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次相亲就以失败告终,还是这么糟糕的体验，多少有点影响心情。
林茉颓颓地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手机的震动声将她重新拉回现实。她没有看来电,直接按下接听键，魏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忙不忙？”
“不忙，要去拆头发了吗？”
试飞员工作性质所致,为方便活动,魏微平日里留着过耳的短发，外表飒爽英姿,但魏姐爱美张扬的个性可没被条条框框束缚住,只要有稍微长一点的假期,接发护肤化妆总会抓时间搞一搞，等到收假前再抓紧去把头发拆掉。
年前,魏微到医院探望爷爷，将爷爷哄得开开心心,撒娇要借她半天。
两人一起去放松半天,魏微接了长发，她烫了一次性波浪卷。当时两人就约定，收假前,她再陪魏微去把头发拆掉。
这一天跌宕起伏的心情也急需找人倾诉。
林茉重振精神：“正想找你聊天,你就给我打过来了。”
“说明我俩心有灵犀，我就在你家附近,等我十分钟。”
结束通话后,林茉没有回家,而是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到一层，直接出了小区，在门口等着魏微。片刻后,一辆红色大G风风火火驶来，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魏微从车上走下来，她穿着黑色大衣，搭配皮质短靴，头戴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整个人有种酷酷的随性感。
关键是，她那鸭舌帽下是短发！她竟然已经把长发拆掉了！
林茉诧异：“你头发都拆了？”
“嗯，下午刚拆的。”魏微把手里拎的袋子递给她，“热橙汁和热巧，选一个。”
“那你……”林茉有些摸不着头脑。
魏微不由分说将热巧塞给她，解释道：“临时接到通知，明天我就得回单位，今天不是林爷爷出院嘛，知道你忙，我就自己去拆了，本来是想打电话跟你说一下。”
魏微拍拍林茉的脑袋，宠溺道，“谁知道，某个小姑娘心情糟糟的，这我怎么忍心置之不理？”
“魏微~”
果然，什么细微的小情绪都瞒不过好朋友。
电话里，她只说了两句话而已，魏微就听出来她心情不好，特意来看她，给她买喝的，林茉内心感动，给了魏微一个大拥抱。
魏微揽住她的胳膊，爽快道：“走，去秦洲湖看鸭子去。”
秦洲湖是久远的古代就存在的一片人工湖，后来通过不断扩建，如今已达七十多万平，由于是主城区内难得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以秦洲湖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建了许多高档住宅、别墅、会所等，被称为韶丰市的“富人区”。
林茉家所在的小区位于秦洲湖西南角，因和湖之间隔着一条嘈杂的主干道，算不上超高档小区，但离最近的湖边，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因此，从小她就经常跟父母去湖边玩耍散步，其中一大乐事，就是看栖息在湖边的鸭子。
童年有父母陪伴的记忆美得不像话，即使后来父母已经不在她身边，但美好的记忆永久地治愈着她，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有改。每每烦心时，只要去湖边吹吹带着水气的风、看看嬉闹的鸭子们，心情莫名其妙就会好转起来。
有段时间，做实验总是出错，论文写不出来，她常往湖边跑，拿着文献和试验资料在亭子里一待就是大半天，魏微便发现了她这个特殊癖好，不理解但无条件支持，偶尔来陪同。
“我去，小黑点胖了！”
魏微指着窝在石头旁最胖那只白鸭，满脸震惊，“年前咱俩接头发路过的时候，它才这么小的。”
林茉走进一看，白鸭脖子上一小块黑色尤其显眼：“哇，真是它，变这么胖。”
“我去逗逗它。”
在魏微的逗弄下，懒洋洋的鸭子终于站起来，大肚便便走起路竟有几分企鹅的神态。
“你看它，身体太重，一边走脚掌一边噗噗响。”
两人被鸭子滑稽的样子逗笑，来附近游玩的小朋友跟在鸭子后面，学着它走路，咯咯咯咯的笑声清脆无邪。眼前的情景，就只是静静地看着都能让人无比陶醉，先前的烦躁心情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情舒缓得差不多，两人沿着湖边悠悠然散步，林茉这才坦然地跟魏微讲了今天的经历。
一听好朋友遇到奇葩相亲对象，魏微义愤填膺，把那男人臭骂了一顿，但她本就不希望林茉因着急结婚而去相亲，所以，主打一个替朋友骂到爽，再务必安慰到位的诉求。
她其实更在意另一件事，那便是“陆砚骁”。
“你说的骁总，是陆氏集团的二公子，陆砚骁？”魏微确认道。
“对，就是他，你认识？”林茉诧异。
之前，为不让魏微为自己担心，她一直没告诉魏微，关于自己住院、认识陆砚骁这一系列事，现在因为说起陆砚骁想“挖”她进陆氏，不得不将两人认识的经过挑重点讲了一遍。
显然，魏微认识陆砚骁，且不是那种只是听说的认识，她似乎对陆砚骁的印象不太好。
“我们一个高中的，他比我低三届。”魏微正色，认真道，“林茉，你最好离陆砚骁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按理说，低三届的话，两人应该不太有机会直接接触，会不会魏微也是被网上的信息误导？
林茉不在意地笑道：“网上关于他的那些八卦都是假的，我接触下来，真的感觉他人还可以，也帮过我好多次忙。”
“不是网上，我亲眼见过，他……”
魏微顿住，思忖几秒，始终觉得不应该说太多，虽然和林茉是很好的朋友，但有些事涉及隐私，她不能说。因此，只好不讲理似地强硬道，“反正，当我是姐姐，就听我一句，尽快把车还回去，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
“可能，一开始他就对你居心叵测！”
“你仔细想想，机场出口，肯定有不少路人看着，他也算是有点知名度的人，不帮忙多不利于他的面子？专门让你去会所送手机，会不会本来就是想利用你，给空盈公司找茬？还有啊，L酒店，那是韶丰最高档的酒店，怎么可能把顾客的车锁在车库取不出来，一个破门修半个月都没修好？”
“依我看，他算盘打得精着呢，就是想送你一辆天价豪车，好在金钱上诱惑你，挖你进他公司。没想到你不吃他那套，他不得不另想辙，给你送过去一辆跟你的车一模一样的。之后，再借口让你到体育中心送东西、去他公司看试验，这些都是他的套路……”
“有些资本家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
魏微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道理，“他这一步步都是计划好的，你千万不要上当。”
“应该不会。”
林茉听得一愣一愣，她和陆砚骁接触过，直觉陆砚骁不是魏微说的那样。她一个平民老百姓，陆砚骁犯不着为她整出这么一长串计划，再说，怎么可能事事都计划得那样巧？
不过，她倒是
一开始就听出魏微的欲言又止，魏微不想说，她便不会问。好朋友都是为她好，正好也马上收假，初七她就得回长梨镇上班，总不能一直开着别人的车，遂应和着魏微的话。
“他们一直不还我车这事确实太夸张，明天我就去酒店问问。”
魏微松了口气：“嗯，你态度强硬起来，凶一点。”
“好，我一定。”
*
这件事林茉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隔天早上，爷爷打来的一通电话，却让她大为惊愕。
林景文精神头好转许多，心疼孙女放假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大过年的都没怎么出去玩，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林茉趁着没收假这几天，该玩玩该休息休息，不用来疗养院看他了。
末了，不忘问到最惦记的事：“跟那男孩聊得咋样了？”
这……
林茉一个头两个大，总不能直截了当地跟爷爷说，“那人是奇葩，我已经把对方拉黑了。”
爷爷该多自责啊。
林茉斟酌着措辞，道：“聊了一段时间，感觉吧，我们俩性格不是很合适，就没有再继续聊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重重的叹息声。
林茉强颜欢笑安，撒娇道：“爷爷，这才是我第一次相亲，您就对我没信心啦？我跟你说哦，我们单位好多人都等着我回长梨，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电话那头的林景文却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呢喃着：“陆清晔养大的孙子，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错啊。”
“爷爷……”
林茉试图重新“唤醒”爷爷，蓦地神色怔住，意识到爷爷刚刚好像说了一个人名。
陆清晔。
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林茉不由得想起刚加上相亲对象微信时，对方诧异她不认识他，难不成真是熟人？
“爷爷，您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吗？”她问。
“陆清晔的孙子？”
“嗯，不着急，爷爷您慢慢想。”林茉用尽量柔和安抚的声调循循善诱，“姓lu？开公司的小伙子，您战友家孙子……”
“我战友陆清晔的小孙子，砚骁，奥对喽，叫陆砚骁！”因终于想起名字，老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林茉却愣住了。
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哪里有这样巧的事。
同名同姓的人吧？
林茉快速将“风”从黑名单中放出来，一条一条细看聊天记录，这么奇葩的言语怎么可能是陆砚骁说出来的？
绝对不可能是陆砚骁，她笃定。
然而，下一秒就惨遭打脸。
手机震动，是爷爷发过来两条微信，一条是陆砚骁的照片，一条是语音。林茉点下语音播放，爷爷的声音响起。
【这是陆家那小伙子的照片，你看看俊不俊？】
第19章
太过震惊。
林茉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有陆砚骁的微信,并不是“风”这个昵称，会不会爷爷又犯糊涂了？
林茉不死心，将手机切到搜索页面,在网上查相关信息。
很快，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陆砚骁的爷爷确实叫陆清晔，也确实和她爷爷曾在同一个地方当过兵。她之所以觉得耳熟,是因为陆清晔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没退休前一人掌舵整个集团，或许什么时候她无意间听说过或看到过相关信息。
林茉心里开始打鼓,不由得想起在湖边散步时,魏微对陆砚骁的那番说辞。
结果不难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像魏微说的那样,陆砚骁不是什么好人；另一种，为了应付爷爷介绍的相亲,陆砚骁故意将自己伪装成“风”,编撰一箩筐奇葩言论，目的是吓退相亲对象。
她更倾向于相信是后者。
陆砚骁是用另一部手机联系的，并不知道相亲对象是她,要不然现实和网络上对她的态度也太割裂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宜再与这个人有过多瓜葛，即使是后者,陆砚骁若是知道相亲对象是她,尴尬的局面想想就脚趾抠地。
顾不上其他,林茉立刻给L酒店前台打过去电话，前台转到泊车台，接电话的正是之前那个泊车员。
“请问,你们车库的门修好了没？已经半个月了。”林茉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冷漠无情，有些微不耐。
泊车员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林小姐，现在是春节期间，门的品牌方还没完全收假，我们催好久了，唉。是那辆车开得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有问题，我们……”
面对对方噤若寒蝉的样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林茉实在没辙，想着也不该为难打工人，她的语气不由得温和起来：“这样吧，我待会儿先把你们的车还回去，等正式上班后，修好门你再联系我，把车给我还回来。”
到时候让他把车停到小区外面的停车位，钥匙交给门卫保管就行。
泊车员为难：“可是，您上班没车开，不太好吧？”
“我们有班车。”
告知完自己的意图，林茉挂断电话，顾不上吃午饭，洗车、加满油之后，驱车来到L酒店，将车停在外面的临停区域。
泊车员急匆匆跑过来，弯着腰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林茉扶了下他的胳膊：“没那么夸张，你检查检查车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就开回去吧。”说着，将车钥匙还给他。
“好。”
泊车员钻进车内，检查得十分细致，前后座椅的上下左右犄角旮旯、储物盒、方向盘、甚至后视镜都看了一遍，之后更是启动车辆，开着绕酒店门前的路转了一小圈。最后，从车里出来，又将后备箱也仔仔细细查看一番。
林茉目睹全程，极为震撼。不知道泊车员是不相信她呢？还是说，这位泊车员对工作好生认真严苛。
“林小姐，您人真好，不仅洗了车，邮箱里都是满的，太感谢了。”
泊车员发出由衷的感叹，怎么会有林小姐这么漂亮又好脾气的顾客，连他都觉得自己做得太过，要不是为等老板来，他是真不忍心拖延时间，唉，万恶的资本家。
“林小姐，我去给您拿一份我们酒店送贵宾的伴手礼，您等我一下。”
“不用不用。”
林茉赶紧拒绝，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你记得修好门后，联系我，给我把车还回来就行，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那，那好吧，您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谢谢，再见。”
和泊车员告别后，林茉转身往马路边走，这里离她家不远，她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回去。
怎料，刚在路边站定，还没来得及招手，一辆扎眼的劳斯莱斯直直停在她面前，紧接着，后排的车窗玻璃降下来，里面坐的是陆砚骁。
林茉心塞，但面上浮现出微笑：“陆先生，好巧。”
陆砚骁瞅一眼不远处的小白车，状似随意地问道：“车开得不顺手？”
“没有，挺好开的，谢谢陆先生。只是，我马上收假得回长梨上班，最快一周后才能回来，所以，想着干脆早点把车还回来。”
陆砚骁了然般点头：“可以开去长梨？”
“不用，我坐班车回长梨，在长梨的家离单位很近，平时也不需要开车。”
林茉慢条斯理地说着，自认为解释得有理有据，毫无破绽。倏忽间，看到有能到秦洲湖西北角的公交车经过，本着快速结束对话的目的，她决定不等出租车了，坐公交回去。
“公交车来了，我先走了哈。”
“顺路，捎你回去。”车内男人幽幽地回了一句。
林茉不得不撒谎道：“我不回家，有事得去别的地方。”
不等陆砚骁回应，林茉扔下一句“再见”就仓皇跑向公交站牌，时间掐得刚刚好，跑至公交站时，公交
刚好敞开车门。
林茉麻溜上车，用手机刷完卡，径直走向公交车后部，找了个空位坐下。
车上暖气很足，旁边的窗户却不知何时被谁推开一条缝，她起身去关窗户，不经意间看向外面，惊讶地发现，那辆劳斯莱斯竟然还停留在原地，车中的陆砚骁好像正看向她这边。
林茉神色一紧，连忙收回视线。
好在公交车很快开走，她暗自松了口气，总算和这个人彻底撇清关系了。
因是情急下临时上的公交，不能直达小区门口，只能在离小区最近在秦洲湖西北角那站下车，下车后需要再走到家所在的湖西南角。
公交到站，林茉下了车，沿着湖边的步道边看风景边往回走。
春节期间，韶丰市游客不减反增，秦洲湖虽然不及其他景点名气大，但作为有历史由来的人工湖，也吸引了部分游客。步道两边的路灯上挂着红通通的灯笼，灯笼上印着灯谜或诗句，隔一段距离就有三五游客在灯下看诗、猜灯谜。
林茉也走走停停，不时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路程过半，经过一处丁字路口时，莫名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往右边看去，下瞬，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正停在步道外侧的车道上，隔着绿化带和春节的装饰品，坐在车内的陆砚骁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探究，仿佛在问“你不是说有别的事，不回家吗？”
一股撒谎被抓包的心虚感蔓延开。
大意了，秦洲湖区域是韶丰的“富人区”，陆砚骁很有可能就住在这附近啊，她应该想到这点，应该绕开湖边的。
林茉懊恼地咬了咬唇，但若追过去解释又显得太刻意，再说也没必要，就不能允许她本来是想去别的地方，临时改道回家吗？或者，她已经在别的地方快速办完事，再回家的。
总而言之，跟他没有关系。
大脑经过短暂的宕机后，林茉恢复如常，弯起唇角向陆砚骁挥了挥手，以示打招呼。
然而，陆砚骁并没有回应她，车窗玻璃升起，车缓缓开进丁字路，之后，转向那个叫“贵苑”的别墅区。
*
王潜已经将车停在老宅大门外，可老板却一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林小姐今天先是执意还车，接着拒绝坐老板的车“顺路”回家，现在看来，她拒绝的原因只是借口而已……
所有迹象说明，林小姐好像在有意和老板划开距离。
王潜默默往后视镜扫了一眼，陆砚骁正滑动着手机屏幕，通过屏幕上大致的颜色，王潜判断出，那是公交线路图。
老板试图通过公交路线，确认林小姐是不是为拒绝他而撒了谎。
车内仿佛跌入冰库，气压低得可怕。
王潜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波及。
嗡嗡嗡。
手机响得太及时了！而且是陆老爷子打过来的。
陆老爷子今天让他和老板一起回老宅，说是要问问他公司的事，王潜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立马接起。
王潜：“陆董。”
陆清晔：“到哪儿了？”
王潜看了眼陆砚骁，得到对方眼神允许后，老实回答：“在门外，马上进去。”
陆清晔：“你先来书房找我。”
王潜：“好。”
老爷子不是第一次找王潜汇报工作，陆砚骁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现在也没心思管其他，林茉有意避开他的事，好似一朵乌云压在头顶，扰得他烦闷不堪。
从冰箱拿了瓶水，灌下去几口透心凉，之后，陆砚骁懒洋洋地坐进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大约十分钟后，楼上书房传来动静。
管家张叔从书房出来，走到楼梯口，说道：“骁总，陆董让您来书房。”
陆砚骁这才隐隐觉察出异样，王潜这次汇报的时间久了些，到现在还没出来，难不成老爷子因为什么事生气了？越是这种时候，陆砚骁越表现得闲散随意，以不变应万变。
“大阵仗啊！”
书房里真够热闹的，除了陆清晔、张叔、王潜，还有四名健硕的保镖。陆砚骁瞥向王潜，笑了，“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王潜，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站在墙边自责地看向他，显然是这四位彪形大汉的手笔。
“没事吧？”陆砚骁低声询问。
王潜摇了摇头，视线指向陆清晔手里的手机。
“你还有脸笑！”
陆清晔气愤难当，哐一声把手机砸在桌面上，“我说怎么给你介绍那么多次相亲，每一次都无疾而终，原来你小子都是这么跟人家女孩聊天的？”
原来是爷爷抢了那台用来应付相亲对象的手机，相亲的真相败露了。
人赃并获，陆砚骁干脆不隐瞒，耍赖道：“您老人家不逼我就没这档子事。”
“我逼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就你这一个亲生孙子，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
“爷爷，我现在这不好好的，有什么可操心的？”
陆清晔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砚骁，爷爷希望你是真正快乐的，不要总想着过去，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我……”
“够了！”
陆砚骁瞬间敛起笑意，眼神变得凌厉可怖，冷冰冰道，“没什么事，走了。”
不等陆清晔回应，陆砚骁走出书房。
“混账，这个不孝的混账……”陆清晔急得站起来，但由于情绪激动，心脏猛然禁受不住，人又栽进椅子里。
“陆董，陆董你怎么了？”
“老爷子，快醒醒啊！”
“药，药，快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
……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急促的抢救声，陆砚骁烦躁得一拳砸在楼梯扶手上，终是不忍心，调头重新走向书房。
吃了药，陆清晔逐渐缓解过来。
“清清那姑娘真不错的，长得没得说、性格好、工作上有能力，我和她爷爷是老战友，虽说几十年没见，但知根知底的，你就当了了爷爷一个心思，去见见，说不定投眼缘呢？”陆清晔靠坐在椅子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要见了就行？”
陆清晔撑着扶手坐起来一些：“你别想再糊弄，见面也要好好对待，爷爷不是逼你，但希望你能用心对待，给自己一个机会。”
陆砚骁根本听不进去，但先让老爷子消消气，保重身体比较重要：“好，我见。”
“说定了啊。”陆清晔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意，把手机递给陆砚骁，“现在就联系，道歉、约时间地点。”
“骁总微信被拉黑了。”陆砚骁还未接过手机，王潜赶忙替老板解围。
陆清晔并不吃这套，收回手机，命令陆砚骁：“换手机联系，礼貌问候，诚恳道歉，让人女孩再给你一次机会。”
“……”
陆砚骁攥着拳头，胸腔里一团怒火蹭蹭往上冒。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啊！”陆清晔催促。
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先解决眼前事再说，陆砚骁拿出自己的常用手机，翻到和王潜的聊天记录，找到曾发过去的“清清”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为让老爷子听到，专门开着免提。
嘟——嘟——
响了好几遍，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陆砚骁耸肩：“没接。”
陆清晔：“你们之前没电话联系过，人家女孩可能不知道是谁，不接陌生人电话，或者在忙，你发短信先道歉。”
“……”
陆砚骁，“不会。”
陆清晔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指指王潜，说：“你替他发。”
虽然已经被四名保镖震慑过一番，但没有自己
老板发话，王潜不敢轻举妄动，僵硬地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陆砚骁又烦又无语，索性把手机扔给王潜。
王潜认认真真遣词造句，编好文字后，本想先拿给陆砚骁过目，但陆砚骁压根不想看，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便交给陆清晔审阅。
陆清晔看着短信内容，眉头紧锁：“不用找借口，实话实说就行，让人女孩原谅，再给一次机会，坦诚相待，才能打动别人。”
在陆清晔的反复审核修改下，最终版短信成型。
“清清你好，我是陆砚骁，我必须先为之前的混账话跟你道歉。事情是这样，家里老人强硬安排相亲任务，因我自身对相亲有些许排斥，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所以，说了那些不礼貌的话。事后，我意识到，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我无意间给你带去了不悦，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此，我非常后悔和自责，想当面跟你道歉，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会不会太长了？”王潜试探性地问。
陆砚骁不屑地嗤笑一声：“写作文呢。”
“就这么发！”陆清晔瞪他一眼，给王潜下死命令。
第20章
短信发过去,书房内陷入沉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那部手机上，等着女孩的回复。等待约莫三分钟,手机纹丝不动，陆砚骁先是不耐烦了，想走。
“站住。”陆清晔呵斥一声。
陆砚骁鼻腔内发出一声轻嗤,干脆坐在软凳上,赖赖地搭着大长腿，随手拿起书柜上的魔方把玩起来。
又过了三分钟,伴随着“嗡”得一声振动,众人看向桌上的手机。
清清回复过来短信：【原来如此,这样确实能有效避免耽误彼此的时间，你不用自责,我理解的，见面道歉就不用啦,我早就不生气了,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哦，祝好（笑脸）。】
看到短信内容，陆砚骁唇角抽动,和王潜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如释重负。
“你瞧瞧，多好的孩子,多体面的处事方式。”陆清晔拿起手机,把短短几行文字看了又看,满眼的赞赏，再瞧瞧自己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还不知道珍惜！”
“说出那些混账话，人家姑娘肯定心里是有气的，所以才不肯见面。”陆清晔剜陆砚骁一眼，继续道，“手机留下，你们先出去，我来安排。”
说罢，张叔将陆砚骁和王潜请了出去，四名保镖也紧随其后。
片刻后，张叔扶着陆清晔出了书房。
来到客厅，陆清晔将手机还给陆砚骁，道：“妥了，清清答应跟你见面，地点我也给你约好了，就在你那个云庭会所，你给我好好相，再出幺蛾子，我饶不了你！”
重话说完，又补了句掏心窝子的软话，“相信爷爷一次，试试，兴许是一段缘分。”
走出老宅别墅，天空竟飘起雪花，灰蒙蒙的像扣下来一张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砚骁打开手机的短信界面，看到了爷爷用他手机给清清发过去的短信内容。
爷爷给清清发的是会所的地址和时间。
清清回：【好的，明天见。】
今天本就因被林茉拒绝而不爽，再整这么一出，陆砚骁的情绪早接近爆发边缘，他不由分说切到通话，打算跟这个叫清清的女人说清楚，应付应付老人得了，就不要浪费时间见面了，正想按下拨通，被王潜阻止住。
“陆董身体不好，要不，先缓一缓……”
刚刚王潜仔细思考过这件事，不难猜，多半是有人给老爷子告状，老爷子才知道骁总糊弄相亲，才找四个保镖从他身上抢手机。告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清清”，如果骁总现在和她联系，说取消见面，保不齐这女人又去告状。
“可能是她给老爷子看了聊天记录。”王潜说出自己的猜测。
陆砚骁若有所思。
王潜的猜测不无道理，以前那些相亲对象虽然也有纠缠不休、死缠烂打的，但都惧怕他，绝不敢去拆穿他，而这个叫清清的女人，表面一套，背地里却又做另一套。
陆砚骁冷嗤：“挺会告状。”
“骁总，那我们还是按照以前那样，见面的时候，布局让她知难而退？”
“不，在以前的基础上再加倍，不仅要让她知难，还要让她知道怕。”陆砚骁眼神凌冽，仿佛酝酿着一场不怀好意的惩罚。
王潜：“明白。”
*
快到小区时，林茉特意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两包烟，把烟送给门卫大叔，跟大叔说，过几天会有人来给她还车，到时候她可能不在家，需要拜托大叔帮忙保管下车钥匙。大叔半推半就地收了烟，乐呵呵答应。
回到家，林茉才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和她猜测的一样，陆砚骁的确是被家里老人逼迫相亲，因此不顾别人感受，力求以最有效的方式搞黄相亲。虽然，自己属于自愿相亲，但被催婚、拗不过家里长辈，只能应付差事似的去相亲的人不在少数，她完全可以理解的。
两人之前只加了微信，并未留电话号码，陆砚骁到现在依旧不知道清清就是她。现在发来“道歉”短信，不用想就知道是老人逼迫的结果，她又何必再去做让人不悦的事，于是，立马回信息，委婉地拒绝了见面。
本以为这件事至此告一段落。
但没过多久，爷爷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说陆爷爷联系他，向他道明原委表达歉意，爷爷倒是很欣赏陆砚骁的态度，笑着称赞道，“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清清，要不咱再给他一次机会？”
就在林茉犹豫之际，陆砚骁追过来一条短信：【就当是为了却老人心愿，不如见一面，让老人放心。】
接着，爷爷竟然把陆爷爷拉入视频聊天。
在两位老人迫切期盼下，再加上陆砚骁追来的短信，林茉骑虎难下，仔细一想，也许跟陆砚骁见面把这件事讲清楚更好，便答应下来。
此时，看着短信上发来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林茉犹豫着，要不要提前告诉陆砚骁清清就是她。
踌躇片刻，还是决定算了，不跟他说。
林茉捧着手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动起恶作剧的小心思，就当是对“风”那些不尊重人言论的惩罚，这样想着，倒有几分好奇明天陆砚骁见到她时会是什么反应。
*
约定见面的云庭会所就在秦洲湖西岸，第二天中午，林茉步行前往。
沿着湖边大约走十分钟，拐进左手边的青石板道，不一会，在一片竹林的曲径通幽处看到了“云庭”的标识。
云庭会所属于偏中式的建筑风格，入眼先是亮眼的朱红色木门和宏伟的烟青色门楼，从门楼往里望去，院中空间极为广阔，亭台水榭花草假山，像极了江南地区的古典园林。
“你好，我找陆砚骁骁总。”林茉对在门楼处接待的工作人员说。
“您是？”
“清清，昨天和骁总约好的。”
“奥，清清小姐。”工作人员做恍然大悟状，随即将一个本子递给她，“麻烦您在这里做下登记。”
“好。”
林茉接过登记本，在姓名一栏刚写下“清清”两字，握笔的手忽然顿住，她发现登记栏后面要填的信息竟然有一长串，包括：姓名、身份证号、身高、体重、职业、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访问原因、日期……
她抬头往会所里望了一眼，印象中这是家私人会所，不对外开放，也就是说会所内只招待老板邀请来的客人。对老板的客人需要进行这么窥探隐私般的登记？
林茉不置可否，向工作人员确认道：“都要填写？”
工作人员点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会所的规定。”
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
林茉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工作人员让她做登记的这一页目前是空白页，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放下笔，打算翻到前页看一看，还未翻开，旁边传来一阵咄咄逼人的声音。
“写
不写啊，不写先让开一点好吗？”
两名穿着皮草的女生走过来，其中一人一把抢过本子，毫不客气地挤到前面，“我们先签吧。”
林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
两个女孩不仅在登记本上写好要求填的信息，还在空白地方添加了“胸腰臀”三围的数码，然后不紧不慢拿出口红，给嘴唇上涂抹厚厚一层，最后在登记本上印上了自己的唇印。
“……”
林茉目瞪口呆，这个世界现在已经这么疯狂了？
“看什么？嫉妒啊？”
女孩瞥过来，自上而下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发出“啧啧啧”的鄙夷声。
像是要争奇斗艳般，其中一人把皮草往下扯了扯，露出锁骨和香肩，另一人则直接将皮草脱掉，只着一件薄薄的紧身连衣裙，看向她时，刻意挺了挺胸，连衣裙仿佛快要被撑炸。
她们不冷的吗？昨天刚下过雪诶。
林茉微微蹙眉，下意识裹紧了脖颈上的围巾。
女孩却噗嗤一笑，娇嗔道，“来见骁总得穿成我们这样的，他会喜欢~”说罢，勾人的眸子睨她一眼，扭着水蛇腰进了会所。
她们也是来见陆砚骁的。
至此，林茉对自己刚刚的猜测更笃定了几分，她随手翻到登记本的前面几页，看着全是空白的纸页，单刀直入地问：“会所老板是骁总？”
工作人员点头。
“是骁总让我必须填写完这些？”
工作人员心虚地回答：“这，这是会所规定，不填的话，真的不能进去，您看，刚刚那两位美女都填了的，她们也是骁总的客人。”
显而易见，又是调查隐私似地登记资料、又是找来两个妖娆美女示威，不就是为逼退她？真够幼稚的，不能见面好好说清楚吗？
因为她认识陆砚骁，才知道这些都是为吓退她演出来的假象，但若是她不认识陆砚骁，不知道这些是假象，那就是实打实的冒犯。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在心头萌生。
林茉无语地笑了下，瞥一眼登记本上两个红红的唇印，对工作人员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进去了，辛苦你转告骁总，各自应付好自家老人，就没必要见面了，以后也不需要再联系。”
工作人员呆愣住，一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状况。
王潜王助理没跟他们透露过多，只说今天会有个纠缠老板的女人来，让大家竭尽所能把女人搞走，众人对他这第一道拦截根本没报什么希望，会所内还有更夸张的等着呢。没想到啊，他这第一关就拦截成功了？
“你好，听见没？”林茉伸手在走神的工作人员眼前晃了晃。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好的，我会转告的。”
林茉：“谢谢。”
*
另一边，劳斯莱斯正驶向云庭会所。
车内，陆砚骁还沉浸在昨天被林茉拒绝的压抑中，坐在后排的位置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林茉的朋友圈。女孩是一个热爱生活、不吝分享生活的人，朋友圈内容除了许多航空相关的文章链接，也有她生活的碎片。
陆砚骁一条一条浏览着，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时，王潜的手机响了，是会所打来的，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清清不仅被吓退，还让工作人员转达说，不打算再和骁总见面。
帮老板解决掉麻烦事，王潜顿时萌生成就感，希望能让老板心情稍微好一点。
“骁总，那个相亲对象已经走了，还要去会所吗？”王潜汇报道。
陆砚骁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答应过老爷子去会所见面，该走的流程总得走一遍。
王潜踩下油门，直奔秦洲湖停车场。
“骁总、王助理……”
看到陆砚骁和王潜过来，门楼处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问好，急切地想在老板面前邀功，提高声音道，“王助理，您交代的事情不敢怠慢，那女人连会所门都没进。”
王潜颔首以示回应。
工作人员见没引起陆砚骁的注意，刻意拿起登记本让两人过目：“王助理，您看！”
王潜抬起手臂，正想挡住对方，却见陆砚骁忽地抓住本子，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只见他眉毛越拧越紧，眸子里若有所思。
“老板？”王潜弱弱唤了声。
陆砚骁置若罔闻，慌忙翻到林茉的朋友圈，在很久之前，她曾发过自己画的水彩画，画上配的文字和眼前登记本上“清清”两字的字迹一模一样。
最早在医院时，林茉是输入微信号添加他的好友，并未留电话号码，之后两人也全是用微信联系，所以，即使有清清的电话号码，他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是林茉。
陆砚骁神色变得凝重，细薄的眼睑低低垂下。
快速将清清的号码输入微信搜索栏，指尖按下搜索的一瞬间，他呆住了，屏幕上显示出的正是林茉的微信。
“手机给我。”陆砚骁朝王潜伸出一只手，声音中带着沙哑。
王潜不明所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陆砚骁沉声道：“相亲那部。”
王潜赶忙从包里掏出来另一部手机。
陆砚骁翻到“风”和“清清”的聊天记录，眉心皱得更深了几分。
那头像不是林茉的又能是谁！
以前他只听结果，从未看过王潜到底是怎么应对相亲对象的，此时，看着这些下头的言论，真想把自己揍一顿。
着实被自己气笑了！
陆砚骁唇角染着一丝无力，踌躇片刻，拨下林茉的号码。
嘟——嘟——
听筒中是无尽的忙音，响了许久，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接起。
她应该很生气吧？她应该生气的！
陆砚骁眸色阴沉，问跟前的工作人员：“她走了多久？”
“十，大概十分钟。”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疾风猛得掠过，只瞬息的功夫，陆砚骁已然健步跑了出去，跑向林茉家所在的锦湾小区。
命运真是个捉弄人的东西！
原来他苦苦找寻多年的女孩，居住的小区和他家老宅离得那样近，甚至两人都可能擦肩而过过；原来他一直倾心追求的女孩，竟是爷爷介绍的相亲对象，却被他无脑推远。
有懊悔，但不可否认，现在，他心中更多的是欣喜，欣喜两人还有这样的缘分。
陆砚骁沿着湖边拼命奔跑，风衣摆动间猎猎作响，即使并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此刻，他只想快点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孩。
“新年好呀，新年好……”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声，观光小火车迎面驶来，陆砚骁不得不放慢速度，不经意间往左边瞥了一眼，脚步蓦地顿住，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