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疼吗？”
“还行。”
听到这个答案，周霁又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还在发呆，忍不住叹气：“肿得有些厉害，这附近有医院吗？拍个片看看。”
“不要。”
周霁的动作一顿：“什么？”
亭溪的眼睛终于重新聚焦，但给出的答案还是同样：“我说不要，不想去医院。”
像是在试探周霁的底线，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蹭了下周霁的鞋子，在干净的鞋面上留下半块鞋印，下巴一扬：“好热，想吃冰棍。”
周霁连看都没看一眼自己那双鞋，把亭溪的腿放到椅子上，拆开另外一支冰棍，递了过去。
亭溪没伸手去接，而是头往前探了一下，张嘴咬住。
咬下的第一口，凉意直接蹿上脑门，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亭溪！你要死啊！！！”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把亭溪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抄着鞋底板，怒气冲冲就朝他走过来。
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了，直接跳上周霁的后背，拍着他的肩膀：“走走走！赶紧走！”
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
中年女人三两步走上来，一巴掌拍他后背上：“死小子！见到我你跑什么？这大热天的，怎么还让别人背你？赶紧下来！”
亭溪正准备从周霁身上下来，大腿却被牢牢扣住。
“他的脚受伤了。”周霁解释道。
小赵婶这才看到亭溪肿起的脚踝：“这怎么弄的啊？走走走，赶紧上医院去。”
“没事的小赵婶，不严重。”
“这大热天的，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把脚给弄伤了，那去我家凉快凉快吧，你家那老屋，估计电费都没人交。”说完，小赵婶就走在前面带路。
周霁没立马跟上，而是询问亭溪的意见：“去吗？”
“去吧，外面太热了。”
“好。”
小赵婶的家离超市还有点距离，等到了，几人都一身是汗。
“歇会，我去给你们拿水和毛巾。”
周霁把亭溪放到椅子上，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少见的有些狼狈。
“很累吗？”亭溪问他。
“嗯，”周霁点头，“对你自己的体重有点数。”
亭溪：“……”
呵呵。
这是暗恋一个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亭溪扭过头去，不想再跟他说话。
而他也没看见，某人在说完话后，微微勾起的唇角。
小赵婶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毛巾都是干净的，擦擦汗，饿不饿？我再给你们拿点吃的？”
“不用。”亭溪喝了口冰水，爽快多了，“要是被你俩孙子看到了，还不把家里屋顶都给掀了。”
说曹操，曹操到。
亭溪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奶奶！我要吃冰棍！”
小孩进屋后，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小赵婶指着亭溪，问他：“这是亭溪哥哥，你还记得他吗？”
小孩一个字没说，扭头就进了厨房。
“嘿！怎么这么没礼貌？！”小赵婶扬起手就追上去。
周霁看了眼亭溪，欲言又止。
亭溪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
小赵婶的孙子，正是刚刚在路边把他撞倒的小孩，亭溪其实一开始就认出来了，但，小赵婶家里情况比较复杂，这事如果告诉了她，恐怕又会引起无休止的争吵。
小赵婶追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估计又被她小孙子缠着去拿什么东西了。
两人歇了会，体温终于慢慢降了下来。
亭溪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刚灵光一现，突然蹦出来的奇怪的想法，可怎么看，周霁都不像是会搞暗恋这种事的人啊。
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家里条件也很不错……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话说出口，亭溪就后悔了，正当他准备找些什么话题岔过去时，周霁却回答了。
“没有。”
两个字说得很轻。
但还是让亭溪心头一颤。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亭溪仰起头，看着头顶上不断旋转的扇叶，“我要好好学习。”
“嗯。”周霁把脸撇向另一边，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上，“要好好学习。”
小赵婶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零食：“这个你们拿着吃，中午……”
“谢谢小赵婶。”亭溪接了过来，笑了笑，“中午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听见这话，小赵婶也是松了口气：“那行，不过你最好先别回老屋那边，你大伯最近好像天天去，他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神经病一样，不过你放心，你的房间我拿锁给你锁起来了，他进不去，这是。”
“谢谢小赵婶。”亭溪单腿跳到周霁跟前，眉眼一扬，“蹲下吧。”
小赵婶笑骂着，佯装又要来揍他。
“没事的。”亭溪跳上周霁的后背，扭头笑着说，“这是我们班班长，现在还是我同桌，班主任交代他，让他照顾我，他人很好的。”
“嗯，我看也是，小周一看就是个踏实孩子。”小赵婶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出了小赵婶家的院子，亭溪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长叹一声：“抱歉啊，今天我走路只能靠你了。”
“没事。”周霁说，“班主任托我好好照顾你。”
“噗嗤。”亭溪没忍住，趴在他肩膀上笑出了声，“我刚刚那么说，是为了让小赵婶放心，老林可不会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刻，让无关的事，分你的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有些痒。
周霁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哑：“走哪边？”
亭溪给他指了个方向，又打趣道：“你不是来过这吗？怎么还不知道走哪边？”
“这边没来过。”
“说得跟真的似的。”
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亭溪的爷爷家。
明明只是离开了两个星期，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院子里的杂草竟然都长到小腿高了。
小赵婶说大伯最近有时会来，今天好像不在。
堂屋是有锁的，也不知道是亭志海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去偷偷配的。
亭溪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推门进去，一层灰落了下来，把他呛不行。
“咳咳！”亭溪捂住口鼻，“你先别进来，我去——”
话还没说完，周霁已经走了进去，把几扇窗户都打开了。
“你怎么一点事没有？”亭溪疑惑。
等周霁转过来，才看见他脸上的口罩。
亭溪：“……”
似是看出了亭溪脸上的无语，周霁解释道：“只带了了一个口罩。”
行，这理由，合情合理。
暗恋个鬼啊！
谁家好人暗恋别人是这样的啊！
“呵呵。”亭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不再理他，摸出小赵婶给的钥匙，走到自己房间门口。
“……得。”亭溪又把钥匙收了回去，“用不上了。”
门头上的锁早就已经被破坏了。
他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
不大的地方，只放得下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个不算大的书桌，简陋的衣柜靠墙放着，地上堆满了书和学习资料，但也已经被翻乱得不成样子了。
亭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没了轮子的行李箱，把不算多的衣服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周霁倚在门边看着他。
他倒是想帮忙，但这间房，已经没处下脚了。
“你不是应该把钱装上吗？”周霁突然开口。
“钱？哪来的钱？”亭溪直起腰，四处望了一圈，连个硬币都没见着。
“这啊。”周霁指了指地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知识就是金钱。”
“……”亭溪无语了一秒后，嘴角没绷住，笑骂了一句，“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吗？知识就是力量，亏你还年级第一呢，瞎蒙的吧？”
笑着笑着，亭溪就停不下来了。
他手上没力，直接往行李箱上一坐，傻笑了好一会儿，才从脚边摸到一本字典，朝周霁扔过去，“你大爷，你被沈飞飞传染了吧。”
周霁接住字典，随意地翻了翻，笑笑没说话。
“其实我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亭溪望着已经结了蜘蛛网的屋顶，叹气说，“无非就是老两口的银行卡，存折，现金，但他们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会留给我吗？”
“不重要。”周霁走过来，把那本词典塞进了箱子里，抬眸看向他，“那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在这。”
刹那间，亭溪的鼻子有点酸。
他还保持着刚刚仰头的动作，看到天花板上那只蜘蛛，死死绞住不慎撞上的飞蛾。
这顿得吃挺香吧。
……
亭溪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神经病。
他眨了下眼睛，把将出未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才去看蹲在旁边的人：“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肯定不是沈飞飞。”
亭溪先帮他排除一个答案。
周霁撑着膝盖站起来，又去帮忙整理书桌上的资料：“这还用学？我可是年级第一，不是瞎蒙的那种。”
“……靠。”亭溪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你记仇的小本本不是没带吗？”
“嗯，但是脑子里还有副本呢，忘不了。”周霁推开面向书桌的那扇窗，风景还不错，隔着一条路就是一片湛蓝的湖泊，“我可不像有些人，我记性好着呢。”
亭溪又想揍人了。
刚感动没几秒。
他从箱子上站起来，一步跳到书桌旁边，手还没搭上人的肩膀，眼睛突然瞥见窗外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操！这个狗东西！”亭溪一眼就认出是谁，咬牙骂了句。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转头就跑。
“站住！你别跑！”亭溪大喊了一句，手往窗户上一撑，动作麻利地就翻了出去。
亭溪动作太快，以至于周霁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能出声提醒：“亭溪，脚……”
他的声音在看见那人健步如飞的脚步后，戛然而止。
……
多么神奇。
简直是医学奇迹。
亭溪追的这人，身形瘦小，麻杆似的，但跑起来却飞快，再加上他也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两人追逐了好一会儿，最终那人还是败在体力上，一下摔在草里，摆摆手，大喘着气道：“不跑了！不跑了！”
“刚刚不是挺能跑的吗？”亭溪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扶着树干，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说，那天在灵堂上拍视频的是不是你？”
“什么视频？我不清楚。”
“呵。”亭溪冷笑一声，“一问不清楚，一查全有事，赶紧的，别浪费我时间，我手上要是没点证据，我能回来找你吗？”
男人眼神开始飘忽，但还是抱有侥幸心，依旧嘴硬：“我真不知道。”
“行，不知道是吧。”亭溪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眼神冰冷，指着他，“不管怎么样，我始终是他亲儿子，你凭什么觉得，他会选择包庇你？”
亭溪承认，这句话有赌的成分。
但好在，他赌对了。
“操！你们父子俩耍我玩呢？！”男人终于不在装了，“是，那视频是我拍的又怎么样？我都已经给你爸了，他拿去要做什么，我可是一概不知，就算真出了事，也绝算计不到我头上！”
亭溪眯了眯眼：“他给了你多少钱？”
男人沉默了会，比了个数。
亭溪简直气笑了。
平时这么抠的一个人，竟然花这么大手笔来坑自己的亲儿子，可真是亲爹。
他闭了闭眼，又问道：“你就只是为了钱？”
“不对！我可提前说好，我拍那视频单纯觉得好奇，谁知道你爸会花钱买这玩意，而且我还是偷拍的呢，本以为没人发现……”
亭溪死死盯着男人的脸，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可惜，没有。
看来，一年后打断他腿的人，不是他。
亭溪扔了木棍：“滚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麻溜地爬起来跑了。
亭溪靠在树上，说不上失望。
他本就对那个人没什么头绪，这次回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鞋踩在草上的声音。
“来得挺慢啊，也不怕我跟人打起来。”
“还是跑了两步的，不过……”周霁往下看了看，“你跑得太快了，实在追不上。”
亭溪：“……”
糟糕！
忘了脚还应该伤着的事了。
“我……”亭溪刚发出一个音，又闭上了嘴。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
总不能真的是遇上医学奇迹了吧，还是说被冰棍敷一会儿就好了？
他卸了力，直接坐在了草地上，不说话。
周霁又往他跟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撩起他的裤脚，检查了一下伤口：“真好了？”
“没好。”亭溪声音有些闷，“那会是真扭到了，不过也确实不太疼。”
周霁“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是单纯想让我背着，对吗？”
“我发誓，一开始是真的疼！”亭溪竖起三根手指，“后来……后来就上习惯了。”
说完之后，他更心虚了。
不过好在，周霁也没打算追究他“隐匿实情”的罪责，看了眼刚刚那人逃跑的方向：“问到想问的了吗？”
“没有。”亭溪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就不能他只是个单纯的小偷？”
“我是……”
“行行行！我知道，你是年级第一嘛。”亭溪打断他，又朝他伸出手，“拉我起来，刚刚跑太快，岔气了，这次可真没骗你了。”
周霁无奈地笑了两声，把他拉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附近其实挺难走的，树木灌丛又多又高，草长上来，把原来的土路盖着了，就很容易迷失方向，也亏得周霁方向感好，刚才竟然没迷路。
回到老屋，两人又热得浑身是汗。
亭溪回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周霁在客厅站了会，接着又去院子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等亭溪收拾好，拎着没有轮子的箱子，站在他后边：“找什么呢？我家院子没藏东西，就算有，也早就被他们给挖走了。”
周霁在西边的墙下停了下来，指着地上问：“这原来是不是有一棵树？”
“你怎么知道？”亭溪有些意外，不过他又看到地上的残根，认为周霁肯定是猜的，“原来是有一棵歪脖子树，我小的时候经常爬，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断了，我爷爷又嫌它长得丑，就给砍了。”
他往门口阴凉的地方一坐，叹气道：“中午想吃什么？”
周霁的视线从墙角的残根上收了回来，边走边说：“你的事办完了吗？”
“我吗？基本上……办完了吧。”
“那我打电话让周琛来接我们。”说完，周霁就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亭溪看没能拦下来，就在一旁等着他被骂。
没成想，他说了两句，交代了下位置，就挂了电话。
“你哥竟然没骂你？！”亭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在附近办事吗？”
周霁犹豫了也一下，才说：“事办完了。”
亭溪还是一脸怀疑。
似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周霁又搬出志刚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否则也不会带着志刚了。”
“好吧，也有道理。”亭溪被说服了，他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会儿吧，这会儿有风，还挺凉快。”
“嗯。”
两人靠的有些近，或许是风带走了身旁的燥热，谁也没往外边移。
他们正对面的，就是那片湖。
湖面波光粼粼，偶尔还有鱼跃出水面，蝉鸣声也没有盛夏那会扰人了，低沉的，断断续续的……
亭溪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着。
周琛的声音响起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怎么还睡着了？脸这么红，不会中暑了吧？我就说，就该让我跟着……嘶，你踹我干嘛？”
“周琛哥？”亭溪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周琛脸上笑容一僵，看了下亲弟的眼色，这才讪笑一声道：“刚好在这附近，一接到他电话就过来了，开车嘛，肯定比你们走路快，不过这地方景色还真挺不错的，要是能招个商，引个资，开发成景点，或是建个农家乐，也挺不错的。”
这话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亭溪也信了他来附近是谈生意了，扶着墙站起来，边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边说：“以前倒是有个老板来找过，但是被村长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这年头还有人有钱不赚吗？”
“担心开发景点会破坏这的风水。”
“……啊？”这个理由，也太神奇了，“真的假的？”
“假的。”亭溪边把行李箱放后备箱里边回他，“因为钱没给够，没谈拢。”
周琛：“……小亭溪，你也学坏了。”
亭溪指着正准备上车的周霁，说：“他带的。”
周琛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周霁：“……”
亲哥，亲同桌。
回去的路上，周琛带他们下了馆子，菜量虽然多，但口味着实一般，只有亭溪一个人吃得欢。
周琛喝了口冰啤酒，感慨道：“我就喜欢跟你一起吃饭，吃什么都香，不像某些人，自己不做饭还挑三拣四，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合胃口。”
亭溪吃完最后一口，打了个嗝：“但是周琛哥，说句实话，你做菜，确实挺一般的。”
说完，他端起手边的橙汁，和周霁碰了个杯。
两人相视一笑。
“好啊，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家伙是吧？”周琛抱着小狗，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他俩，“志刚，我可就只有你了。”
剩下的路程，是周霁开的车。
车开的很稳，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
亭溪拖着残破的行李箱进了房间，没想到，关小雨前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小姨，你吃过没有？”亭溪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衣服，出去给关小雨倒了杯水。
关小雨接过水，一饮而尽，往沙发上一趟，就没再发出声音了。
亭溪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张毯子给她盖上，又轻手轻脚回屋了。
这时，他的手机跟炸了似的，疯狂响起来。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TX：沈飞飞，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他开了群消息免打扰都不行。
【fly：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在群里发了一下午的消息，你一条都没回，现在竟然还想揍我？我不如出门找根草吊死算了。】
【sun：好呀，要不要我给你找？】
【fly：林叙阳！你哪凉快哪呆着去，让你整理好的资料你整理了没有？】
亭溪往上翻，才看到沈飞飞确实，用心良苦，字里行间都是对他月考成绩的担忧，还把他最擅长的生物，笔记整理好，发在了群里。
他点了接收文件，又在群里@沈飞飞，发了一句：【TX：谢了，今晚我一定抓紧时间好好复习，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一句话，立马把爆炸的沈飞飞安抚下来。
【fly：哎呀，这都是小意思啦，说这些，兄弟，我挺你！】
【sun：我也挺你！语文笔记和英语笔记马上整理好，等我@TX。】
【fly：@Z周霁你人呢？咱们分工合作这个计划还是你提出来的，怎么轮到你就不见人影了？】
这事竟然是周霁提的？
亭溪趴在床上，盯着群里的消息。
【Z：明天可以来我家，一起复习。】
【fly：好啊好啊！这个主意好！还是面对面复习更有效率，等着，我这就去跟我妈说。】
【sun：……周霁，我怀疑你被盗号了。】
周霁没在群里继续回他，而是切到置顶的聊天框。
【Z：明天来我家吗？】
【TX：我在群里看到了，不过，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周爷爷休息？】
【Z：不会，他很喜欢热闹。】
【TX：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亭溪第二天起床时，关小雨还躺在沙发上，保持着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
他原本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脚步一转，又走回到沙发旁，蹲下来，伸出食指，慢慢探过去……
“干嘛呢？”
“我靠！”亭溪被吓得直接骂脏口。
他蹲在地上，捂着心脏：“小姨，你差点吓死我。”
关小雨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屈起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想看我死没死，是不是？”
亭溪没说话，只拎起脚边的书包，边往门口走边说：“我今天去周霁家写作业，中午应该不回来吃了，你自己点外卖。”
“知道了。”关小雨嫌弃地朝他摆摆手，“这么能唠叨，现在我是你监护人，还是你是我监护人？”
“那您应该自己先反省一下。”
“滚蛋！”关小雨笑骂了一声。
亭溪走到周霁家那栋楼时，刚好和沈飞飞林叙阳碰上了。
“哟，好巧呀，不过你怎么从那边来的？”沈飞飞看了眼他走过来的方向，疑惑问道。
“我没跟你们说过吗？”亭溪按下电梯，“我现在也住这个小区。”
说完，他十分有预见性地捂住了耳朵。
“卧槽？！”沈飞飞发出一声怪叫，“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现在才说！林叙阳，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俩天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这有什么难猜到的吗？”林叙阳摊开手说。
“我现在十分想揍人！”沈飞飞咬牙握拳。
“电梯来了，进不进？”亭溪问。
“进进进！”沈飞飞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亭溪熟练地按下楼层，熟练地带路。
后边两人凑在一块，说起了悄悄话。
“这不对劲啊，他怎么熟得跟进自己家一样？”沈飞飞侧过头，小声说着。
“我怎么感觉，你似懂非懂的？”林叙阳挑了下眉，“你认为，周霁昨晚为什么在群里邀请我们去他家学习？”
“当然是因为他良心发现，幡然醒悟，不再想做独行侠，想融入我们这个群体啦。”沈飞飞十分自信地回答。
“……”林叙阳沉默了会，“别费那劲了，你的脑子也就只能想这么多，好好学习吧。”
“什么呀！”沈飞飞还想说什么，周霁已经开了门，立马又打断了他的思路，“哟，不错嘛，还知道出来迎接本少爷，周霁，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周霁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顺手接过亭溪的书包：“进来吧。”
“进进进。”沈飞飞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对周霁家这也好奇，那也好奇。
刚进门，周爷爷就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呵呵的：“今天家里可热闹了，你们就在客厅学习吧，地方大，水果都给你们洗好了。”
“谢谢爷爷。”
几人刚坐下，周爷爷又把亭溪单独叫了过去。
“爷爷，找我什么事啊？”
“来这边，别给他们瞧见了。”周爷爷神神秘秘的，直到走到墙边，才把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像是两瓶药。
“爷爷，这什么呀？”
“补脑子的，昨天周琛刚从医院带回来的，说是贵的要命，我从周霁那偷了两瓶过来，专门给你留的。”
亭溪讶然失笑：“爷爷，这……”
“拿着拿着。”周爷爷直接把两瓶药塞进他手里，“你先喝喝看，要是效果好，我再从周霁那偷，反正他脑子也已经够用了，就算再补，也补不到哪去。”
“那……我就收着了？谢谢爷爷。”
这可真是亲爷爷。
回到客厅，周霁本想问他干什么去了，却被沈飞飞打断了。
“哎呀，都别说小话了，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沈飞飞拿出center的威严来，“咱们认真分析一下，距离下次月考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徐浩岩上学期期末排名是班级第十，亭溪是……”
“三十三。”
沈飞飞看了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周霁，他又问：“咱们班一共多少人来着？”
“三十五。”
这次回答的是亭溪。
客厅里沉默了几秒。
“没事没事！”沈飞飞干笑了两声，活跃着气氛，“这差的也不是很远嘛，而且我看过你之前的成绩了，还是考过很高分的嘛，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嗯，一定能行。”亭溪憋着笑回应他。
玩笑话说过之后，真学起来，倒也挺认真。
几人都是从小到大成绩很好的，学习对他们来说，根本是毫不费力的事。更何况，亭溪的底子在那，之前要不是被家里拖累，耽误了两年，现在年级前十肯定有他的位置。
学了一天后，沈飞飞觉得自己之前完全就是瞎担心：“亭溪，你这不是奔着把徐浩岩挤走，是奔着把我这个年级第二干下去的啊，我现在十分有危机感。”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文科班。”林叙阳边收拾书边笑着说。
“去个鬼啊，我政治只能考三十分，走了，别送了，明天学校见。”
等两人走了之后，亭溪才往沙发上一瘫，揉着刚被送回来的志刚：“被掏空了……”
周霁给他开了罐冰可乐：“炖个狗肉火锅给你补补？”
“？”志刚：“汪！汪汪！”
亭溪被逗乐了：“听见没，我们志刚骂得很脏。”
他接过可乐，猛灌了一口。
凉意从喉咙直达胃部，十分舒爽。
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卧房里隐约传出来的京剧腔调。
这阵平静被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竟然是周霁家里的固定电话。
周霁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疑惑，这个电话装着一直都只是装饰，基本没人会打。
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周琛着急的声音：“周霁，亭溪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呢？他小姨出车祸了，就在我们医院，让他快来，你们打车过来，让司机走高架，市里现在正堵着。”
“好，我知道了。”
周霁挂断电话，拿起放在桌上的两人的手机，刚刚他们学习的时候，开了免打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没听到。
“怎么了？我听着像是周琛哥的声音。”
“边走边说。”周霁直接过去，抓着他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等进了电梯，他才缓缓开口：“你小姨出车祸了。”
亭溪心里猛地一抽。
“你先别着急，我哥虽然没说具体情况，但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亭溪下意识反握住周霁的手腕，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不自觉地重复他的话，“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出了电梯后，两人直接狂奔到小区门口，路边刚好停着一辆空的出租车。
“师傅，去市人民医院，走高架。”
司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一看亭溪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是家里人出了事，二话没说，直接发动车子，一路压着限速，硬是在半个小时里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周霁直接扫了一百过去，拉着亭溪下了车。
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周琛。
“这边。”周琛朝他们招了招手。
“哥，小姨怎么样了？”
“放心，没什么大事，脑袋磕了一下，估计有点脑震荡，再加上还有一点外伤，不过都不严重。”
听到这句话，亭溪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甚至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周琛哥，谢谢你。”亭溪的嗓子哑的厉害。
“没什么，先上去等着吧，估计没一会儿就该醒了。”周琛拍了拍他的肩膀。
突然，周琛在看见什么之后，动作一顿。
亭溪只顾着担忧关小雨，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周霁十分从容淡定地松开手，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哥。
周琛顿时神色有些复杂。
三人来到关小雨休息的病房。
亭溪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周琛按了下周霁的肩膀，沉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来到楼梯见，周琛罕见的没什么笑脸。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是指什么？”
“你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周琛有些动怒，他一直都知道周霁跟亭溪关系好，对他也有点不一样，但怎么也没敢往这方面去想，“周霁，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周霁迎着他哥的目光看了回去，“我不是你。”
这四个字狠狠戳在了周琛的心上，让他一时无言。
他摸出烟，蹲在地上，一根根抽了起来。
周霁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抽。
直到地上满是烟头，周琛才又重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那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
“我猜也是。”周琛冷笑一声，“你也就敢在我面前犯横。”
周霁垂下眼皮，没有辩驳。
“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被爷爷知道的后果吗？”
“爷爷不会知道的。”周霁看了他哥一眼，“他不也天天来陪爷爷下棋。”
周琛脸色一变。
良久，他才满是无奈地开口：“我没让他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看他并不这么认为。”
“你……”周琛被怼到心烦，“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总之，这事要是被爷爷知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还有，亭溪是个好孩子，你别把人吓着了。”
“我有分寸。”
“行，我回去上班了，你把这地上烟头扫一下。”
周霁回到病房，亭溪鼻子十分灵敏地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你去抽烟了？”
周霁身形一顿，往后退了一步：“周琛抽的。”
“没事。”看见他的动作，亭溪无奈笑了下，“我不讨厌烟味，就是随口一问，你陪我这跑来跑去的，坐下歇会儿吧。”
亭溪没问周琛单独找他说了什么。
人家亲兄弟两个，说点悄悄话不是很正常，他有分寸。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闻着有些反胃。
亭溪又待了会儿，实在难受的不行：“我出去透口气。”
“嗯，手机带着，小姨醒了我给你发消息。”周霁把刚刚从家里拿的手机递给他。
“行，谢了。”
亭溪走到医院楼下，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了下来。
他承认，听到关小雨出事的消息时，他慌的不行，立刻就想到上一世，在他出事后，关小雨并未来找自己。
如果，她是没办法来了呢？
头往后仰，靠在椅子上。
刚重生时，他有预想过，或许上一世，关小雨在他跟亭志海走后，就彻底对他断了念想，以至于后来自己腿被打断，被抛弃，也都漠不关心。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却让他推翻了这个猜想。
一阵风吹过，有些冷。
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忽然，他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个身影，和上一世打断他腿的人十分像！
他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步追了上去。
但天太黑了，再加上就算是晚上，医院里走动的人依旧很多，他把人跟丢了。
“亭溪？你怎么在这？”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