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郎的大灾难
暖橘色的夕阳落在柏油公路上,也落在黑泽阵灰色的运动衫上。
黑泽阵早早买好了两个冰激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大学门口,将其中一支香草味儿的递给诸伏高明。
“你又不帮美荟买。”诸伏高明接过,轻敲了下黑泽阵的头。
黑泽阵朝库拉索看了眼,道:“我看她不是很需要。”
明明已上了大学,库拉索似乎依旧没能从过去的噩梦中脱身,她脸上无甚表情,仿佛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
只是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地,便同黑泽阵与诸伏高明分道扬镳了。
“阿阵快有我高了。”
“说不定会比小先生还高!”
“萩原他们怎么没来?”
黑泽阵不说话,将冰激凌塞进嘴里,似乎这样就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诸伏高明的手轻轻按在黑泽阵的肩膀上,有些无奈地笑笑,阿阵这些年读书的确鲜活许多,性子也没有养歪,可明明交了几个朋友,却偏偏傲娇着不承认。
还蛮可爱的。
“小先生,听说今年朗姆想要为先生办一场大寿,140岁的大寿。”黑泽阵岔开话题,说起这个的时候,嘴角总噙着一抹冷笑。
朗姆没被毒傻,真是可惜。
但情报组算是被毁了大半,哪怕朗姆回到情报组后试图力挽狂澜,几年的时间也容不得他做太多。
到底是做惯了奴才的,遇到事情便想着讨好主子,办寿也是如此。
那……
小先生的意思呢?
黑泽阵望着诸伏高明,因为自幼遭逢厄难,小先生本就早熟,如今上了大学,更是将初中时不多的稚气全部褪去。
成熟,稳重,越来越令人着迷。
“小先生不喜欢去,我们可以不去。”小先生不会再任性,但黑泽阵愿意替他任性。
对于不喜欢的人,离得近了都是一种残忍。
“曾祖父过寿,我怎么好不去?”
“可他害死了小先生的父母……”
“尽小者大,甚微者著。”诸伏高明的声音如傍晚温柔的夏风,带着近夜的清凉,缓缓沁入心扉。
他停了下来,目光直指夕阳,明明只穿了一身校服,却仿佛身处推杯换盏的名流宴席,一举一动都尊贵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黑泽阵便一直盯着他,盯着他剑锋般的眉宇,盯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
上挑的弧度便如一把利刃,直刺进人心里去。
“已经到现在了,越是接近终点,就越是不敢松懈。”诸伏高明感慨。
他没能亲手杀死乌丸莲耶为父母报仇,时至今日,他已明白这纯粹是奢望。
但他可以掌控组织,而他也已经快要握起这把黑暗之剑了。
既然乌丸莲耶要一场父慈子孝,那诸伏高明就给他一场。
他不是不想为父母报仇,但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些事情比自己的私仇更为重要。
“过寿的时候,你随我一同过去。”诸伏高明温煦地笑着,对黑泽阵说:“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黑泽阵蜷了蜷手指,他明白小先生的意思。
这几年,小先生稳扎稳打,并不过分,也不贪婪,在组织也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黑泽阵则专注于磨炼自己的能力,他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想要个代号了,可小先生总认为他太小,于是他只能继续沉淀。
如今,他总算是能有专属于自己的代号了吗?
他其实并不贪权,只是若有个代号的话,他也能多帮小先生一些,总有些事情是有了代号才能做的。
两人一起压马路,又去餐厅吃了晚饭,直到大学快熄灯的时候,诸伏高明才回到学校。
站在路灯下,黑泽阵静静地望着诸伏高明的背影越来越远,身体下意识朝他的方向倾了倾。
他还是放不下,明明已又长了许多岁,他却还是不习惯和小先生分离。
若有一日,他和小先生能终日在一起,不用忍受分离,那便是最好最好的事情了。
黑泽阵没有坐车,而是沿着马路一路走着。
路边响起小吃摊的叫卖声,东京的夜市比长野更繁华些,售卖的东西也不同。
除了美食与大公司亮起的霓虹招牌,路边也多了许多蹲着抽烟的小青年。
“真不知道头儿为什么抓那几个家伙。”
“什么头儿不头儿的,我们DOLLARS可没有首领!”
“虽然你这样说,但他赚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真成我们的头儿也不错,只要给我们发钱。”
听着这群小混混的议论,黑泽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是那个家伙。
几年来,黑泽阵只见过折原临也一面,据说他是小先生的朋友,是个穿着黑色外套满脸带笑却令他感到很不舒服的家伙。
他不喜欢小先生身边有其他朋友,尤其是那种看起来便很危险的家伙,虽然听小先生的意思,他和那人也不过见过两次。
那是个情报贩子,一般和小先生网上联系,卖卖情报之类的。
而DOLLARS,便是折原临也惯用的情报来源之一。
皱着眉,黑泽阵走过这群小混混,却突然听到一句。
“那个叫松田阵平的,可真凶啊,木子的鼻梁都被打断了。”
黑泽阵停住了脚步。
他的心底突然生出浓浓的无奈,还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揍人的冲动。
他倒是知道那两个家伙去帮鱼冢三郎了,但……你们就是这么帮忙的?
怎么和几年前一样?一点都不长进的!
身手不好好练也就罢了,还是那样看不懂形势,熟强熟弱都不知道就和人动手。
不管了……
就不管了吧……
那三个大/傻/逼!
黑泽阵的脖子青筋都迸起来了,转身一把揪住刚刚说话那人的衣领,质问:“你们抓的人在哪?”
“关你什么事?”那人慌乱之后立刻怒了。
蹲着的一群人也都站了起来,一下子起来十几个。
黑泽阵睨了这群人一眼,松开手上这人的衣领,揪住他的头发便摁着他的头磕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阿宇!”
“混蛋,敢找我们DOLLARS的茬!”
“快通知人过来,大家和我上,抓住他!”
一群人一拥而上。
黑泽阵也不客气,他学得很硬,不管是特工还是组织的人,教的都是一招制敌的本事。
三两下,黑泽阵身边已经倒了一地的“尸体”。
揪住最后一个人,两巴掌下去,对方便将关押人的地方吐了出来。
DOLLARS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混混团体,各行各业的人其实都有,最开始不过是一个供人讨论的论坛。
小混混当然也有,而且这些人又闲又没有脑子,被人一煽动便可以利用,这群上百人的小混混就是这样被聚集起来的。
打十几个人可以,打上百个人,站着不动让你抽巴掌都能把手累抽筋儿。
黑泽阵简直想撒手不管了,但人总还是要捞的,虽然这群小子没胆量杀人,但人多眼杂又热血上头的,难免会搞出不可收场的事情来。
他连夜赶了过去,人就被绑在废弃仓库里,这群人将人绑起来也没再对他们做什么,而是在仓库外面吃起了烧烤。
看着这烟云缭绕的模样,又是这么一大档子,黑泽阵远远看了眼,沉默了。
半分钟后,他拿起手机,报了警。
次日清晨,学校里,黑泽阵见到了三个鼻青脸肿的小鬼。
“大哥,我们被欺负了。”鱼冢三郎哭丧着一张脸。
萩原研二长长叹了口气,说:“阵酱,昨晚还好你没来,你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要不是有好心人报警说仓库失火,我们现在都出不来。”
“那群家伙竟然敢把我们抓起来,太可恶了!”松田阵平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很想回去再和DOLLARS大战三百个回合。
黑泽阵嗤之以鼻,他就是报警的那个好心人。
呸,好心人,听起来就恶心。
萩原研二趴在黑泽阵的课桌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说:“我有些担心,他们说了,以后就劫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不管是不是不太好?”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警察吗?”
“警察吗?貌似也是一份稳定的职业。”萩原研二露出笑容。
黑泽阵身子朝后仰了仰,这小子以后该不会真的去当警察吧?
“我决定了,我要去打回来!”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又对萩原研二说:“这次你不要去,如果我被他们抓走,你就报警!”
黑泽阵无语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萩原研二也笑他:“你不是不相信警察?”
“我是不相信警察,但他们总该管管吧!”松田阵平重重冷哼:“如果他们真有用,那群人也不敢在学校门口公然劫道了。”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黑泽阵本来是不喜欢条子的,但小先生未来却想去考警校,所以他也在努力对警察改观了。
松田阵平理直气壮:“因为我不信他们!”
神经!黑泽阵扭开头,不再理会。
“叮”地一声,有短消息。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黑泽君。】
没有署名,是陌生号码。
但这种欠揍的语气……
“折原临也。”黑泽阵自齿缝间透出冷冰冰的杀意。
昨晚他已经确定了,那群人就是折原临也煽动来的。
他想做什么?黑泽阵有些烦躁,他还没有找折原临也的麻烦,折原临也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那家伙装的一副乖宝宝模样,脏腑却虎豹豺狼,对于同类,黑泽阵向来敏锐,折原临也可以骗过小先生,却骗不过他。
如今,那家伙是终于要露出锋利的獠牙了吗?
一连几日,学校附近都发生收保护费的现象。
因为DOLLARS太过分,又人数众多,倒是有几次惊动了警察,可他们往往一哄而散,警方最多抓几个未成年批评教育,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松田阵平越发看不上警察了,又和DOLLARS起过几次冲突,每次都挂了彩。
萩原研二越来越心疼,往往一边为松田阵平擦药一边惋惜他的池面脸。
对此,黑泽阵只当看不到,只时不时瞪鱼冢三郎一眼。
都是他惹得麻烦!
小胖子对此也深表愧疚,越来越不敢说话了,每日都老老实实的。
可既然折原临也要搞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平静的。
又一日,小胖子失踪了。
最初大家还没当一回事,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鱼冢三郎的父母闹到学校来,也报了警,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踪影。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敏锐地凌厉起视线。
“这几天,DOLLARS不再收保护费了。”松田阵平说道。
“就是从三郎失踪开始的。”萩原研二补充。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惊慌。
不会吧?那群小混混搞出大事来了?
黑泽阵表面八风不动,却已经联系了自己的关系,让他们帮忙调查这起失踪案。
他也尝试给折原临也的那个号码发去消息,却迟迟都没有回应,仿佛查无此人。
伴随着鱼冢三郎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黑泽阵的心底也烦躁起来,就连和诸伏高明一起帮乌丸莲耶挑选寿礼时都心不在焉。
“你觉得这个如何?是种花那边的《麻姑献寿图》,寓意蛮不错的。”诸伏高明给黑泽阵看照片。
黑泽阵没有回应,眼神似乎都没有聚焦。
“阿阵?”
听到诸伏高明喊他,黑泽阵方才回神,忙道:“很好,种花那边的国画,也很有特色,先生一定会喜欢。”
诸伏高明却放下照片,认真地注视着黑泽阵,道:“你今天心绪不宁。”
“不,我没……”
“准确来说,你这几日都心绪不宁。”
黑泽阵沉默,他已被小先生看透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诸伏高明笑意晏晏,他总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感,似乎只要他出手,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黑泽阵向往地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会不会显得他太无能了?
他明明已长大了,遇到事情却还是要求助小先生,这样的他怎么有能力辅佐小先生?
可若再不找到鱼冢三郎,对方说不定就有危险了。
“我的一个同学最近失踪了。”
“是阿阵的朋友?”
“不是,我和他不是朋友。”黑泽阵否认。
诸伏高明却没有失望,反而用那双带笑的眼睛温柔注视着他。
话既已出口,后面的就简单多了,黑泽阵一股脑说道:“我怀疑他的失踪和折原临也有关系。小先生,我知道你很信任他,但折原临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朋友失踪前折原临也甚至还威胁过我。”
黑泽阵拿出手机,调出当时的短消息给诸伏高明看。
诸伏高明看了眼,也皱了皱眉,道:“临也君的确很喜欢恶作剧,但他总有些分寸。”
黑泽阵抿紧嘴唇,他就知道,哪怕只见过两面,但小先生和折原临也合作好几年了,关系自然很好。
“阿阵你不该这么没底气的。”诸伏高明的话将黑泽阵从失落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阳光乍现,亮得令黑泽阵睁不开眼睛。
“我和临也君只是合作关系,虽然认识有几年了,但我和阿阵认识的时间更长,而且阿阵才是我最信任的人。”
“小先生……”黑泽阵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这一刻,诸伏高明的身影仿佛与耀眼的太阳重合,却并不令黑泽阵畏惧。
哪怕被刺得两眼流泪,黑泽阵也是要一直注视着这人的。
“我会帮你问问,如果他真的抓了你朋友,我会让他将人放了。”诸伏高明抬手摸了摸黑泽阵的头。
这一次,黑泽阵却躲开了。
诸伏高明错愕,手还顿在半空。
“小先生,别摸我的头,我已经长大了。”黑泽阵声音羞耻。
诸伏高明顿了两秒,手又追了上去,如愿以偿地摸到了那头柔顺的长发:“就摸。”
黑泽阵:……
“我喜欢摸你的头发,阿阵你不能不让摸!”
诸伏高明任性起来,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黑泽阵能怎么样?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又将自己的头朝诸伏高明靠了靠,让他不至于摸得太费劲儿。
虽然很羞耻,但……有这样一头长发真好啊。
小先生会喜欢,他真的很喜欢,手一直在摸都没有停过。
偶尔黑泽阵也会产生些小孩子的想法,比如想就这样钻进小先生怀里,和他软软地撒个娇,也享受一下景光能享受的待遇。
但,不行。
黑泽阵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和景光是不一样的,甚至和那些普普通通的家伙们也不一样。
像是那种普通的、缠绵的感情,若不从一开始就完全舍弃,会成为他的弱点,也会成为小先生的弱点。
不能贪恋,绝对不能。
他已经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孩子了,他要坚决、要冷硬,要成为一块毫无软肋的兵刃,为小先生的前途披荆斩棘。
第二日,天一下子阴沉下来,即将有一场大雨。
明明是酷暑,午日的太阳被乌云遮蔽,空气便变得凉爽。
折原临也没有回复诸伏高明的信息,而是开心地发送了一条视频给黑泽阵。
【知道告家长了吗?因为你的冲动,今天就要处决掉鱼冢三郎。】
视频中,鱼冢三郎被捆绑在老旧的水车上,巨大的水轮缓慢地转动,鱼冢三郎的身体浸入水里、又离开水面、又浸入水里。
折原临也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收起手机,张开双臂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在不足一指宽度的栏杆上走来走去。
他看向下方,大家在笑,在狂欢,在歌舞。
折原临也一步步指挥着他们,从收保护费开始做起,再到逃避警察、抢劫路人,最后——杀人。
这就是人性。
如果一开始就杀人,肯定会非常恐惧,但如果从很小的恶开始,恶念一点点增加,恶行越来越大胆,就算最后真的要杀人,大家也会化作一群无所畏惧的疯狂野兽。
现在便是如此。
像是这样折磨一个人,竟然没人上来担忧地和他问一句:是不是太过分?是不是会死人?
“人聚集得越多,就越是感性动物。”折原临也看得出,这群人已经全无理智了。
可真是一场好戏,可若是缺少了必要的看客,这场戏也就不如何美妙了。
折原临也跳下栏杆,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
“先停一停吧。”
所有人立刻停下,宛如被驯化的动物。
有人将鱼冢三郎从水车上解下来,耀武扬威地给折原临也押送上去。
短短几天,鱼冢三郎便仿佛瘦了一圈,被这群人折磨得够呛。
他最初还会喊几句“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后来便没了声音,只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看着面前湿哒哒的“小狗”,折原临也“啧啧”两声,身子朝后一仰,悠闲地靠在栏杆上。
“知道我们DOLLARS的厉害了?”折原临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鱼冢三郎只喘着粗气,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整个人白得不正常。
“和我们DOLLARS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死路一条!死路一条!”周围的DOLLARS成员全部都呐喊起来,一声接一声。
鱼冢三郎害怕地瑟缩了下身子,琥珀色的小眼睛紧张地望着折原临也。
“一个很不幸的消息,鱼冢三郎,我将在今天将你处决。”
周围的人又开始附和般大喊:“处决!处决!处决!”
鱼冢三郎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他瑟瑟发抖,声音也因为恐惧磕磕巴巴:“杀、杀人是犯罪。”
折原临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周围的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再次聚集的DOLLARS,仿佛已经将折原临也当成了唯一的王,始终追随着他的动作。
“你会游泳吗?”折原临也望着下方的储水池。
鱼冢三郎的嘴唇嗫嚅了下,说不出话来。
“就算会游泳,你也没力气了吧。”折原临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又微笑给他建议:“如果从这里跌下去,你可以选择落在水池里淹死,也可以选择落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只是二楼,说不定不会被摔死。只要你跳下去,不管你死没死,你和DOLLARS之间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折原临也说完,朝后退了一步,只用温柔的眼神鼓励着鱼冢三郎做出选择。
第32章 他要开一个酒厂
跳进水里?他已经无力游上岸了。
跳在水泥地上?或许会在死前经历更大的痛苦。
鱼冢三郎抖如筛糠,眼神绝望地震颤着。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一个初中生,哪来的勇气能直面死亡。
“你逃不掉,大家都在看着,有点男子汉气概好吗?”恶魔就在他的耳边低语。
鱼冢三郎的腿软了,眼睛也流出泪来。
“我个人建议你跳到水泥地上,你身上肥肉很多,减震效果一定很好,说不定连根骨头都不会摔断。”
骗子!
泪眼模糊了鱼冢三郎的视线,却也让他渐渐动摇。
如果一定要从中选一个的话,如果必须要跳下去的话……
在众人的起哄与催促下,鱼冢三郎拖动着双腿,朝栏杆处挪动了半步。
“不如你从上面跳下来,像你那种贱骨头,一定全身都摔个粉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这场奇葩的行/刑。
DOLLARS的人齐齐望过去,对来人怒目相视。
透过婆娑的泪眼,鱼冢三郎见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黑泽阵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银色的长发倨傲地飘扬,阳光穿透云层,极短暂地落在黑泽阵侧脸,又迅速被乌云敛去。
在这一刻,鱼冢三郎脑海内所有传说中的神秘英雄都仿佛具现化,有了独属于他的形象。
“大哥!”
鱼冢三郎才喊了一声,头发突然被折原临也揪住,冰冷的匕首横在了他的喉咙处。
黑泽阵的眼神宛如狼一般死死锁定猎物,竟然还哼笑了一声,声音低到极致,带着冷漠的金属感。
“折原临也,我要拧掉你的脑袋。”他沉凝地发出宣告。
折原临也眼底笑意冰冷,漫不经心地下令:“拆了他!”
DOLLARS的成员一拥而上。
飞踢,刺拳。
闪转腾挪。
黑泽阵动作沉稳,几乎每一招都解决掉一人,尽管DOLLARS人数众多,但毕竟只是一些小喽啰。
一群人聚在一起,或许不怕王法,不怕警察,但真真切切的疼痛落在身上,却可以让他们暂时从那种莽撞的野兽状态回过神来。
第一个人开始跑了。
有了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群小混混既然可以被轻易煽动,就不可能有多团结一致,很快便全都逃得见不到人影。
折原临也察觉不好,也在挟持着鱼冢三郎撤退。
黑泽阵却大踏步上前,顺着楼梯直追上去。
“去死!”折原临也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
“轰——”
火光乍亮,简陋连接的楼梯瞬间被炸/塌。
“大哥——”鱼冢三郎紧张地喊了声,竟然不顾脖颈处的匕首朝前探头去看。
折原临也下意识将匕首离他的颈部远了些。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从栏杆处探出,一把扯住了折原临也持刀的手,另一只手在栏杆处借力,黑泽阵如一头矫健的黑豹,灵活而迅疾地翻上二楼。
折原临也身体趔趄,与黑泽阵滚倒在一处。
“该死!”折原临也试图将匕首抢回来。
黑泽阵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不松。
两相对峙,折原临也这才注意到黑泽阵有一双怎样凶恶的眼神,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简直和饿了八天的狼一样,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可折原临也也并不畏惧,反而像是被激发出心底最深处异于常人的邪恶兴致,勾唇露出恶趣味儿的笑来。
“诸伏高明知道你见过血了吗?见过血的人和没见过血的人是不一样的,你在他面前装得那样乖,怎么?怕他不要你?”折原临也猛地将匕首扯向自己,死盯着他的眼睛挑衅。
黑泽阵眼底戾气更甚,夺过匕首便朝折原临也喉咙处划去。
银光划过冷锐的弧度,尽管折原临也已经迅速后撤,却仍是被带起一簇血花。
摸了摸喉咙处的擦伤,折原临也低头将指腹处的鲜血用舌尖舔去。
“恼羞成怒了?怕我在诸伏高明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折原临也雷区蹦迪。
匕首在黑泽阵手上打了个转,他坚定了眼神,道:“你不会有机会开口。”
黑泽阵欺身上前。
折原临也竟也不躲避,反而露出鬣狗一般狡猾而得意的笑容。
黑泽阵顿时心道不好,却又不明白是哪里不对,直到他听到一声呼喊。
“阿阵——”
即将舔上折原临也喉咙的匕首硬生生止住,黑泽阵身体僵硬,略显迟钝地朝下方望去。
诸伏高明正从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他显然见到了黑泽阵杀意凛凛的模样,所以不得不出声暴喝。
黑泽阵手指蜷了蜷,直刺去的匕首也脱力般直垂下去。
小先生……
小先生怎么会来?
黑泽阵看向折原临也,折原临也笑得更开心了,一副胜利者姿态。
【你完了。】他启唇,无声地宣告胜利。
黑泽阵浑身肌肉一紧,脖颈两侧的筋肉根根迸起。
但他仍没有动,在小先生到来的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对折原临也动手了。
小先生一定很生气吧,毕竟自己差一点杀了折原临也,小先生这人是见不得血的,他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钻入这个圈套。
朋友什么的……
不,还算不上。
只是认识的人太多,是会多出很多软肋来。
“临也君。”诸伏高明朗朗出声。
折原临也笑着歪了歪头,“嗯?”
“砰”“砰”“砰”
接连三声枪/响。
折原临也脚步踉跄,脸色已完全变了。
“这么近的距离,我的子/弹还是有点准头的。临也君,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诸伏高明双手持/枪,似乎发泄般打出三/枪之后,又将手/枪收了起来。
折原临也被打得踉跄,身体努力靠在了栏杆上,露出极为难看的笑容。
这三枪,虽没有一枪打中要害,却也让他并不好受。
折原临也倒没有怨怼,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伏高明。
游戏嘛,有时是会惹人不悦,折原临也已将这种风险计划在内了。
只是他仍有些不明白。
“他可是想杀我,你就没什么要对黑泽阵说的吗?”折原临也问。
黑泽阵的睫毛颤了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犯这种贱,连我都想给你几枪,阿阵想弄死你不是理所应当?我是教他不要轻易伤人,但也没让他一直忍着,阿阵就是忍你太多了,才会让你这样得寸进尺。”
折原临也愣住。
黑泽阵浑身仿佛被温热的暖流涌过,怔怔地望向诸伏高明。
他的小先生正温柔注视着他,对他露出鼓励的笑容。
仿佛又找到了安稳的栖息地,黑泽阵的心踏实下来,他一把拎起小胖子,就这样从二楼跳了下去。
看着黑泽阵露出清浅的笑容,折原临也胃部一阵作呕,突然拖长声音说了句:“高明君,我好像没有通知你我们在这,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折原临也的眼神仿佛淬着毒。
“你是完全见不得人好吗?临也君。”诸伏高明缓缓叹了口气,继而坦然承认:“我在阿阵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程序。”
“所以你每时每刻都在监视着他?”折原临也眼神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倒也不是每时每刻,但我想知道他在哪的时候,就一定能知道。”
折原临也冷笑了一声,嘲讽:“还真是恐怖的掌控欲。”
折原临也瞥向黑泽阵,一头凶猛的野兽,怎么可能受得了被这样掌控?
但他的笑容却渐渐淡去,因为黑泽阵他……脸红了。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折原临也喜欢人类,也时时观察人类,但总有一些事情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通的。
无法理解,他完全无法理解啊!
黑泽阵甚至朝折原临也看了眼,用那种挑衅的、得意的、充满喜色的眼神。
折原临也:……
“是我败了。”折原临也笑了,他静静靠在栏杆处,表情却释然了。
虽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却得到了了不得的素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
狼一般的家伙也会渴望有个窝。
小兔子一般软乎乎的人也能杀伐果断。
黑泽阵和诸伏高明,果真很有趣啊,让他怎么观察都观察不够。
“沁扎诺,送他去医院。”诸伏高明喊了声。
沁扎诺跳上二楼,他显然对折原临也没什么好感,动作粗暴地将他从上面拎了下来。
诸伏高明检查了下鱼冢三郎的情况,示意黑泽阵搀扶着人跟上,开走了门口唯一的一辆车。
“他们将车开走了。”折原临也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远去,就连车牌都看不清了。
“嗯。”
“我还在流血,他就不怕我到不了医院就失血而亡?”
沁扎诺灰眸没多少感情地扫了他一眼,格外毒舌:“那你死快点,也省得我麻烦。”
折原临也撩了下眼皮,竟然又笑了起来,他还真是将人给得罪透了。
诸伏高明开着车,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定位的事情……”
“小先生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才会安装定位。”
诸伏高明轻笑,他还什么都没说,阿阵就主动为他找了理由来。
“我没杀了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您为什么这样问?”
“诶?”诸伏高明诧异地回头,就见黑泽阵正满脸迷茫地望着他,似乎真的很不解。
诸伏高明的心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你想杀他,这无可厚非。”诸伏高明将声音放缓,不想给黑泽阵任何压力:“其实我已想过,因为身处的环境不同,想清清白白实在太难了,有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令我们不愿的事情。就算你今天真的杀了他,我也并不会太责怪你,更不会对你不喜。”
“真的吗?”黑泽阵一直陪鱼冢三郎坐在后排,听到这话双手扒住驾驶位的座椅,头也探了过去。
诸伏高明心情一阵轻松,在这一瞬竟幻视了一只可爱的小黑猫,耳朵“蹭”一下便竖了起来。
“阿阵做一些事情,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相信你。”
黑泽阵的屁股又坐回座位,身体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他伸手摸上胸口,感觉满满涨涨的。
“折原临也那个人,总是在踩着人的底线走钢丝,他这样迟早会出事。我不杀他,是因为他总在最后一刻收手,也就是我之前所说过的,他还是有底线的。”
黑泽阵看看鱼冢三郎狼狈的模样,这叫有底线?
“他的情报网也很厉害,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可代替的。”
黑泽阵恍然,又有些担忧:“可我们这次得罪了他,他还会帮助小先生吗?”
“会。”
黑泽阵不解:“为什么?”
诸伏高明眼眸间的笑意丝丝缕缕流淌出来,声音轻缓笃然:“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诸伏高明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又帮忙交了医药费便离开了,将后续交给黑泽阵处理。
“大哥……”鱼冢三郎被医生包扎成了木乃伊,虽然没受重伤,但身上的青肿和划伤不少,又泡了水,模样和声音都可怜极了。
黑泽阵关好门,转过身,墨绿的双眸沉沉凝视着他。
鱼冢三郎顿时打了个冷颤,有种被狼盯上的紧迫感。
“大哥!”他又急促地喊了声。
这一声似乎终于唤回了黑泽阵的良心,他的眼神收敛了几分戾气。
“你打算怎么和家里说?”
“我被DOLLARS……”话说到一半,鱼冢三郎又被黑泽阵蓦然冰冷的眼神冻到了。
鱼冢三郎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改口:“月考我没考好,怕家里人打我所以离家出走。”
黑泽阵神色微霁,道:“继续。”
“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还被小混混抢了我的吃的,还挨了揍,最后受不了又回来了。”
“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今天的事情一概不准说出去,否则你会比折原临也更惨。”黑泽阵警告着他。
鱼冢三郎连连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黑泽阵拿出手机,让鱼冢三郎给家里打电话。
鱼冢三郎没有第一时间拨通,而是好奇又有点畏惧地看着黑泽阵。
“想问什么就问。”黑泽阵不爽他这副扭捏的姿态。
鱼冢三郎立刻问:“大哥,你们是黑/手/党吗?”
黑泽阵:……
“老大也太厉害了,拿着枪‘邦邦邦’,都快把折原临也给打死了!”
黑泽阵:……
“我以后也要当黑/手党,大哥大哥,你收我当小弟吧!”在这一刻,鱼冢三郎似乎忘记了恐惧,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黑泽阵握紧拳头,不轻不重地锤在他头顶。
鱼冢三郎“嗷”地一声,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哭唧唧地给父母打去了电话。
一周后,在家休养的鱼冢三郎终于又回到学校。
“真的是离家出走?”松田阵平不信。
萩原研二笑吟吟地套话:“DOLLARS倒是很久没见了,三郎你有见过吗?”
没有!没有!
鱼冢三郎演技不行,却死死闭着嘴巴,只要他不说话,就绝对说不漏。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愈发狐疑,一唱一和地想要套话。
鱼冢三郎一力破万法,就是不开口。
放学之后,鱼冢三郎迅速朝黑泽阵黏了过去。
“大哥,我们一起回家!”
“不顺路。”
“那没关系啊,我先送大哥回家,然后我再回家。”
黑泽阵冷着一张脸,快走几步甩开他。
鱼冢三郎却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有问题!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都追了上去。
“阵酱,你和三郎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喂,黑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黑泽阵只觉得烦人,更加快了脚步。
于是三个人小跑起来,反正一定紧追着黑泽阵不放。
黑泽阵:……
你们够了吧!
他忍无可忍地停下,转身狠狠给了鱼冢三郎一拳。
“嗷!”鱼冢三郎立刻抱着肚子痛呼。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察觉不好,忙做出防备,可他们身手远不如黑泽阵,肚子上一人挨了一拳头。
等三人缓过来后,黑泽阵已经跑远了,再也追不上。
“三郎,是不是很疼,我来帮你揉揉?”萩原研二声音温柔,手也轻轻为鱼冢三郎揉肚子。
松田阵平则仗着自己住黑泽阵隔壁,又朝着黑泽阵追了过去。
幼驯染默契地一对一,宛如好奇心成瘾的侦探一样,试图查明真相。
可惜鱼冢三郎嘴巴很紧,就是不肯说。
等松田阵平回家之后,才发现黑泽阵根本没有回家,不知道跑哪去了。
两人折戟沉沙,默契的幼驯染统统失败。
乌丸莲耶的寿诞在秋日,温度降了下来,却又不算冷。
秋高气爽,枫叶正红。
诸伏高明早早买了一副名画,贺寿图画得精妙,栩栩如生。
黑泽阵带了一捧紫色的“寿客”,花瓣卷曲着抱蕊,娇艳欲滴。
朗姆早早就来了,带着贝尔摩德安排大寿的各种事项,将庄园布置的花团锦簇,焕然一新。
乌丸莲耶醒来后,舞狮团也开始活动,舞狮在木桩上蹦来跳去,有着长睫毛的眼睛眨啊眨的,两只舞狮共同争抢着挂有铃铛与宝石的华丽绣球。
无数无人机在空中排布,喷洒出五颜六色的烟雾,共同构成一行行祝寿词。
黑泽阵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颇有些移不开眼睛。
诸伏高明则自乌丸莲耶醒来便陪在他的身边,和长辈有说有笑。
“先生,您对我的安排还满意吗?”朗姆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你也算有心了。”乌丸莲耶敷衍了一句,便又扭头和诸伏高明聊天。
朗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却又不敢在先生面前流露对诸伏高明的恶意,连忙低了低头。
“曾祖父,朗姆真的很会安排,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花样。”诸伏高明倒对朗姆称赞有加。
乌丸莲耶笑吟吟说:“你喜欢?等你过生日,也可以让朗姆来为你安排,这点事情他总是能办好的。”
朗姆的拳头攥得更紧了,甚至有些颤抖。
他明明办好了一切——
他分明是想利用这次寿诞复宠的——
朗姆明白,自己的心思绝对逃不过乌丸莲耶的眼睛,但他总觉得先生会纵着他,先生以前对他都很纵容。
可就在今天,朗姆却已然明白,情况早不同了。
先生在打压他,先生在用这种方式让他明白,尊卑有别,他这个家臣终究要效忠小先生,这个组织他可以是二把手,却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可他在组织多年,为了组织的发展劳心劳力,拼命运作,如今却让他将一切拱手让人,他怎么可能甘心?
“你已上了大学,对组织也得更上心些才好。”乌丸莲耶拍着诸伏高明的肩膀,温柔提点着他。
诸伏高明却走神了。
去上学后,他虽然时常去组织基地,却鲜少来见先生。
他感到迷茫,又有些彷徨。
每每见到先生,先生都对他关爱有加,不管是权力还是自由,能给他的先生都会尽力给他。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令诸伏高明退却。
他是仇恨的。
他对先生存着那种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
所以能不能别对他这样好?好到他的心有所动摇,好到让他迷茫自己这样究竟是不是正确。
越是和先生接触,他越是能清晰地明白,先生是真的将他放在了心上,重视他、关怀他、爱惜他。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无法理解,明明可以有更温和的方式,乌丸莲耶为什么要那样心狠手辣,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暴露的可能吗?
“拓真。”乌丸莲耶在轻唤。
可拓真不是他。
诸伏高明已明白了拓真是谁。
这个世界上的确曾有一个乌丸拓真,乌丸莲耶望着他的时候,是否会回想起过去的那个“拓真”?
“在想什么?”
“在想该如何发展组织。”诸伏高明低了低头,在乌丸莲耶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在想,我们组织既然以酒名作为代号,不如干脆来开个酒厂。”
朗姆猛地看向诸伏高明,震惊地叫出了声:“小先生,不可啊!”
开个酒厂?当他们组织是什么?难道真的去酿酒不成!
诸伏高明也不生气,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朗姆,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我以为,14岁时,我已向你证明过了。”
第33章 真相
朗姆的脸火辣辣得疼。
零度集团之争,朗姆败了个彻底。
但他说话仍是夹枪带棒:“正经经营公司这方面,我的确不如小先生,毕竟我惯常做的是不合法的买卖。”
论经营组织,朗姆自信乌丸拓真绝比不过他。
“朗姆,你很不服气啊。”诸伏高明朝他笑笑。
朗姆牙齿紧咬。
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
如此随意、如此轻蔑、如此不将他当回事!
哪怕小先生是先生的曾孙子,朗姆也自认是他的长辈,可小先生却从未真正尊敬过他。
“朗姆经营组织多年,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你不要小看他。”乌丸莲耶拍了拍诸伏高明的手背。
诸伏高明笑吟吟应和:“是,我会向朗姆好好学习如何管理组织。”
朗姆更怒了,看小先生的意思,似乎已经将组织握在手里了。
哼,谁输谁赢,现在还未能可知呢!
乌丸莲耶的寿诞,组织有资格见他的高层都来了,他便顺势宣布了要成立酒厂的消息,并点了爱尔兰的将,让他去帮高明经营酒厂。
同时,乌丸莲耶授予了黑泽阵代号——琴酒。
这个代号一出,所有人表情各异。
就连贝尔摩德都露出震惊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向乌丸莲耶。
诸伏高明将大家的反应收入眼帘,眸光微闪,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黑泽阵倒是没说什么,恭恭敬敬接受代号,立志要做诸伏高明手上最利的那把剑。
烟火晚会过后,一日的活动完全结束。
众人退走后,诸伏高明忙拦住贝尔摩德,和他询问“琴酒”这个代号的意义。
“你可知上一任琴酒是谁?”贝尔摩德拢了拢铂金色的长发,在丝绸般涓涓流淌的月光下轻吟。
“难道是爷爷?”
“不是他。”
诸伏高明松了口气。
“是帮助他离开组织的人。”
诸伏高明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贝尔摩德。
“先生当年非常固执,认为自己的选择都是对的,所以哪怕害死了嫂子,他也从不认为自己错了,大哥想离开组织是很难的。琴酒当年的地位和朗姆也相差无几了,和大哥是很好的朋友,是他一手操办了大哥的撤离。”贝尔摩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多年旧事,今日重提,又是另一番滋味儿。
诸伏高明抿紧嘴唇,他不用问,便已经猜到了上任琴酒的下场。
果然,贝尔摩德继续道:“琴酒的所作所为触怒了先生,先生在他身上用尽了酷刑,却都没能得到大哥的下落,最后当着所有成员的面杀了他泄愤与立威。”
诸伏高明长长叹了口气。
义薄云天。
“先生将这个代号授予黑泽阵,许是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诸伏高明没有说话,一句错了,不足以抹消上任琴酒所遭受的折磨。
如今先生将他取名拓真,又给了只属于他的“琴酒”,在诸伏高明看来实在是一种讽刺。
“你放心,先生应该没有敲打的意思,也不会对琴酒出手。”贝尔摩德担心这个故事吓到诸伏高明,温声安抚着他。
诸伏高明望向月亮,弯钩般瘦削锋利的月,飒爽到有些刺冷的夜风。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嘴角更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会让琴酒受到伤害,绝不让旧事重演。”坚决到令人心底发寒。
贝尔摩德的身体稍朝后仰了仰,肩膀紧绷。
这是诸伏高明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敌意,而且是对先生的敌意。
她该说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所有人都哄着先生,都供着先生,先生才是整个组织的中心。
可偏偏诸伏高明在此刻清晰地告诉贝尔摩德,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先生,如果先生要动他的人,他是会毫不犹豫将先生划入“仇家”范畴的。
贝尔摩德的身体颤栗起来,或许有恐惧,但更多则是兴奋。
她所不敢做的事情,却有人在做,她真想看到先生知道这一切后那迷茫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真想看着他变了颜色,想看他真情实意地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
贝尔摩德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将她的理智拉回。
“高明,其实你的父母……”
诸伏高明却打断她:“贝尔摩德……姑祖母。”
“姑祖母”这个称呼在舌尖打了个转,仿佛被诸伏高明细细品味。
贝尔摩德深呼吸,停下话头,温柔注视着诸伏高明。
“我知道你也想离开,我观察了你很久,所以今天才敢在你的面前表露这一切。”诸伏高明像是真的已经忍耐了许久,他两只手的手指猛地张开,又一根一根仿佛要折断般用力攥紧,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样温煦,而是带了几分狰狞的疯狂。
他被仇恨浸泡多年,是汲取着父母鲜血才萌芽的种子。
“和我一起,好吗?让我们一起毁掉这个组织,或者将这个组织改造成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
“高明,其实……”
诸伏高明的手紧紧抓住了贝尔摩德的衣服。
很用力很用力,华丽的坠着碎钻的米色长裙被抓出褶皱,露出濒临破碎的美感。
“你说得对,我厌恶组织,我也并不喜欢杀人,父亲将我送进研究所的时候,我心底是恨极了他的。”贝尔摩德泄愤般狠狠吐出胸口的郁气。
诸伏高明仿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余地,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果然没看错,贝尔摩德是他的盟友,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但我恨他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贝尔摩德扶住诸伏高明的肩膀,冷静地对他说道:“他许是觉得自己太对不住大哥,所以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父母,他都是有愧疚的。他嘴上或许说得狠了些,或许的确大放厥词威胁你,但当年你父母出事,其中真的没有先生的手笔。”
诸伏高明眼神发直,一时竟有些听不懂贝尔摩德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恨他,所以我更加没理由骗你。”
诸伏高明深呼吸,隔了好几秒才仿佛回过神来,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或许是因为他瞒下了你。”
“我恨他,但他并不防备我。”
“如果是做这样的事情,他会防备你!”诸伏高明骤然爆发。
猛然提高的音量,惊得避嫌到一旁的黑泽阵都急匆匆跑了过来。
诸伏高明立刻又压低嗓音:“我不信你。如果真的不是他,他为什么不和我解释?”
“这或许就是答案。”贝尔摩德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信。
她解释他都不信,先生的解释就可以说服他吗?
“你的父母出事后,先生也派人调查过,他甚至将过去的仇家全翻出来查了一个遍,可还是没能查到是谁做的。他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有多惹人误会,所以查不出一个结果,他根本不敢和你说。”
诸伏高明喉咙艰涩,是这样吗?他该相信吗?
“你要知道,他虽然想让你来继承组织,可你的父母也是他的孙子和孙媳,他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们出手?”
有理有据。
过去那些想不通的谜团,似乎一下子便解开了。
可诸伏高明朝后退了一步。
“高明!”
“我不知道……姑祖母,我不明白。”诸伏高明摇着头,又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已仇恨了这么多年。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恨下去,直至乌丸莲耶死亡,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恨错人了,乌丸莲耶根本没派人杀他父母。
他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不知所措。
“我得仔细想想,姑祖母,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没等贝尔摩德再开口,诸伏高明已经转身跑下台阶,黑泽阵也连忙跟上他。
站在庄园的院子里,诸伏高明茫然地抬头。
乌丸莲耶的卧室灯光还亮着,一道佝偻的人影正立在窗前,似乎正关注着他。
诸伏高明更无法面对了,他不再看乌丸莲耶,也没有理会贝尔摩德的呼喊,开着自己的车落荒而逃。
贝尔摩德没有去追,而是一步步上了楼,敲响了乌丸莲耶房间的门。
“进。”
贝尔摩德进去,关好门。
“你不该告诉他。”
“如果能早一点说明,高明或许会相信,也不会这样难以面对,我劝过您的。”
乌丸莲耶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冷静地对贝尔摩德说:“仇恨也是一种力量,可以驱使他更努力的在组织生存下来。”
“他并不脆弱,也很有能力,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一直有误会。”贝尔摩德对乌丸莲耶有种很复杂的情绪。
她恨这个人,可以说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却又无法忍受诸伏高明一直那样误会、仇恨他。
尤其是今晚诸伏高明来找她结盟。
她希望高明可以改变组织,却不希望这是因为莫须有的仇恨。
“先生,您性格真的很恶劣,若诸伏高明有朝一日真的斗倒了您,报仇雪恨,知道真相后您要置他于何地?”贝尔摩德声音凄然。
她总是无法理解这个人的做法。
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无法理解。
“您既然爱他,就请不要骗他。”
他们乌丸家,实在不该再多一个伤心的人了。
第34章 正义比仇恨更坚韧
暖橘色的太阳自东方升起,黑泽阵陪诸伏高明从深夜站到天明。
黑泽阵的腿已麻了,却也没用手垂一下,可以漠然面对其他人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满都是他的小先生。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所以没有开口。
他担心小先生,所以一直没走。
晨露从枯黄的草叶尖端坠下,鸟鸣声响起,小雀们叫成一团。
诸伏高明宛如一尊石像,然而此刻,这尊石像终于有了破裂的迹象。
他缓缓转身。
“小先生!”黑泽阵立刻喊了声,他朝前走了一步,双腿的麻木让他趔趄了一下。
两人之间只隔了三步的距离,但这三步,黑泽阵却走得无比艰难。
“小先生,您没事吧?”黑泽阵上下打量诸伏高明,紧张地关心着他的身心。
一只手,轻轻落在黑泽阵头顶。
熟悉而温暖的触感。
“让你担心了。”嗓音也温醇。
诸伏高明好似已完全想通了,他走向车子,重新打着了火。
黑泽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眼睛仍一瞬不错地望着他。
“小先生,我们去哪?”
“回庄园。”
黑泽阵大吃一惊,小先生因为无法接受枯站了一夜,他还以为小先生会想要逃避,再不想回去了。
可诸伏高明却平静道:“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才好。”
他不是没有长嘴的人。
想要知道就去问,感到不平就去鸣。
他已经听过了贝尔摩德的说辞,现在,诸伏高明想听听乌丸莲耶的解释。
他得给他一个解释。
昨日繁华已经褪去。
佣人们将庄园打扫得干干净净,欢声笑语却消失了,也不再有络绎不绝的宾客。
诸伏高明踏上台阶,白玉石的台阶冰冷肃穆,宛如通往陵墓的道路。
他第一次发现,这座庄园竟冷情得像是一座坟墓。
“小先生,您来了。”管家显然已等待许久。
“我要见曾祖父。”
“请随我来。”管家在前面带路。
书房门口,管家停了下来。
诸伏高明走进书房,管家却拦住了黑泽阵。
黑泽阵也不强求,直直地立在门外,等待着他所效忠的人出来。
“曾祖父。”诸伏高明唤了声。
老人背对着他,手指似乎在书桌上摩挲着什么。
听到这话,他缓缓转身,双手正小心捧着的,是一本珍藏已久的相册。
他显然时时摩挲,磨砂质感的相册已被磨成镜面,尤其是边缘位置,光滑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
乌丸莲耶朝诸伏高明招手。
诸伏高明走过去,清晰看到了里面和他格外相像的人。
乌丸拓真,这是真正的乌丸拓真。
也是他的爷爷。
“许是隔代遗传,你和拓真真像。”乌丸莲耶怀念着过去,怀念着儿子还在身边的日子。
诸伏高明抿唇。
贝尔摩德或许是对的,他失去了父母,乌丸莲耶却也失去了孙子和孙媳。
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他父母的死或许真的与乌丸莲耶无关。
可他不能理解,他根本无法理解此刻乌丸莲耶的所作所为。
“您故布疑阵,故意做出很疼爱我爷爷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我相信您对家人是有感情的,根本不可能派人去杀害我的父母。”诸伏高明开口。
乌丸莲耶身子一僵。
“您没有自己和我说,而是通过姑祖母的口告诉我,是为了加深这一点的可信度。”
诸伏高明眼神如箭,他显然全看透了。
“从始至终,您一直都明白我对您的仇恨,可您却纵容我,眼睁睁看着我在您面前演戏。很有趣吧?看着我在仇恨中挣扎,您一定很开心吧?我亲爱的曾祖父。”诸伏高明咄咄逼人。
“不,高明,你听我说……”
“您想说什么?想要和我解释?想要苍白地告诉我人不是你杀的?”诸伏高明死盯着乌丸莲耶脸上的每一处微表情。
乌丸莲耶似心虚了,眼神飘忽,不敢看诸伏高明的眼睛。
诸伏高明深呼吸,刚刚的咄咄逼人已全都不见了,以一种格外复杂的语气问:“对您来说,我爷爷的理想大于一切,是这样吧?”
乌丸莲耶猛地看向诸伏高明。
“您和姑祖母待我一向很好,如果我头脑足够简单,听到姑祖母的话,我肯定不会在怀疑您。可您了解我,对吗?我有着和爷爷一样的聪明头脑,也有一样的谨慎,您一定已算准了,我会来这里寻求一个答案,所以才故意做出刚刚的那副姿态。”诸伏高明幽幽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将相册合拢。
他不再看乌丸拓真,不再受他爷爷与情感的影响。
他有着最敏锐的直觉以及最克己的理智。
他有着乌丸家独有的象征着沉稳冷静的蓝色眼睛。
因此——
“您刚刚的惺惺作态,并不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恰恰是为了让我不信任你。”他一针见血。
拨云见日。
浪潮褪去,真相便会浮出砂砾。
“您最是了解该如何引导我的情绪,因为我和爷爷实在是太像了。”诸伏高明看着乌丸莲耶沉着的表情,一句句揭露真相:“您或许的确在查找真凶,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将真凶的身份告诉我,甚至一直在欺骗姑祖母。姑祖母不希望我恨您,而您要的,却恰恰是我的仇恨。”
“我为什么要你的仇恨?”乌丸莲耶声音没多少起伏。
“因为您在自我折磨。”诸伏高明俯身,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碰触到鼻尖。
乌丸莲耶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面部皱纹已很多了,他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年人,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掀起他的情绪。
可下一秒,他就被惊得瞳孔骤缩。
“最重要的是,您希望我继承爷爷的遗志,毁掉组织。”
乌丸莲耶嘴唇嗫嚅,浑身颤抖。
他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攻守易势。
在此刻,面不改色的反而是诸伏高明。
“若您希望我继承组织,早就该教我一些不合法的手段,怎样去杀人,怎样去抢夺利益,怎样能真正心狠手辣。”诸伏高明平静叙述起来。
可是没有。
在他刚刚来到庄园的时候,乌丸莲耶将组织里的机密情报都给了他,却偏偏在其中混入了经商的书籍。
之后他选择车企,也是在乌丸莲耶安排下的顺势而为。
他的一切都被乌丸莲耶安排好了,甚至就连教官都很不对劲儿。
组织并不清白,并非藏污纳垢,而是整个都是一团黑漆漆的邪恶产物。
可乌丸莲耶却给了他最清白的教育、最清白的生意、最清白的环境。
想要让他继承组织,就不该将他培养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尽管他们有血缘关系,但他不相信乌丸莲耶没有改变他的方法,温和一些的洗脑方式,经过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
可乌丸莲耶统统没有做。
“从您找到我、观察出我的品性开始,就在进行这个计划了。您说我足够聪明与沉着,但事实上,真正打动您的是我和爷爷相似的容貌与善良的本性,虽然这样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我应该没说错吧?”
“没有。”乌丸莲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输了。
他输给了自己的曾孙子。
“为什么你偏偏能看出来?”
“或许是因为,我虽然仇恨着您,却始终对您抱有着一丝期待。”诸伏高明的眼神柔和下来。
他温柔注视着自己的曾祖父。
慈蔼是真的,宠爱也是真的,
他们之间不再隔着血仇,诸伏高明已明白了乌丸莲耶的打算。
“在发现我父母被害时,您一定也发了好大一通火,但随即您就发现,这对您的计划有极大的好处。”
乌丸莲耶缓缓闭上眼睛,为他补全:“仇恨。对我的,对组织的,总能让你生出叛逆之心,迫切地希望彻底毁灭或改造这个组织。”
乌丸莲耶对这一切是纵容的。
他注视着诸伏高明的仇恨,注视着他将车企转型。
他在诸伏高明身上看到了完成拓真遗志的希望。
不管是毁灭组织还是将组织转型,全部都是拓真曾想要去做的,可惜他最终心灰意冷离去。
而如今,这一切落到了诸伏高明身上。
那双上挑的凤眼,那沉稳的眼神。
包容一切的胸襟以及他的正直善良。
还有那智多近妖的头脑!
那么像那么像,就好像拓真的转世一样。
乌丸莲耶当时就在想,这一定是天意。
可如今,一切都完了。
他的谎言被拆穿,他满意着曾孙子的足智多谋,却也偏偏栽在了他聪慧的头脑上。
他明明演得那样好。
不管是对曾孙子的好,还是时而露出的愧疚与对真相的遮遮掩掩,一切都恰如其分。
可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乌丸莲耶落寞着,身上的精气神仿佛都萎靡了。
“您错了,曾祖父。”诸伏高明突然道。
“是……我错了。”乌丸莲耶摇了摇头,他根本就骗不过诸伏高明。
“您不是错在骗我,您错在完全搞错了爷爷的初衷。他想改变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对您有恨,只是他心底的正义不允许这样的组织存在。”诸伏高明神采奕奕,那双眼睛里仿佛真的能发出光来:“而我和爷爷是一样的。不管有没有仇恨在,我心底的正义都在告诉我组织是错误的,我会改变组织,因为我的心不允许它存在。”
正义,有时远比仇恨更坚韧。
第35章 目标,警视总监
诸伏高明离开时,太阳高升,阳光刺眼。
站在大门口,他抬手遮了遮阳光,黑泽阵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仰头注视着他。
“我已经确认过了,那只是一场误会。”上了车,诸伏高明说。
黑泽阵坐在副驾驶,有些担忧地看着小先生。
不,没那么简单。
可小先生不愿提,他自然也不会去触碰小先生心中的伤口。
“但我们的目标始终不变,组织必须做出改变。”诸伏高明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
他又回想起曾祖父当时既惊喜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回想起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
“你愿意完成拓真的遗愿?”
“并不。我会改变组织,是因为我和爷爷的心愿一致,并非特意帮他。与其说是为了曾祖父或是为了爷爷,我更多是为了自己。”
那个人……
他的曾祖父的确是老了。
诸伏高明略感怅然。
他真想劝劝曾祖父去珍惜眼前人,人不能总被过去束缚,面前的一切才更该得到他去关注。
诸伏高明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姑祖母。
他已放下了,感受着曾祖父对自己的疼爱,诸伏高明很容易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但姑祖母不一样,那是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心底盘根错节处,却总有一块心结久久都无法解开。
她风华绝代,却又痛苦折磨。
她看似很强势,实则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令人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忍。
他们是父女,关系不该如此。
大学四年,时光悠悠而过。
按照之前的计划,诸伏高明和幼驯染大和敢助一同考入了警校。
黑泽阵……不,在组织里,他琴酒的名号反而更响亮一些。
再不是过去软乎乎的小娃娃,17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幼时的婴儿肥早已褪去,面部棱角分明,再配上那双绿幽幽的狼眸,只需抿平嘴唇便显得杀气凛凛。
明明是高三,琴酒却没有任何迎战高考的压力与紧绷,反而去组织的时间更多些。
“琴酒大人。”基地门口,有人靠近琴酒,压低声音和他说:“清酒在里面。”
琴酒眸光微闪。
清酒,是小先生选择的代号,寓意清清白白。
时常以此自省,便不会走偏。
他面上无甚表情,却理了理黑色的大衣,又将几根毛躁的头发用手指梳到耳后去。
做这些动作时,琴酒的脚步甚至都没停,仿佛基地里有一块与他磁极相反的磁铁,正将他一刻不停地拉过去。
可那人又悄声补充:“百加得也在,和清酒发生了冲突。”
周围温度骤降。
为琴酒通风报信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朝旁避了两步,感觉自己都要被冻结了。
还好琴酒也没空理他,大跨步地走进去,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便可以感受到他此刻身上的戾气。
这人后怕般抚了抚胸口,琴酒大人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琴酒脚步匆忙,几乎想一瞬飞过去,可当他看到诸伏高明和百加得时,才发现事情没自己想象中那样糟糕。
诸伏高明在练枪。
抬臂、沉肩、三点一线。
沉稳又专注,子/弹在靶心砸出痕迹。
而诸伏高明身边,百加得在低声念叨着。
“朗姆大人前段时间喊您去见他,您似乎并没有过去。”
诸伏高明根本没回应。
“您标新立异,当初朗姆大人就已经在阻止您搞酒厂了,您为什么不听?您知不知道外面的同行都在笑话我们?”
虽然百加得在问责,却一口一个敬称,明显不敢造次。
“朗姆大人说,这次他绝对不会同意,您是组织的人,怎么能够去……去……”百加得满脸厌恶,似乎难以启齿。
见诸伏高明并未吃亏,琴酒缓缓走到他身边。
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喜欢站在诸伏高明左边靠后一些的位置。
和以前也不一样,以前的琴酒就像个小跟班,现在的琴酒,则更像一头为珍视之人站队的雄狮。
赫赫威风,无人敢忽视。
“琴酒,你来了。那正好,你快和清酒说说,他不能……”
“为什么不能?”琴酒反问。
百加得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琴酒。
为什么不能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们组织的人,怎么可以去警校,怎么可以当警察!
“清酒想做什么,不是你可以置喙的。”琴酒厉声喝斥。
“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朗姆大人……”
“即便是朗姆,在清酒面前,也耍不得这种威风!”琴酒连朗姆也不放在眼里。
朗姆?那谁啊!
一个被小先生屡次打败,权力都留不住的失败者。
一个喝了口蘑菇汤便倒下,到现在身体都留有后遗症,藏在背后不敢见人的龌龊小人。
他有什么资格对小先生吆五喝六?
百加得磨了磨牙齿,不再理会琴酒,而是俯身在诸伏高明的耳畔低语:“朗姆大人想见您,您最好现在和我走。”
他们挨得太近了。
琴酒眼睁睁看着百加得贴过去。
百加得那张恶心的嘴巴,距离小先生的耳垂仅有一指的距离。
像是这样的距离,说话时恶臭的口气,都要污染到小先生了。
琴酒眼神一厉,一把扣住百加得肩膀,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
旋身,背摔。
“咚”地一声,百加得重重被摔翻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
他毫无防备,被摔得结结实实。
“噗”地一声,竟吐出一口血来。
琴酒却早已防备着,忙拉诸伏高明撤后,以免被鲜血喷到。
“你……琴酒……”
琴酒看得不爽,就要再过去给他几拳。
诸伏高明却伸手摁住了琴酒的肩膀。
琴酒长高了,也更加健壮,肩膀处的肌肉坚实地一摸上去便可以咬人。
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如过去一般,只消诸伏高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琴酒立刻便安分。
诸伏高明并不生气,声音也温和,说出的话却颇为逆耳。
“回去告诉朗姆,想要见我,让他亲自过来。”
百加得一怔,立刻想反驳。
诸伏高明却反问:“他是旧疾复发,残疾到无法下床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过去探病。”
百加得猛地闭紧嘴巴。
真阴损!
骂得好脏!
朗姆大人因为毒蘑菇落下病根,直到现在一情绪激动便会癫痫、口齿不清,因此才隐藏在暗处指挥,以免被他人察觉。
可诸伏高明太损了,一开口就戳破这层窗户纸。
“需要我过去探病吗?”
“不,当然不需要。”百加得咬牙切齿道:“您这样做,就不担心日后不能服众吗?”
“是朗姆让你问的?”
“朗姆大人的确很关心您。”
“那倒不必了。”诸伏高明态度温和又充满包容:“待那个时候,朗姆这副身子骨大概早撑不下去了,倒也不必为他百年之后的事情担忧。”
百加得:……
好狠的一张嘴!
虽然这些年小先生和朗姆大人时有摩擦,但他还真是没料想到,小先生竟然敢直接说出来。
如此直白的恶意——
百加得转身离开,他已明白,今天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小先生和朗姆大人之间必有一战。
不可调和,不可避让。
“就让他那么走了?”琴酒死盯着百加得的背影,眼神凶戾地似乎要将对方给扒皮拆骨。
“嗯?”
“应该给他点教训。”
诸伏高明轻笑着捻住一缕银发,细细在指腹间摩挲。
琴酒呼吸一屏,身体都直了,硬邦邦地挺立。
“阿阵刚刚已经给了他教训,需知,凡事过犹不及。”诸伏高明没办法将朗姆一派一棍子敲死,便细细敲打,既让他疼,又不至于让他狗急跳墙。
不只是今日,这几年来,他都是这样做的。
分权。
收拢组织势力。
一步步压缩情报组的生存空间。
如今在组织里,诸伏高明不说自己有多少权柄,但若是乌丸莲耶现在便让他上位,他也是可以压得住的。
至少表面上压得住。
柔顺的发丝,顺着诸伏高明的指缝滑落。
琴酒也缓缓舒出一口气,凑近压低嗓音:“小先生,朗姆若是要拿您去当警察说事……”
“我们组织在警察内部也安插了卧底,凭什么只提我一个?”
“可那些不一样,若您上位……”
“若我上位,组织便可手眼通天,只要我的位置足够高。”诸伏高明用手指比了个瞄准镜,抬头遥望高处。
巡查、警部、警视长、警视总监……
只要他的位置足够高,高到朗姆说不出话来,高到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将会变成组织的荣幸。
“虽然想要成为警视总监,非但需要优秀的能力,还需要业绩与警龄的积累,但这里是霓虹。在这里,只要足够有钱,可以解决大多数事情,而剩下的一小部分无法用钱解决的事,用对了手段的话,也足以解决掉。”
这似乎在贬低霓虹的官方。
身为乌鸦未来的首领,诸伏高明说这话理所应当。
组织足够有钱,他也足够有手段。
反正从加入组织开始,诸伏高明便无法再维持程序正义,那只要结果是正义的,无论什么都值得去试一试。
下一步,警视总监。
还在读警校的诸伏高明眼神势在必得。
第36章 病弱警校生
华灯初上,繁星满天。
诸伏高明和琴酒坐在靠窗的位置,微一偏头,便可看到12层楼下的风景。
因为等下要回警校,诸伏高明没喝酒,只点了一杯可尔必思,看着最顶上的冰块在乳白色的液体中浮浮沉沉。
诸伏高明望着那轮清冷的明月,琴酒则始终望着高明。
“阿阵是要考东大吗?”
“是,我想和小先生读同一所大学。”
“那要不要也来当警察?”
琴酒明显意动,却还是强忍住了诱/惑。
“不行的,小先生。”他重重叹了口气。
有明有暗,有黑有白。
只有将黑/白/两/道的势力全部都抓在自己手里,琴酒才能彻底放心。
所以不行的。
既然小先生选了光明的一方,那他就该堕入黑暗,和小先生里应外合。
“您还记得吗?当年,您希望我能掌控行动组。”琴酒以此事拒绝。
隔着一张实木的方桌,诸伏高明的身体朝前一探,手便抓在了琴酒的手上。
琴酒的身体明显一僵,但很快便重新放松。
“阿阵,来帮我嘛,如果你能做我的副手,我升职一定更快。”诸伏高明双眸剪水,撒娇一般晃了晃琴酒的手。
琴酒呼吸一瞬间加重。
答应他!
无论他说什么,答应他!
人的理智是会在瞬间消散的,骤然见到撒娇的小先生,琴酒便仿佛连人带心都要给出去了。
想答应。
好想答应。
如果他答应下来,一定能立刻见到小先生弯起的眉眼吧。
那唇也娇俏,勾起的嘴角,满面的桃色。
犹如过电一般,琴酒只感觉自己手臂的汗毛根根倒立,酥酥痒痒的感觉一直侵入到心脏里。
喜欢……
喜欢小先生,喜欢……
仿佛碰触到某种禁忌,琴酒猛地从诸伏高明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理智也完全回笼。
他终于从诸伏高明身上移开了视线,强行命令自己去看外面的风景。
“不行。”他拒绝。
许是察觉自己态度不如何坚决,琴酒不得不再冷硬地重复。
“不行!”
“不行就不行,你干嘛这么生气?”诸伏高明颓然地抽回手。
琴酒抿紧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心软。
可当琴酒望过去时,却发现诸伏高明已经将自己在桌子另一端团成一团,长手长脚的成年人憋屈地努力缩小体积,看着可怜兮兮。
琴酒慌乱地站了起来,霎时间溃不成军。
“小先生,我……”
“坐下。”有人摁住了琴酒的双肩,将他重新摁回到座位上。
餐厅是两人一桌,情侣专属位置。
沁扎诺却硬是从隔壁拉来一把椅子,慵懒地坐下,翘起一条二郎腿直勾勾盯着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低头喝了口可尔必思,不看沁扎诺的眼睛。
“怎么回事啊?清酒。”沁扎诺将“清酒”这个代号格外加重。
侍者也刚好上前,为沁扎诺上了一杯他过来时便点好的清酒。
沁扎诺向来不老实,不好好喝酒,也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粗粗的吸管,一下下用力扎着酒水,仿佛扎着某个人的脑袋。
诸伏高明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身体舒展开了,又好端端坐在座位上。
沁扎诺却不肯放过他,反问:“小先生,您是否忘记了什么?当初是谁说很快就会来组织帮我的?”
结果呢?
沁扎诺老老实实在组织待着,并且竭尽全力提高诸伏高明的影响力。
然后……
诸伏高明他去考警校了!
这也就罢了,毕竟这早有预兆,并非突然决定。
可挖琴酒就过分了吧?
沁扎诺长臂一展,将右手摁在琴酒肩膀上,死盯着诸伏高明的眼睛说:“他是我的。”
主权宣布。
琴酒皱了皱眉,用力挣开他的手。
“好吧,我认错。”诸伏高明受不住一般连连告饶:“我挖墙脚不对,之前是答应了让阿阵帮你,我就是突发奇想提一嘴。”
“是突发奇想还是于心不忍?”
诸伏高明苦笑,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太明白。
“他是你从小养大的,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没有点良心了?”沁扎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再不来个帮手他不用被人排挤,怕是要猝死了。
“你不一样,你身份特殊,也受过专业训练。”诸伏高明还是很心虚的,声音低级了。
沁扎诺重重一声冷笑。
他是卧底没错,也有着自己的信念与强大的意志力。
但琴酒就没有吗?
在组织里长大,难道比当特工要轻松?
不说其他,单单说近身搏击,沁扎诺都不敢说自己现在可以完胜琴酒。
沁扎诺真想抓着诸伏高明的肩膀用力摇晃,好晃掉他脑子里进的水,你心软的对象是不是不太对?
但他不能,可能是因为他坐在了琴酒与诸伏高明中间,琴酒狼一般的眼神已经死死锁定了他。
“看什么看?你想跑吗?”沁扎诺怼了琴酒一句。
琴酒抿紧唇。
帮不帮沁扎诺先不提,琴酒明白,自己留在组织才是对小先生最有利的。
沁扎诺又质问诸伏高明:“你怎么回事?警校假期这么多,容得你三天两头往基地跑?”
诸伏高明无奈地耸耸肩,道:“我生病了。”
“啊?”
“我这人自小便体弱多病,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请假,敢助君可以为我作证。”
沁扎诺张大了嘴巴,好/骚的操作!
所以大和敢助上学时遭迫害,上了警校还要被你迫害?
那个憨憨到现在都没发现是被你骗了吗?
“这么体弱多病,小心最后不及格。”
“没关系,我虽然体弱多病,但力量强劲,速度也很快,每次测试都名列前茅。”诸伏高明眨了眨眼睛。
沁扎诺无语凝噎,不想和他说话。
诸伏高明的撒娇被打断,看沁扎诺死盯着自己,顿时明白今日已再无机会,吃过晚餐后便回了警校。
“高明,你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大和敢助早早等在宿舍门口了,见诸伏高明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已经没事了,敢助君。”
“你这身体真该好好去看看,医院那边怎么说?”
诸伏高明落寞地摇了摇头,道:“和以前一样,查不到病因,时不时便会酸软无力,浑身疼痛。”
大和敢助担心地在一旁转圈,嘴里不时叹气。
“诸伏回来了。”鬼冢八藏这会儿也没有休息,像是专门在等诸伏高明。
两人立正,高喊:“鬼冢教官!”
“嗯。大和你回去休息吧,我找诸伏有点事。诸伏,我们那边聊。”鬼冢八藏示意诸伏高明随自己离开。
大和敢助给了诸伏高明一个“保重”的眼神,转身回宿舍去了。
警校有一片小树林,此刻正枝叶繁茂。
两人一前一后,鬼冢八藏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问:“身体查不到原因吗?”
“医生说没有查到。”
“从读书时就这样了?”
“是。”
“诸伏,你有考虑过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吗?”
诸伏高明莞尔:“当警察。”
“不怕在抓贼的时候犯病?”
“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因此便自怨自艾,瞻前顾后,是我自己的无能。”诸伏高明如是道。
鬼冢八藏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终于也下定了决心,笑着拍了拍诸伏高明的肩:“好小子,你说服我了。”
诸伏高明诧异地看着鬼冢八藏。
“你们这一期里面,我最看好的人其中就有你一个,但是你身体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我很担心你在出警的时候出事,本来是想劝退你的。”
诸伏高明坚定道:“我不会离开警校。”
“我明白,是我狭隘了。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去东京的警视厅?我手上刚好有一个推荐名额,若是通过了职业组的考试,可以直接进入东京警视厅成为警部补,不必一点点从地方升上来。”鬼冢八藏微笑着朝诸伏高明发出邀请。
诸伏高明愣住。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鬼冢教官笑,教官平日里都一副很严肃的表情,令人不敢造次。
而且这真的是巨大的诱惑。
他的目标是警示总监,若是有鬼冢教官推荐,他可以省去很多升职以及从地方进入中央的时间。
“我真的可以吗?”
“您不可以还有谁可以?”鬼冢八藏欣赏地说道:“如果你的身体和大和那个大猩猩一样,我就用不着担心了。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将时间磋磨在底层的小事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利国利民的好警察。”
“多谢鬼冢教官。”诸伏高明没有拒绝,柔软的唇抿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刻,银月都失色。
树影竹林间,向来清冷的人一朝露出笑容,令鬼冢八藏都怔了怔。
正宛如霓虹古时传下来的狐妖传说,那狐正一步步走来,扑入月色。
回过神来后,鬼冢八藏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
“回去休息吧,高明,要注意身体。”
“多谢教官,那教官,明天见。”诸伏高明转身朝宿舍走去。
注视着诸伏高明轻盈的步伐,鬼冢八藏又开始惋惜。
虽然诸伏高明胸有大志,不会被身体裹挟,但若是他能有一副健壮的好身体,也可以让他的未来更光明些,哪怕是锦上添花也好。
时也,命也。
像这种天之骄子,怕是都要被老天限制一二,才不至于对其他人太不公吧。
第37章 宾加很美味
警校时间匆匆而过。
搏击、枪法、笔试。
尽管诸伏高明病弱得三天两头便要请假去医院,但他的测试成绩永远和大和敢助你争我赶,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两人在警校拉开断层,成为独一档的存在。
第三名的同学甚至在他们手上过不去十招。
“砰”“咚”“嘭”
“再来!”被诸伏高明摔翻的大和敢助灵活爬起,冲过去一把搂住诸伏高明的肩膀,将他倒摔下去。
诸伏高明勉强护住了头,却也被摔得闷哼一声。
他不甘示弱,还在地上时便用力一踢,狠狠将大和敢助踢倒。
两人的战斗旁人总插不上手,他们像是从小打到大的,彼此默契,却也最清楚该如何让对方痛。
鬼冢八藏在旁看着,热血沸腾。
在诸伏高明和人打起来时,他总会忘记对方身体的病弱,转而被对方干脆利落的身手折服。
周围的同学也在看,一个个目光灼灼,甚是崇拜。
终于,两人都累得不再动弹。
鬼冢八藏上前,一手拉一个将他们全拉了起来。
“如何?”鬼冢八藏笑着问。
“还好。”
“高明你下手也太狠了。”
“是吗?你摔我的时候也不见留情。”
两人算不分高下,相视一笑。
“你们随我来。”鬼冢八藏带着两人离开人群。
距离警校学习结束,只剩半个月不到。
鬼冢八藏带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有人早在电脑前坐了许久,欣赏着电脑上有关两人的精彩剪辑。
“目暮,我将人带来了!”鬼冢八藏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
大和敢助满脸疑惑。
诸伏高明却有所察觉,这大概就是东京警视厅的长官吧。
“说好了一个,怎么变成了两个。”目暮十三戴着棕色的帽子,起身朝两名未来的警察自我介绍:“我是目暮十三,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警部。”
鬼冢八藏上前搂住目暮十三的肩膀,对两人介绍:“别看他只是个警部,在警视厅已经四十多年了,不过他懒得去考职业组,所以才止步于此,实际上大家都称他为‘搜查一课的扛把子’。”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肃然起敬。
四十多年的老刑警,其中人脉之广,远不是他的职位所能媲美的。
“少给我脸上贴金。”目暮十三拍开他的手,对两人道:“鬼冢之前找到我,说是希望推荐一个人来我搜查一课,没想到变成了两个。”
“因为他们都很优秀!”鬼冢八藏满怀欣慰。
诸伏高明感激地看着鬼冢八藏,他之前说有一个推荐名额,原来是去求老朋友了。
大和敢助还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激动起来:“所以我和高明都能去搜查一课?”
“可以。”虽然鬼冢八藏是突然加码,但目暮十三也没打算逆朋友的面子。
更何况人才的确非常优秀。
“我看过你们对打的录像,身手很好,听说你们的射/击成绩也都名列前茅,头脑也很灵活,算是这些年少有的无短板人才了。”目暮十三欣赏地看着两人。
两人内心激动,如此一来,只要通过半个月后的国考,他们就可以顺利入职了。
毕业后能直接进入东京的警视厅,堪称一步登天。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目暮十三打量着两人,问:“警校有教你们军警格斗术,但你们打起来的时候,经常会出一些不是在警校学到的格斗术,是从哪学来的?”
鬼冢八藏也谨慎地盯着两人。
他们都是老油子了,自然能看得出来。
两人学到的格斗术干脆、实用、却又格外凶悍。
这样以打伤、致残甚至是一击毙命为目标的格斗术,警校是不会教的。
“我和高明学的。”大和敢助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诸伏高明从容不迫,关于这个问题他早已有了准备。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了解过我的背景?我的父母很早以前便被杀害了,只留下我和幼弟。之后我被仇恨蒙蔽双眼,休学一年,去国外学了这套格斗术。”诸伏高明长长叹了口气。
“国外?你哪来的钱?”目暮十三皱眉。
“因为我父母双亡,白鸠基金会资助了我。”
目暮十三恍然,他听说过白鸠基金会。
那是个慈善基金会,里面的钱常年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尤其在医疗方面大有建树。
诸伏高明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被白鸠基金会注意到也很正常。
“你说你当年被仇恨蒙蔽,如果你当了警察,能不能保持一颗公正的心,让犯罪分子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私刑?”目暮十三死死盯着诸伏高明的眼睛。
明明目暮十三职位不高,但被他死死盯住的时候,还是给了诸伏高明极大的压力。
但好在,他从小就在面对类似的压力了。
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回答:“这正是我成为警察的初衷。无论什么时候,私刑都是不对的,我要抓住当年杀害我父母的真凶,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目暮十三却步步紧逼:“既然你想抓到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进入东京警视厅?为什么不回长野?”
“我并不认为凶犯会留在长野。”诸伏高明冷静地回道:“虽然凶手都有回凶案现场看看的习惯,但我在长野生活多年,始终没有发现凶手。所以他一定是离开了长野,霓虹很大,无论去哪里都有可能,既然如此,我自然要选择一个对我帮助最大的地方任职。”
来到东京。
加入警视厅,成为权力的核心。
诸伏高明野心勃勃。
目暮十三终于松了一口气,对鬼冢八藏道:“我很满意他。”
目暮十三又看向大和敢助。
大和敢助也挺起胸膛,准备如诸伏高明一样接受目暮十三的审视。
目暮十三却没有诘问他,而是笑着补充:“对大和敢助也很满意。”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只要他们通过国考,立刻就可以入职。
大和敢助激动极了,离开的时候脚下生风,搂着诸伏高明的肩膀便道:“走,今天带你去吃顿好的,小先生!”
诸伏高明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和敢助,为什么敢助会知道?
“傻了吧,觉得我请不起?我这个月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这一顿!”大和敢助哈哈大笑。
“小先生”餐厅。
看着门口黑色带金丝勾边的招牌,诸伏高明第一次感受到“真爱粉”太多的苦恼。
因为皮斯科对他的推崇,他的养子爱尔兰自然也无比推崇。
于是,在成立酒厂品牌的时候,“小先生”这个没有真名却有着特殊象征意义的名字变成了商标。
诸伏高明的策划,再加上爱尔兰的执行力,短短两年,“小先生”在酒类行业打出名气。
和当年的零度汽车一样,诸伏高明选择扩展,“小先生”在餐饮行业迅速铺展开来。
如今“小先生”餐厅已经遍布霓虹,只是大和敢助喊得太突然,诸伏高明才一时没回过神来。
“小先生!”门童恭敬问候。
诸伏高明这次没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便是“小先生”的文化,他们会恭敬地称呼每一个进门的客人为“小先生”,无论男女。
但随着诸伏高明进门,门口的面部识别识别出他的身份,整个餐厅便动员起来。
宾加脱掉名贵的西服,开始穿侍者的衣服,一边换衣服还一边问:“他身边那个是谁?”
“大和敢助,是小先生的朋友。他不知道组织,还请宾加大人不要暴露小先生的身份。”
宾加没说话,快速拿上菜单便冲了过去。
组织高层里,总有些人能知道“小先生”的身份。
可宾加是个例外。
他在组织的地位并没有多高,却被朗姆安排在距离警校最近的这家餐厅,为的就是方便接待小先生。
因此,即便没资格去参加高层会议,宾加依旧得知了诸伏高明尊贵的身份。
这可是组织未来的继承人!
朗姆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盯住了的人!
升职加薪,爬到核心!
宾加的胸腔重重鼓动着,他年龄不大,长相阴柔,笑起来时总令人雌雄莫辨。
他是朗姆为小先生精心挑选的礼物。
宾加不知道朗姆大人的真正用意,但朗姆大人让他讨好小先生,这一点他时刻牢记。
宾加过去时,先一步迎上去的,是玫瑰馥郁的芬芳。
他特意选了一款花香,香水细细喷洒在颈部与腕间,金色的玉米脏辫晃动间将花香扩散开。
“小先生,请点餐。”宾加将菜单递给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随手拿给大和敢助。
“这个这个,再来杯酒如何?”大和敢助舔了舔嘴唇,进入警校后,他许久没喝酒了。
“可以。”
宾加趁机推荐:“就来杯宾加如何?今日这款酒刚好有活动,买两杯的话,赠送金枪鱼刺身。”
“这么划算?那来两杯!”大和敢助立刻拍板。
诸伏高明则微笑着看向宾加,问:“你们这里是‘小先生’,也有其他品牌的酒水吗?”
“自然是有的,餐厅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酒水。”宾加眼神热切地注视着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敛眸。
这人绝对是组织的人,说不定还知道他的身份。
果然,在组织的餐厅里,见不到组织的人才令人惊讶。
怕是从一进门开始,这人就准备好接待自己了。
大和敢助笑着问:“有其他品牌很正常,搞活动怎么也用其他品牌的酒?”
“因为宾加的确美味,二位可以亲口品尝,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宾加是对两人说的,眼神却始终盯在诸伏高明身上,仿佛再也移不开了。
第38章 塞你一把雪
灼热的目光一步三回头远去。
大和敢助笑出了声,忍不住打趣诸伏高明:“你看到没有?他刚刚一直在看你。”
“……看到了。”
“高明,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敢助君……”深深的无奈。
太明显了,实在太明显了。
诸伏高明很确定,代号宾加的青年并不是什么高层。
他没有高层的养气功夫,更是一点演技都没有,喜与恶都那样直白得表现出来。
“敢助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
“我早就向往着来这吃一顿了!”大和敢助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这可是我们霓虹本土的产业,听说还在国外开了很多连锁餐厅,凡事有点民族荣誉的,都想来这里见见世面!”
不……
诸伏高明就不想。
他更喜欢让自己的产业遍布全世界,却不喜欢到自己的产业里被人当猴看。
很快,饭菜上桌,酒水也来了。
菜品都是选择最好的原材料,除了说好的三文鱼刺身,还额外送了两道特色菜。
大和敢助朝诸伏高明一阵挤眉弄眼,他看这个服务员就是喜欢高明!
诸伏高明置若罔闻。
“您尝尝看,这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鹅肝,用上好的白兰地酒腌制过,您说不定会喜欢。”宾加已不再掩饰自己对诸伏高明的偏爱。
大和敢助的笑容更揶揄了。
“不必,我不喜欢。”
“那您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你离开。”诸伏高明终于朝宾加露出一抹笑容。
浅淡的笑意,温柔的语气。
却是逐客令。
感受到这明显的疏离,即便是宾加也没办法死皮赖脸继续留下来,微笑颔首离开了。
站得远远地,宾加一直在注视着诸伏高明。
真绝情啊,明明看出他身份了吧?
可敬可爱的小先生,来他主管的餐厅用餐,若是不趁机接近,岂不是平白放过大好机会?
可是又不能急,宾加感受得到,若更进一步,小先生就要对他厌烦了。
不过……
小先生笑起来真好看啊!
诸伏高明还在笑,却是面对大和敢助打趣的苦笑。
“哎,高明,他现在还在盯着你!”
“吃你的吧!”
“哈哈,您说他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照我说,等下结账的时候,他说不定会给你塞联系方式。”大和敢助笑得更欢了。
诸伏高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担忧,该不会真的要给他联系方式吧?
“说真的,你这副长相,的确是男女通吃。”大和敢助摸着下巴感慨。
诸伏高明用叉子叉起鹅肝,一点都不注重用餐礼仪地直接整个去堵大和敢助的嘴。
“唔唔唔!”嘴里叼着一块大鹅肝,大和敢助无法说话,却手舞足蹈向诸伏高明比划,完全抑制不住他的表达欲。
诸伏高明:……
他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远处的宾加。
宾加却丝毫不觉尴尬,甚至在诸伏高明看过去时,还故意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诸伏高明顿时更无语了。
这都什么啊?
这个“小先生”,他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用过餐后,宾加并没有塞联系方式,举止却更加大胆。
“需要我送二位回家吗?”宾加拿出车钥匙。
大和敢助凑近诸伏高明的耳边低语:“他虽然说是‘二位’,但完全没看我。”
“不必。”诸伏高明直接拒绝。
“天黑路远,还是坐我的车吧。”宾加再次请求。
大和敢助顿时乐了,说:“我们是警校生,就算路上有危险,危险的也不是我们。”
诸伏高明则给了宾加一个警告的眼神。
宾加立刻收敛了,为这顿饭折上折后,落寞地离开了。
诸伏高明早买了车,就停在餐厅外。
上车后,大和敢助将其中一瓶赠送的冰汽水贴在诸伏高明脸上,忍不住直乐。
“敢助君!”
“干嘛?你们有奸/情!”大和敢助露出侦探般锐利的眼神。
“少来。”
“他送了我们两瓶汽水!”
“餐厅的套路罢了,都会送的。”
“可他只收了两千日元!”
诸伏高明没话说了。
两个大男人,就算到路边摊吃顿烧烤,两千日元都打不住,更何况到大餐厅吃和牛、刺身、法式鹅肝了。
这不是折上折,这和免费已经差不多了。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长得好能有这么大特权!”
不,长得好是没有这种特权的,这可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不过他投入这么大,肯定不会放过你。”大和敢助又一顿挤眉弄眼,高明也是出息了,被女孩子告白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他要被男孩子追了。
诸伏高明满脸土色,不,最好别来找他。
可他还是被宾加缠上了。
因为准备考试,他在家闭关读书了一段时间,倒是没被骚扰。
但考试过后,他带阿阵出去放松时,却被宾加给堵了。
“小先生这是要去哪?附近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我们去冬泳如何?”宾加微笑着上前。
琴酒毫不犹豫,一步跨到诸伏高明身前,挡住了宾加的靠近。
诸伏高明倒不生气,笑着问:“冬泳?在游泳馆冬泳?”
“室内总更安全些。”
“小先生不喜欢游泳,宾加,你逾矩了。”琴酒冷冷喝斥。
宾加一挑眉,故意将自己的身子挤了过去。
琴酒丝毫不惯着,一脚将他踢开。
“琴酒,你这是什么意思?”宾加用手臂挡住这一击,有些不悦地拍拍衣袖上的土,道:“小先生明明没说什么,我看是你不喜欢吧,什么时候你能代表小先生表达意见了?”
琴酒一愣,下意识看向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却笑道:“一直都能。”
宾加愣住,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在回答他?
诸伏高明拉住琴酒的手,轻轻晃了晃让琴酒消气。
宾加的眼睛随之瞪大。
诸伏高明要袒护一个人,是不会在意旁人看法的,“宾加,不要欺负他。”
宾加为之沉默。
冬日的阳光带了丝温度,照在琴酒冰凉的脸上,又落在发丝间。
宛如冻结的小鸟猛然间冲破冰层,琴酒的心脏雀跃起来,眉眼间也带了几分傲气。
人的凶悍与傲慢,是需要有人精心养护的。
琴酒明白,小先生会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小先生,您可真偏心。”宾加幽幽叹了口气。
诸伏高明却理所应当:“应该的。”
宾加的声音戛然而止。
“冬泳就不必了,你自己玩吧。”诸伏高明说完,拉着琴酒的手同宾加擦肩而过。
琴酒的胸膛骄傲地挺起。
诸伏高明开车,琴酒时不时便朝后看一眼,那辆扎眼的凯迪拉克仍在跟着。
“小先生,宾加一直跟着。”
“嗯,发现了。”
“他开凯迪拉克。”
“嗯?”
“组织里都知道,零度是小先生的产业,他竟然开凯迪拉克,说明他一点都不尊敬小先生。”琴酒抱胸冷冷下结论。
诸伏高明失笑,道:“知道你讨厌他,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他也许就只是喜欢凯迪拉克。”
“从细节出发,他连车都不舍得换,能对小先生有几分真心?”
诸伏高明没再说什么,笑容却不减。
阿阵总能从旁枝末节里扒拉出一个人的缺点,尤其是接近他的人,好像没一个能被阿阵看顺眼的。
别的不提,这么多年了,阿阵甚至一直都看不顺眼沁扎诺。
“等我以后买车,一定要买零度A3!”琴酒雄心壮志。
诸伏高明眨眨眼睛,突然很有种恶作剧的冲动,如果他送阿阵一辆别的牌子的车,不知道阿阵会开哪辆?
说不定会陷入选择困难症,在自己送的车子和零度A3中间来回打转。
联想到这种场景,诸伏高明忍不住笑出了声。
长野滑雪场。
虽然霓虹积雪不化的地方很多,但滑雪场总要比野生场地更正规些,雪粒被压雪机压实,更容易新手上手,也更加安全。
“大哥!”鱼冢三郎早等在这里了,鼻子冻得红红的,身体也有些发僵,见他们过来忙将提前准备好的各种雪具交给两人。
“多谢了,三郎。”诸伏高明礼貌道谢。
“干得不错。”琴酒对他也很满意。
鱼冢三郎得了大哥的夸赞,顿时更高兴了,浑身都充满干劲。
在两人去滑雪时,干劲十足的鱼冢三郎将宾加给截住了。
宾加往左走,鱼冢三郎往左挡。
宾加往右走,鱼冢三郎往右挡。
宾加不动了,鱼冢三郎也站在原地死盯着他。
“琴酒让你来拦我的?”宾加顿时被气笑了。
“大哥正在和老大滑雪,你不准过去!”鱼冢三郎张开双臂,宛如母鸡护崽一般对宾加严防死守。
“代号。”
鱼冢三郎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代号是什么?”宾加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
鱼冢三郎还是不说话。
他说不了,因为他根本没代号。
大哥似乎已接纳他了,并且准备等毕业后就将他吸纳进组织。
可是……
可是!!!
他现在还没有加入组织,更不可能有代号!
没有代号的遇上有代号的,就别提多吃亏了,鱼冢三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鱼冢三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从地上捧起一把雪,猛地上前,扯开宾加的脖领子便一把塞了进去。
“操!”宾加爆了粗口。
鱼冢三郎转身就跑。
第39章 倒霉的宾加
你有病啊!
你神经病啊!
宾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顿时怒了,连小先生都再顾不上追着鱼冢三郎就跑。
然后……
“砰”地一声,他摔雪坑里了。
“有病吧,谁在这里挖这么大一个坑!”宾加愤怒地大骂。
坑口处,鱼冢三郎小心翼翼探头。
“你挖的?”宾加更怒了。
鱼冢三郎举起一个雪球,猛地朝宾加砸去。
宾加:?
他迅速闪过,满脸震惊。
等等,你在做什么?拿雪球砸他?
宾加被气笑了,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闹剧了。
可很快,宾加笑不出来了。
“喂,你在做什么?”
鱼冢三郎不语,只一味滚雪球。
这边不算滑雪道,雪没有被压实,不多久手上那个雪球便从核桃大小滚成了篮球大小,并且还在不停增加着体积。
等滚到轮胎大小的时候,鱼冢三郎猛一用力,颤颤巍巍地将雪球抱了起来。
“你等等,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给我停下!”宾加试图上去,可坑虽然狭窄却挖得很深,而且四处结了冰,一时没法好好借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比坑没小多少的雪球朝他砸了下来,躲都没地方躲。
“嘭”
没有被压实的雪球精准无误地落在宾加头顶,蓬松的雪瞬间炸开,扑了他一身的雪。
宾加冻得用手搓了搓胳膊,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你等着,你别让我上去,我……你给我放下!”
最后一句时,宾加甚至有些喊破音了。
鱼冢三郎一手拎着水管,一手打开开关,冰冷的水瞬间便灌了下去。
宾加:!!!
畜生啊——
雪场内,处处都是覆面系的帅哥。
全身佩戴护具看不见容貌,只能看到劲瘦的腰肢、流利的动作,宛如动作华丽的舞者在雪场内闪转腾挪。
诸伏高明和琴酒都不是贪图享乐之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滑雪。
但对于两个身体协调性良好,力量和敏捷、平衡感都到位的人来说,滑雪运动不在话下,短短几分钟便已掌握精髓。
转弯、空翻与转体,刹车时也干脆利落。
诸伏高明的雪服背面有个漂亮的线条小狗,倒是鱼冢三郎的小巧思,与众不同的图案可以让两人迅速在成堆一模一样的全身防护滑雪者中找到彼此。
可即便不用线条小狗来标记,琴酒仍可以一眼找到小先生,因为从开始滑雪到现在,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小先生的身影。
雪板横切,带起一阵雪屑。
身体划过小坡,微微腾空、转体,动作优美如白天鹅。
滑雪时的小先生更帅气了。
琴酒在后面跟着他,跟随他的方向,跟随他的动作。
两人宛如有心灵感应的双子,琴酒总能默契重复出诸伏高明的动作,做到一丝不差。
突然,诸伏高明急刹。
“阿阵!”诸伏高明朝琴酒张开双臂。
琴酒正跟随诸伏高明的动作,腾空后做出一个空中转体,就看到落点处的诸伏高明竟停了下来。
他先是一慌,然后便是全然的信赖。
琴酒调整身体,不让雪板碰伤诸伏高明,在转体到诸伏高明身前时同样张开了双臂。
两人拥抱在一起。
因为惯性,诸伏高明朝后退了两步,却及时稳住身体。
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笑容,但诸伏高明开心的笑声却那样清晰。
琴酒下意识搂紧了他,眼睛也亮晶晶的。
“小先生,你力气真大。”
“阿阵倒是长大了,比以前重好多。”诸伏高明将琴酒放下。
琴酒立刻道:“可小先生接住我了,没有让我摔到。”
小先生无所不能!
诸伏高明和琴酒手拉着手,在雪场慢慢滑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朋友怎么还没来?”诸伏高明朝来时的路遥望,他们已经慢慢滑等半天了,鱼冢三郎是不是太慢了?
“不知道。”琴酒也皱了皱眉。
琴酒倒不是要等鱼冢三郎一起玩,但他知道鱼冢三郎帮他拦住了宾加,该不会出事了吧?
按理来说不会啊,宾加知道鱼冢三郎是他的人,又有小先生在,肯定不敢动手。
“回去看看。”诸伏高明当机立断。
琴酒也没有拒绝,两人加快速度滑行回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就看到宾加正追着鱼冢三郎跑,看宾加凶神恶煞的模样,若鱼冢三郎被追到,肯定少不了被一顿胖揍。
“住手!”诸伏高明高声喝斥。
宾加朝诸伏高明看了眼,竟然没停手,眼看着就要抓住鱼冢三郎。
琴酒速滑过去,在宾加身前几米的位置一阵急刹。
因为这里的雪没有被压实,雪质蓬松,急刹时滑板横切,带起的雪花纷纷扬扬。
……全部都泼到了宾加身上。
“呸!”宾加吐掉嘴里的雪,对琴酒怒目相视。
鱼冢三郎也激灵地一个矮身,避开宾加的魔爪,逃到诸伏高明那边去了。
“大哥,老大,救我啊!”鱼冢三郎害怕地求助。
听到这话,宾加眼神更戾,面部表情都扭曲起来。
诸伏高明本想训斥宾加,仔细一看,语气却微妙起来:“宾加,你身上怎么都结冰了?”
“大概是去冬泳了。”琴酒冷嘲热讽。
“滚!”宾加对琴酒爆粗,但面对诸伏高明,他还是强压下火气解释:“那家伙把我骗进雪坑里,不但拿雪球砸我,还望坑里边灌水。”
这大冬天的,宾加差点被冻死!
“阿嚏!”他重重打了个喷嚏,明显已感冒了。
诸伏高明难以置信地看向鱼冢三郎,不是吧?
琴酒也震惊了,鱼冢三郎这么猛的吗?
鱼冢三郎顿时大喊:“是你非要打扰大哥和老大,死皮赖脸的,烦死人了!”
宾加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鱼冢三郎也放坑里去涮一涮。
可他不能。
宾加揉了揉鼻子,又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小先生,我额头好像有些热。”他一步步走向诸伏高明,动作幅度很小,整个人弱柳扶风的。
他懂得该如何勾/起一个男人的惜花之心。
“小先生,我好难受,你摸摸我是不是在发烧?”他的眼神都朦胧了。
可琴酒却抬臂拦住了他。
“琴酒,我好像发烧了。”宾加并没有后退,也没有对琴酒动怒,而是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用眼神恳求着他。
他要让琴酒露出他丑恶的真面目!
让他过去,那他得偿所愿,顺利得到小先生的怜爱。
不让他过去,那琴酒就是善妒,甚至欺负他一个生病的人!
可琴酒没有继续拦他,而是拉着诸伏高明朝后退了好几步。
宾加:?
“小先生,小心传染。”
宾加:???
你良心呢!
琴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宾加很确定,鱼冢三郎搞这一套肯定都是琴酒教的,如今将他祸害成这样,琴酒是哪有脸说“小心传染”的?
“小先生……”宾加又病恹恹地喊了声。
诸伏高明离他很远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显得格外冷漠:“去休息吧,医疗费可以报给琴酒,让他给你报销。”
宾加抿紧了嘴唇,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他差这点医疗费吗?
小先生看着挺温柔的,实际上冷血无情,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能讨人喜欢!
宾加明白,今天自己是没机会了,柔柔弱弱地朝诸伏高明告别。
待宾加离开,诸伏高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刚才那副模样……”诸伏高明欲言又止。
一个大男人,那么矫揉做作地说话,不伦不类的。
可偏偏宾加还自我感觉良好?
“阿阵可不能和他学,尽是些坏毛病。”诸伏高明提醒。
琴酒看了诸伏高明一眼,眉眼间冰雪消融,语气也柔和:“不会。”
“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看就是故意接近。”诸伏高明叹了口气,让他过来的人大概是失策了。
“是朗姆?”
“嗯,是朗姆。”
琴酒的低气压顿时漫开,身周的气息比滑雪场的冰雪还冷。
朗姆还真是贼心不死,让宾加来和小先生套近乎,是打算用迂回的方式在小先生身边安插人吗?
“我去废了他。”琴酒就要追过去。
诸伏高明却将他拉了回来,对他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琴酒敛眸,表情晦暗,声音也闷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先生,我注定要在黑暗中行走,您可以拦住我第一次、第二次,难道还能一直拦住我吗?”
他留在黑暗中,不就是为帮小先生铲除异己吗?
“没有不让你动手的意思,但你得了解,杀戮永远是下下策。”诸伏高明的手指顺着他的长发滑落。
一阵风起,雪屑纷纷扬扬。
那头铂金色的长发边缘也变得朦胧。
“你当然可以杀了他,但朗姆不会罢休,他还会派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现在敌人在明处,我们还好应对,杀了他只会让敌人隐藏入暗处,对我们并无好处。”诸伏高明耐心地教导着。
他知道琴酒很强,也知道琴酒很忠诚。
但策略也很重要。
“阿阵,你很聪明,只是太容易受情绪影响。”
琴酒错愕地看向诸伏高明,自拿到代号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样讲。
第40章 他们家没厨艺基因!
冷血无情,任务机器,毫无人性。
组织里有人这样形容他,他也曾被任务目标指着鼻子骂。
于是他更加冷血、更加无情、下手更狠。
他以暴制暴,硬生生在组织杀出一条血路。
可现在,小先生却说他“太容易受情绪影响”?
这话若是被死在他手上的人听到,怕是一个个会死不瞑目。
“阿阵遇到我的事情,从来都不冷静呢。”诸伏高明低笑,温醇的嗓音宛如陈年酿造的酒液,香醇的味道仿佛就沁在舌尖。
琴酒扭开头,许是被冻的,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脸颊竟有些泛红。
宾加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
该死的琴酒,他竟然派小弟堵他!
该死的乌丸拓真,他明显偏袒琴酒!
啊啊啊啊啊——
宾加气得想杀人,真想一脚将琴酒踹开,自己站到他的位置上去。
讨好上司上位的鼠辈,以为很光荣吗?简直可耻!
宾加的手机响了声。
他立刻接通,声音恭敬地连连应声:“是,我马上过去。”
咖啡厅已被提前清场,宾加走进去,很轻易就找到了约他的百加得。
“百加得大人。”宾加面带微笑,加快了脚步。
“坐吧。”
宾加在百加得对面落座,好奇地问:“百加得大人找我,是朗姆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嗯,朗姆大人已经知晓了你在接近小先生的事,你做得很好。”
宾加笑容一扬。
“进展如何?有什么困难吗?”
“最大的困难就是琴酒。”宾加说到琴酒,颇有种咬牙切齿恨极了他的模样,道:“他盯小先生盯得很紧,我每次想接近都被他挡开,小先生偏偏也不生气,似乎很享受他的维护。”
组织里大多数人不知道清酒的真实身份,只认为他和琴酒是朋友。
可宾加明白,琴酒的地位在小先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有什么资格守着小先生?
那样逾矩,小先生竟也容得下他!
“琴酒一直都这么不懂规矩。”百加得面色很冷。
宾加眼睛一亮,所以百加得也很不喜欢琴酒?
驱虎吞狼,若百加得肯出手对付琴酒,他接近小先生就容易多了。
“你知道吗?最近琴酒正在竞争行动组组长的位置。”百加得突然说道。
宛如一颗炸/弹,平静的大海爆发起巨浪。
宾加难以置信,琴酒竟然都敢去竞争行动组组长了?他哪来这么大底气!
他怎么都不明白,琴酒从小在组织长大,可他也从小在组织长大,两人之间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如今,琴酒更是妄想着一步登天了。
“目前在竞争行动组组长的,有三个人。”百加得一个个点名:“琴酒、沁扎诺、布朗克斯。”
“沁扎诺?那个疯子沁扎诺!”宾加猛地站起身,瞳孔震颤着。
“是他。”
“他和琴酒竞争同一个位置,那岂不是好玩了!”宾加忍不住幸灾乐祸。
沁扎诺是个绝对的疯子,组织里没谁是他不敢惹的,他最疯的一次,甚至给了朗姆一耳光。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朗姆被气得原地犯了癫痫,这件事在组织的论坛上至今还话题火爆。
当时若不是小先生从中调和,沁扎诺绝对要被处死!
若是沁扎诺和琴酒竞争的时候发起疯来……
“沁扎诺和琴酒都是小先生的人,你在高兴什么?”百加得眼神冰冷。
“就算他们是同一派的,可未必就能同心。”宾加恨极了琴酒,现在只想看琴酒的笑话。
百加得却喝斥:“短视!”
宾加抿了抿唇,收敛脸上的笑容。
“沁扎诺是琴酒的教官,你妄想让他们狗咬狗,怕是打错主意了。”百加得的语气不如何好。
宾加的脸也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捏紧拳头,愤怒又不甘。
这个世界上的好事,难道都要被琴酒占了去?
“按照琴酒和沁扎诺的地位,也很有可能是琴酒帮助沁扎诺上位。”宾加还是不想承认,琴酒怎么就有那样的好运气?
可百加得却摇了摇头。
“对于掌权行动组,贝尔摩德一直无可无不可,从来不放在心上。如果她不想干,早早就可以换任,可为什么要等到今天?”百加得眼神怜悯地看着宾加。
是因为琴酒。
沁扎诺不惜自身入局,托举琴酒上位。
同样的,贝尔摩德也在等待琴酒成长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琴酒,如今他在组织里打出名气,这些人便立刻要琴酒更上一步。
可怜的宾加,若是将琴酒当做对手,便会陷入永远无法解脱的噩梦。
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宾加永远都无法追上琴酒。
宾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尤其是百加得眼神中的怜悯,更令他觉得刺眼。
“你很幸运,朗姆大人不喜欢琴酒,所以想推布朗克斯上位。”百加得朝他倾了倾身子,叮嘱宾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琴酒真的上位,未来你恐怕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别提追赶了,琴酒甚至都再看不到宾加这个人。
宾加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团火,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焚尽一切,却还拼命压制着。
“我该怎么帮朗姆大人?”
“琴酒最在意什么?”百加得反问。
“地位!”
百加得嗤笑,幽幽盯着他。
宾加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小先生?”
“没错,琴酒最在意小先生,若是小先生出事,他怕是无心去竞争了。”百加得将一盒香烟递给宾加。
香烟还未破封,看起来十分正常。
但宾加却没有去拿,甚至警惕地盯着百加得,百加得绝不会给他没用的东西。
“小先生最近学会了抽烟,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百加得轻笑出声。
“里面有什么?”
“一点烟草。”
宾加仍未放松警惕。
果然,百加得紧接着便道:“还有一点可以让人上瘾的小玩意儿,放心,不致命。”
宾加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这是给琴酒,宾加一定非常乐意。
可那是小先生!
是乌丸拓真,是组织未来的继承人!
百加得疯了吗?
不,朗姆他是疯了吗!
宾加的身子朝后靠了靠,讳莫如深地盯着这盒香烟。
百加得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切仿佛已运筹帷幄。
“宾加,你可想好了,一旦琴酒上位,你就再也无法超越他了。况且,你不想试试看被小先生依赖的滋味儿吗?”
被小先生依赖……
宾加突然想到刚刚在滑雪场里,小先生那偏帮的模样。
他讨厌不公,只是讨厌小先生偏袒的不是他。
如果小先生也能那样偏袒他……
宾加一把捏住了烟盒。
“别太用力,揉皱了还怎么给小先生?”百加得又递给宾加一张卡,道:“辛苦了。事成之后,朗姆大人要亲自见你。”
宾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别让朗姆大人失望。”百加得起身,轻轻拍了下宾加的肩膀,离开了。
宾加仍坐在店里,拿着那盒香烟反反复复摩挲。
这不能怪他,宾加想,他并没有选择。
嫉妒琴酒只是一方面,宾加明白,若自己不拿过这盒香烟,百加得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他逃不掉了。
既然注定要掺和进这场权力争斗中,那索性就玩一把大的!
又到了新年。
这个新年,诸伏高明带琴酒回先生那里过年。
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虽然乌丸莲耶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抛却血仇,诸伏高明都可以包容。
今日是中餐。
说来很妙,种花文化对霓虹也算影响深远,霓虹的一些礼仪、餐饮、活动都有种花的影子。
但新年吃水饺,却是完全按照种花那边走的,霓虹并无这种习俗。
“因为听说你很喜欢种花文化。”乌丸莲耶笑呵呵说。
诸伏高明点头承认:“那边历史悠远,书籍读起来也更有趣些。”
“会不会读得吃力?”
“是会有那种情况,但兴趣使然,便不会感到枯燥。”
乌丸莲耶很欣慰高明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水饺上桌,乌丸莲耶便笑着打趣:“水饺这种东西,是比煎饺更适合我这种牙都要掉光的老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高明亲手包的饺子?”
话音刚落,帮忙布菜的琴酒和在一旁涂指甲油的贝尔摩德都沉默了。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仆人们上菜的脚步声不时响起。
诸伏高明也极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乌丸莲耶自知说错话,却尴尬地收不回来。
终于,诸伏高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打破沉寂:“您又在乱说话了,曾祖父,阿阵可都不敢吃我做的饭。”
“我敢吃!”琴酒立刻表态。
诸伏高明笑得无奈,阿阵忠诚有加,但不懂保护自己。
乌丸莲耶笑呵呵地问:“就没打算进修一下?我这里各国的厨师都有,你要学什么也方便。”
“您觉得我是因为没学才不会做饭?”诸伏高明无辜地望着乌丸莲耶。
乌丸莲耶和诸伏高明大眼瞪小眼,最终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您不会做饭,姑祖母也不会,我也不会做饭,看来咱们乌丸家就没有会做饭的基因。”诸伏高明半开玩笑说。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
诸伏高明理直气壮:“做哥哥的学不会做饭,做弟弟的就有那种能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