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咳！”门外传来一道咳嗽声，张青端着牛奶一脸无语地站在那，“你们俩是不把我当外人，还是不把我当人啊？能不能关门？！”
亭溪立马放下杯子，轻轻推了下周霁，顺便摸了把腹肌。
张青一脸没眼看。
还顺便把他当瞎子了。
周霁站起身，神色坦然。
只有在他身后的亭溪才看得见，他红透的耳根。
装得还挺像。
亭溪从他背后探出一颗脑袋来：“张青叔，有事吗？”
“喏，你小姨吩咐的，让你喝一杯牛奶，还有，十二点之前一定要睡觉！”张青虽然说着，但却并未走进卧室，只是一直站在门口，虽然这俩小朋友不怎么“尊老”，但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周霁走过去把牛奶拿过来。
张青又说：“没你的份啊，上一个让我给他泡牛奶的还是我姐的儿子。”
“没事，我不爱喝牛奶。”周霁说，“谢谢张青叔。”
周霁这么客气，反倒让张青有些心虚了。
其实他是泡了两杯的，结果自己和忙着和关小雨说话聊天，把其中一杯给喝了，恰巧家里就剩这么两袋奶粉了。
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周霁这次没忘关门了，顺手将门带上。
“喝吧，喝完就睡觉。”周霁把牛奶递给他。
“我还有题没做完呢。”亭溪还想再挣扎一下。
“题放在那又不会过期，明天再做。”
亭溪喝着牛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周霁身上，而周霁，正盯着他的床看。
“我又不在床上，你看着它干嘛？”
周霁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着那窝成一团的被子说：“你刚刚是和它打了一架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亭溪才想起来这事，他快半个月没回家，准备换一套新的床单被套，以前也不是没弄过，但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个瘸腿男人的影响，越急躁就越套不好，越套不好就越急躁，确实跟打了一架没区别。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下巴一抬：“对啊，怎样？”
“不怎么样。”周霁被他气笑了。
接着，他挽起袖子，开始处理这窝成一团的被子。
亭溪则愉快地继续喝着牛奶，又想到了刚刚未完成的对话。
其实，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题上了。
从周霁来的那一刻。
刚刚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亭溪就已经察觉到周霁的异样了，要么是老爷子的事，要么……但既然老爷子还能让他来，那就不是他的事。
“你，怎么过来的？”亭溪突然问道。
周霁手上动作没停，直接回答道：“周琛送我来的。”
没一会儿，他发现亭溪依旧一直盯着自己，像是不满意他刚刚的回答。
他把弄好的被子铺平在床上，转身看着亭溪，眉梢一挑：“还想问什么？”
亭溪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摇摇头：“我不问，我要你自己说。”
“猜你的心思啊。”周霁突然凑近，对着亭溪的嘴角又亲了一口，“这可比物理最后一道大题难多了。”
第一次撩拨，亭溪还能忍。
但这要是再来一次，他要是还忍，那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吗？！
他拽着周霁的衣领，将他拉至鼻尖相抵的距离，轻笑一声，气息拂过周霁还未闭合的嘴唇，“解开难题，这不是你周大学霸最擅长的事吗？”说完，便仰头吻了上去。
带着一丝牛奶的甜蜜，又夹着一丝挑衅，还有一点明明对方心里有事却不告诉自己的愤怒，还有一点，他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
分开后，亭溪没看周宇岩污霁的眼睛，将滚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两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周霁的手轻抚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平复呼吸。
“怎么办？”闷闷的声音传来。
“什么怎么办？”
“打个啵儿给打emo了，我是不是真的不太正常啊。”
周霁实在没忍住，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亭溪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笑屁啊！你赶紧给我如实招来！刚刚跟我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你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你诚实一点，我不生气。”
周霁抓住他乱摸的手，学着他的话说：“你下次想问什么就问，诚实一点，我不生气。”
“哼。”
“那是我妈。”
亭溪都已经想好待会儿要怎么惩罚他了，结果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个答案，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
他眨了眨眼。
傻眼了。
“哦。”亭溪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霁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她很久没回来了。”
“哦……阿姨她，挺好的吧？”
“挺好的，不过……”周霁抬头看向亭溪的眼睛，“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道歉？道什么歉？她骂我了？”亭溪原本只是开玩笑地随口一说，没想到周霁竟然沉默了，他默认了！“真骂我了？”
亭溪吓得从他腿上站起来：“不应该啊，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吧，我的坏名声已经传到海外了吗？”
周霁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回腿上，无奈叹气道：“你能不能别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我总不能从一个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身上找原因吧。”亭溪声音有些闷，他其实也有些郁闷，毕竟，谁也不想被男朋友的家人讨厌。
“是我的原因。”周霁亲了亲他的嘴角，“是我没处理好，所以，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亭溪脑子突然一下转不过来，“怎么就说到这了？”
周霁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吓她一下。”
亭溪还没做好决定，就被催促着去刷牙：“快十二点了。”
亭溪边刷牙边口齿不清地问他：“你今晚睡哪？”
“我不睡。”周霁拿起亭溪刚刚做的物理题看了起来。
“我——”
“我忍不住。”亭溪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周霁打断。
得到满意的回答，亭溪这才转身进去漱口。
漱完口出来，他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周霁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书桌上一盏小台灯，柔和的光线，寂静的房间，温暖又舒适的床，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这一切，都让亭溪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没一会儿，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无梦。
以至于亭溪早上醒来，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伸手，做了自己想做但一直都不敢做的事——
抵着周霁的脸，做鬼脸！
啧。
怎么长得好看的人，脸做鬼脸都这么好看啊，没意思。
亭溪正准备收回手，眼前这人突然睁开了眼。
他心里猛地一惊。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梦里呢，有什么可怕。
刚刚做鬼脸没有效果，肯定是因为他闭着眼，这下睁着眼再做一次，肯定——
“嘶！”亭溪吃痛地收回手，抬眼瞪了过去，“你怎么在我梦里还咬人呢？”
等下！
不对！
会疼！
这不是梦……
“周霁！”亭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但周霁明显快他一步，直接把人捞进了怀里，带着还没睡醒的沙哑嗓音说道：“闹什么？再睡会。”
被这么一吓亭溪哪还有睡意，他拍拍周霁的手，说：“你昨晚不是说不睡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有钢铁般的意志，不困呢。”
周霁缓缓睁开眼，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才开口：“你昨晚梦游了，抱着我不撒手，非得让我陪你睡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亭溪翻过身，“你这是危言耸听！我昨晚睡得可香了，连梦都没做，怎么可能梦游？我看，分明就是你想上我的床，我暖呼呼的大床！”
亭溪拿手指尖戳着周霁的肩膀。
看他说话的样子，才像是没睡醒的那个。
周霁没忍住，抱着他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起吧，把昨晚没做完的题做了。”
“……刚亲完就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过分!”
而在周霁又要凑过来时，亭溪立刻从他怀里爬起来，飞速下床，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看起了题。
下一秒，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亭溪，你怎么还没起？”开门的人是关小雨，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小姨？你不是说最近两天都不回来了吗？”亭溪转过来看着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哦对了，周霁那小子呢？我听张青说他也来了，昨晚没在这睡吧？”
还在被窝里的周霁沉默不语，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屋子里多了个人，关小雨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和周霁四目相对的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还是该气了。
这时，出门买早饭的张青总算回来了，他看到关小雨，立刻放下手里的早餐，走过去，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客厅：“小雨啊，这两天你辛苦了，昨晚熬了个通宵，今早又着急忙慌地赶回来，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餐吧？正好，我偏偏就买了你最喜欢的几样，还得是咱俩，心有灵犀。”
关小雨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用你这张脸说这么恶心的话？这张脸跟着你的嘴，也是受罪。”
张青撩了下头发：“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
“赶紧的，别废话了，快跟我说说情况。”说完，她又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了一句：“赶快洗脸刷牙，出来吃早饭了！”
张青仔细观察着关小雨的表情：“我发现，你好像没生气诶。”
“我生什么气？”关小雨一口一个小笼包。
“他俩啊，你刚刚没看见啊？”
关小雨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我生什么气？”
这一遍，张青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也是，周霁这小孩要外貌有外貌，成绩还优秀，情绪也稳定，最重要的是，对咱们家小亭溪那是真不错，是得偷着乐。”
关小雨一个大包砸了过去：“谁跟你‘咱们家’，别乱攀关系，赶紧说说情况。”
等亭溪和周霁从卧室出来，关小雨又已经走了。
张青正在厨房给两人打豆浆，见他们出来，说道：“待会儿我要去店里一趟，你们两个……”
“我要去图书馆。”亭溪说。
张青刚想说不行，周霁又说：“我和他一起。”
“行吧，但你们得给我保证，千万千万不能擅自行动，要是遇到可疑的人，第一时间电话打给我，或者你小姨，知道了吗？”
“知道了。”
张青把两杯豆浆放桌子上：“行，那我走了啊。”
“张青叔再见。”
等门一关，亭溪就忍不住感慨：“张青叔也算是一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了。”
“你喜欢？”周霁垂眸，声音有些低。
“……”亭溪轻轻踹了他一脚，“你能不能别什么醋都吃？而且你演戏演得也不真一点儿，谁家吃醋像你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亭溪刚开口就停住了，看着周霁，眯起眼睛，“我发现你最近心眼越来越多了啊，你该不会真的看了时星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没看。”周霁喝了口豆浆，浅皱了下眉，抬头说：“你看了？”
“我……我当然没看。”亭溪心虚地撇开脸，“赶紧吃吧，今天真的要好好学习了。”
两人出门时，雪正好停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小区里年味还是挺浓的，物业还给路旁的树都挂上了红灯笼。图书馆也没多少人，两人挑了个靠窗刚好能晒到太阳的位置。
亭溪拿出试卷，靠在椅子上冥想了会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昨晚没解决的那道题，周霁也在路上给他弄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大学霸在的缘故，他今天刷题简直顺利得令人不敢置信，好些以前不怎么熟练的题型，今天也能顺利地一遍就做出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周霁掐着点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该吃饭了。”
“行，刚好我也饿了。”
过年有一点不好就是，他常吃的几家餐馆都关门了，两个人在街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麻辣烫店。
“老板，过年了也不回家啊？”亭溪自来熟地问道。
“我家就住这附近，孩子今年也都不回来，这年过不过的，也就无所谓了，要吃点什么，随便看看，放心，不新鲜的食材我都撤掉了。”
“好嘞。”
正挑着东西，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板，你家麻辣烫能打包吗？”
亭溪动作一顿，这声音？
“哥！你怎么也在这？！”
没等亭溪转身，亭泽就已经认出他来，兴奋地凑上来：“周霁哥也在呀，你们是一起出来玩的？不对，按照我哥的性子，肯定是去图书馆学习了吧？”
“废话真多。”亭溪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把挑好的食材递给老板，找了个位子坐下。
亭泽也跟着坐了过来。
他本想坐亭溪旁边，结果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上，就被瞪了一眼。
他讪笑一声：“我坐对面。”
没一会儿，周霁也过来了，他看着面前明显成熟不少的亭泽，问道：“你有事？”
“我？没事啊，就是在这看到你们，打个招呼嘛。”
亭溪兴致缺缺地低头玩着手机。
亭泽知道自己不讨喜，但他也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想亲近亭溪的心，即便被冷淡对待，也依旧傻笑着，还和周霁聊了起来。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周霁只是偶尔回应一个单音节。
突然，亭溪身体猛地一震。
“怎么了？”坐他旁边的周霁立刻问道。
“出来了。”亭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个瘸腿男人的正脸。”
照片是张青发给他的。
他双指滑动屏幕，将那张并不算清晰的照片放大——
正是前世将他腿打断的人！
“真的是他……”亭溪呢喃道。
“你认识？”周霁蹙起眉。
但亭溪却突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什么照片啊？”亭泽撅起屁股，好奇地望了过去，但在看见照片的那一刹那，他却浑身一震，脸上惊讶的表情丝毫不比亭溪少。
“亭泽，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亭溪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我……”亭泽也有些慌了，眼神闪躲。
周霁盯着他，立马说道：“这人犯了事，警方正在找他，如果你认识，最好还是说出来。”
“我……不认识。”亭泽声音小了下去，“但是，我见过。”
第62章
“那天我放学放得早，到家也比平时早点，刚出电梯就听到家里有男人的声音，门也没关紧，我就凑过去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亭泽指了指手机里的照片，“就看到这个男人在跟我妈吵架，但是我当时太紧张了，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再然后，这个男人说要去找亭志海，我当时吓得躲在楼道里，之后就没再见过这个人了。”
“他要找亭志海？”亭溪皱了皱眉，“他难道不知道亭志海已经死了吗？”
“我也纳闷呢。”亭泽小声说，“但回家之后我看我妈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没敢再问了，不过，他犯了什么事啊？警察为什么要抓他啊？他该不会是杀人了吧？”
“你别乱说。”亭溪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杨琴认识，又问亭泽道：“你妈今天在家吗？”
“在呢，她懒得做饭，这不，让我出来随便买点，哥，你要跟我一起回家问问她吗？”
“嗯。”亭溪点头，这件事他必须弄清楚。
“行，那等你们吃完一起回去。”
“不，现在就回去。”亭溪抬头对老板说：“老板，我们待会儿再回来吃。”
“啊？你们要多久啊？要是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很快就回来。”
而亭泽连自己打包的那份都没来得及带走，就被亭溪拽着出门了。
周霁走在他旁边，握了握他的手腕：“别着急。”
亭泽也看出亭溪情绪的不对劲，也不再插科打诨，加快脚步。
经过小区门口时，亭泽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家不是在这边吗？”亭溪问他。
“那套房子我妈早就卖了，亭志海在确诊尿毒症之后，消沉了一阵，每天赌博，欠了不少钱，我妈把房子卖了，钱还了，就在旁边的小区买了一套小的，够我们两个人住就行。”
“这事，她怎么没说？”
“你都没要亭志海留下的钱，那他留下的账还能让你还吗？”
其实，亭志海不仅赌钱，还买了许多保健品，中药材，几万块钱一瓶的“神药”，里面装的其实就是维生素，钱不够了就借网贷，那套房子卖了之后，还完这些债，就不剩多少钱了。
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杨琴自丛经历过那件事后，不再用极端的方式控制亭泽，反而拉进了母子俩的距离。亭泽虽然从一中退学了，但他也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自己找了个补习班补习落下的知识。
亭志海买的房子是个环境不错的商品房，但一条马路之隔，就是一片破旧不堪的老房子。
“嘿嘿，其实你们别看这地方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住着还挺舒服的，我妈捡漏了一个一楼带着院子的房子，可漂亮了，我妈还说，等过了冬，就可以弄些土和废料回来，到时候左边种菜，右边种花。”
亭溪也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杨琴阿姨确实很会弄这些。”
“到了。”亭泽边拿钥匙开门边喊：“妈，哥来了！他有点事想问你。”
只是几秒过去了，屋内却并未有人回应。
“难不成又出门溜达去了？”
亭泽掏出手机，给杨琴打电话，没想到，几秒钟之后，电话铃声竟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似乎传来什么动静，拧开门锁——
“唔！”
屋外，亭溪和周霁也没急着进去。
虽然他现在非常想弄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
“周霁。”
“嗯？”
“我有点紧张。”亭溪搓了搓手，还是有些冷，顺势就塞进了周霁的口袋里，暖呼呼的。
周霁也把手塞了回去，包着他冰凉的手。
“别紧张，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先告诉张青叔，等问出那人的消息，也好尽快把人找到。”
“嗯，你说得对。”
然而，亭溪刚拿出手机，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虽然没标注姓名，但他记得，这是亭泽的手机号。
亭溪看了眼面前的屋子，忍不住皱起了眉：“他有毛病吧？这么近还打什么电话？”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接通了：“喂？”
……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亭泽跪在地上，而他的手机，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拿在手上。
男人拿刀抵着他的脖子，用眼神示意让他说话。
而这个男人，正是亭溪要找的。
如果……如果叫亭溪进来的话，他肯定会有危险。
但……
亭泽看了眼角落里倒在血泊中的杨琴，她已经昏过去了，生死未卜。
“喂，亭溪，是我，对，我妈在家呢，你直接进来吧。”
不给亭泽再说一个字的机会，男人直接把电话掐断，眼神凶狠地盯着门，仿佛只要亭溪一露头，他手上的那把刀就会砍过去。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亭泽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男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孬！和你那个爸一样孬！”
“亭志海才不是我爸！”亭泽崩溃道：“你如果跟他有仇，你直接去找他好了，找我们干什么？”
“闭嘴！”男人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要不是琴琴的儿子，我早把你也一起弄死了！待会儿别说话，要是发出一点动静，我可不敢保证我这到会不会偏！”
亭泽害怕地闭上眼。
此刻，他只能祈祷。
屋外，亭溪只觉得这通电话有点莫名其妙：“他怎么又突然犯病？”
他边走边吐槽着。
然而，进了屋之后，却一个人的身影都没见到。
“亭泽？”
“我在这呢，在卧室！”
声音是从走道最里边儿那间房传出来的。
亭溪刚一扭头，就看见周霁手上已经拿好了扫帚，朝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默契。
两人缓步走着，但步伐保持一致，只能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
亭溪在传出声音的卧室门口停下，敲了敲门：“我不就是劝你回学校继续读书吗？你至于这么躲着我吗？而且，这是你妈卧室吧，我进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亭泽的声音明显大了点，“反正我妈又不在家，你进来吧。”
亭溪抬头和周霁对视了一眼，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深呼吸一口，慢慢拧开了房门。
房间里窗帘被拉得死死的，没透一点光。
亭溪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
“怎么不开灯？”
“你……你先进来，我有话告诉你。”
“行吧。”亭溪假装妥协，边脱外套边走进去。
就在他快走到床边时，角落里的亭泽突然大喊一声：“亭溪！跑！”
刹那间，亭溪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刮过，下一秒，屋里便响起了一声惨叫！
亭溪立刻跑到床头打开了卧室的灯。
灯亮起的瞬间，躺在地上的男人也已经爬了起来，面容狰狞，手里的刀直直地朝亭溪砍了过来。
亭溪正欲拿手里的衣服挡一下，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替他挡刀的，竟然是亭泽！
亭溪一把将他推开，和周霁一起把已经丧失理智的男人按倒在地。
“你没事吧？”
亭泽双眼紧闭，听见亭溪的话，才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挨刀的地方。
嗯？怎么没血？
他睁开眼，发现肩膀那处竟然只被划破了羽绒服，立马又傻笑起来：“没事！我没事！我没死！”
亭溪也是松了一口气：“傻逼吧你！”
那瘸腿男人还在挣扎，周霁冷脸将他胳膊用力一拧，男人立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而杨琴，也因为这声惨叫缓缓醒了过来。
“小泽……小泽……”她虚弱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妈！妈！我在这呢！”亭泽立马爬到她身边，眼泪都急出来了，“妈，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
“妈没事，别哭了。”
杨琴在亭泽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刚想让亭泽快逃，就看到被两人压在地上的男人，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卜建明！你还要点脸吗？我早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你不是要去找亭志海吗？那你就去找他啊！”
“你骗我！他都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一切都放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放下？”卜建明冷笑一声，阴狠的眼神落在亭溪身上，“亭志海死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他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死了都不得安生！”
操！
特么的还真是因为亭志海！
亭溪一直都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终于明朗了。
那个老东西就算死了都还得给自己找事！
这时，门外传来张青和关小雨的声音。
“亭溪？周霁？你们在哪？”
“小姨，张青叔，在卧室！”亭溪朝外面喊了一声，卜建明一听有人来了，立刻拼命挣扎，但被两个人压制，他根本动弹不得。
很快，关小雨和张青带着几名警察就闯了进来，立刻把卜建明铐起来带走。
关小雨看见地上有血，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亭溪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受伤：“小姨，这不是我的血，受伤的是杨琴阿姨。”
关小雨早在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杨琴，但她心里终究是过不去那道坎，拎着亭溪就出去了，顺带还叫走了周霁，但也叮嘱了同事照顾好里面的人。
张青跟着他们来到院子里，一起等着关小雨训话。
“说说吧，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别乱跑了？还学会逞英雄出来抓贼了是吧？你有证吗？”
“小姨，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亭溪立刻躲到周霁后面，“我们是无意中出来，又无意中碰见了亭泽，又无意中被他看见了那个人的照片，巧了！亭泽说他见过这个人，我们就……”
关小雨还是铁青着脸，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这顿解释而放松下来。
“小姨，”周霁忽然开口：“小姨，这事说起来还要怪亭溪的父亲。”
“亭志海？”关小雨皱起眉，“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根据刚刚那个人自己亲口所说，他原本是打算找亭志海报仇，但在得知亭志海已经死了之后，就把报复的目标转向了亭溪。”
“还有这种事？”关小雨烦躁地抽了根烟，并挥手安排道：“张青，你先带他俩回去，我回警局去。”
“好哦。”张青虽然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也休息会吧，瞧你那眼袋，都快掉地上了，今天大年三十，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赶紧滚蛋！”
“唉，你小姨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张青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先去图书馆收拾东西吧，我带你们回家。”
“辛苦了，张青叔。”
“不辛苦。”张青顿了下，露出个不要钱的笑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肉麻。”亭溪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但回去的路上，亭溪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亭志海死了，那个打断他腿的男人也抓到了，重来一世，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并且抓住了身边这个人。
张青把两人放到楼下就开车走了。
一进门，亭溪扔下书包，转身就扑进了周霁的怀里。
周霁没说话，只用更大的力气将他抱紧。
不知过了多久，亭溪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过得可惨了，别人骗，腿还断了，冬天只能窝在出租屋里啃窝窝头……”
“我在哪？”
“你……”亭溪眨了眨眼睛，鼻子泛酸，眼眶顿时湿润起来，“你比我还惨，可能早就死了。”
“那就好。”
亭溪笑了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外面放起了烟花，亭溪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他从周霁怀里爬起来：“不对啊，我们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去放烟花的吗？”
周霁眨了下眼。
亭溪愣了下，立马揶揄笑道：“你也忘记了对不对？行啊，没想到还有我们周大学霸也记不起事来的一天，不过现在开车去海边还来不来得及了？”
“来得及。”周霁立马坐起来。
亭溪也兴奋地开始穿衣服。
然而，两人准备出发时，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了三个人。
“小亭溪，新年快乐！”
“爷爷？”
周爷爷手里拎着一大袋的零食，脸上的笑容却在看见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后，慢慢凝固。
第63章
客厅已经安静了五分钟，这五分钟，亭溪就像是过了五个小时那般漫长。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亭溪想过被发现后会是怎样，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发现。
“爷爷……”
“让你说话了吗？”
周霁刚开口，就被老爷子给堵了回去。
一旁的周琛也是眼皮一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对周霁这么严肃，不过也正常，毕竟，这次的事可不是小事。
他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发消息。
不一会儿，坐在旁边单人沙发的邱玲手机就亮了起来。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邱玲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都怪你，让你通知你弟弟，你通知到哪去了？】
这事周琛还真挺无辜的，刚得知爷爷要过来他就给周霁打电话了，但谁能想到这小子手机关机，电话根本就没打通。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凝固，周琛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毯上，哭嚎一声：“爷爷！”
亭溪眼疾手快，扔了个抱枕在他膝盖底下。
周琛假哭的实在太明显，还抽空朝亭溪比了个赞。
老爷子跺了下拐杖：“你们俩当我瞎啊？”
周琛往前蛄蛹了两步，抱着老爷子的腿继续哭：“爷爷，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带了个不好的头，是我给小霁带来坏的影响，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你还有脸说！”老爷子这下是真气得不轻，一拐杖打到周琛肩膀上，指着他的鼻子骂，“要不是你，你弟弟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爷爷！”周霁跪在周琛旁边，亭溪也立马跟着跪下。
“不怪我哥，跟他没关系。”
“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我吗？还是你爸？因为你爸是个神经病！所以我们全家人都是神经病！！！”
儿子周恒一直是老爷子心里的一根刺，他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干过亏心事，对这个儿子也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妻子去世之前，他也保证过，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可没想到……
“爸！”一旁的邱玲终于开口，她走到老爷子跟前，半蹲下来，紧紧握住老爷子手，红着眼眶说，“不是这样的爸，周恒那个混蛋……他是神经病没错，但孩子不是，喜欢一个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是错。”
“是我的错……”老爷子一字一顿，字字咬牙，“都、是、我、的、错！”
“爷爷……”亭溪有些无措地喊了他一声。
“别叫我爷爷！”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在看见亭溪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后，又不忍地撇开视线，“我不是你爷爷。”
亭溪仿佛浑身坠入冰窖，视线逐渐模糊，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亭溪！”周霁握紧他冰冷的手，又担心再次刺激到老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沉着声音说：“周霁，如果你不想看我死在大年三十，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爷爷……”
“让他选！！！”
亭溪这个时候才逐渐缓过来，他把手从周霁手心抽出来：“周霁，你回去吧。”声音低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周霁有没有听见。
“等我。”周霁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便跟着老爷子离开了。
亭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
直到张青和关小雨回来，看见他这般，立刻把他扶起来放到沙发上。
亭溪腿已经麻了，声音也哑得不像话：“小姨，你回来啦。”
关小雨满眼心疼：“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一起吃年夜饭的吗？”
“这你还看不出吗？”张青指了指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礼品，“是不是周霁的家人来了？”
“嗯。”亭溪麻木地点了点头。
“被发现了？是……周老爷子吗？”关小雨小心翼翼地问着。
亭溪没敢再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要哭了似的，看得关小雨心疼死了，伸手碰碰他的头发，声音都轻柔了许多：“乖，没事的，等明天我去跟老爷子说。”
“不要小姨！”亭溪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带着哭腔，“不要去……周爷爷他身体不好……”
“好好好，我不去，不去。”关小雨怕他急到哪，连忙向他保证。
一旁的张青也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发生得确实比较突然，周老爷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先各自冷静一下吧，等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好好跟老爷子说一说。”
关小雨也点头表示赞同：“小溪，先吃点东西吧，好不好？你张青叔特地打包回来的，他夸得天花乱坠，说肯定好吃，我们尝尝，要是不好吃……”关小雨给张青使着眼色。
“要是不好吃，我明天就不来你家拜年了！”张青胡乱接着话。
关小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亭溪却只是摇了摇头：“小姨，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吃吧。”
闻言，关小雨也只好同意。
亭溪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可怕的是，房间里还留有周霁身上的青柠香味，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大年初三这天，沈飞飞和林叙阳一起过来了。
关小雨这三天几本都在家，如果有事要出门，也会把张青叫来，她不担心亭溪会做傻事，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他。
“小姨好。”沈飞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就嘴甜地喊了声，“亭溪在家吗？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他发消息一直不回，我们也是担心他背着我们偷偷学习，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你是该担心了，上学期期末考试，你这个千年老二都掉到第三了。”林叙阳在旁边打趣。
看见他俩，关小雨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她指了指卧室，说：“亭溪在里面呢，只不过……他心情可能不怎么好。”
“心情不好？”沈飞飞满脸疑惑，“考第二还心情不好啊？他该不会真的要把周霁拉下来吧？”
此时，林叙阳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捂住沈飞飞的嘴，对关小雨笑了下：“他就喜欢瞎说，那我们俩现在，能进去吗？”
“进去吧，陪他说说话也好，说不定，能让他高兴点。”关小雨知道他们几个关系好，也就自作主张让他们进来了。
沈飞飞和林叙阳把东西放下，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
沈飞飞清了清嗓子，才抬手敲门：“亭溪，我们进来咯？”
里面没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很黑，大白天的窗帘也拉着，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个人。
林叙阳怕开灯会刺眼，就走到书桌旁，开了一盏小台灯。
这时，躺在床上的亭溪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是这两人，哑着嗓音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自丛放假就跟人间蒸发一样，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还以为你跟周霁俩人私奔了呢。”沈飞飞发泄完怨气，又深深叹了口气，“你跟周霁俩，咋回事？”
亭溪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
沈飞飞顺手递过去一杯温水。
他喝了大半，嗓子稍微好了一点，但依旧沙哑：“没什么。”
“没什么你整这个死样子，当我是徐浩岩那啥子呢？”
“我……”亭溪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被家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这听起来好像也不怎么严重，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亭溪不知道，他只是害怕，害怕再次失去。
林叙阳皱了皱眉，沉声道：“是不是，被周爷爷看见了。”
亭溪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飞飞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你们……被棒打鸳鸯了？周霁呢？他就没有再来找过你？也没发过消息打过电话？”
“周霁能不能拿到手机还不一定呢。”林叙阳说。
“有道理。”沈飞飞跪坐在床边的小抱枕上，握着亭溪的手，“亭溪，你要是想见他，我们陪你一起去，哪怕让你踩着我俩的尸体！”
亭溪却只是摇摇头：“我不想见他。”
这可让沈飞飞更摸不准头脑了。
林叙阳走过去，把他的手拽回来，说：“现在见面能解决问题吗？老爷子最近几年的身体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要真因为他俩这事，让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这能成为他俩一辈子的刺。”
沈飞飞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后，就和父母出了柜，那二位虽然也是有点惊讶，但也很快接受了，他倒确实没经历过这样的难题。
“可是，”他拖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老爷子不像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啊。”
“情况有点复杂。”亭溪一时也没法解释。
“好吧。”沈飞飞也就没有追问。
这时，关小雨站在门口敲了两下：“小溪，既然你朋友来了，中午就不吃外卖了，我们去张青那吃，怎么样？”
关小雨提出这个建议也是希望亭溪能出门走一走，这几天，他几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开灯，也不开窗，每天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再这么下去，人肯定得闷坏。
沈飞飞立马摇晃着他的手臂：“对呀，出去吃吧，而且今天外面天气可好了，太阳好大，我单穿毛衣都不冷，对了，给你看我的新毛衣，怎么样，可不可爱？”
亭溪眼神扫过去，灰白的针织毛衣，胸前勾了只黑色的小狗，但看针脚，怎么也不像是正经人勾出来的。
“这什么东西？”
“这是——”
“林叙阳给我织的。”沈飞飞抢话道。
亭溪忍无可忍，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扔他脸上：“沈飞飞你还有没有点人性！这个时候了还在我跟前秀恩爱！”
沈飞飞抱着枕头傻乐：“对嘛对嘛，骂人就得这么中气十足的才行。”
亭溪真是被气笑了。
他看了两人一眼，又转向门口满眼担心的关小雨，无奈笑道：“谢了。”-
“爸，您多少吃点吧。”邱玲原本不想再回到这间房子，奈何发生了这档子事。
从那晚回来，周霁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吃饭，这老爷子就陪着，他孙子不吃，他自己就不吃。
老爷子脸撇过去，不看她。
邱玲叹了口气，继续劝道：“爸，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跟一个孩子比绝食啊，他一个大男孩，饿几天就饿几天，您这身体，哪能少吃一顿呢？”
“怎么？我就快老死了？”老爷子倔脾气也上来了，也不怕忌讳，什么话都说出来。
邱玲赶紧“呸呸呸”了三声：“什么死不死的，您又开始说胡话了，爸，真不是我说你，你这白天不吃，晚上偷偷吃芝麻糕，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在问她是什么知道的。
邱玲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不然您以为周琛给您送的那些吃的是从哪来的呀？”
老爷子也深深叹了口气：“那小霁他……”
“他也吃了，不过吃的不多。”邱玲倒了杯茶递过去，“还是我硬逼着他吃的，爸，小霁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但这可不是小事，不是能由着他们孩子胡闹的小事！”老爷子捶胸叹气，又扭头问他这个苦命的儿媳妇，“你呢？你就这么接受了？”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邱玲理所当然道，“爸您还不知道吧，我新交的那个男朋友，他弟弟也是个同性恋，人家国外都合法领证了。”
老爷子沉默不语。
邱玲看他似是有所动摇，便又继续说道：“其实吧，一开始知道这个事的时候，我一时也很难接受。”
“先等一下。”老爷子抬手打断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邱玲难得有些心虚，眼神闪躲：“就……还挺早的。”
“合着你们就瞒我一个老头是吧？”老爷子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没人告诉我，我是自己发现的。”
“当年我出走国外，带走了小琛，心中一直对小霁有愧，我知道他不想见我，所以这些年我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当妈的，哪个不想念自己的儿子？”说着，邱玲的眼眶泛起了酸，“我有时候就会偷偷回国，偷偷看看他，我是个不称职的妈。”
“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但是那个孩子知道，我不知道他喜欢看什么书，那个孩子也知道，甚至……”邱玲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甚至连那些他从不跟我们说的痛苦，也都毫无保留地全告诉了他，爸，您也是过来人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窗外风雪声渐大，衬得屋内愈发地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才传来深深叹息：“阿玲，我活不久了，我就快要死了……”
这次，邱玲没再让他说避谶的话，只面露难过，低声回道：“爸，我知道了，我会和小霁说的。”-
谁都没有想到，开学后，消失的会是亭溪。
离开一中，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关小雨十分不解，但也尊重他的选择：“小溪，没人能替你决定你的人生，我只是希望，你是在深思熟虑之下做出的这个决定，而不是——一头脑热，为了谁去放弃自己的人生。”
“小姨，那你不也是为了我放弃升职的机会吗？”亭溪反问她。
关小雨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给你送饭的时候听见的。”亭溪眨了眨眼，挤出一个微笑，“这样不是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南城，既不耽误你上班，也不耽误我学习，我都在网上查好了，到时候去学习机构冲刺半年，回来说不定还能考个第一呢！”
关小雨还是没说话。
亭溪放下手里的东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小姨，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想伤害爷爷……”
他甚至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让周爷爷的病情加重，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只顾着享受眼前，明明应该考虑的事，却故意骗自己，以为不去想他，事情就不会发生。
关小雨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好，我们离开这。”
第64章
亭溪的消失，是猝不及防的，出人意料的，毕竟，这段时间他如此拼命地学习，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他和周霁，既是队友，也是对手。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个寒假过去，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一个就此消失，一个，则是愈发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毫无感情的。
比刚开学时还要冰冷。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开始学校里还有各种猜测和流言传出来，但在某一天突然全部消失。
只因一个用着亭溪头像的新注册的账号，在许久没人出没的学校论坛里，发了一条帖子——
【老子出去学习了，卷死你们。】
众人纷纷跑过去顶帖。
【1L：哈哈哈哈，真的是我溪哥吗？该不会是谁假装的吧。】
【2L：按照我的推测，这个说话的语气，有90%的可能是溪哥。】
【3L：那我再说一个点，没人发现这个头像的拍摄角度很诡异吗？】
【4L：是我眼瞎了吗？楼上细细说来。】
【5L：和溪哥同窗两年半，请问有谁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无奖竞猜一下吧，这张用来当头像的照片是谁拍的。#坏笑】
【6L：都让让，我先来猜，如此暧昧的角度，如此暧昧的眼神，那必然是出自“宿敌”之手，咳咳，具体名字就不提了，我惜命。】
【7L：楼上的你又嗑拉了，是“宿敌”是“妻子”是吧。】
[此贴已加精。]
[此贴已无法回复。]
好好好，还有谁敢再说两人不合！
再之后，又有人看到亭溪在一个很厉害的老师那补习，这才终于相信，这个卷王，是真的在卷。
而他们身边的周霁，学起来更是发了狠，忘了情，连带着整个一班的学习氛围都不一样了，林静不止一次被教导主任和副校长当面夸奖。
至于事件中心的两人……
其实，并没有人断绝他们来往，包括周老爷子，在那晚之后也没有再和周霁谈起此事，但两个人，却没再发一次短信，通一次电话。
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学习。
冬去春来，忽而又步入了盛夏。
一模二模三模，每场考试都有人欢喜有人忧。
周霁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并且把第二拉得越来越远；万年老二依旧是沈飞飞，徐浩岩也逐渐进入了班级前五，并且，这半年他竟然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猪瘾，瘦得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宇未岩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某个预定的轨迹一直向前。
没有人再提起亭溪……
那是不可能的。
“我靠！家人们出事了！出大事了！”沈飞飞在自己座位上，看着手机屏幕发出一阵惨叫。
而在“暗箱操作”之下，成为他同桌的徐浩岩立马跟上：“怎么了？怎么了？”
沈飞飞一脸生无可恋：“三模的试卷，亭溪竟然比我高十三分！十三分啊！”
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笑着说：“那岂不是就比周霁低两分？咱们这状元不会要易主了吧？”
“还得是亭溪，果然是卷王！”
只是，从始至终，最后排的那个人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沈飞飞坐回椅子上，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拍了张周霁的“丑照”，发了过去。
【fly：朋友，这人耳朵好像不太行。】
【TX：别瞎说，这么帅。】
【fly：……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不是我说你，当初一声不吭地跑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还以为……(沈飞飞瞄了一眼依旧埋头做题的人，继续打字)我还以为你俩分手了呢。】
分手？
他们从未分开过。
和海城仅相隔六十公里的南城，亭溪坐在海边，吹着夹杂湿咸气味的海风，减缓了入夏的燥热，还有……看到照片后，想立马见到那个人的冲动。
他关掉手机，抱着参考资料书转身离开。
再等等，很快，很快就能再见面。
—
亭溪所在的辅导机构在南城也算比较有名，像他这样的高三不在学校出来学的，也有不少，当然，大部分都是艺术生冲刺文化课。
关小雨过来后，升职加薪的速度很快，也没受到什么阻力，只是愈发的忙了，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亭溪也见怪不怪了，两个人发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彼此报平安。
“亭溪，你高考还要回海城吧？”
突然跑过来搭着他的肩的，是同一个机构的学生，对方是个学艺术的，听说已经过了三个电影学院的校考，名次还都不低，只要文化课没问题，他肯定有学上，但问题就是……他文化课不行。
甚至可以说，烂到令人发指。
亭溪把他手拍开，面无表情道：“嗯。”
秦杨看他这幅表情，反而愈发来劲：“诶要不高考之后我去海城玩两天吧，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
“没空。”亭溪说。
“都高考完了有什么没空的？”秦杨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从小娇生惯养，本就脾气不好，为数不多的好脸色可能都给亭溪了，“我说，咱俩当同学都大半年了吧，你怎么还当我是仇人呢？”
“没这么熟。”
秦杨：“……”
这人舔自己嘴唇一下会被毒死吧！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终于，进入了六月。
这也是亭溪离开海城后，第一次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没变。
包括海城一中，一班，第一名……
“亭溪，准考证还有其他资料都在这里了，你可得保管好。”
“嗯，我知道了，谢谢林老师。”亭溪收回视线，接过林静为他准备的东西。
林静看着跟前愈发沉稳的男孩，也是忍不住感慨，当初，她可是亲眼见证了这孩子，是如何从那样的家庭里挣脱出来，又经历了父亲去世，差点被坏人袭击这样的事，本以为就此能一路顺顺利利下去，没想到，还没等到开学，这孩子就申请要离开学校。
不过还好，他没放弃自己。
“我听沈飞飞说你这半年卷得很啊，怎么？真的想把周霁干下去？”林静故意问他。
亭溪笑了笑：“当然。”
“行！”林静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俩都是我学生，谁拿第一我都高兴！要不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亭溪摇了摇头：“不用了，等高考完之后再见吧，我怕他们看见我有压力。”
林静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行，卷王，高考之后，我请你们吃饭，最后一次考试了，都要拼尽全力，别给自己留遗憾。”
“不会了。”
关小雨留在这边的房子没卖也没租，张青还会时不时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得知他们今天回来，张青也早早从店里过来，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给两人接风洗尘。
“好久没回来了，想不想我这一口？”张青炫耀着自己的手艺。听说他前段时间参加了一个综艺，靠着那张脸小火了一把，现在每天都有好多人到他店里打卡，忙得他快脚不沾地。
“张青叔，其实你不用特意回来一趟的，这样挺耽误你生意的。”亭溪说。
“耽误什么？”张青笑着摆摆手，“当初要不是你劝我参加，哪还有这么好的生意？”
亭溪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上一世，他也算是吃了互联网的红利，才给自己赚够了学费和生活费，虽然最后也没用上。
关小雨也笑着说：“张青你现在很可以啊，我在网上可都刷到了，粉丝多得很，还有网红红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得了吧，我可受不起。”张青给她倒了杯饮料，“你不想结婚，难道我就想结婚了吗？我现在也是事业发展期呢，暂时不考虑。”
“哟哟哟，说你两句你还喘起来了。”
两人就这么在饭桌上互怼起来，亭溪也是见怪不怪了。
吃了饭，亭溪回到房间，还是按照高考的作息，找了一套数学卷子，计时做。
等他做完从房间里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在屋里转了一条圈才想起来找手机。
关小雨早给他留了消息，这两人竟然一起逛街去了。
亭溪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回来的时候帮自己带一个透明文件袋回来。
关小雨立马一个电话打过来：“卷子做完就歇歇了，下去散散步，跑两圈，微信步数开着，我会一直盯着你，一直！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小姨。”亭溪挂了电话，乖乖换上运动鞋，戴好帽子防晒，拎着瓶水就下楼了。
这个时间，小区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老人聚在一起，下棋，散步，聊天……
亭溪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周霁家楼下，又不自觉地抬头向上看，不用数，也知道在哪一层。
刚刚回一中的时候，亭溪刻意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没往那个熟悉的位置去看，但他应该……在认真做题吧。
亭溪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却不料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亭溪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已经迟了。
“亭溪？你回来了？”
朝他走过来的，是周琛，而他面前推着的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周老爷子。
对于这个老人，亭溪依旧是愧疚的。
他垂下眼，不敢看过去。
“周琛哥，我回来，参加高考。”
“嗯，也猜到了，今天刚回来的吗？去过学校了吗？”
“今天刚回来，也去过学校了。”
两人就这么机械式地一问一答，已然没了往日习惯插科打诨的氛围。
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亭溪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弯下腰，轻声对老爷子说道：“爷爷，我先回去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时，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小霁……是小霁吗？”
亭溪身形猛地一顿。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老人，又将目光投向周琛。
周琛眼眶也微微泛红，吸了下鼻子才说：“爷爷他，已经记不起很多人了。”
亭溪一直期望有一天，能得到周爷爷的原谅，可好像……已经等不到这一天了。
那他，还有意义吗。
亭溪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而就在他转身离开后不久，周爷爷那双已经浑浊不堪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一瞬：“刚刚那个好像不是小霁……”
周琛弯下腰，握着他的手，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爷爷，那是，小溪。”
“小溪啊……”周爷爷停顿了很久，“他是个好孩子。”
“是的爷爷，他是个好孩子。”
亭溪回到家时，关小雨和张青已经回来了，客厅的餐桌上堆了不少东西。
关小雨招呼着他过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要什么样的文件袋，就多买了几个，你挑个喜欢的，有奥特曼的，有喜羊羊的，有盗墓笔记的……”
“……”亭溪无奈扶额，“小姨，我要透明的就行，而且我是去高考，不是去漫展送物料。”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还好，关小雨没“丧心病狂”到全买那种花里胡哨的，亭溪从中挑了个纯透明的，关小雨倒是没说什么，反而美滋滋的把剩下的收进了自己房里。
亭溪有理由怀疑，这只是她自己想要的借口。
张青一到家就开始处理食材：“亭溪，晚上想吃什么？这几天最好吃清淡点，可别像你小姨，高考前一天非得要吃烧烤，结果到那天犯肠胃炎，差点没考好。”
被揭了老底的关小雨直接瞪了过去：“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考试那天下雨，还非得装x，跟个傻子一样在雨里头跑，最后一门考完直接被救护车送医院。”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亭溪刚刚的失落心情被稍微冲淡了些。
只剩两天了，现在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
亭溪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吃完饭后，又被关小雨拉着去楼下走了一圈。
高考前一天。
关小雨开车带亭溪去看了考场，他没被分到本校，但是离一中也不远，巧的是，他和沈飞飞在一个考场。
当然，两人在考场刚出来时就已经通过气了。
沈飞飞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那简直是望眼欲穿啊。
一看见亭溪，他高兴地差点跳起来，猛地挥手大喊道：“亭溪！这边！”
“去吧，我把车停前面，到时候你出来再给我打电话。”关小雨说。
“好。”
亭溪背着书包往校门口那边走。
沈飞飞就跟等不及了似的，直接朝他狂奔了过来，最后一跳，挂他身上——当然，他没敢。
沈飞飞看着好像没怎么变，但又好像哪都变了的亭溪，嘴角一撇，差点就要哭出来。
“停！”亭溪从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塞他嘴里，“考试之前先别哭。”
“为什么。”沈飞飞边嚼巧克力边问他。
“因为……”亭溪故意拖长尾音，“考完之后有你哭的。”
沈飞飞先是愣了下，随后大笑着扑上去锁他的喉：“好啊你，就这么自信能考过我？我最后这一段时间可是拼命学了的，林叙阳都说我学瘦了。”
“当谁没拼命似的，走吧，先进去看考场。”
“好。”
两人往考场里头走，偶尔还能碰见几个认识的同学，亭溪也都会停下来笑着打招呼。
当快走到教学楼时，沈飞飞捏了捏书包肩带，犹豫了下才开口：“亭溪，你回来之后，有没有见到周霁？”
“没。”亭溪摇头说。
“那你们……还打算复合吗？”
亭溪手都已经抬到他后脑勺了，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高考了，最后也只是轻轻弹了下他的耳朵：“瞎说什么呢？我不是都说过了，我们没分手。”
“行行行，我是不懂你们这玩的是什么paly，不过，周霁好不容易开始有了点人气，你走了之后，又……”
“行了，赶紧去看考场吧，你不是说还有个知识点没弄清楚吗？等看完考场我给你梳理一遍。”
亭溪打断了沈飞飞的话，但之后的时间，他却一直都在想着这句话。
两个人考场在一栋楼，但不在一层，亭溪在三楼，沈飞飞在四楼。
看完考场后才十点，两人便来到附近的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
当看到端上来的咖啡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半年前，他们都不喜欢咖啡。
没想到半年后，第一选择竟然也都是咖啡。
“唉。”沈飞飞深深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刚升高中的时候，还是个习惯摆烂的快乐小男孩，没想到后来遇到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卷，都把我给卷起来了，可怜我本来是只无忧无虑的小咸鱼。”
“呵呵，你就装吧。”亭溪早就看穿他，“也不知道是谁高一的时候，有次月考没考过我，偷偷在楼梯后面哭鼻子。”
“！”沈飞飞一口咖啡差点呛到，“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
“看见了。”亭溪眯着眼笑了起来，“不止我，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哦。”
“谁？！”
亭溪刚想说话，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来，便抬了下下巴：“喏，人来了。”
沈飞飞猛地转身。
来人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心灵感应察觉到我来了？”
沈飞飞拍开他的手，气鼓鼓地问他：“林叙阳，高一月考那次，你看见我哭了是不是？”
林叙阳先是一怔，随后挑眉看向亭溪：“卖我？”
亭溪唇角微勾，耸了耸肩：“谁知道你都把人骗到手了还没跟他说。”
林叙阳拉开沈飞飞旁边的椅子坐下，拍拍他的脑袋进行安抚：“是看见了，哭得挺漂亮的。”
“什么呀！”沈飞飞也是很好哄的，一句话气就消了大半，但还是小声咕囔道：“现在说的是这个吗？你别转移话题好不好。”
林叙阳无奈一笑，举起双手投降：“我是真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瞒你任何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亭溪端起咖啡撇过头去，唉，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等他俩悄悄话讲完了，亭溪的咖啡也差不多喝完了，他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递过去：“你要问的那一节我折好了，回去自己看，我先回家了。”
“这就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
“不了，我……”亭溪顿了下，“先回去了。”
“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亭溪刚离开咖啡店，沈飞飞就迫不及待给某人通风报信，林叙阳却只是盯着咖啡店里某个角落，笑而不语。
这两人谈个恋爱要把沈飞飞累死。
而亭溪，在出门拐了个弯之后，在一辆车旁边停下。
车窗落下，女人笑着朝他打招呼：“亭溪，好久不见，上来坐坐？”
亭溪反而后退了两步：“邱阿姨，我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应该不太好，还是等高考之后吧，我怕会影响我考试心情。”
“好吧。”邱玲挑眉一笑，“那祝你考试顺利，回头再见。”
“阿姨再见。”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车流里，亭溪才长舒了一口气。
严格意义上来说，邱玲不是坏人，但，当初要求两人分开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总归还是有些……难过。
考试这天，亭溪难得有些失眠，早上四点多就醒了，检查了一遍准考证身份证，把古诗词和文言文复习了一遍，又看了几篇优秀作文，才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亭溪，你起了吗？”
“嗯，起了。”
“那你先洗漱，我给你弄早饭，时间充裕，我们不着急。”
许是担心亭溪紧张，平常风风火火的关小雨，在今天说话都温声细语了起来。
早饭简简单单吃了点，关小雨开车把亭溪送到考场，担心堵车，还做了planB，让张青骑摩托在后面跟着，虽然亭溪没用上，但是却给别人用上了。路上碰见一个学生走错了考场，张青立马把人送了过去。
“这些孩子，也是心大，怎么每年都有走错考场的？年年强调，年年提醒，都还不当一回事。”关小雨忍不住说道，刚吐槽完，就又心慌地提醒亭溪，“你身份证准考证都带好了吧？没丢的吧？”
“放心吧小姨，都带好了。”亭溪笑着安慰她，“小姨，你别紧张。”
“又不是我高考，我紧张什么。”关小雨嘴硬道。
但接下来的路程，关小雨一句话都没说，全神贯注得堪比抓人的时候，生怕路上出现点什么意外。最后到达考场门口的时候，即便车上开着空调，关小雨额头都冒出了汗。
“终于到了。”
亭溪忍不住笑着说：“小姨，要不下午我还是自己打车过来吧，也不远。”
“你就别想了，我还是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放心。”关小雨往他手里塞了块巧克力，“行了，下车吧，我这不能停太久，中午考完别乱跑，等我来接你。”
“收到。”
亭溪下了车就把巧克力吃了，虽然他并不困，但早上起的毕竟太早了。
语文、数学、物理、英语、化学……
几天考下来，亭溪觉得还算顺利，虽然没对答案，但没有不会做的，也大概没有因为粗心错的题，也算是考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吧。
只剩最后一门生物了。
亭溪明显感觉到考场的空气都变得浮躁起来。
外面的天也阴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好的日子，每年高考这几天似乎总会下雨。
亭溪把准考证和身份证摆在右上角，等待监考官检查，但莫名的，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时间到了，停笔。”
亭溪最后一遍检查答题卡，双手放在桌子底下，等待监考老师收卷。
刚出教室的门就碰到了沈飞飞，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亭溪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了？”
“亭溪，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着急。”
亭溪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也是在群里看到的，有人说下午来考试的路上，遇到一起车祸，好像是……周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