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岫不敢在外面多停留,提着两个购物袋,头也不回的跑回居民楼里。


    开门的时候,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隔壁,房间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新邻居依然没有在家。


    回到单间里,江岫快速反锁上门。


    房间里的灯开着,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四周,他额尖的发丝又湿了一些,黏在发白的脸蛋上。


    江岫的皮肤很白,此刻脸颊上带着剧烈运动造成的绯红,又沁着汗水。


    一边急促的喘着气,一边还不忘给谢长观报信。


    【哥哥】


    【警察离开了】


    谢长观锐利的眼眸微眯,薄薄的眼皮附着灯光的阴影,气息透着些许紧绷。


    【X:警察怎么处理的?】


    江岫双眼的瞳孔有些发虚,他的唇瓣无力地张开,小口小口的呼气,呈现出一种过分红润的色泽。


    谢长观刚刚帮了他,江岫没有隐瞒,如实的对谢长观说明经过。


    【在周围查看了一下】


    【又问了我几个问题】


    谢长观嘴角微沉,眉毛几近要拧到一处,眼膜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X:没了?】


    周边地区的治安从来不都这样吗?基本上询问过,就算是完事儿,根本不会有后续。


    江岫见惯不怪,脸颊上带着未曾完全褪去的闷红,眼角的一点红痣沁着些汗渍,泛着水光,愈发殷红勾人。


    【嗯,就这样】


    【有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谢长观眉毛紧蹙,眉峰间挤出一道深刻的竖纹,不论是在京市,还是在江市,他都没见过这么办事的。


    【X:微信转账20000.0元】


    【X:收下,暂时换个安全点的地方】


    好、好多钱。


    江岫惊的微微张开唇,露出一点儿软红的舌尖。


    【不用啦。】


    【哥哥别担心】


    【我会听话,警惕小心一些,不会出去乱走的】


    而且,他本来就打算要搬走的——等收到尾款之后。


    谢长观长直的眼睫垂下,看着跳出来的两条消息。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的甜软,乖得不行。


    谢长观目光微微一顿,眼神都跟着暗了一点儿,面前电脑上打开的文件,已经很久没有往下拉动。


    他宽阔厚实的脊背微微后仰,靠上皮椅背,索性合上电脑。


    【X:今天你不限时】


    【X:我都陪着你】


    咦??


    一滴汗水顺着额头落下,江岫眨了一下眼睛。


    他长得实在漂亮,皮肉又过分柔软光滑,一举一动都带着蛊人的艳色。


    【哥哥果然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就算是最好了?


    谢长观骨节分明的指节微蜷,缓慢地捻着指腹,指尖摩挲得微微发热。


    他并没有回应江岫的这一声哥哥。


    又是短信骚扰,又是巷子里搞偷袭,江岫居住地的周边环境治安很明显很差。


    即便能侥幸逃过一次,那么下一次呢?


    谢长观长指停在江岫的头像上,英俊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灯影之中,神情晦涩不明。


    —


    单间里。


    白橘一直等在门口,像是闻到购物袋里有好吃的,绕着购物袋转着,时不时伸出前爪按一按袋子,嘴里发出绵软的叫声。


    “饿了吗?”


    江岫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看向白橘盛放猫粮的碗,里面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抱歉。”他轻轻的说。


    他本来是计划买完羊奶粉就回来喂白橘,哪知道在巷子口会出事,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白橘仰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与他对视,又软乎乎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江岫快打开购物袋。


    江岫深吸口气,要拿出购物袋里的物品,身体刚往下蹲一点,腿侧就拉扯出尖锐的刺痛。


    他的腿侧,又磨破皮了。


    不止是腿侧,手腕、脸颊、后脑勺,也都突突的疼着。


    江岫动作僵了一下,咬着唇,强忍着痛蹲低身,取出羊奶粉,给白橘泡上。


    等白橘摇摇晃晃走向猫碗,他伸手摸了摸后脑,软白的指腹按进发从里,清晰的摸到一个鼓包。


    轻轻一碰,鼓包周围的一片头皮,都紧绷似的疼。


    江岫疼的细细抽了口气,颤抖着缩回手来,又撩开袖子——他手腕细白,凸出的腕骨位置,环绕着一圈,手腕上绑缚的痕迹已经变深,泛着一点青紫。


    江岫的眉尾朝下耷拉着,觉得他好倒霉,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活像是被谁狠狠欺负过一般。


    尤其是嘴角。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岫总觉得他嘴里还飘着点儿淡淡的铁锈味。


    想到味道是怎么来的,江岫皱了皱小巧的鼻尖,表情嫌弃得很。


    【哥哥,我去洗一洗】


    【脏死了】


    谢长观深邃的目光又是一顿。


    他发现,江岫好像没什么身为女生的自觉,对他没有半点防备,什么都往外说。


    想起他收藏的那张手的照片,谢长观轻咳一声,眼神从对话框里上移开。


    他心脏跳得有点儿快了。


    “谢总,嗓子不舒服?”助理扭转门把,门推开条缝隙,准备敲门,正好听到谢长观的咳嗽。


    作为下属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问道。


    谢长观淡淡瞥他一眼,态度忽然冷淡下来,下颌线条利落流畅,看着很有距离感。


    助理后知后觉他貌似多话了,他在兜里摸索咽喉糖的动作一顿,忙不迭抽出手站直。


    助理能力不错,谢长观没有为难他,低沉的嗓音,拖着几分偏冷的腔调:“有事?”


    助理指指他合上的电脑,道:“文件……咳,在等着要用。”


    “……”


    谢长观眼球下移,瞥了眼电脑,语气听不出情绪:“三分钟后再来拿。”


    助理愣了一下。


    谢长观的执行力一向很强,公司里的事从来不会耽搁一丁半点,按平常的时间推算,文件谢长观应该早已经看完了才对啊。


    助理跟着谢长观两年多,还是头一次,看到谢长观正事儿没做完。


    走出办公室,助理的神情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厚重的磨砂玻璃门缓缓合上,谢长观收回视线,漆黑幽深的眼眸像墨汁一样浓稠。


    他从座椅中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英挺的鼻梁下,猩红的唇形略薄,透着一股冷峻之意。


    谢长观点开夏子迟的微信。


    【X:事情办完直接来江市找我】


    ——


    宽阔的车道上,车流来来往往。


    艳红色的跑车疾驰,车里高放着激昂动感的音乐,响声震天。


    消息的电子提示音太小,淹没在音乐里,等夏子迟进入机场,检了票才看到谢长观的消息。


    夏子迟有点懵。


    他一头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眼睑下还残留着些乌青,脑子有些不太会转。


    啊?


    谢哥什么意思?


    不查那虚拟号码啦?


    夏子迟想问问怎么回事,机场的广播里提醒他马上要登机。


    夏子迟不得不暂时打消念头:不管谢长观要他干什么,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祁骁给抓回来。


    夏子迟直接切出微信,点开他查到的祁骁的银行卡消费记录——一个偏僻得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地方。


    在天上颠簸个几个小时,夏子迟火急火燎的下飞机,直奔机场门口提前约好的车,一路往记录上的地址开。


    越往前,周遭的地势越偏僻荒芜,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房屋家舍。


    两三个小时,车子停在一条三岔路口的水泥路边。


    夜色浓重,四下里没有路灯,周遭一片漆黑,水泥铺成的街道断裂出几道裂缝,街面凹凸不平。


    夏子迟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他对比着地图上的地景图,走进正对三岔路的一条狭窄昏暗的水泥路,顺着走进去,是类似老居民楼的楼梯。


    楼梯有些旧,铁做的栏杆锈迹斑斑,有一两根被风雨腐蚀出几个坑坑洼洼的洞。


    夏子迟满脸的嫌弃,一边往四楼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嫌脏。


    四楼的门敞开着,夏子迟在飞机上就雇佣好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死死按住祁骁,不让他动弹。


    “放开我!”祁骁费力仰着脖颈瞪着夏子迟,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化为实质喷出来。


    夏子迟依靠着门框,侧头打量了一下旅店的房间。


    屋内昏暗,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摇曳的白炽灯。一张粗糙缺角的桌子、一张狭小的单人床,墙上挂着一幅已经褪色的山水画报。


    简陋得夏子迟骂声连连。


    夏子迟冷笑着哼一声:“你不是很能吗?臭小子,我的电话都敢挂,活腻歪了是吧!”


    夏子迟做事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背后又有夏家撑腰,很多人都不敢正面对上他。


    “带走!”夏子迟摆摆手,示意保镖按着祁骁上车。


    “我不走!”祁骁奋力挣扎着,他运动强,身体强壮,力气大得两个保镖险些没按住。


    夏子迟上前,抬脚踢他一脚,把人往墙上一顶,没好气的骂道:“不走也得走!你当你几岁啊,搞离家出走的把戏!再有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


    祁骁还想反抗,被两个保镖强行拖拽上车。


    旅店的女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哆哆嗦嗦的躲在一侧,大气不敢出。


    夏子迟无意刁难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我弟弟不懂事胡闹,给你添麻烦了。这些钱你收着,当是大晚上打扰到你休息的赔罪。”


    女老板白着脸,颤抖着手收下钱。


    夏子迟转身出旅馆,拉开车门上车。


    祁骁坐在后座,手臂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控制着,像是在押送什么嫌疑犯。


    夏子迟瞄着他阴沉的脸色,曲指敲了敲座椅背:“你该庆幸来的人是我。”


    但凡换一个人,祁骁的下场比这还要惨。


    一句话正中要害。


    祁骁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看着越行驶越远的车,他双手不甘心的紧握成拳。


    夏子迟随手把外套丢过去:“穿上。大冷天的,穿个短裤短袖,也不嫌冻得慌。”


    祁骁没动,想到什么,他身体缓慢的前倾,微眯着眼眸望向夏子迟:“哥,我可以乖乖跟你回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嘿。


    砧板上的鱼还跟他谈起条件来了?


    夏子迟不买账:“不答应你也得跟我回去,没得商量。”


    祁骁眼皮翻动了几下,面不改色道:“那我就跳车。”


    到京市的行程那么长,他不信夏子迟次次都能拦住他。


    “……”


    换成以前,夏子迟不相信祁骁敢这么干,但是眼下……连离家出走都敢做的人,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夏子迟咬咬牙,嘴里妥协的嘟囔着:“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夏子迟明显听到祁骁的呼吸变重了一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帮我查一个人。”


    又查?


    夏子迟好气又无奈,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情报站使呢?


    “查谁?”


    他昨儿被迷昏了头,忘记了问少年的名字。


    想到那张令他头晕目眩的脸,祁骁难以自抑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表情勉强还算镇定,但眼神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他手臂隔着布料,蹭了蹭裤兜里放着的口罩,嗓子沙哑发干:“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还让他查?


    夏子迟无语:“你玩我呢吧?”


    “没有。我有拍他住的楼的照片。”祁骁神色认真:“我发给你。”


    一旦查到少年是谁,祁骁的眼神暗了暗,他会将人带回去,找个地方关起来。


    上流圈子里,玩的花样多着呢,他什么性质的聚会没见过,只不过他以前不屑于下场掺和,同流合污罢了。


    他要是想关一个人,不会难。


    夏子迟犹豫了一秒,示意保镖放开祁骁。祁骁打开手机,发送照片给夏子迟。


    夏子迟低头看去,是一栋很破旧普通的老居民楼,在他眼里与危房没有区别。


    住在里面的人能有什么好查的?


    夏子迟心里有些不以为意,口中敷衍的答应道:“行,我帮你查。”


    祁骁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又听到夏子迟道:“我要去一趟江市,保镖直接送你到机场,等到了京市,夏家会有人接你回家。”


    祁骁还不想这么快回京市:“我跟你一起去江市,再一起回京市。”


    ……也行。


    夏子迟考虑了一下,有他在一旁看着,以免祁骁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


    江市机场。


    夏子迟从出口出来,谢长观派来接他的司机已经等候着。


    凌晨四点多,机场外面灯火繁盛,亮得犹如白昼,冷风刮面,直吹得人面皮紧绷。


    夏子迟在飞机上睡过一觉,这会儿根本没什么睡意,他拍拍司机的肩膀,笑得张扬:“带我去附近的酒吧。”


    祁骁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夏子迟玩性儿大,一闲下来,就耐不住要找玩乐,除了夏父母,谁都管不住。


    司机很有职业素养,雇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踩油门带夏子迟去了机场附近一个档次不错的酒吧。


    等两人进了酒吧,司机尽职尽责向谢长观汇报。


    谢长观从跑步机走下的身形略一停顿,让司机回来接他,继而抓起一条干毛巾盖在头上,直接去往浴室。


    身上的运动服被汗水浸透,发丛里湿漉漉的,汗水大串大串顺着脖颈、手臂往下滑。


    他的腿部肌肉发达,块块鼓胀着,筋脉凸出的线条清晰,运动裤几乎被撑满,紧勒着腰腹。


    —


    谢长观到达酒吧,夏子迟已经和舞池里的人打成一片。


    一左一右搂抱着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享受的喝着美人喂到嘴边的酒,乐得找不着北。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高挺的青少年。


    体格子比夏子迟强壮一些,一身的短袖短裤,身上披着一件皮质外套。


    安安静静靠着沙发,面前放着一杯果酒,与周遭氛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谢长观眼神冷淡的一掠而过,往夏子迟坐的中央沙发走去。


    他身材高大,侧脸的轮廓线条蕴藏着锋利寒意,臂弯里挽着件黑长风衣,黑色的西装,袖口精细,配着银色腕表,衬着修长的手指骨愈发冷感有力。


    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气场就让人望而生畏。


    在混乱的酒吧里,实在是存在感十足,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谢哥。”夏子迟座椅下像是安了个弹簧,猛地弹跳而起,把身侧的两个美人都吓了一跳。


    谢长观扬了扬眉,身姿笔挺,神色平淡,他的语气平静和缓:“你玩你的。”


    意思是他不会管夏子迟。


    夏子迟松出一口气,乐呵呵的邀请谢长观坐下,召来侍应生去取最贵的酒来,给谢长观倒上,又缠着两个美人要喂酒。


    酒吧中央的沙发不是谁都能坐的。按照酒吧的规矩,只有全场花费最多的人,能有资格。


    混迹在酒吧里,两个美人自然是懂察言观色,嬉笑着,陪着夏子迟闹。


    谢长观没有喝酒。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捻着薄透的玻璃酒杯,手腕处的皮肤与坚实的骨骼相融,展现出完美的比例。


    夏子迟不解的看着他:“谢哥,你戒酒了?”


    谢长观不是很喜欢喝酒,但以前和朋友聚会,怎么也会小酌一两杯。


    但眼下看谢长观的意思,似乎完全没有碰酒的打算。


    谢长观没分给他眼神,放下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机。


    酒精容易勾起他的病发作,他刚发作过一次,堪堪通过健身耗费掉多余的精力,不想再来一回。


    夏子迟碰了一鼻子的灰,也没有自讨没趣的自觉,勾头瞟向谢长观的屏幕,语调欠欠的:“在和谁聊天呢?”


    屏幕亮着,夏子迟刚瞄到一个很可爱的头像,谢长观撩起眼皮看向他,焦褐的眸色无比深沉。


    夏子迟一个激灵,不敢再造次:“那什么,头像挺、挺可爱的……不是,我是说,哥,你让我来江市干什么?”


    有什么事,不就一个电话的事儿吗?


    谢长观缓低下头,手指骨微动了动,按住什么。


    下一刻,夏子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X:截图.jpg】


    截图是个陌生的微信昵称与微信号,头像正是夏子迟刚在谢长观手机上看到的。


    “查一查她的地址。其他的不要查,查完之后信息销毁,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谢长观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仅仅是查虚拟号码太慢,他要动用些手段,拔除掉江岫身边的祸患。


    夏子迟嘴角一抽,果然又是让他查信息。


    “你不是和她聊着呢么,直接问她在哪里不就行了?”就这点事儿,用得着多此一举,让他直接来江市?


    谢长观焦褐色的眼球微抬,神色无波地看向他:“你话很多。”


    他和江岫的往来仅限于网络,他没打算在现实里有什么交集,也无意探究对方的隐私。


    但毕竟他发病的时候,江岫帮他转移注意力,现在江岫出事,他不能坐视不管。


    权当是还江岫的人情。


    而且,小女生刚受到惊吓,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他问也不见得会说,反而可能会觉得他居心不良。


    行吧。


    夏子迟举手投降,脸上又爬上贱兮兮的笑容:“我这么辛苦,怎么着也得给点奖励吧?问世间何为良药,一是红包,二是钞票。唉,我头晕晕的,总感觉缺点维生素RMB。”


    “好处少不了你。”谢长观有些没眼看,他压下眼,继续浏览手机。


    聊天页面很安静,这会儿江岫应该是睡着了,所以他发病的时候没有打扰对方。


    谢长观眼睫微垂,看着心情似乎不错。


    夏子迟欢呼雀跃,眼角不经意瞥到坐在一侧的祁骁,祁骁背靠着沙发,低头专心的看着手心。


    夏子迟定睛一看,他手里握着一个口罩,口罩下边缘拉直着一部分,祁骁的拇指指腹正缓慢的、来来回回的在上面摩挲着。


    那抚‖摸的手法……怎么说呢?


    夏子迟回忆着他与女人调‖情的情景,简直是一模一样——指腹在唇瓣上揉着、压着,指尖探进嘴里,触摸温热的口腔、喉管。


    啧。


    祁骁一个没开过荤的雏儿,是从哪里学会这个的?


    而那口罩,一看就是很廉价的那种,祁骁从小吃穿用度都是上等,又是从哪里拿来的?


    夏子迟心随意动,突然伸手往祁骁的手上抓去:“一个破口罩,你都把玩一路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宝贝,让你这么爱不释……”手。


    一点儿过分甜腻的香气,钻入夏子迟的鼻端。


    缭绕着、蜿蜒着、勾缠着,勾的人抓心挠肺,心痒难耐,让人忍不住想要囚禁住这香味的来源。


    夏子迟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谢长观也闻到了。


    淡漠无波澜的深眸,缓缓落在了夏子迟手中的口罩上,身体里消下去的热度,隐约有一些回升的迹象。


    “还给我!”祁骁嘭地起身,沙发前的茶几在地面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像是被惹怒的狮子,恶狠狠夺过口罩,眼里翻腾的戾气叫人心惊。


    夏子迟没看到,他的手落了空,很有些没滋没味地收了回来。


    他眼神发飘,视线有点儿魂不守舍地跟着口罩移动,喉结滚动着,甚至舔了一下唇,有点儿急切地问道:“谁的啊?还挺香。”


    “关你屁事。”祁骁很火大,将口罩揣进兜里,头也不回的往酒吧外走。


    “我不就问问么。”夏子迟挠挠头,转头又对上谢长观的视线,声音变得有些别扭。


    谢长观没说话,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转移开眼。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


    —


    担心祁骁出事,夏子迟玩到六点多,就离开了酒吧。


    谢长观给他们定了两间五星级的酒店住,夏子迟在酒店的食堂用了早餐,开始查谢长观发给他的微信。


    微信是实名制绑定,他查起来很快。


    “这地址……”夏子迟小声嘀咕着,不就是祁骁离家出走的地方吗?


    这么巧?


    【哥,地址发你了。】


    【巧得很,我就是在这附近抓住祁骁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景上府中。


    谢长观一夜没睡,面容上看不到一点疲惫。他垂下眼眸,看着发过来的地址,用地图搜索了一下。


    离江市很远,飞机要好几个小时。


    【X:不用】


    【X:我在当地有个朋友】


    本地人远比外地人靠谱得多,夏子迟也不勉强,按谢长观的要求,又把所有查到的信息销毁。


    谢长观翻开联系人,在里面找到一个眼熟的名字:“唐行。”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男人一头黑亮的板寸头,发茬又黑又粗,粗眉大眼,粗犷阳刚,古铜色的皮肤健康又结实。


    粗沉的嗓门带着熬夜的沙哑:“谢哥?”


    谢长观的声音低沉迟缓,单刀直入:“听说你调到了合山?”


    “对啊。”唐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小地方,能办的事儿比起京市、江市的派出所都远远不如,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值得谢长观纡尊降贵来找他。


    唐行不解的问道:“谢哥有什么事儿吗?”


    “有件事想找你帮个忙。”谢长观道出大致地址,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最近这一片不太安生,麻烦你有空去附近转转,别让她发现。”


    唐行听明白了,摆摆手道:“多大的事儿,不就是顺道去附近的小片区溜溜么,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要忙的。”


    挂断电话,唐行去所里点了到,开着车去谢长观说的一条街。


    合山基础建设落后,整条街显得破破旧旧的,哪怕是大白天,街道上也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唐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住在这里。


    他绕着整条街转了一圈,途径过一栋破烂的旧居民楼,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朝垃圾箱里丢了袋什么,又快速的跑了回去。


    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背影匆匆忙忙,好似生怕在外面久留。


    第25章


    唐行的目光顿了一下,疑惑的打量了一圈居民楼,绕着街道在附近转了个遍。


    这一条街很偏僻,零零落落开着几家店铺,在隔得比较远的一段距离,他还看到一家宠物医院。


    合山除了有个半旧不新的机场算拿得出手——近些年机场也没落了,根本没什么人流,一派死气沉沉的——乍然瞧见个装修还不错的宠物医院,感觉还挺新奇。


    唐行不由多看了一眼,靠在路边停下巡逻车,正准备进去例行询问,车里的呼机响了起来。


    打开一半的车门又合上,唐行开着车离去。


    医院前台值班的医生远远的瞧见,长长的咦了一声。


    封明单手插着兜走过来,俊朗的面孔上,笑意温和,亲近宜人:“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辆警车。”医生指着车开走的方向。


    封明顺着望过去,视野里捕捉到一点车尾巴,眼眸微微一眯:巡逻车。


    值班医生没有多想,指着封明贴着绷带的虎口,好奇的问道:“封医生,你的手怎么啦?”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封明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半举着手向他展示伤口,镜片后的眼睛,瞳孔微微变深,多出几丝耐人寻味的兴奋:“看上一只小宠物,想带回家去养,被咬了一口。”


    医生打趣道:“哟,脾气挺大。”


    封明颔首,脸上的笑容不变:“是有点野,所以还需要多调‖教调‖教。”


    —


    江岫匆匆的丢完垃圾,又快速返回居民楼里。


    正式步入寒冬季节,合山的气温又下降了一些。


    天空阴沉沉的,漂浮着厚厚的乌云,哪怕是大白天,居民楼里还是一片昏黑。


    江岫摘下口罩,放下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他的上一个口罩被摘走,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口罩是几块钱一大袋的一次性口罩,弄丢一个没什么,江岫没有多纠结。


    他收回思绪,看着手机上跳出来一条通知,抬起细白的手指,顺着点进『探聊』。


    是官方发出来的一条公告,游戏区正式关闭。


    游戏区里都是合作商旗下的游戏,在『探聊』发布全面关闭的公告之前,一些合作商就已经开始在撤离。


    公告发布之后,里面的游戏几乎全部下架,游戏区会最先被关闭,江岫并不觉得意外。


    不过,他需要快些找找其他平台了。


    江岫双腿并着,蜷坐在床边。


    小腿的轮廓从长裤中勒出一点,又纤长又漂亮,很适合坐在人怀里,被宽大的手掌握住脚腕,顺着小腿的曲线抚‖摸上去。


    他点开搜索,查看着网友们的回答。


    如果看到条件还算可以的平台,他打算记下来,后续准备逐一去试一试。


    可惜网上乱七八糟的软件平台很多,江岫筛选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平台分成低一点的。


    江岫沮丧地抿了抿唇,唇珠颤动着,灯光的照射下,眉眼越显绝艳。


    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刺眼的痕迹消退了一些,余留下一圈浅浅的青紫。


    谢长观的语音电话跳出来之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又是语音电话?


    江岫纤长浓密的眼睫抖了抖,手指想也不想的点在屏幕上,快速挂断连线。


    江市。


    谢长观站在落地窗前,剪裁得体的西装,贴合肌肉线条。


    看着被挂断的语音电话,他锋利的眉峰微微动了动,高挺的鼻梁,目光冷淡而深邃。


    【X:怎么不接电话?】


    江岫一张艳丽的面孔上还带着点惊慌,鼻头急得都是红的。


    他心虚地打着哈哈。


    【不注意误触到了挂断】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哥哥有什么事儿吗?】


    谢长观长指摩挲了一下手机背壳,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骨节分明,指盖上覆着圆弧的月牙。


    【X:没什么,想问问你睡得好不好】


    【X:你不用太紧张】


    【X:可以适当在周围走一走,别走太远就行】


    咦?


    江岫眨了眨眼,脸蛋上露出明显的困惑,谢长观的态度转变好快,昨天不是还让他尽量少出门吗?


    【好哦】


    【我记住了,哥哥】


    谢长观那指节分明的手指顿了顿,忽然便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真的,好乖。


    助理立在一旁,嘴巴震惊地睁大,仿佛大白天见到了鬼。


    谢长观微侧过头,眉梢眼角尽是疏冷。


    助理又咻地把嘴巴合上。


    哦,没撞鬼,是他眼花了。


    —


    单间里。


    江岫双手捧着手机,手臂轻轻压在大腿膝盖上,秀气的眉头皱着。


    看来变声器是不能不买了。


    不然谢长观下一次打语音来,他总不能还不接吧?除非他不想完成任务。


    江岫退出去搜了一下变声器的价格,往下划拉几下网页,又退出搜索。


    贵一点的要近四位数,差的也要他两三个月的水电费。


    ……算了,还是买个二手的吧。


    反正网恋而已,偶尔用来和谢长观聊个语音,能用到的次数应该……不多?


    江岫切换到二手买卖软件,搜索变声器,找到一个价格很便宜的。


    店家的货品标签是:微瑕,当天发货。


    江岫果断下单。


    —


    江岫要照顾白橘,除了下楼丢个垃圾,基本不出门。


    他一边筛选着下一个平台,一边等着快递。


    合山偏远,快递运过来要近一周,周围又没有驿站,要想取包裹,需要去这个小片区的集中点拿。


    集中点有点远,江岫犹豫了下,出门前在兜里揣了把小刀。


    江岫神经紧绷着,帽檐下的眼睛警惕的观望着四周,但出乎意料的,他很顺利拿到了包裹。


    江岫有些不可思议,余光瞥到一辆巡逻车车从街道上慢速行驶过去。


    这辆车……


    江岫仔细回忆着,他近几天下楼丢垃圾的时候,貌似都看到这辆巡逻车在附近转悠。


    是这个小片区的警察吗?


    可是距离他报警过去好几天,他并没有再收到警方的任何的消息回访。


    江岫有些想不通,但有警察在附近巡逻,对他来说终归算是件好事。


    江岫一回到租房,就用钥匙尖划开胶带,取出盒里的变声器。


    店家包装挺严实,变声器表面没什么损坏,他来来回回观察,也没发现微瑕的地方在哪里。


    江岫以前接单,都是用文字完成,他从来没有与人聊语音,自然也没有用过变声器。


    好在店家挺贴心,在里面放了使用说明书。


    他照着说明书,学着怎么使用,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变的昏暗。


    白橘从窝里爬出来,轻轻蹭着江岫的脚踝,江岫看向它空空的猫碗,起身去给它冲奶泡猫粮。


    喂饱白橘,他又转去厨房,煎了葱油饼,又煎了个肠,包在里面。


    江岫轻咬着一口饼,看着装好的变声器,垂眸想了想,主动给谢长观打去语音电话。


    ——可能是以为他不愿意,这一周里,谢长观没再给他打语音,几次喝醉酒找他聊天,都是用的文字。


    既然变声器已经买了,他打一次也没关系吧?


    —


    江景上府。


    跑步机呼哧呼哧运转着,谢长观在上面奔跑着,汗水不断地从额头和身体上滚落流淌。


    无袖的运动衣完全被浸湿,紧贴着高大健硕的身躯,胸肌坚硬而饱满,在衣衫下清晰可见。


    八块腹肌紧致而结实,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


    放在座椅上手机响起来,谢长观下意识侧眸看过去,眼角发着红,焦褐的瞳孔里浸染着沉沉的欲‖色。


    他汗涔涔的手伸过去,滑动绿色的电话按钮。


    “哥哥。”


    下一刻,甜腻的少女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尾音带着些含糊绵软勾人的轻喘。


    缭绕着钻入谢长观的耳道,激起一阵迅捷的电流,让他的大脑跟着酥麻了一瞬。


    谢长观当场就愣住了。


    脚下的速度无意识慢下来,与跑步机的速度拉下落差,被绊得身形一个踉跄。


    “——!!”


    谢长观有些狼狈的站稳身体,浑身肌肉反射做出反应,从跑步机上跳下来。


    江岫隔着屏幕听到一些动静,细长的脖颈微微起伏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饼。


    微微分开唇瓣,露出一点里面柔嫩的口腔,和小巧的舌:“哥哥,你怎么啦?”


    跑步机正对着落地窗,天花板的灯光从头顶淋下来,谢长观英俊的面容投映镶嵌在落地窗上。


    他低下头,看着还在运转的跑步机,精致的喉结快速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语音?”


    明明前几次,他打过去,江岫都是拒绝。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压抑着粗沉的喘息,传进江岫的耳中,带起颈部的肌肤一阵战栗。


    从后脖颈的地方开始发热,激起一点儿细微的、酥麻的感觉,像是触电一般。


    他的耳尖微微红了,不自觉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一串儿小小的气音:“哥哥是不想和我语音吗?那我们还是打字……”


    尾音又是一点勾人的轻喘,听得人心里发痒。


    谢长观的呼吸忽然又变急促了一些,嗓子也愈发发哑:“不,就这样聊。”


    之前他一边打字,一边健身,反而不太方便。


    谢长观猩红的嘴唇像是抹了鲜血,他加高手机音量,重新踏上跑步机,发丛里都是汗水,顺着脖颈滑下。


    重而有力的脚步声穿透屏幕,江岫疑惑的侧了侧耳朵,带着香气的吐息喷洒在变声器上:“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听着好吵啊。


    谢长观眸子里墨色翻涌,感觉少女软绵的呼吸,好似喷在他胸前,带起体内一阵一阵炙热难耐的痒。


    短裤突如其来的进一步绷大,勒得他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性感至极的闷哼。


    江岫的身子一抖,只觉得脖颈那一片的皮肉烫的更加厉害了。


    他眼睫微微发颤,耳朵彻底红了。


    感觉好奇怪。


    谢长观究竟在干什么啊。


    谢长观抓住跑步机两侧的扶手,骨节用力泛白,宽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低头看着肌肉上血管爆筋的样子,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几口气,说出口的音质低沉又急促:“健身。”


    “哦哦。”


    江岫红润的双唇开开合合,一点儿绵长而颤抖的气音,从细弱的喉管里挤出来。


    眼睫覆盖下的双眼中都带上了一点儿春水柔润的感觉,不过他自己没有发现。


    谢长观确实是向他提过健身的事,而且健身时间会很长。


    但不知怎么的,听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岫指腹发烫,手指蜷缩了起来,不自在的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指尖淡粉地压在那一小片柔软的皮肉上。


    他抿了一下唇珠,声音很轻微,但听在谢长观的脑子里,就让他大脑充血。


    “原来是在健身,怪不得哥哥的气息听起来好急啊。”


    谢长观似忍无可忍,一滴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颌落到凸起的喉结处,他从喉间缓慢地喟出一口气。


    平时冷淡的神色不复存在,眸子晦暗不明。


    谢长观低哑的声线里听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语调很低沉,吐息快了几分。


    “你好好说话。”


    “别喘。”


    第26章


    啊???


    他哪有喘啊?


    江岫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眼角下的一点殷红小痣,跟着动了动,艳丽又蛊人。


    “我没有喘的。”他的唇瓣儿微微动了一下,很认真的反驳谢长观。


    嘴巴微张,清浅的呼吸从双唇之间呼出,空气中都是勾缠的香气。


    声音通过变声器,变成甜腻的少女音,带着一股儿软绵绵的味道。


    谢长观的短裤实在无可避免又被撑大了一些,紧勒得他都觉得有些痛。


    他抓在跑步机扶手上的手掌越来越用力,直仰起头喘‖息着,粗壮的的脖子上,凸出的喉结很明显的上下滑动着,伴随着清晰的吞咽声。


    “这么喜欢喘?”男人难耐的拧着眉,用低沉干哑的声音问他。


    江岫抿着唇,上唇瓣上饱满红润的唇珠完整浮现出来,受了委屈似的开口,唇瓣柔软的张张合合。


    “我真的没有喘。”


    虽然用变声器把声音变成了女生,但他就是很正常的在说话,什么都没做。


    谢长观冤枉他。


    谢长观又重重地喘息了一声,线条分明的脸庞上,有着刀削斧劈般的侵略之色。


    “又在喘。”


    他死死咬住后牙槽,来回碾压,疼痛传入大脑,心里难耐的痒却越发严重了。


    又痒,又麻,不上不下的。


    叫人忍不住想在嘴里含着点什么,磨一磨、咬一咬,深度的尝一尝、解一解心里的痒。


    他明明没有。


    江岫的眉头蹙着,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早知道他就不给谢长观打这个语音电话了。


    他从唇齿间发出点儿的轻哼声,又绵又软,让听的人耳朵酥麻。


    “哥哥好过分。”


    “不想和哥哥聊了。”


    江岫伸手挂断语音连线。


    屏幕闪动跳转,恢复成聊天的页面。


    健身室里又恢复了平静,跑步机呼哧呼哧运行着,谢长观的脚步声落在上面,又沉又重。


    汗水如雨一样,从他的脖颈、手臂、紧绷的小腿肌肉滚落,让运动衣浸足汗水。


    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耳边骤然听不到那一道软腻的声音,谢长观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在跑步机上怎么跑都不得劲。


    搅得他心绪不宁。


    很不舒服。


    谢长观猩红舌头抵了抵牙根,下颚绷得紧紧地、像是压抑着什么。


    他认命地伸出满是汗的手,回拨语音电话过去。


    单间里。


    江岫咬着葱油饼,唇瓣沾着点儿油光,唇角被撑得发红。


    看到谢长观打过来的语音,他的腮帮子都鼓起来,故意侧过脸去,眼睛盯着在猫窝里玩的白橘,假装看不到。


    谢长观等了一会儿,见语音没被接通,长指在屏幕上滑动,挂断语音,改为打字。


    【X: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X:你别生气】


    【X:再陪我聊会儿,好吗?】


    最后两个字里透出一种浓浓的诱哄意味。


    江岫咬饼的动作一停,转开的目光慢慢又转移回来。


    他想到谢长观前几天耐心陪伴他,还发给他一大笔钱——虽然他没有收——意志不由得动摇了一点儿。


    其、其实他也没生气。


    等谢长观的语音再打过来,江岫没有再挂断。


    语音接通的瞬间,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屏幕,浸足浓郁的情‖欲,如同在河滩上暴晒之后的颗粒砂石。


    干涩、粗糙。


    好像中了风寒似的。


    “刚刚是我不对。”谢长观微垂下眼帘,喉结上下滚动。


    江岫浓密的眼睫不自然的颤了一下,他咬住了一点儿下唇肉,支支吾吾了一句。


    “……没关系,我相信哥哥不是故意的。”


    他将声音压的很低,又细又小,但谢长观之前调高了音量,倒也不至于听不见。


    尾音还是软的,勾着一点喘。


    简直甜腻的要命。


    谢长观耳朵一麻,浑身紧绷的肌肉猛地鼓胀,硬的如同一块块石头。


    短裤下胀得已经让他感觉到明显的疼痛,隔着布料,都能看到那狰狞的轮廓。


    谢长观的神情,刹那变得有些僵硬。


    他忽然有点儿后悔再次与江岫聊语音。


    短裤紧勒着肌肉,已经到难以跑动的地步,谢长观索性关掉跑步机,从上面下来。


    他面对着落地窗站着,高大挺拔的身躯投映在玻璃窗上,全身都是汗,下半身的变化一览无余。


    谢长观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立即背转过身站,单臂撑在跑步机的机身上,姿势看起来有些佝偻。


    好像他的正面有什么不能被看到一样。


    跑步机的响动很大,机器一关闭,江岫那边就察觉到了。


    他湿润的双唇分开,疑惑的问道:“哥哥,你不健身了吗?”


    谢长观之前健身不是要很久吗?


    谢长观被他的声音弄得一顿,转而又是更粗重的粗喘,喉结也在缓慢的滚动。


    “休息一会儿。”他伸过汗淋淋的手臂,准备拿放在手机旁边的水杯:“你在做什么?”


    江岫低头看着手中的饼,饼被他吃了一些,露出里面表皮干焦的肠。


    “吃肠。”他如实的说。


    下一刻,对面传出有什么东西被弄倒滚落,发出哐当哐当的动响。


    江岫隔着屏幕,带着鼻音不解的问了一声:“哥哥?”


    让人简直软了骨头。


    嘟——


    语音被谢长观挂断。


    江岫有些没反应过来,聊得好好的,谢长观又怎么啦?他也没说什么呀?


    谢长观太善变了!


    —


    江景上府里。


    手机滚落到地上,谢长观喘息着完全躺在皮质沙发上,露出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的下颌骨。


    天花板的灯光铺在他长直的睫毛上,他的左手掌朝上,用手背挡住了上半张脸。


    运动上衣卷到胸膛,结实的腹肌整齐地排列着,因身体的主人过于亢奋,而紧紧绷着。


    右手则是在勒紧的短裤里面。


    不知过多久,谢长观腰腹肌肉挤压着抽着,上半身仰起,宽阔的肩膀前倾,形成个仰卧起坐的姿势。


    五分钟左右,又仰躺回沙发,大口喘着气。


    房间里静悄悄的,水晶灯的光在地面铺开一层银色的亮斑。谢长观撑着手臂坐起身,瞥到地板上的手机,他舌面发苦,又有些发干。


    谢长观眼神暗了暗,想要捡起手机,身体刚动一下,短裤又变紧绷起来。


    他身躯一僵,反手抓起一条干浴巾围系在腰上,大步走进浴室。


    水流声哗啦,热气蒸腾满浴室,磨砂的玻璃被雾气模糊。


    在急流的热水喷洒之中,性感低沉的男性重喘又响了起来。


    响声持续了很久,等浴室中的水流声停下,滚烫的水雾像是烟云一样,翻滚从浴室里飘散出来。


    谢长观穿着浴袍,腰带系的松垮,露出大片胸膛,残余的水珠挂在厚实的胸肌上,欲落不落。


    他俯身捡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微信的聊天页面停留在他挂断语音的时刻。


    谢长观眼神在江岫的头像上略顿,长指动了动。


    【X:我不是有意挂断你的语音】


    页面没动静。


    江岫没回。


    小姑娘应该是已经睡了。


    谢长观喉结湿漉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微信上,却还是挪不开了。


    他转出去『探聊』,见江岫的头像亮着,系统显示在线中。


    小姑娘没睡。


    只是小姑娘不理他了。


    —


    合山。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似的。


    唐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了,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冰寒。


    他哈出一口雾气,三两口解决完几个包子,弯腰准备钻进巡逻车里。


    “唐哥。”一个冷得跺脚的便衣走过来,勾头往车里看去:“最近看你一天天都往外面跑,干什么呢?”


    合山地偏人少,管都不管都一样,大冷天的,不如蹲在办公室烤电驴。


    唐行没理他,坐上驾驶座,刚戴上安全带,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刘松快速钻了进来。


    “我陪着你一起去呗,反正闲着没事儿。”


    刘松是合山当地的公干,在基层混了好些个年头,一直没个出头日。


    唐行不同,他是从上级市调过来的,见的人、做的事儿都不是刘松的级别能接触的。


    刘松一直想跟着唐行混,不说分口肉,喝一碗汤也行啊——尤其,前几天唐行和一个姓谢的大人物对话,他可是听到一些。


    全国姓谢的很多,但越往上数,越没几个,哪一个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


    合山刘松是呆得够够的了,他想往上走一走。


    唐行看得出刘松的心思,想赶他下车,但看了一眼时间,又打消了念头。


    “坐好。”唐行发动巡逻车。


    刘松嬉皮笑脸的应声,一边往窗外张望,一边拍唐行的马屁。


    眼看着巡逻车一路往隔壁的小片区行驶,他愣了一下,探头指着外面:“唐哥,你开过头了,这不是我们片区。”


    “没开错。”唐行看也不看他,朝旧居民楼前的街道开去。


    唐行有意放慢速度,巡逻车缓慢在街道上滑行。


    刘松朝侧前方看去,就见一个包裹严严实实的人从居民楼里走出来,外套长袖包裹着手指,指尖勾着一袋垃圾。


    刘松撇撇嘴,脸上闪过鄙夷的神色:“哪里来的土包子。”


    大人物要唐行关照的,不会是这个土包子吧?


    刘松实在想不出,包裹得一点肌肤都不露的人,哪里能入大人物的眼。


    刘松正要缩回头,一阵风沿着街道刮过,掀起前方的人额前的发丝。


    少年反射性的闭上眼,抬手在额前挡了挡。


    额尖白皙,长长的睫毛轻垂,眼角的一点红痣勾人夺魄,连挡在额尖上的手指,指尖都泛着粉。


    “好漂亮。”


    刘松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一个劲地低喘,重复着:“真漂亮啊。”


    第27章


    哪怕戴着口罩,大半张脸遮挡着看得不清楚,刘松心头还是一阵心痒难耐。


    他狼狈的吞咽着口水,手着急的抓在车门把上,脸庞兴奋得微微发红扭曲:“唐哥,停下车,我……”


    唐行直接一踩油门,巡逻车加速从旧居民楼前行驶过去。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刘松错愕的转回头,眉头倒竖着,语气有几分不满:“你干什么!”


    没听到他说什么吗?!


    “应该问问你想干什么。”唐行嗓门粗犷,气息略有些急促,他的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眼神都恍惚了一瞬。


    他也看到了少年。


    自然知道刘松打的什么主意。


    唐行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古铜色的手背上青筋暴凸,眼尾斜睨向刘松,表情冷硬,眼底的冷戾像一把开刃的刀,带着浓浓的警告。


    “他不是你能动的,收起你的歪心思。”


    谢长观没具体说要他关照谁,唐行只知道那人是住在这一片儿的,那么,这片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保证,合山就是你这辈子的终点。”唐行说。


    是仕途的终点,也是人生的终点。


    唐行外里话外的意思,听得刘松悚然一惊,脊背爬上战栗的凉意,被欲‖望占据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


    他的下巴抖了抖,哆哆嗦嗦的拉紧副驾驶座上安全带,吓得说话都磕磕绊绊的:“唐哥,我、我开玩笑呢。您罩着的人,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脑筋啊。”


    唐行冷哼一声,又是一脚踩在油门上:“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不要让我在这个片区再看到你。”


    否则,如果被谢长观知道,碾死刘松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刘松额头冒着冷汗,连连的点头保证,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浓烈的惋惜,还有一点儿蠢蠢欲动。


    可惜了,口罩下的脸一定很漂亮。


    那么漂亮的人,却是已经被大人物烙下了归属权,容不得觊觎。


    要是他能早一些发现,说不定……


    —


    居民楼前。


    江岫侧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巡逻车,又继续往楼上走。


    白橘听到动静,跑到门口来迎接。他蹲低身,检查了一下它的前爪,输液被剃掉皮毛的地方,已经开始在长毛了。


    恢复得比预想中的好。


    白橘的小身子也肉眼可见的长胖了一点儿,看着肉乎乎的,很是可爱。


    江岫细白指节勾下口罩,红润唇角忍不住弯起,身上流露出惊人的媚态。


    眼角不经意瞥到桌上没有收起的变声器,唇角又拉了下来。


    他有点后悔买变声器了。


    —


    江市。


    会议室中,各部门的精英们,正在讨论着方案。


    助理坐在谢长观的后侧方,一边认真地在电脑上做着会议简录,一边用眼神瞄着主座上谢长观的反应。


    谢长观身姿挺拔,暗银色的西服剪裁得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高大完美身形。


    水晶灯光线罩住他半张脸,依稀能瞧见他凌厉的轮廓,俊美冷淡的脸庞,眼角略微下塌着,余光时不时地瞄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咦?


    助理不可思议的眨动眼睛,谢总居然在摸鱼?


    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谢长观修长指节似不经意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


    屏幕亮起,不知看到什么,谢长观轻微皱了皱眉峰,眉眼间隐隐浮出一丝焦躁。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收回视线。


    一个小时左右,会议结束。


    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助理合上电脑,却见谢长观坐在原位上没动,眼睛还凝视着没有动静的手机。


    助理疑惑的走上前,小声的问道:“谢总,是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谢长观眼神略微从手机上挪开,沉默了又沉默,终于开口说出一句话:“该怎么哄小女生?”


    “?”


    助理愣了好几秒,以为他听错了。


    谢长观眼皮微掀,黑色的浓眉下,一双深沉的焦褐眼眸,直直盯着他:“你没有女朋友?”


    助理神情茫然,不明白谢长观突然问他个人问题做什么:“没有啊。”


    他一毕业就进入昭卓,忙着工作存钱,哪里有时间找对象。


    谢长观抬手捏了捏眉骨,仿佛一下子失去与他谈话的兴致:“你可以出去了。”


    助理的表情更加茫然了,晕晕乎乎的走出会议室。


    谢长观淡淡的垂下眼,修眉如剑,斜入鬓角,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手机上摩挲一会儿,拨出去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杂乱喧嚣的音乐、呼喊就从扩音器散播到会议室中,谢长观一下子又挂断了电话。


    他是病急乱投医了,才会想问满是花花肠子的夏子迟。


    在他们的圈子,玩得花是常态,夏子迟的女友没有断过。


    反观谢长观,出身在顶级的谢家,附庸巴结他的不知有多少,却一直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伴都没有。


    但是谢长观的实力、背景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多嘴置喙一句。


    —


    夏子迟一脸懵的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左扭右扭着从拥挤的舞池中挤出来,进入个封闭的包厢,想回拨过去,夏父的电话打了进来。


    夏子迟头皮一阵发麻,如同老鼠见着了猫,吓得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哈,爸……爸。”夏子迟颤颤巍巍的开口,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夏父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威严的冷哼一声:“还不快滚回来!小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不是。


    究竟谁是你亲生儿子啊?


    夏子迟在心里腹诽着,不就是在江市多玩了几天,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但夏父的话他不敢不听,夏子迟抓起外套,急匆匆结账离场,风风火火赶回到酒店。


    祁骁的房门口有保镖守着,夏子迟推门进去,祁骁还在浴室中洗澡。


    夏子迟尴尬的摸摸鼻子,转身要退出去,余光瞥到床边的垃圾桶,身形顿时顿了一下。


    垃圾桶里有一堆揉皱成一团一团的纸巾,纸面湿润,像是被什么浸透,空气中甚至都飘散着一股腥涩味。


    床上乱糟糟的,祁骁脱下的外套凌乱的丢在枕头上,最上面是一个浅蓝色的口罩。


    除了上下两边缘的细溜条儿,中间的布料皱皱巴巴的发着软,像是被人揉捏过无数遍。


    夏子迟目光微微一顿,盯着床看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勾着口罩的耳带,勾走口罩,塞进裤兜里。


    酒店的房门打开,又无声无息关上,像是没有人进来过。


    —


    谢长观从拨号功能退出,重新点进微信,他的肩膀宽阔,腰腿强健,侧脸英俊绝伦。


    凸出的喉结彰显着存在感,嗓子眼微微发哑。


    【X:是我不好】


    【X:不该挂断你的语音】


    【X:重新打一个,我保证不会再挂断】


    单间里。


    江岫盘腿坐着,低头收拾着变声器,一双腿又长又直,交拢在一起。


    他那截细长白皙的后脖颈,与宽大的领口里露出一半的锁骨一样,都是又白、又漂亮。


    听到消息提示音,江岫的眉尖朝上抬,微微地皱了起来,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委屈。


    谁要再给他打语音啊。


    【不要】


    【以后我都不给哥哥打语音了】


    一通语音,居然挂他两次,再给谢长观打语音,他就是傻子。


    网恋而已,用文字与用语音,没什么差别,能达到效果就行。


    谢长观垂眼看着屏幕,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了。


    他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直接拨语音过去。


    江岫睫毛颤了一下,眼尾微微上翘着,反手挂断语音。


    谢长观又打。


    他又挂断。


    又打。


    又挂。


    一连四次。


    江岫的动作明显的带着怒气,气鼓鼓的。


    谢长观感觉到了,从胸腔里沉闷地发出一声笑,天花板投下的灯光,在他周身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润泽,中和了些许锋利与冷淡。


    【X:我挂你两次】


    【X:你挂我四次】


    【X:双倍赔你,气有消一点吗?】


    江岫怔了一下,唇瓣上带着润泽的水光。


    看着谢长观第五次打来的语音,他分开唇瓣,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很快又闭上。


    江岫泛粉的指尖点在屏幕上,滑下接听,就听到谢长观危险的语调从里面传出来。


    “那你要给谁打语音?”


    “那些在『探聊』上找你下单的人吗?”


    江岫的后背下意识绷紧了。


    『探聊』如今的流量,一日比一日差,他女小号上发布的文案毫无吸引力,哪里有人给他下单啊?


    而且,他从来没给哪个任务对象打过语音,谢长观是第一个。


    男人如同质问的话,实在是让他不太爽,他本来以为谢长观是来找他和好的。


    江岫重新打开变声器,扬起眉尖,明明心里有些怕,还是从鼻腔中发出婉转的轻哼,用带着绵软尾音的语调挑衅人。


    “对啊。反正哥哥你不喜欢。”


    那他给谁打语音,谢长观管得着吗?


    这么想着,江岫还挺直了腰,胸口也往上挺了一下,带着一点儿不知从哪儿来的理直气壮。


    “我去找其他人,肯定有人喜欢。”


    谢长观的眸底瞬间被覆上一层阴翳,连眼神都冷了好几度,又被扩音器中传出的甜腻嗓音勾的脑子酥麻。


    他忍不住闭上双眼,又再度睁开,声音有点哑:“没有不喜欢。”


    他的音调轻柔到不可思议:“听话,不给其他人打语音。”


    第28章


    江岫有点委屈,他已经很听话了。


    腿盘交着有些发麻,江岫微微撑起一点儿身体,白皙纤细的足跟从粗糙的床单上蹭过,泛出花苞般的淡粉。


    “不要。”


    明明从扩音器传出的嗓音是甜腻的,吐息细细软软,没有带什么强硬的语气。


    但就是这点儿轻飘飘的调子,还是勾住了谢长观。


    他双眼的眸光暗了暗,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地说:“你已经给别人打过语音?”


    也用这样甜软的嗓音,一声声的叫过其他男人哥哥?


    谢长观手掌搭在座椅扶手上,一点点攥紧,手指十分用力,但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没有啊。”江岫懵了一下,皱了下小巧的鼻头,脱口而出:“我就给哥哥你一个人打过语音。”


    还被挂断两次。


    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都避不及。


    难道是他用变声器变的声音很难听吗?不应该啊,他按照说明书,调试了很久的。


    不对。


    谢长观又冤枉他!


    江岫反应过来,眼睛里带点儿湿蒙蒙的雾气,隔着屏幕去瞪谢长观:“我挂了!”


    气呼呼的,尾调还带着软绵绵的急喘。


    立刻让谢长观心尖儿都是发颤的,又痒又胀,低沉磁性的声线变得有些沙哑。


    “对不起。”


    在京市无人敢惹的男人,心甘情愿向一个陌生的人低了头。


    江岫伸向挂断键的手一顿,又听到谢长观说:“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理我?”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江岫了。


    他也不知道。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是不可能与谢长观断开联系的,但谢长观莫名其妙挂他两次语音,让他心里有点生气。


    他晾一晾谢长观,不过是想撒撒气。


    “不知道。”江岫如实的说,几缕柔软黑发拂在雪白细腻的脸颊上,呼吸清浅,带着缠腻勾人的香气。


    “要是,我求你呢?”说这话的时候,谢长观的语调已经有些低沉,而且急促。


    高大挺拔的身姿撑起定制的深色西服,左手结实的手腕戴着银色的限量名表。


    求他??


    江岫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唇,柔软粉嫩的口腔露出了一点儿,随着呼吸,艳红的舌尖儿时隐时现,无意识地勾着人。


    他细软纤长的眼睫垂下,轻轻蹙着眉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上一次他让谢长观说点好听的话,结果指导他写了个接单文案,就算是揭过去了。


    有点亏了。


    江岫身上的衣服有点儿发皱,小腿上的裤管往上翻折,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肚。


    双唇并未合拢,引人遐想地轻唔一声,得寸进尺的加上要求:“但是,态度要好一点哦。”


    颇有点儿小人得志的嘴脸,偏偏不叫人生气。


    谢长观心里的痒,直冲喉咙。


    语音两端的空气安静了一瞬,江岫忽然听见谢长观低沉而愉悦地笑了一声。


    会议室里很安静,厚重的磨砂玻璃门,隔绝掉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似乎是觉得干渴,谢长观骨节分明的指节曲起,勾住脖颈上的领带,往下拉扯,松开一些。


    他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下,带着热度的呼吸从他猩红的薄唇中泄出。


    男人的身材高大,体格强健而修长,双臂尤其引人注目,紧绷的肌肉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准备爆发。


    他往下低下头,鼻梁高挺,那张过分英俊的脸离手机的听筒很近:“求你。”


    “不去找其他人。”


    “我很喜欢你给我打语音。”


    谢长观声音暗沉低哑,一字一句传进江岫的耳朵里:“求你,理理我。”


    江岫彻底说不出话了。


    还、还真的求他啊?


    江岫的手指下意识羞耻地往内蜷缩着,耳朵尖发烫,面颊上泛出一点儿淡淡的粉,连眼尾都洇出一抹粉来。


    “好啦,我不生气了。”


    他被男人磨得没有了脾气,搓了搓耳尖,不自然地应着,嗓音又低又软,带点儿令人脊椎酥酥麻麻的尾音。


    “我理你就是了。”


    谢长观的呼吸微微停滞,他的心脏都要被充盈其中的痒撑裂开了。


    他解开西装的纽扣,长指勾着领带,又往下拉扯开一些,背靠着椅背,换了个姿势。


    —


    江市国际机场。


    最近一班航班的头等舱里,夏子迟斜倚在座椅里,向谢长观打去电话。


    第一通没人接。


    第二通没人接。


    第三通直接被挂断。


    夏子迟认命的转去微信给谢长观发消息。


    【谢哥,老爷子打电话来勒令我快点回去,我和祁骁先回京市了】


    【等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谢长观还是没回。


    夏子迟失望地低低嘟囔,谢哥忙什么呢,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他百无聊赖的挠挠头,转过脸去,看到祁骁臭着一张脸走进舱里,活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


    夏子迟仰起头,一脸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


    谁又招他惹他了?


    祁骁阴沉着脸,眉毛紧锁着。


    忽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神色不善地看着夏子迟:“你有没有碰过我房里的东西?”


    祁骁心里很焦躁。


    他不过是洗了一个澡,出来就发现放在床上的口罩不见了踪影。


    保镖守在门口,一直没进过房间,能出入他房间的,只有夏子迟与酒店的人,而酒店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进客人的房间。


    夏子迟的脊背不着痕迹地紧绷了一瞬。


    顶着祁骁紧迫的审视目光,他撇撇嘴,主动伸张开双臂:“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碰的?不信的话,来,搜一搜我的身。”


    他表现这么光明正大,反倒让祁骁有些不敢确信了:“你真没拿?”


    毕竟夏子迟玩得花,能让他感兴趣的,都是一些美人、美酒,一个廉价的口罩,不一定值得他看上眼。


    夏子迟翻了个白眼,似乎很想打人:“滚犊子!指不定是你不小心遗落在酒店哪个地方了吧。”


    不可能。


    他把酒店的房间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口罩。


    祁骁脸色愈发难看,他烦躁地握紧拳头,身体重重摔到座椅里:“哥,你尽快帮我查到他。”


    “行行行。”


    夏子迟靠回椅背上,恢复吊儿郎当的姿态,手悄悄伸进裤兜里,缓缓地在摸着什么。


    压根没把祁骁的话当回事。


    祁骁离家出走,祁伯伯生了很大的火气,一旦回到京市,祁骁短时间内能不能被放出祁家都是未知数。


    查与不查,都没什么区别。


    他何必浪费时间?


    —


    昭卓的员工都是精英,工作效率很高。


    助理整理个会议纪要的功夫,就有好几个文件交上来,让他拿给谢长观过目。


    助理抱着文件去谢长观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谢总去哪儿了?


    他是谢长观的助理,出去办事不可能不带着他。


    助理四下里环顾一圈,正要拉个员工问问谢长观的行踪,微信里就响起谢长观的消息。


    【谢总:文件都送来会议室】


    啊??


    送到会议室?


    助理疑惑地走向会议室,缓缓推开玻璃门,就见谢长观坐在主座上,似乎一直没有动过。


    西装的纽扣解开,领带拉开着,松松挂在脖颈上,露出了衬衣包裹的结实胸膛,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


    助理愣住了。


    谢总在里面干什么了,怎么衣衫不整的?


    “谢总。”助理轻轻敲门。


    谢长观掀起眼帘,侧眸扫了助理一眼,慢条斯理地扯掉整条领带。


    领带是藏青色的,缠在他的手掌之中,大理石似的冷白手背上骨骼清晰突出。


    又性感、又冷野。


    “文件放下,出去。”他的声音也是低哑的。


    助理又愣了一下。


    谢总的意思是,要在会议室批阅文件??一直以来不都是在办公室吗?


    助理疑惑地照做,转身离开会议室之时,他又偏回头看了一眼。


    谢长观正翻看着文件,神色一扫之前的沉晦,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


    谢总这就哄好人啦?


    助理不敢多问,轻轻拉上门离开。


    谢长观垂眸往会议桌下看了一眼。


    在长长的会议桌遮挡之下,他的两条长腿交叠着,中间支撑着一处明显的鼓起。


    他没有发病,但是有了发病时的反应。


    第29章


    量身定制的西装这个时候成为了一种折磨。


    谢长观有些吃痛,剑眉难耐的微蹙着,文件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他翻过手机,这才看到夏子迟的消息。


    以谢家在京市的地位,夏家还攀不上,谢长观只是和夏子迟有些交情,对夏家的家事不感兴趣。


    【X:一路平安】


    —


    单间里。


    昏昧的灯光笼罩,房中简陋的家具都似蒙上一层薄纱。


    江岫艳丽的面颊上还带着点儿薄薄的粉,他撑着的身体又坐了下去,臀尖压在床单上,丰腴柔软的臀肉就陷下去一部分。


    他低垂着眼睫,看着变声器。


    算了。


    买都买了。


    在任务完成之前,还是留着吧。


    次日。


    合山冬天的清晨阴湿寒冷。


    天空总是灰暗的,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压在所有人头顶之上,四周浓雾缭绕,呈现出一种混沌沌的气象。


    江岫轻轻揉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小口小口的打着呵欠,从被窝里蛄蛹出来。


    卫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鼻尖粉红,眼角也因为打呵欠晕开一抹微红。


    江岫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按停闹钟,下床去给白橘泡奶。


    等白橘咕噜噜的开吃,他又缩回被窝。他的腿很白,膝盖并在一起,连脚后跟都是淡粉的。


    手机里跳出很多推送的广告,其中有一条:惊!知名作家灼日,疑似与公司闹掰!


    江岫平常除了在平台上接单,不常上网,也不看小说,不懂网文圈的事,不知道灼日是谁。


    他囫囵瞄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就一键清空广告。


    看到谢长观的微信,他像平常一样点进去,主动道早安。


    谢长观的消息几乎是紧随而来。


    是两条语音。


    江岫疑惑地一一点开。


    第一条是:早上好。


    第二条是:怎么不发语音?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通过手机的扩音器,也没什么压损,听得江岫耳朵有点痒。


    他抬头看了看放在一旁、关上的变声器,随便找了个借口。


    【打字方便一些】


    不应该是语音比打字方便吗?


    谢长观英俊的脸庞上,线条分明,量身定制的黑色西服,映衬着他更加俊美非凡。


    他微敛了双目,骨骼清晰的手指按下语音录入:“发语音。”


    听过语音,再用文字聊天,总觉得缺点什么。


    江岫抿了一下唇,饱满的唇珠浅浅浮现,秾艳稠丽的眉眼蒙着一点儿水汽。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拿变声器。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江岫的小腿软了一下,一下子跪在了床沿上。


    膝盖立刻就红了。


    江岫微微张开嘴,轻轻抽气,一瘸一拐拿上变声器,重新打开。


    他膝盖有点儿疼,唇瓣一张一合,带着一点儿鼻音,声音软软的:“哥哥。”


    谢长观立刻就觉得胸腔微微发胀。


    江岫眉尖往下耷拉着,卷起裤脚查看膝盖,脚踝精致,小腿线条姣好。


    语调又软了一点儿:“哥哥要和我说什么呀?”


    谢长观凸起的喉结向下滑动,嗓子有点儿发哑,沉默了两三秒,找了个话题:“吃早餐了吗?”


    江岫从不吃早餐。


    他起这么早,只是为了给白橘添粮换水。


    “没有。”江岫如实的说道:“我不吃早餐的。”


    甚至是午餐、晚餐,为图方便与节约水电气,他都是怎么便捷怎么来。


    所以,他的冰箱里都是一些又便宜、量又多的速食:肠、葱油饼什么的。


    一大袋里面有很多,足够他吃好些天。


    谢长观眉头紧皱,深邃的褐眸里划过一丝不赞同:“长期不吃早餐,胃容易出问题。”


    很可能会得胃病。


    江岫当然知道。


    他从十一岁就患上了胃病,只不过他习惯了。


    他一年除了偶尔一两次突发性的急性肠胃炎,疼得死去活来,其他的时间与正常健康的人没有区别。


    江岫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手机震动两下,一笔转账发了过来。


    【X:向您转账10000.0元】


    “收下,去买早餐。”谢长观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明天早上我要检查。”


    检查什么?


    查他有没有吃早餐?


    江岫皱着好看的眉尖,甜腻的语声中带着一点儿抗拒:“不要。我没事的。”


    谢长观没说话,停在屏幕上的手指连续动了动。


    【X:向您转账10000.0元】


    【X:向您转账10000.0元】


    江岫顿时噎住了:“哥哥不要再转钱了。”


    买早餐用不了这么多。


    【X:向您转账10000.0元】


    【X:向您转账10000.0元】


    【X:向您转账10000.0元】


    江岫彻底不说话了。


    好几秒之后,他语音发颤地说:“好啦,我明天会乖乖吃早餐的。”


    他算是怕了谢长观了。


    —


    好磨歹磨,打发走谢长观。


    江岫眉眼怏怏地爬起来,穿上外套,遮掩严实的出门去——去买点能当早餐的东西。


    毕竟话都说出去了,总要做做样子。


    外面的街道空荡荡的,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车道两侧只有几栋低矮的平房伫立着。


    房门紧闭,一看里面就没有人住。


    渐近便利店,天气又阴晦了一些,冷风吹拂着店门口低垂的塑胶门帘,呜呜的响。


    合山的人口不多,便利店里基本都是一些平价、保质期比较长的商品,江岫转了一圈,买了盒便宜的盒装酸奶。


    从便利店出来,江岫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在他的前方十来米的地方,一辆款式老旧的巡逻车停在路边,古铜色皮肤的高大男人,依靠在车身上,正埋头大口啃着两个大馒头。


    吃相不算好看,甚至有些急。


    江岫认得这辆巡逻车。


    最近一直在居民楼附近转悠巡逻,让他感觉安全不少。


    江岫低头,看着手中的酸奶,抬步朝着巡逻车走过去。


    唐行昨晚加了个班,今天早上起得有些晚,一到所里,就开着车出来巡逻,连早餐都没顾上吃。


    直到一圈巡逻完毕,他看到一个在路边卖早餐的小摊,才掏钱买了两个馒头垫垫肚子。


    天气冷,馒头冷得很快,变得有些干硬,咬在嘴里口感干涩,有些难以吞咽。


    唐行粗大的喉结艰难的滚动着,正要将强行口中的馒头咽下去,眼前忽然多出一盒酸奶。


    酸奶是绿色小盒装的,几根葱白手指托着盒子边侧,柔软指腹微微凹陷进去,指尖泛着粉。


    唐行怔了一下,粗犷的脸庞略微抬起,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包裹得严严实实,个头比他矮一大截,仰头望着他,额前的发丝微微往两侧分开,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额尖。


    唐行咽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被‖干涩的馒头刮的生疼。他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盯着少年的那一点儿额尖,移不开眼。


    江岫见唐行半天不接过酸奶,疑惑的蹙了蹙眉尖,眼角勾人的红痣若隐若现。


    他的手臂又往上举了举,一截纤细的手腕从袖子中露出来,白生生的肌肤,晃得唐行眼晕。


    “给你。”


    隔着口罩,少年的声音有些轻,不自知的撩着人。


    唐行呼吸凌乱,脑子里发晕地往下低头,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弯,不自觉迁就到与少年差不多的高度。


    “……给我的?”他晕乎乎的问道。


    江岫点点头,身上勾缠的甜香味儿在空气中散开:“请你喝。”


    这些天唐行不辞辛苦的在附近巡逻,一天都没落下过,他都看在眼里。


    也多亏有唐行巡逻,他没有再遇到上次在巷子里偷袭他的坏人。


    唐行的头脑愈发发晕,他极力控制着呼吸,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少年的意思。


    他粗沉着嗓子开口:“不用,我不能……”收。


    两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拉住他的大拇指,唐行浑身一下子僵住了。


    手指上传来的触感太过迷人。


    他像是被一股不知明的力量控制着身体,比少年宽大有力不知多少倍的手掌,被轻易的拉开,掌心上被轻轻放上一盒奶。


    江岫收回手,又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等唐行回过神来,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嘴里的馒头还有些没有咽下去,口中又干又哽,唐行慢慢直起身,垂眼看着手心里的酸奶,久久没有动。


    —


    第二天。


    江岫迷迷糊糊的,准时收到谢长观的消息。


    “吃早餐了吗?”男人的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像是严肃的班导师查岗。


    江岫一下子就清醒了。


    “正、正在吃。”他薄红的脸上,显露出一点儿心虚。


    谢长观看着被全部退回来的转账,眼眸微微眯了眯,明知故问道:“吃的什么?”


    能吃什么?


    他昨天买的奶,送给了巡逻的警察,他什么都没有买。


    江岫眼睛在单间里乱瞄着,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都有点儿不稳,很没有底气。


    “喝的奶。”


    他顿了顿,像是要增加说服力:“酸奶。苹果味,酸酸甜甜的。”


    谢长观听出来了。


    他的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


    在江岫以为他糊弄打发过去之时,谢长观又发来一条语音:“喝给我听听。”


    他的声音意味不明,似乎还带了点儿别的情绪。


    第30章


    喝奶还要听啊?


    江岫捧着手机,迷茫地眨巴着眼睛,有些发懵:“哥哥,能不听吗?”


    他从没想过喝奶能听,谢长观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谢长观垂眼看着聊天页面,安静地等待着,不紧不慢的直戳要害:“不行。还是说,你在骗我?”


    他确实是在骗谢长观。


    江岫有一种已经被谢长观看穿的错觉,心里更加发虚了。


    他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一个谎话,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江岫视线焦急的在房中寻找着,最终定格在桌上的水壶上,里面还有半壶泡羊奶剩的温水。


    ——反正只是装着喝几口牛奶而已,隔着语音,谁知道他喝的是奶还是水?


    于是江岫乖乖去拿了玻璃杯,把温水倒进去,倒了个大半杯,准备录着语音喝。


    他的头后仰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小小的喉结微微起伏,滑动了一下,分开唇瓣,连牙齿也分开。


    红润的嘴唇贴上玻璃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玻璃杯横截面远超过了江岫嘴巴的大小,他含住一小边杯沿,唇角被压得微微下塌。


    江岫连着喝了好几口,大半杯水直接见底,放下杯子的时候,嘴角上已经印上了道浅浅的红印。


    他松开按着语音的手指,将录下的喝水声音发过去,又用变声器发了一条语音证明清白:“哥哥你听,我喝奶了,没骗你。”


    水一下子喝得有些多,口中的涎液分泌加快,说这话的时候,快要顺着舌尖滑出去了。


    江岫下意识地吞了一下涎水,伴随着一点儿轻微的水声,一并被录了进去。


    又红又润的嘴唇上还沾着点水渍,让人很想挑起他的下巴,用纸巾擦拭他的唇瓣。


    江市灯火明盛。


    浓郁雾气都被繁盛的灯光驱散,车道上车流、人流不息。


    卡宴的车窗全都拉上着,车里很安静,所以这点声音实在逃不了谢长观的耳朵。


    他的眼皮猛然一跳,喉结很明显的滑动了一下,余光直直对上后照镜里忍不住往后看的司机的眼睛。


    谢长观脸色骤然转冷,独占似的,下意识将手机翻面,藏起与江岫聊天的页面。


    脸部轮廓分明,下颚线如刀刻一般,线条利落。


    “你在看什么?”谢长观眼神晦涩不明,似一汪危险的深潭。


    司机的后背上顿时蹿上一股凉意,慌忙地转开视线,紧盯着前方车道,大气不敢出。


    脑子里却还回荡着那一点勾人的水声,连眼神都有点儿发飘。


    谢长观收回目光,又按着第二道语音听了一遍,他的声音低哑,眉眼里带着点儿暗色:“真的是喝的奶?”


    “对、对啊。”江岫伸出红润小巧的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水渍,硬着头皮说道。


    谢长观骨节分明的拇指与食指合拢,指腹相互摩擦着,在皮肉间蹭出一点儿热意。


    他没有拆穿江岫,而是呼吸低沉地响起,问道:“都喝完了?”


    江岫眼角瞟了一眼桌上还有水的水壶,不想再喝一杯水了。


    他理直气壮、眼也不眨的说着假话:“没有了。我就买了一盒奶。”


    谢长观的舌头顶了顶上颚,扑面而来一股心惊的侵略性,似乎是有点儿可惜,又有点儿意犹未尽。


    他喉结滚烫,哑着嗓子道:“为什么把钱都退回来?”


    以为谢长观放过了他,江岫唇舌分开,悄悄松出一口气,顺便刷一波好感:“太多啦,哥哥留着用吧,一二三四五六七,哥哥永远排第一,哥哥开心,我就开心。”


    一股难以忍耐的甜意击穿谢长观的心底。


    谢长观敛下眼眸,眼底浮出一缕真实的笑意,手指又是准备一连串的点动转账。


    江岫又发来条语音:“哥哥,不许再给我转账了。”


    发来他也不会收的——收了的话,到时候任务完成,拉黑谢长观,他还要多一举还回去,麻烦。


    而且江市消费水平很高的,谢长观又不是江市人,这么多钱留着花销或者存着不好吗?


    “哥哥,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江岫眉尾耷拉着,这一声哥哥叫的很是甜腻,尾音颤的不像话。


    半点没有威慑力。


    但这一招却对谢长观挺管用——毕竟他之前好不容易才哄好人的。


    不过,原则性问题不能这么快退让,胃病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谢长观只能尽量语气诚恳,又妥协般地对江岫说:“乖一点,胃病很难受的。这些不足我工资的零头,你就当是我给你下的单,不是白给的,你接下来一个月,早餐我都要检查的。”


    江市的工资这么高的吗??


    江岫震惊地微微睁大眼眸。


    不对。


    下单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无功不受禄,他与谢长观非亲非故,他不能收。


    “哥哥,我不能要。”江岫皱着眉头,绷着脸蛋,神情认真。


    —


    江岫好话说尽,终于劝阻了谢长观,但是早餐的事儿,他暂时是推脱不掉了。


    江岫准备按谢长观的要求照做几天,等谢长观对他放松检查,他就还和以前一样。


    江岫点开『探聊』,看看有没有人给他下单,没有的话,他继续去找合适的平台。


    不出意外,女小号上除了一堆垃圾私信与系统通知,没有一个人找他下单。


    反倒是他的主号上,有一个人向他下了一个单。


    【单主:给你两百,骂我】


    【单主:想你狠狠骂我】


    居然还有人上门讨骂的。


    江岫一双漂亮的腿并着,不解的歪了歪脑袋,眼角下的一点殷红,蛊人又艳丽。


    他对对方开出的价钱有点儿心动——合山物价低,两百足够他这一阵的早餐钱了。


    【我接了。】


    江岫果断接下单,发过去一张微信收款码截图,对方很干脆利落打了钱。


    江岫立即开始做任务。


    【你这样的人才,一千个里面才出四个】


    【你个二百五】


    单主不屑一顾。


    【单主:就这?】


    【单主:小儿科】


    江岫想了想。


    【世界上的猪都死光了,打一个歌名】


    【单主:叫啥】


    【至少还有你】


    【单主:没劲。】


    【单主:你能不能再来点狠的?】


    再狠点的?


    江岫回想着他以前做任务,有些人破防大骂他的话。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一个傻逼!】


    【你是废物】


    【你活着有什么用,不如去找根面条上吊!】


    单主沉默了几秒。


    【单主:不够】


    【单主:你这还是不够狠】


    【单主:知不知道什么叫狠狠骂啊?要狠!狠懂吗?直戳我的肺管子,气得我嗷嗷叫又无能狂怒那种!】


    【单主:再骂不出来,我就要求退钱了啊】


    那不行。


    江岫的手上还没有砸过单。


    还要再狠……江岫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骂人的话。


    【你工作十年仍月薪三千】


    单主瞬间安静了。


    【单主:你……】


    对话框的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示又消失,消失又显示,几秒之后,系统提示:


    ——对方已离开房间——


    看来是被骂到破防了。


    江岫抿住嘴唇,眼睫不由颤抖了几下,他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江岫等了一会儿,没见对方返回房间,也没要求他退款,也跟着离开聊天的房间。


    —


    有了钱,江岫第二天又出去买盒装奶。


    他走出居民楼,巡逻车正停在巷子口前的车道边,江岫从车窗前路过,微微朝坐在车里的唐行颔首打招呼。


    唐行回了他一个点头,开着车慢悠悠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车前放着江岫昨天给他的酸奶。


    唐行护送江岫到便利店,又护送他回居民楼,等江岫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又驱着巡逻车返回所里。


    没看到后照镜中,一闪而过一道挺拔的身影。


    一身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温和俊朗,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巡逻车远去。


    啧。


    又勾了一个男人。


    还跟个狼犬一样死守着,一天天寸步不离,让人连个下手的时机都找不到。


    属实……碍眼。


    封明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意味深长的往居民楼方向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


    江岫不知道楼下的小插曲。


    他提着购物袋,还没有放下,谢长观的语音消息发了过来,像是查岗一样,一秒钟不差。


    江岫吸了吸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打开变声器,按下语音录入,喝了一口酸奶。


    奶是冰的,灌入胃里,冻得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嗯声,微张着唇,小口小口呼气。


    谢长观走向车的脚步停了下来。


    司机站在打开的后座车门前,疑惑的望向他。


    谢长观像是没看到一般,面不改色调低外放音量,按住语音,语调有些听不出情绪起伏:“好好喝奶。”


    他有好好喝啊。


    江岫没觉得他哪里有问题,他皱了皱眉,转移开话题:“哥哥,昨天我接到一个单。”


    “什么单?”男人五官英锐,眼神沉静地问,以『探聊』如今的流量,还有单可以接?


    江岫简单的说了一下,没有透露细节:“有个人要我骂他。”


    谢长观眼睛危险地眯了下,轻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很有趣,又像是有点儿生气:“你骂了?”


    “对啊。”江岫毫无所觉:“他花了钱的。”


    花了钱也不行。


    谢长观听着少女甜腻的嗓音,绵软软的,那不是骂人,是勾‖引人。


    谢长观侧脸一半平静冷淡,一半隐于阴影处看不分明。


    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非常修饰他的身材轮廓,在视觉上最大限度延长他的腿部线条,气质成熟稳重。


    “骂我。”


    他抓紧手机,冷白手背骨骼脉络清晰。


    简直不像是年纪轻轻就在江市的封家与LN的封锁下、撕开第三条路的人能够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