散乱披散在床铺上，白皙如玉的面容笼罩在盈盈润光中，熟悉又想念的香气重新将他包围了。
暮夜根本听不进去身下人说的话，眼中只有那不断开合的红唇，眼眸半敛，头颅低垂，凑了上去。
“唔——”
欲念深重的一个吻，灵力通过唇齿钻进晨曦身体，他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根本控制不了混乱的力量。
灵力方一接触到晨曦的身体，就像是关押很久的疯狗被放出来，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最好从头到脚都打上标记。
可晨曦是光属性的灵力，与暮夜相克，本能抗拒他的灵力，涌入晨曦身体里的灵力越多，他抗拒的越厉害。
直到灵力耗尽，暗属性开始侵蚀晨曦的身体，晨曦洁白的皮肤上浮现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就像是被拖拽入深渊的神明，金色眼眸黯淡。
与他性命相连的小世界发出一声哀鸣，空中的太阳被黑气侵染，世界变成了灰暗色调。
紧跟着那些他这些时日恢复光亮的小世界也失去灵力支撑，光亮消失，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晨曦的脸色骤然惨白。
……
暮夜感觉身下的人在颤抖，睁开眼，看到晨曦苍白的脸色，以及皮肤上蔓延出的黑色丝线纹路，理智逐渐回归，紧跟着脸色大变。
他松开禁锢晨曦的手，收回自己的灵力，可依旧改变不了晨曦的躯体完全被黑暗灵力侵蚀，不仅灵力耗尽，还损失了本源的结果。
晨曦一把推开暮夜，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可只是迈下床榻，就虚弱的朝着地上摔去。
他的体内已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哥哥！”
暮夜连忙过去扶住晨曦，晨曦虚弱的抬起眼。
“送我，送我回去。”
暮夜抿紧嘴唇，抱起晨曦迈入虚空中，又赶了一小段路，来到晨曦的世界之前。
世界之门打开，迎接他的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昏暗一片，草木都干枯了，动物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晨曦看着眼前灰败的一幕，身体摇晃一下，紧跟着剧烈咳嗽起来。
随着他的颤抖，皮肤上有碎片飘散，空缺的地方显露出漆黑空洞，像是一尊即将碎裂的白瓷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