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叔,这种玩笑能乱开吗?”陆卿卿严肃说着,脸冷得结了霜,“你有乱开我玩笑的心情,要不关心一下自己的亲事呢,是准备好了当老光棍是吗?”


    果然,陆家小姑娘惹不得,她是真的会凶人。


    元青禾心里的火苗一下就给掐灭了,可一点死灰又总是熄灭不了。


    她心里分析着,你看,卿卿对亲叔叔都这么凶,但她没有凶过我呢。


    只是她向来乖巧,看到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被吓到。


    她偷偷给宝珠打了个眼色,这小书童如今机灵了些,赶紧倒了茶请陆六爷进来坐。


    陆老六才不进去,他才不是怕陆卿卿那丫头。


    “外面凉快!呵呵。”他坐到旁边栏杆上,喝了口茶,又偷偷看了陆卿卿一眼。


    “我喝口茶,小……”陆老六差点又叫错,赶紧改了口,说道,“小书生,你把凉粉吃了,有空和我一起去看看竹棚子,你画的图,我有些地方看不懂,你再去瞧瞧。”


    “好,六叔。”元青禾乖巧地答应了。


    她端起凉粉,偷偷看了一眼陆卿卿,小声问道:“喝吗?”


    陆卿卿这才收回瞪着陆六叔的眸子,转头说道:“不喝,你画的图给我看看。”


    元青禾赶紧叫宝珠把最新那份图给她。


    陆卿卿展开画卷仔细看着,这图显是用了心,步道的宽度,棚子的高度都标了出来。哪里立靶子,哪里建马厩都画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还给预留了一片地方,放着以后建猪圈养鸡。


    陆卿卿指着一块标着耕地的地方问她,“这块地做什么,种庄稼吗?”


    “嗯,书院里很多同窗没种过田地,会有兴趣,看实物,比看书里的文字臆想更有趣味。这块耕地,地方不大。地质不好可以到河边挖些淤泥过来铺着。”元青禾认真说着。


    她那脑瓜子平时瞧着呆呆的,真要做起事来,还是很实在。


    “要不,把这片地分成小块,租给他们自己种着。”陆卿卿有这个想法,只因为那天和谢书瑾她们郊游时,听她们说到,宫里的为了倡导节约粮食,专门开了一块地,由着大公主亲自耕种,意在让尊位上的人们懂得民间疾苦。


    “嗯,可以,要不耕地的位置扩大一些,不过要辛苦六叔了。”元青禾说着,贼贼观察着陆卿卿的神色。


    陆六爷这心大的,正吹着茶叶沫子,听到提他,在窗外转过头说道:“没事,你俩商量好,小叔叔我有的是力气。”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六叔。”元青禾又贼贼看了一眼小娘子的脸色,说道,“干活流了汗,吃咸的能补充体力,不是卿卿偏心。”


    这小书呆,作贼似的绕了一圈,原来是在为她小娘子解释。


    陆老六本来也只是和她开玩笑。


    这会儿看着生气的小侄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嘿嘿,我这不是和你闹着玩嘛。乖侄女,咱不生气,不生气哈。”陆老六献宝一样,拿了一大把草棍子隔窗递给她们。


    “给,小叔叔给你们摘的,都挑的嫩的,你们吃着玩。”


    元青禾离得近些,伸着双手隔窗接了过来,“六叔,这是什么啊。”


    “哟,你小时候没吃过吗?可好吃了,让你小娘子教你吃。”陆老六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调侃惯了。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陆卿卿果然又怒了,“六叔!”


    “我错了,我错了!”陆老六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陆家人也是有点儿欠,陆卿卿平时严厉惯了,难得有她吃瘪的时候,他们也是想逗逗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至于元青禾此时想的什么呢?


    她想起她小时候担心地问她娘亲,“娘,陆家漂亮妹妹今年又不来吗?”


    她母亲无奈地说道:“咱们如今离得太远了,来回要小半年呢。”


    元青禾委屈地问道:“可是这么久不见,陆家妹妹要忘记我了,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呢?”


    “你好好读书,以后你小娘子看到你时,你又厉害,又聪明,还对她好,她自是会重新喜欢上你的。”元母心想的是,嗯,好好读书是重点。


    元青禾想的却是,要努力,要让卿卿重新喜欢上我。


    她发愣想着这些时,手里拿着一把草棍子,尽是迷茫的模样。


    陆卿卿以为她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吃,伸手在她手中抽了一根。


    元青禾手心动了一下,回过神看到陆卿卿用手指在胖胖的草肚子上搓揉着捻了一下,绿色的草皮破开,露出里面白色似须子的草芯来。


    她顿时感觉惊奇,问道:“哇,这是什么?”


    “荻菰,可祛暑解表。”她把手里那根捻开的那根递还给元青禾。


    可看她拿着左看右看的呆样儿,又拿了回来,抽出里面的白絮子,用指尖捏着喂到她嘴边。


    元青禾疑惑凑近了,张开口接过来小口嚼着,眼睛立时一亮,惊喜说道:“甜的!”


    “嗯,自己吃吧。”陆卿卿收回手,藏到宽袖间。指尖不觉搓了搓,刚才触碰到小书呆樱红的唇,软软的,像是糯米粉做的弹滑的糕点似的。


    她心里有些异样感觉,正想着,那呆书生又作妖了。


    “卿卿,你不吃吗?”元青禾学她模样,捻出一些喂她嘴边。


    她赶紧躲开,“你自己吃。”


    “你吃一点试试嘛。”那书呆子又不依不饶起来。


    陆卿卿被她缠得没办法,这才凑近了,浅尝了一点。粉嫩的唇瓣微微一抿,就将那点儿白絮含走了。


    小书呆却愣愣看着她,半天没回神。


    春风拂过,一片花瓣飘落掉在陆老六的茶杯里,他赶紧收回了神,不敢看那对甜蜜的小两口。


    哼,卿卿就是嘴犟,在小书呆跟前,不就是个小媳妇模样。


    他一颗心都跟着忍不住砰砰跳。


    叫他这老光棍都有些想找个媳妇了,想着,他想起上回媒婆和他说的那门亲事,要不,他去看看?


    陆老六的活干得有模有样,竹棚子做得很是结实,陆卿卿过来瞧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结实是结实,你们书院里的书生都娇贵,怕是看不上这四面漏风的破棚子。”陆卿卿这次是和谢书瑾合作,她们计划里的客人也有针对性,主要是面向书院里的女书生。


    那些大家闺秀怕是瞧不上这破地方。


    元青禾负手望着竹棚,想到一个主意。她问陆六叔要块木块和黑漆,用刷子蘸了黑漆,蕴量了一番,挥手写下“竹风亭”三个大字。


    她又要陆六叔帮忙架了梯子,她束好了衣摆爬上去,在两侧的门柱上分别写下,“虚心劲节擎天立,自在逍遥卷地来。”


    简陋的牌匾再这么一挂,这粗陋的竹棚子配上潇洒从容的墨宝,仿佛是大师之作,顿时叫这个破棚子有了古仆的风韵。


    “厉害啊,还得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这么一搞,我一个破棚子和那些出名的古亭子没什么区别啊。”陆老六激动之下,抬起大掌就要拍元青禾的肩膀。


    陆卿卿一眼看到,赶紧拽着小书呆的袖子,把她救了下来。


    陆老六拍了个空,尴尬地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呵呵笑着,突然大喊了一声,“喂,大家都来看看,咱这亭子怎么样。”


    好吧,刚才还是棚子,提上字马上变“亭子”了。


    庄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


    陆老大正在砌墙,搓着手上的泥过来,嫌弃说道:“不就是个破棚子吗?能遮点雨不就行了。”


    他说着目光扫到门前的字迹,顿时愣住了。


    “嘶,这是青禾写的字吗?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看,真像那回事啊。就咱青禾这一手字,以后光给人写字也饿不死。”陆老大和他兄弟一样,忽地就抬起了铁掌就要拍过来。


    陆卿卿直接把书呆子好拽到自己另一边,怒目瞪着父亲。


    就他那个大巴掌打下来,不说疼不疼吧,就他那一手泥就够埋汰的。


    陆老大也反应过来,嘿嘿笑着,说道:“青禾啊,你给大门也写个牌匾吧。”


    “好啊。”元青禾也不扭捏,干脆地答应了。


    旁边跑来的小徒弟和下人们识字不认识字的,都瞧着如今棚子是好看些了。


    原来杂草丛生的庄子,也有了模样,不由的偷偷夸道:“还是咱小姑爷本事啊。”


    “可不呢,咱小姑爷的书没白读。”


    陆卿卿本来很好的心情,因为这一声声“小姑爷”又变了颜色。


    “小喜子!”陆卿卿把丫鬟叫了过来,指着地上的竹棍子叫她捡起来。


    她冷着脸,厉声说道:“从现在起,谁敢喊元姑娘‘小姑爷’打手板,一次记不住打十下,打到记住为止。”


    众人立即静声,畏缩不敢看她。


    陆卿卿望向小喜子,冷冷命令道:“现在去打!”


    陆家也都是老实孩子,刚喊了小姑爷的,自己默默伸出了手心。


    元青禾本来高兴地笑着,给门柱上的对联补漆。


    听到她这话,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陆卿卿却在这时,伴着打手心的啪啪声里说道:“元姑娘是要考功名的,读书人最注重名声。你们这样乱喊,被外人听去了,会影响她的前途。再叫我知道你们管不住嘴,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许久才弱回道:“知道了,姑娘。”


    小喜子这个八卦头子,这会儿打人手心打得心惊肉跳,她这哪是在罚别人,分明是姑娘在警醒她。


    每打别人一棍子,都像打在她心里一样。


    她忍不住不想哭,她家姑娘是会管教人的,为什么要让她打啊。


    同样在心中拉扯的还有元青禾。


    她一边想着,小娘子还是不喜欢我,都不愿意让我当姑爷。


    一边又想着,她是在关心我的前途吧,她还是喜欢我的吧。


    少年人的感情还真是纠结又煎熬啊。


    没几天“陆家庄”的牌匾就挂上去了,陆家人也勤奋,抬了石板铺了一条路,空地上撒的草种也渐渐冒出青芽。


    烧黑的草地上,间着嫩绿的新芽,瞧着很是有些烈火重生的意境。


    谢书瑾这个合伙人这日过来瞧了一眼,满意点了点头,“青禾的姐姐果然靠谱,这生意我来罩着,我过几日我就引人过来。”


    陆卿卿却说道:“不急,再等几天,等草长高一些,这会儿草种才发芽容易被马踩死。”


    “行,你若方便,让下人再种些瓜果,姑娘们喜欢这些野趣的东西。”谢书瑾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四下打量着,说道,“弓箭、靶子那些,我有现成的,你叫个下人去我那里拿吧。”


    “行。”陆卿卿也不客气。


    谢书瑾和她是合作关系,前期给他们家投了一笔银子,约定后继赚了银子三七分。


    这位女公子也算大方,负责客源和道上关系,只收他们三成也算得良心了。


    谢书瑾谦虚有礼地作辑说道:“不知陆姑娘可有空,咱们要开门做生意了,还是得去里正家里走一趟。”


    他们镇子的里正,是个眼高于顶的角色,陆老大往年逢年过节也会去里正家里送些节礼,礼物会收下,只是没怎么见过这位。


    陆卿卿说道:“好,我请我父亲过来。”


    谢书瑾蹙眉说道:“不必,做姑娘家的生意,还是由陆姑娘亲自出面方便一些,我以后也好向同窗们介绍。”


    陆卿卿听她这么说,自应了下来。


    两个同上了马车,谢书瑾回头望了一眼,问道:“青禾可是也在庄子里吗?怎么没看见她?”


    “前些日子她在帮着修庄子,这几日说是要补上功课。”陆卿卿说得平淡,暗暗却有几分夸耀的意思。


    她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我没和她说谢公子要过来,还请见谅。”


    “不妨事,我本也是来找你的。”谢书瑾侧目疑惑打量着这位漂亮的陆姑娘,总觉得在元青禾的事上,总有哪里有点儿奇怪。


    她细细琢磨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陆家有元青禾这样的姻亲,却未拿来炫耀利用,言语间更是很少提起。


    这是想藏着她,还是护着她呢?


    读书人爱惜羽毛,确实不该沾染太多杂事。


    谢书瑾不再多问,以元青禾的木讷性子,要知道和她多有牵扯,指不定要拉着她的姐姐躲远些。


    谢书瑾自此不怎么再提元青禾。


    陆卿卿则是怕元青禾撞上谢书瑾这等意气风发的女公子,心生憋闷,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谢书瑾的事。


    她想着,暗下给小书呆拉扯些人脉,日后在书院里也有人照应。免得她那乖样儿在书院里被人欺负。


    她其实有些猜测,她身上的伤是在书院里让人打的。


    很可能是同窗所为,这种事,先生怕也不会向着她。


    她结交谢书瑾,就是看着她会点儿拳脚,再加上有宝珠在旁护着,有了照应,小书呆再去书院,他们也放心一些。


    陆卿卿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谢书瑾先带她去了镇上先见了赌坊的谢老板。


    确切些说,是往日是霸道张扬的谢老板恭顺地拜见了她们。


    谢书瑾随意地介绍道:“这是我家做事的,和里正熟悉些,让他先给我们引见。”


    陆卿卿心中震惊,面上镇定,回道:“有劳瑾公子安排。”


    她隐约猜到,小书呆这位同窗背景很不一般。


    两人坐着马车去见里正,那位往日眼高于顶的里正竟亲自到门口恭敬地迎接。


    里正作揖,赔着笑说道:“这位就是谢家女公子吗?幸亏,幸会!”


    小娘子出门开拓家业,小姑爷则在家里用心看着书。


    元青禾认真看了一上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抬眸看向旁边空着的位子,她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今天不陪我看书吗?


    元青禾叹气望向窗外。


    宝珠煮了红枣茶,特意放温了些,放到她手边。


    “二姑娘,咱姑娘今天好像有事出门了。若是看书累了,要不要出去骑会儿马?”


    这话自是陆卿卿留下的,陆卿卿前几日还找了闭关的娘亲,让她把压箱底的软皮子都找出来,给小书生做条马裤。


    “啊,皮子吗?”陆大娘子揉了揉眼睛,“好皮子我都留给你做嫁妆了啊。”


    “用些吧,以后要用再买。”陆卿卿看她娘亲似乎很辛苦的模样,又改口说道,“娘,你缓几天做也没关系,可别累着了。”


    “没事,你看这衣裳,我改得好看吗?”陆大娘子一副献宝的模样,把改到一半的学生袍子抖开让她看。


    陆卿卿一眼瞧出,这衣服布料不简单,“这是青禾的衣服吗?她们书院还真是阔绰,发这么好的衣服,这种布料怕和县太爷官服的布料差不多*吧。”


    陆卿卿忙得很,也没深想,只一瞬间想到,白鹿书院发的衣服都这般精致,学费应该也很贵吧,难怪小书呆总说是入赘了,读书交束脩应该要花不少银子吧。


    她得去问问,小书呆什么时候要交束脩,她得提前攒出来才行。


    后来真看到小书呆,她又不好意思问了,想着还是私下问谢书瑾吧,到时小书呆回书院时,把银子偷偷放到她行李里就是了,省得小书呆不好意思。


    可看到谢书瑾了,她也没问,毕竟这位同窗是外人。


    她总怕做错了什么,害元青禾在外面落了面子。


    左右多赚些银子是正经,到时也不怕不够她用。


    这事是没成,但是马裤却是做好了。


    宝珠见元青禾有要骑马的意思,立即让明月把新做好的衣服拿了过来。


    “二姑娘,换这一身吧。”


    自从被打了手板,丫鬟们都乖巧了,再不敢叫她小姑爷。


    元青禾有些没落。


    但两个小丫头依旧对她很好,认真给她换着衣服,小心给她束着袖口,“腿裤,衣袖都要束好了,姑娘说,你细皮嫩肉的,不能让虫子咬坏了。”


    明月提醒着,随意的一句话叫元青禾落下的心,又升起来一点儿。


    还是关心我的吧。


    她大腿内边的位置有点硬,仔细一瞧是皮子。


    这是怕她又磨破皮吗?


    嘿嘿,她家小娘子好贴心啊。


    明月给她系好了袖口说道:“姑娘说,先穿先马褂,若觉得热了再脱。”


    元青禾笑眯眯地看着她,心说,姑娘还说了什么,多说点,我爱听。


    明月却叫她突然的笑容吓了一跳,对着我笑什么?


    我做错什么了吗?不过小姑爷穿着这身绛紫色的骑马装可真好看,束着原来宽大的衣袖,看着人都高出了一截,瞧着很是清爽利落,像个小武将。


    那张脸生得唇红齿白的,都不用扑粉就白嫩嫩的,可比镇上那些公子哥儿都好看。


    唉,怎么就不能当小姑爷呢,好可惜啊。


    元青禾要学骑马,庄子里一堆人过出护着,真把她当瓷娃娃了。


    正好庄子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陆大和陆六出门办事去了。


    徒弟下人们都闲了下来,胆大的过来帮忙,胆小地远远看着。


    陆六爷的小徒弟墩子在马厩里选了一匹最乖顺的马出来,还得意给宝珠介绍道:“这匹好,骑它放心,打它都不敢撩蹄子,肯定不会吓着咱小姑爷。”


    他这声“小姑爷”一出,所有人都瞪着他,你小子是真不怕打手板啊。


    元青禾从来不介意这个称呼,笑着看着牵来的马,只是这马近了些,她立即感觉出区别来,且不提它身上长着斑点不那么好看,光是这高度,不知道的以为是只驴子。


    她疑惑问道:“这匹马怎么矮这么多?”而且一双马眼神呆滞,确实不像会欺负人的模样。


    小墩子解释说道:“咱姑娘那匹马板亮条顺的是好看,可是太凶了,姑娘不在,我们可不敢牵它。”


    宝珠也哄着她说道:“您刚学,骑这只小母马学得快些。”


    宝珠见她还是犹豫看着面前的马没答应,只得哄着她,喊了一声,“小姑爷,安全重要。等姑娘回了,再请姑娘教你骑大马。”


    元青禾叫他们一声声小姑爷哄得找不到北,微笑着就答应了,“好!”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能好看一些翻到马背上,之前那次爬得太丢人了。没想她这一犹豫,把他们慌成这样。


    小书生左右没办法,还是在宝珠她们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背。


    这匹小花马矮了许多,确实要容易些,她坐上去后,马一动不动的,可比之前稳当多了。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陆卿卿貼着她耳背教授的那些,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那匹马乖巧地就自己走了起来。


    又稳又安心,不过是矮了一些,一样是骑马嘛。


    小墩子他们不放心牵着绳跟在旁边。


    元青禾低头问道:“小墩子,这只马有名字吗?”


    小墩子跟在旁边说道:“没有呢,它长得矮小,姑娘看它可怜才一直养着,白费了不少饲料呢。”


    元青禾摸了摸马头说道:“我可以给它起名字吗?”


    “必须可以,您给庄子起名都行,何况一匹劣马。”


    “别这么说它,以后叫它小花吧。”


    也别说,许是万物皆有灵性,小花有了名字,似乎眼神都清澈了些,驮着元青禾走来走去的,越来越顺畅,渐渐可以不用墩子牵绳,只掉头时回回乱了方向,总得他们过去把马牵回来。


    这天朗风清的,元青禾玩得也畅快,只是这时竟有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直直撞了过来。


    两匹高头大马呼啸地就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此时小墩子他们离得远,一群人一边喊着:“快躲开!”一边连滚带爬赶来。


    谁能想到,就一眼没看到,竟出了这样的情况。


    元青禾这会儿脸都吓白了,哪里还知道怎么躲。


    好在小花也是有灵性,没惊了马,将她摔下来,它和它背上新认的主子一样,呆呆愣着一动也没动。


    冲来的两匹黝黑大马,直冲到元青禾面前,突然又停了下来。两只黑马喘着气,腥臭的气味直冲到元青禾脸上。


    “多有得罪,这马失控了。”一个男子的低沉声音传来。


    小墩子他们这时跑了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指着那两骑骂道:“你们瞎了眼吗?这是私人的庄子,你们是想跑进来杀人吗?”


    另一个男子凶恶骂道:“大胆,哪来的狗奴才,我和你们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元青禾脸都吓白了,一双手更是死死攥着缰绳,连手心都发白了。


    这会儿听到耳边鬼吼声,这才渐渐回过魂来。


    “你们俩是想撞死我吗?”小书呆提气说着,语气有些凶。


    那两个男子对她又是另一副态度,赔着笑说道:“抱歉抱歉,是孙兄的马失控了,我赶过来这才拽住。”


    元青禾的脑子慢慢运转着,总算是回了神,她看到两个男子都是书生打扮,冲在前面的是之前那位孙子龙,另一个男子打扮得……怎么说呢,有些娇俏,白色的袍子泛着的粉,长得也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脸上还涂着粉,红唇上像是涂着口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养的小倌。


    小倌模样的男子似乎是拽着孙子龙的马绳,这才将失控的马停下来。


    元青禾煞白着脸,也不知是吓着了,还得的冷了脸,她淡淡地问道:“意思是,让我感谢你吗?”


    “小生张浪,是华阳书院的学生。这趟送妹妹过来读书,刚才孙兄马匹惊了,这才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这位张浪礼貌说着,声音低沉有磁性。


    只是陆家人根本不吃这套,小墩子骂道:“惊了的马,就凭你那细胳膊也能拉得住,当我们傻呢?”


    “你个狗奴才!”孙子龙作势扬起马鞭要抽他。


    “你动我试试!”小墩子半点不惧,唰地一声从腰后抽出把短刀来。别看他年纪不大,目色凶着呢,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张浪向元青禾作揖,赶紧劝道:“姑娘,都是误会,不必这样。”


    “是,不算大事。”元青禾一副很讲道理的模样,冷着脸说着,“那孙兄台和我小师弟道个歉就算了吧。”


    小墩子听到小姑爷帮他说话,得意地插着腰,用鼻子哼了一声。


    两男子哪想到,元青禾一副讲道理的模样,却是要他们给下人道歉,孙子龙哪受过这气,当即就想翻脸。这时旁边的张浪给他打了个眼色,他这才压下火气,不情不愿地随意抱了一下手,从牙缝里挤出个,“得罪了!”


    “切!”小墩子白了他一眼,牵着小花的马绳用身体挡开了两人。


    元青禾警惕打量着两人,抬手行了个礼说道:“既然是惊马误闯就早早出去吧。”


    “就是,我们的草坪都没长好,全叫你们踩死了,哼,就该叫你们赔。”小墩子看着这两人就不顺眼,前些日子冲撞他们家姑娘,今天又来冲撞他们小姑爷。


    哼,长得就是一副登徒子模样。


    宝珠这时过来担心地查看她的情况,她轻声问道:“姑娘,要不要下来?”


    “不用。”元青禾这会儿腿还是软的,真要这时下马,难看不说,这两人若不走,不是还要仰头和他们说话。


    那两人听到小墩子说赔钱,对视了一眼,似乎找到了缺口。张浪笑着抬手说道:“是该赔偿,小生这儿有一个织造坊出的香囊,做工很是精致,姑娘这般人物用着正好。”


    元青禾冷淡看着他,看都没看那香囊一眼,她虽然从小在书院里长大,没怎么接触外人,却也知道香囊这些贴身东西是不能随便收。


    这两个人都这么孟浪,瞧着就是居心不良之辈。


    她和小墩子对了个眼色,冷笑说道:“你们要赔也该赔给我小师弟。”


    小墩子也不客气,嗖地一下突然出手,就把那个香囊劫了过来,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嫌弃地说道:“你们看着一副富贵模样,出门都不带银子吗?拿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抵账也好意思。”


    他说着就把香囊收进衣兜里,还嫌弃地说道:“切,也不知道能当几个钱,亏大了。”


    元青禾心里偷笑,面上半点不显。果然对付不要脸的人,就不能给他脸。


    张浪的脸僵了又僵,后槽牙都咬碎了,这才忍下来重新挤出笑容,“姑娘,恩怨揭过,还不知姑娘芳名,可也是姓陆。咱们都是莘莘学子,姑娘不会也和一般后宅的女人一样拘谨守旧吧。”


    元青禾疑惑看着他们,并不想多言。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姑娘回了!”


    远远的,就看到有马车过来,元青禾提起了马绳高兴地说道:“我要过去。”


    陆卿卿由着谢书瑾送回来,才下了马车,谢书瑾掀开侧帘叫住了她,和她说着话。


    两人说着马场的事,陆卿卿皱眉说道:“女武师本就少,你希望庄子里都是女子,着实不好办。”


    正说着,她看到元青禾骑着一只小花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瞧着很是可爱,她不由嘴角上扬,笑着迎了过去。


    “卿卿,你回了。”元青禾跑到她几步远的位置,稳稳地把小花停住。


    她得意扬眉,总算能在陆卿卿面前显摆一回了。


    “学会了?不错嘛。”陆卿卿说话间,手中拿着的一支漆黑的戒尺在手心里拍了拍,这小书生换了件衣裳,看着清爽了许多,俏生生的模样儿还挺好看。


    元青禾看着那根不吉利的东西,就觉得手心疼,她惊恐地问道:“卿卿,你拿着戒尺做什么?”


    陆卿卿笑着回道:“你猜?”


    小娘子笑容危险,手里的东西更危险,元青禾本能地就想跑,可是骑在马上,她不会调头啊,好尴尬,这可怎么跑?


    “不会调头吗?我教你!”陆卿卿说话间,突然翻身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小花比之前骑的马身形更小些,两人不由貼得更近了。元青禾的脑袋顿时像是烧开的水壶似的,呼呼冒着热气。


    “小花会不会驮不动?”这话不知怎么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小花?你还给马取名字了?”陆卿卿一边说,一边牵着缰绳手把手教她怎么调头。


    元青禾脑袋发烫,也不知记没记住,乖巧地说道:“它好乖啊,都不摔我。”


    “它是我二婶培育的纯血马,五个你这样的都能驭动,你来试试!”她把缰绳交给小书呆,让她自己学着调头转弯。


    元青禾刚才哪里听清了,脑袋像浆糊一样,一团乱。


    “不好好听课,小心打板子。”陆卿卿在她耳后威胁着。


    暖风吹过耳后,小书呆身子不由微微轻颤,下一刻背后一空,身后的人儿已经下了马。


    陆卿卿暗暗呼出一口气,故意不去看小书呆。


    她刚才注意到谢书瑾从马车里出来了,和旁边护卫说着什么。这会儿再望去,看到那两个男子,马场里两个男子已经被她的护卫赶了出来。


    谢书瑾冷着一张脸,似在训话一般,“两位胆子不小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再叫我看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孙子龙被护卫逼着下了马,一副不服的模样,斜着眼回道:“这位是谢家的女公子吧,哎呦,我们家势是不如你,但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是衙门还是官差啊,我们出来交个朋友,还惹着你了?”


    旁边小白脸张浪,跟着跳下马,赔着笑脸说道:“谢公子,误会了,我们和青禾姑娘是朋友。”


    “哼,朋友。”谢书瑾冷哼了一声,望向元青禾。


    她想着,他们这位乖书生只会读书,怕是不懂人心险恶,还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她想着望向陆卿卿。


    这时陆卿卿已经走了过来,她一眼就认出那个登徒子孙子龙,这两人又混进她家庄子了,肯定又没安好心。


    她冷冷问道:“朋友吗?我怎么不知道,青禾,他们是你朋友吗?”


    她说话间拍了拍手里的戒尺,心想着,小书呆要敢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她定要打断她的腿。


    元青禾这时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骑着小花哒哒过来,分辨了眼前的情况,她也一样冷着脸说道:“不认识呀,他们刚才骑马来撞我,还让我感谢他们。”


    小书呆乖乖巧巧的,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要命。


    两个男子立即变了脸色,谢书瑾嘴角上扬,冷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青禾妹妹可有受伤,要我帮你报官吗?”


    “伯伯家的马乖得很,没有惊到,这才没受伤,谢谢瑾姐姐。”元青禾乖巧得很,本不算多熟悉的同窗,这会儿已经开始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陆卿卿不由瞪了她一眼,哼,还以为是个书呆,原来讨人喜欢你是有一套的,嘴这么甜,难怪书院里的人个个都给你面子。


    第22章


    元青禾这一声甜甜的瑾姐姐,立即分出亲疏来,叫谢书瑾听着心里很是受用。


    谢书瑾笑着和她行了礼,回头冷冷瞪着孙子龙说道:“我看你们这些龌龊手段就省省吧,这事我定要修书给你们华阳书院,要你们先生评评理。”


    学生最怕告老师,这比什么都管用。


    孙子龙气得握紧了手里的马鞭,张浪还在试图解释:“谢公子,这大可不必吧,大家都是交朋友,青禾妹妹刚还收了我送的香囊。”


    一听这话,大家脸色都变了。


    元青禾即使是个书生,但毕竟也是女子,收人香囊等同于定情,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收的吗?


    谢书瑾心中有些慌,怕元青禾这个好学生也被这些个人面兽心的登徒子骗了。


    陆卿卿也瞪向元青禾,这书呆子要敢乱收这种东西,她手里的戒尺可就真不客气了。


    元青禾接收到小娘子的目光,神色间有一瞬的慌乱,但先生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能露怯。


    她挺直了腰杆,面若寒霜,冷笑说道:“张公子,还真是人如其名。夫子教的是圣贤书,你是半点学不懂礼义廉耻吗?你我根本不认识,你刚还问我姓名,我都没理你,谁是你妹妹了?再说你的香囊不是赔给我小师弟的吗?亏你还是华阳书院的学生,怎么你们书院不考察学生品行的吗?怎么满嘴谎言。”


    小墩子这时也跑过来看着热闹,听到提这个,立即套出衣兜里的香囊说道:“哎呦,你们说的是这个吗?要不是这个穷书生没银子赔给我,我才不收呢。咦,看着就像是沾染了脏东西,你还是赔银子给我吧!”


    他说着,把香囊扔到张浪身上。


    “你,你!”张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想到,元青禾这女书生,看着又呆又憨的,其实并不好骗。他身边的人也不简单,连下人都不好应付,看来是碰到硬茬子了。


    谢书瑾心里松了一口气,望向两个男子冷笑说道:“正好我要去拜访卢山长,看来这事确实要和先生们好好说说,你们华阳书院也太不重视学生德行了,敢败坏我们学院学生的名声,哼,咱们走着瞧。”


    她和陆卿卿她们行礼道别,撩起袍子上了马车就要去告状去了。


    孙子龙、张浪两人顿时慌了,怎么还去山长跟前告状,真要告到他们书院,张浪的书生身份怕是也要被撸了。两人赶紧上马跟上去求情。


    小墩子立即拦住他们,“等等,赔的银子呢?”


    两人恨恨瞪着他,丢下块银子,提起缰绳跑了。


    小墩子捡起地上的银子吹了吹,又用衣袖擦干净了,拿过来就要上交给他们姑娘。


    陆卿卿撇了一眼说道:“银子你们拿着分了吧,今天干得不错。以后也记得一样,我在不在跟前都要护着她。”


    小墩子嘴里笑着说着:“知道了,谢谢姑娘,二姑娘。”


    心里却想着,反正把小书生当姑爷护着,准就没错了。嘿嘿,还有赏钱,还是银块子,小姑爷还真是带他们捡钱啊,这日子还真的是好起来了。


    陆卿卿这时注意到元青禾神色有些不对,她坐在马上,屁股不自在地小幅挪动着。


    陆卿卿拿着戒尺,走了过去问道:“可是坐不住了?”


    小书呆可怜巴巴看着她,她早就想下来了,屁股都坐疼了,可是小花虽乖,她还是有点儿不敢下马,怕摔着,更怕被马蹄踩。


    陆卿卿向她伸出了手要扶她下来,元青禾顿时就不怕了,立即就握住了她的手。


    软软的,嘿嘿,她傻呆呆地下了马,才一落地,她双脚发软,还好陆卿卿搀了她一把,这才扶住她。


    旁边大家偷偷瞄着,捂着嘴偷笑。


    陆卿卿手中戒尺一转,大家顿时安静了。


    小墩子他们隐隐有了猜测,这戒尺怕是给他们准备的,下人们之间偷偷传着话,以后看小书生和大小姐的大戏要小心些,不能露了行藏,小心姑娘的戒尺。


    听说是铁的,打手心可疼了。


    元青禾骑马累了一天,晚上吃饭时,脑袋点着,打着瞌睡。


    难得出关的陆大娘子瞧见,心疼地说道:“读书也别太用功了,身子累坏了怎么办?”


    元青禾被惊醒,迷糊揉了揉眼睛。


    陆卿卿看了一眼,替她说道:“今天刚学会些骑马,想是玩忘记了,先回去睡吧,我让宝珠她们给你准备些吃食放到厨房里温着,你夜里要是饿了,起来再吃。”


    “好。”她听话地就回去了,走前还不忘记给长辈们行礼告退。


    众人目送着她走了,陆老大笑着说道:“这孩子读书认真,做什么都认真。”


    陆卿卿想起了今天的事,提醒说道:“爹,咱们庄子的大门赶紧做起来,不行栓几条狗,莫叫什么人都能跑进来。


    陆老大自是应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安排。”


    陆老六疑惑问道:“卿卿,我听小墩子说今天混进来两个男书生,他们是想干什么?这是老子不在家,不然一定打他们出去。”


    “行了,六叔,书生不要随便惹。现在不只会影响我们,还可能影响青禾的名声。”陆卿卿和书院里的人接触多了,隐约感觉到书生这身份看着寻常,其实不一般。


    他们家能接到这么多生意,结交许多贵人,可能是靠着元青禾的关系。


    像是卢山长,谢书瑾可能就是因为元青禾和关系,才和他们家做生意,与她结交。


    小书呆在书院的名声应该极好,连一院之长都给她面子。


    只是她没考上,光是名声好也可以吗?陆卿卿接触书院不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青禾很有潜力,这次没考上,下次很有机会呢。


    想着,她安心下来,也不是想元青禾多厉害,只是她多年努力,也希望她能有所成。


    陆老大看到女儿一直皱着眉,担心问道:“那两个小子跑来干什么的,上次缠着你,这次缠着元丫头,他们是想干嘛?”


    “我听谢书瑾说过一件事,有些男子出身一般,又没读书的本事,就想到一样偏门办法,他们专门勾搭有潜力能考上功名的女书生,或娶进家门或入赘,以求攀附富贵。”陆卿卿只说到这里。


    谢书瑾后面说的是,女子容易被情爱所困,这些男子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想用情爱控制女书生,攀附富贵都还算好的了。更有些嫉妒心重的男子,自己没本事,更看不得女子地位高于他,他们为把这些有前途的女书生脱下泥潭,各种龌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陆卿卿想到这儿突然想到,这些人是盯上元青禾了吗?


    她很有潜力吗?


    正想着,陆老六突然说道:“这种事不用担心,我看青禾那孩子还没开窍,她哪里看得见别的男子,她天天就想娶咱们卿卿。”


    他这话才说完,发现所以人都瞪着他。


    陆老六立即老实闭了嘴,看大家还瞪着,他低头拍着自己的嘴,骂自己道:“叫你多嘴,叫你话多!”


    陆卿卿站了起来,郑重说道:“大家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些,读书人极重视名誉。元叔叔家把青禾供出来,少说用了大半身家,若因为受咱们牵累丢了读书资格,咱们以后谁还有脸在外面行走?”


    陆老六低着头小声说道:“以后不说就是了。”


    “不只这事,以后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落人把柄。”陆卿卿严厉地说着。


    陆家两兄弟脸上有些不好看,齐齐不敢作声。


    陆大娘子瞪了陆大一眼说道:“孩子操这么多心也不容易,你们要是不听,我带着女儿,元丫头出去单过。”


    陆老大面上灰灰,叹气说道:“你这话说得,咱不是一直都听闺女的吗。”


    陆老六咳了一声说道:“别的事我不惹,但是那个陈耀祖,老子必须打他一顿。敢欺负我侄女,这仇我必须报。”


    “六叔,不用你帮我报仇,我已经收拾他了。”陆卿卿淡然说着,坐了下来。


    陆老大和陆老六都惊了一下。


    陆六叔急急问道:“你不是虎我的吧,你怎么报的仇?”


    小墩子在旁边弱弱说道:“师父,我知道。”


    陆老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


    “我真的知道啊,二壮哥和我说的,他说咱姑娘是咱们家最厉害的,姓陈的狗东西家,最注重那狗东西的秀才身份。咱姑娘就是要把他这秀才给撸了,这叫打蛇打七寸,一棍子要他的命!”小墩子骄傲说着,还挺了一下胸。


    “啊?!”陆老大他们听得掉了下巴。


    陆大娘子也是吃惊地看着女儿,“闺女啊,你真这么干了?怎么做的?找姓谢那女书生帮忙吗?”


    陆卿卿淡定说道:“用不上,这事你们别乱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若真当不成秀才,也是因为他品行不端。”


    陆家三个长辈依旧是惊得合不上嘴,她这么说,肯定就是她做的了。


    啧啧啧,果然不能惹他们她女儿吧,还想欺辱她,让她做妾。


    哼哼,叫你陈家半辈子白辛苦。


    第23章


    陆卿卿小小年纪,也是个操心的命。安顿完长辈,回屋时看到隔壁房门,又担心起小书呆。


    她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小喜子很机灵地伸着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姑娘,要不要我把宝珠叫来出。”


    “嗯,别吵醒她。”陆卿卿轻声回着。


    小喜子立即踮起脚走到窗边,轻轻敲窗,没一会儿宝珠就出来了。


    看到主子在外面,她惊得一下站直了,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小喜子招手让她过来,离房间远了些。


    陆卿卿这才问道:“你主子这些天睡得可安稳,还做噩梦吗?”


    她看元青禾今天困成那样,怕她是平时没睡好。


    宝珠行了礼,低着头说道:“二姑娘最近睡得还好,比之前安静多了。”


    “嗯,以后你和明月一起给她守夜吧,你们平时多注意些,她身体有什么不适要马上和我说,她身体娇贵,比不得我们这些练武的。”


    “是,姑娘。”宝珠听话地应着。


    “姑娘,你不用太担心,我瞧着书生姑娘都是每日里一听到鸡叫起来看书了,怕是比练武都要起得早,今日里又累着了,这才困得早了些。”


    小喜子说着,心里却是暗暗想着,姑娘,你都不用丫鬟守夜,给小姑爷安排两个,你这是真把她养得金贵啊。


    她却不知,元青禾小时候家里养得更金贵。


    她们正说着,屋里传来动静,元青禾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坐在床上迷迷瞪瞪喊着:“宝珠,帮我点个灯。”


    “马上来,你别乱动,别摔着。”宝珠提声说着,回头给姑娘行了礼,得了首肯这才赶紧回房里点了一盏油灯拿到床边。


    元青禾迷迷瞪瞪的,眼睛都没睁开,似乎是做梦吓醒了,她闭着眼睛囫囵嚷着。


    “帮我看看,腿上有没有红肿的地方,先上药,免得明天又被笑话。唔,总是笑话我。”


    她嘟囔说着,有些抱怨地使着点小性子,怕是梦里都不安,怕她的小新娘子明天取笑她,走路像个癞蛤蟆。


    她说完躺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又睡着了,还蹬了一下腿。


    陆卿卿不放心跟进来,就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的同时,着实有点儿无语。


    小喜子很努力才忍住笑,她偷偷拽了宝珠一下,轻声说道:“姑娘懂医术,让姑娘看吧。”


    元青禾也是困极了,也没睁开眼睛。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陆家人对她都很好,她安心得很。


    感觉有人拉起她的裤腿,她还配合地抬了一下腿。


    腿上有一点触感,像是肿痛的地方按了一下,她正困着也不想醒。


    迷迷瞪瞪的感觉到腿上发热,这才缓缓有些醒的意思。


    “帕子别太烫。”轻轻的声音,有些耳熟。


    “宝……”元青禾想说,宝珠,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娘子的声音。


    她迷蒙睁开沉重地眼皮子,眼前虚虚实实的人影渐渐合到一处,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卿卿怎么站在她床头啊,她忽地一下睁大了眼睛一看,娘耶,真是她小娘子。


    元青禾吓得一下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团。


    还好宝珠眼疾手快,把湿帕子抽走了,不然床都要湿掉。


    许是过了一会儿,缩头乌龟状的元青禾听被子外传来宝珠的声音。


    “二姑娘,别躲了,姑娘回去了。”


    被子顾涌着动了一下,一双眼睛被底下的缝里滴溜望了望,房间里确实空了。


    元青禾伸出个脑袋,心中却有些空荡荡的。


    宝珠重新拧了热帕子,说道:“二姑娘,你躲什么。姑娘会医术,给你看看腿上的伤。她说还好这次穿的软皮缝的裤子,没瞧着擦伤。姑娘让我们用热帕子给您敷敷,明天好得快。”


    “唔。”元青禾闷闷应着,从被子里出来,她接过热帕子,自己敷在腿上。


    她向对面墙壁看了一眼,心下有些不自在。


    她好后悔,刚才是在干什么啊,不过是看一下腿上的伤,她缩成个乌龟像什么样子啊。


    此时的陆卿卿,用帕子洗着脸,想的是,“我很可怕吗?把她吓成那样。”


    元青禾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哎,我真该死,我是躲什么啊,小娘子不会生气吧。”


    隔天,陆卿卿听到鸡叫声,翻了个身,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想到什么,突然坐了起来。


    等她梳洗好出门,才想跨出自己屋的门槛,就看到小书呆捧着本书坐在小凳上,正仰着脸看着她,“卿卿,你醒了,早呀。”


    陆卿卿疑惑愣了一下,想着她还真起这么早啊,随即又想到,她坐在这里做什么?


    “早。”她回了一句,门口挡着人,她停在门槛前,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元青禾反应了过来,站起来重重蹦了两下,傻笑着说道:“我腿好了,一点都不痛,谢谢卿卿!”


    “嗯,饿吗?”陆卿卿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心里不由笑了。


    “饿,一起吃饭吧。”


    两人一同走着,陆卿卿偷偷看了她一眼,小书呆笑得甜甜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欢喜。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书院的人都喜欢她,嘴甜又会哄人的漂亮小姑娘,不争不抢的,只喜欢读书,谁能忍心讨厌她。


    两人一起吃过饭,遇上陆老大说那小块田地已经填好了,准备春耕。


    元青禾听着有趣,也要一齐去看。


    庄子边上开出了一大块地,这边靠近河边,田埂里的土像是才犁过。


    陆老大揉着肩膀,邀功说道:“这*片田是我领着人专门去林子里挖得肥土,填得不算深,不过种地应该够了。哎呦,可累死我了。”


    “辛苦了,爹。”陆卿卿也不吝啬夸奖,这么大一块地全靠人力填土,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田里已经引水灌溉过了,陆老大前些日子问相熟的老农买了粮种,还领着几个徒弟跟着老农一起学着晒谷种、浸种、催芽。


    这会儿在老农的指导下,赤着脚踩在泥田里撒种。


    元青禾看着眼睛发亮,过来问道:“伯伯,我可以试试吗?”


    陆老大笑着说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用你做农活。”


    元青禾努力争取着,说道:“让我试试嘛,咱们当朝最注重农务,不切身体会,那些文章哪里写得出来。”


    她说着,一双清澈地眼睛晃啊晃望向陆卿卿,她是知道求谁管用的。


    陆老大也无奈望向女儿。


    陆卿卿往远处看了一眼说道,“爹,拿些谷种给她吧,让她到靠边的田地里种一点。”


    陆卿卿领着丫鬟站在田边挡着,元青禾像个得了玩具的小孩子,脱了鞋子就想下田。陆卿卿赶紧叫住她,“把裤脚束好了!”


    元青禾这才停下来,老实地挽起了裤脚,露出白皙的小腿来。只是再白的腿,一下田就成了泥腿子。


    元青禾刚才也用心听了,按着老农的手法,小心地抓起闷出嫩芽的谷种撒进了田里。


    “你走慢些,别摔到田里。”陆卿卿眼都不眨地盯着这个脆皮书生。


    她自己却没这么自觉,满脸带笑答应着,在泥田里艰难拔出腿,慢慢走着,高兴地撒着种子。


    只是这高兴情绪并没维持太久,撒了大半片田,她已经胳膊酸了,腿也抬不动了,而且腿上还痒痒的,很不舒服。


    “累了吧,把这片田撒完了,你再出来!”陆卿卿故意说着,种田本是个辛苦的活计,哪里是好玩的。


    “哦。”小书生乖乖答应着,从泥里艰难拔出腿继续撒着。还好这块田不算大,好容易她总算是撒完了。她已经累得扶着田埂,直不起腰来。


    宝珠和明月赶紧来扶她,小喜子找来木桶舀水给她洗脚。


    陆卿卿站在旁边给她挡着人,随便笑话她,“好玩吧,还玩吗?”


    “果然粒粒皆辛苦,我以后再也不剩饭了。”元青禾左腿叠右腿搓着脚上的泥,两桶水下去,她小腿上的泥才下来,露出本来白皙的颜色。


    “脚有点痒。”元青禾洗着脚说着,陆卿卿听到凑近一看,就看她腿上粘着好几只细长滑溜的灰黑麻色的虫子。


    “不好,是蚂蟥。”陆卿卿紧张之下,伸手就去扯那虫子,可那虫子滑不溜手的,却扯吸得越紧。她赶紧说道,“小喜子,去弄些盐来。”


    明月和宝珠两人自小在家种过田,赶紧说道:“姑娘,我来试试!”


    两人又是拍又是拽的,可把她脚上几只蚂蟥全弄掉了。


    可那虫子长得着实恶心,元青禾心里有了阴影,小脸惨白,一天都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身上吸着麻黑的丑虫子。


    这天夜里,她果然睡得不好,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显是没睡着。


    宝珠听着动静,小声说道:“要不要和姑娘说啊。”


    明月正困着,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什么事吧,这么晚去吵醒姑娘,不会被骂吧。”


    宝珠还是不放心,起了身披了衣服去隔壁屋找小喜子。


    没一会儿陆卿卿披着衣服过来,轻轻敲了一下床柱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元青禾惊得坐了起来,这一回好歹是没缩进被子里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什么。”看她披着衣服,元青禾问道,“你怎么来了,冷不冷。”——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一点更哈,晚11点


    第24章


    宝珠点了油灯放在旁边,陆卿卿凑近了些,观察着她的情况,说道:“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别都闷在肚子里,把我们当外人。”


    “我没什么。”元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眼看她,小声问道,“能陪我说一会儿话吗?”


    陆卿卿想了一下,在她床边坐下。


    夜里静谧,听得到外面虫鸣声。


    油灯昏黄照得周围蒙着一层阴影,元青禾揪着被子看着陆卿卿,因为有她在旁边,她安心了许多。


    “想说什么?”陆卿卿坐在油灯灯光外的阴影里,柔声问着。


    元青禾双手揪着被子,扭捏了一下,小声说道:“我听人讲过一个吓人的事,说是他家的长工下田干活,让蚂蟥咬了也没注意,隔了好多天后,那个长工突然变得能吃起来,就是脸上腊黄腊黄的,像个死人一样。有一天,他不小心碰到头,结果整个脑袋就掉了下来,断开的脑袋、身体里爬出好多大大小小的虫子来,原来是那蚂蟥钻进长工的肉里生出好多小蚂蟥,把他整个人吃空了。”


    “嘶,娘耶。”旁边跟着的小喜子听得打了个哆嗦。


    陆卿卿低头无奈笑着,“你这是哪里听的鬼故事,都是唬人的。”


    “是我隔壁家小胖子说的,就是你打过的那个。他说就是他家的事,他亲眼看到的,好多虫子一下涌出来,可吓人了。”元青禾认真说着,看来是真信了。


    陆卿卿低头笑着,本想吓唬她,可想着这小可怜胆子小,脑子才好些,可别吓出好歹来。


    “你腿上不是都检查过了,我还给你上了药,那药是驱虫的。”陆卿卿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着,其实只是普通金疮药,止血消炎用的,没有驱虫的作用。


    小书呆却信了,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就是想起这个故事了,我没什么事的。”


    陆卿卿看她霜打了似的焉耷拉样儿,都不好笑话她了,哄着她说道:“我给你熬一锅驱虫的药汤,你明天泡一下。至于蚂蟥钻肉里这事,那小胖子绝对是吓唬你的。《神农本草经》和《伤寒论》都有记载,蚂蟥可药用,晒干磨成粉能活血。甚至还有医书记载,用活蚂蟥给病人吸脓血、清瘀毒。我也看不少医书了,从没记载过,蚂蟥会钻进到人的肉里。”


    要说服一个书生,你只要引经据典准就没错了。你只要告诉书生,书上说什么什么,她一准就信了。


    果然,元青禾的脸色好了许多。


    宝珠小声说道:“二姑娘,我小时候经常下地干活,被蚂蟥咬过好多回,那东西吸饱了血,自己就会掉下来,不会钻肉里的。”


    明月也附和说道:“是呀,我也被咬过的,二姑娘说的这个故事我小时候也听过,也是怕了好久。结果我这么大了,脑袋也没掉。”


    “噗!”


    听她这话,大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月以为她们是笑话她,憨憨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拍我脑袋试试,看看有没有被虫子吃空了!”


    小喜子坏笑着,还真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小明月被打了头,还梗着脖子,认真地说道:“二姑娘你看,我脑袋没掉吧,也没虫子。”


    “噗呲!”这下连元青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卿卿看她好多了,掖了掖她的被子,站起来说道:“好了,你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看书,可别累着了。”   元青禾看她要走,很是不舍,她身子前倾着,整个人都要跟过去似的,一急之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陆卿卿步子一滞,拒绝得干脆,“不能!”


    小书生顿时又蔫了,不过这次不是怕虫子了。


    虽然都是姑娘家,但你这个叫唤着要入赘的人,谁敢和你一起睡啊。


    小书生嘟囔着,在床上翻来翻去,没一会儿渐渐静了下来,这回总算是睡着了。


    陆卿卿点着灯,看了一会儿医书这才睡了,想到刚才那人的邀约,她不由笑了,谁让你成天想着入赘,若你不提这些,两人做一对亲近的姐妹,一起睡也没什么。


    就小书呆那白白嫩嫩像个糖心小汤圆的模样,搂着应该是香香软软的吧。


    她想着,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下了。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睡得安心,有些却愁得睡不着。


    陈家如今闹得鸡飞狗跳,陈员外拿着戒尺追着陈耀祖打了几回。


    他一边打一边骂,“你这狗东西,老子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你塞进白鹿书院,如今好不容易给你谋了个秀才出来,你居然跑去跟卢家的管事打架。你这狗杂种,卢山长是你们书院的头头,你连他家的下人都认不出吗?你和谁打架不好,跑去和他打。”


    陈员外一边骂,一边追着他儿子抽。


    “你个狗东西,如今卢山长让我把你领回来,狗东西,我塞了银子都没用。你这挂名秀才,若不继续考,下回秀才名都没了。我花那么多银子不是打了水漂,狗玩意,都怪你!”


    陈员外骂了半天,只说是得罪了卢家管事,却不提,陈耀祖真正被除名的原因是因为他又嫖又赌。


    他这德行会影响书院名声,卢山长这才将他劝退了。


    陈员外打了半天,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他想起卢山长的劝诫。


    那老学究,摸着胡子一副道貌岸然地模样说:“老夫知道,不管怎样的人家,供出一个学子都不容易。但书院以名声为重,我这当山长的不能姑息。”


    陈员外想着他给卢家送的重礼就肉痛,卢家礼都收了,怎么能不办事呢?


    不过,陈员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想起,他临要走时,卢山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我听说令郎得了一副墨宝,上面四个字,你们要仔细体会才是!”


    陈员外也是个老江湖了,通常这些打着官腔,没头没尾的话最是重要。


    他眯着肉泡眼仔细想了想,转头问他那不成气的儿子,“你最近有请谁给你写字吗?


    陈耀祖捂着被打肿的屁股,不耐烦地吼道:“没有!”


    陈员外一戒尺抽了下来,“你给老子好好想想,你不成气,我多的是庶子!”


    话说到这份儿,陈耀祖才有些怕了,他仔细想了想,“才没请人写,那姓元的娘们羞辱我,给我写的。”


    陈员外心有疑惑,花了银子请了几个先生喝酒吃茶,小心打探,这才渐渐瞧出些首尾来。


    “这陆家藏得真深啊,居然叫他们搭上这等好亲事。”陈员外又嫉又恨,阴险的双目看着元青禾写的“礼义廉耻”四个大字,渐渐冒出精光来。


    “管家,把这字裱好了,挂在正厅里,再去取一百两银子。”


    陈耀祖护着脸,壮着胆子说道:“爹,姓元那娘们写这个是骂我的,你怎么还挂在正厅里,叫人看到,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陈员外抓起了戒尺冲他身上一顿抽,“你要脸,你要脸!老子一张老脸都叫你丢尽了!陆家住着一个案首你还敢惹上门,你想你老子陪你一起死是不是!”


    陈耀祖这下是真委屈了,“不是你叫我找姓陆的当小妾吗?你还说陆家那闺女太厉害,迟早成祸害。要弄垮陆家为我所用,这可都是你说的。”


    “闭嘴。”陈员外咬着牙,理了理陈耀祖的衣服说道,“换身像样的衣服,咱们要换个法子了。”


    陆家庄子上的稻子刚种下,才冒出些小青芽,却引得元青禾每天都要来看一眼。


    “卿卿,你看长出来了,长出来了,这都是我种的耶!”元青禾一早高兴地把小娘子喊到田边看刚长出的小禾苗。


    陆卿卿无奈看着,忍不住打趣她,“哟,不怕虫子吃光你脑子了?”


    元青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卿卿,你别笑我了。”


    “等禾苗长高些,还要插秧,小书生还敢下田吗?”陆卿卿故意逗她,侧过头盯着她看着。


    她越说,元青禾的脑袋低得越低,直要栽进田里。


    两人正玩闹着,听到远处庄子大门前有狗吠声,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有几抬轿子过来。


    陆卿卿从轿上的纹饰认出什么,她转过头对元青禾说道:“禾苗看过了,你该回去看书了。”


    “啊?”元青禾的眼睛不由好奇地往大门那边望了一眼。


    陆卿卿哄着她说道:“乖,我一会儿去抽背你的功课。”


    “哦。”元青禾只好答应了。


    她知道小娘子只是想把她支开。她乖巧地回到院子里,路过看到小墩子,她眼睛滴溜转着,招手把他叫了过来。


    “小师弟。”


    小墩子靠她得了赏钱分给大家,这几天可有面子了。


    听到叫他,他高兴地就蹦了过来。


    “小姑爷,找我有什么事呀?”


    宝珠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怕打。”


    “嘿嘿。”小墩子坏笑着得意说道,“我看着呢,姑娘不在呢。小姑爷,有什么事您只管说!”


    被叫成“小姑爷”,元青禾一向还是挺接受的,她看了外面一眼,小声说道:“你帮我看看,外面什么人来了。”


    “好嘞。”小墩子高兴地就答应了,一溜烟就窜到前面给她打探去了。


    第25章


    不大的闺房里,元青禾拿着书看了半天,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陆卿卿特意将她支开,肯定这事和她有关。


    陆家人总把她当孩子照顾,生怕她有危险,却不知他们自己就处于危险中。


    “二姑娘。”宝珠看她半天没翻动书页,轻声问道,“可是饿了?”


    元青禾心神不宁的,并没注意到她说话,她想着,小墩子怎么还没回?他只是去打探,应该很快回来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呢。


    不会是前面出事了吧。


    宝珠看她皱着眉,心神不宁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喊道:“小姑爷,您说每天要完成看书任务才可以睡觉的,还叫我提醒您,您今天可是一点都没看啊。”


    一声“小姑爷”最是管用,元青禾这下总算听见了。


    她回了回神,看了一眼手里的书,确实没有翻动。


    好好的一天,已经荒废了大半,再这样可不行。


    宝珠小心地劝道:“小姑爷,我们姑娘向来是家中最厉害的,若有她搞不定的事,您,您大约也没办法。”


    元青禾被她这样说,有些丧气,她重新拿起书,认真看了起来。


    嘴里还嘟囔说着,“哼,我会变厉害的。”


    庄子大门前来的人被几只恶狗拦着不敢下轿,陆老六拽着狗子,喝止着它们。


    这位小叔叔最近也学乖了,如今陆家看着就要起来了,他可不能惹出乱子。


    这狗吓吓人可以,可咬不得。


    陆老六一棍子打去,狗子总算听话缩回去呜呜叫着。


    轿子里的人这才敢下来,陆老六抬头一看,竟然是陈员外和那油头粉面的陈耀祖,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老六顿时就想放狗咬他们。


    陈员外堆着一脸笑向他拱手行礼,“陆六兄弟,好久不见。”


    “哟,陈员外啊,你来干什么?”陆老六冷脸问着,分分钟想放狗咬他们。


    陆老六心里骂着,狗玩意,还想让我们家卿卿当小妾,就你家这狗东西,连我们家小书生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诶?为什么拿她比?算了,不管了。


    陆老六凶狠瞪着陈家父子,故意拦着门不让他们进去,全然是一副防备模样。


    陈员外尴尬笑着,这是不让他进啊。


    他将袖中的银票取出来,赔着笑说道:“我才知道犬子得了元姑娘的墨宝,这润笔的银子都给忘了,这不,我亲自来送上。”


    陆老六防备地打量着他,这老奸商指不定使什么坏呢,他给的银子谁敢要?


    这时小喜子跑了过来,在陆六爷耳边说了什么。


    陆老六这才眯着眼睛,移开了位置,“进去吧。”


    陆家的前厅里,陆老大和陆卿卿严阵以待,陆老大烦躁地骂道:“那狗娘养的东西,坑了咱们家买了处废庄子,他还敢来。咱不好打他,见他们做什么?”


    “看看他们想干嘛。”陆卿卿镇定地说着。


    她刚才就猜出来,轿子里是陈员外,两家都在这个镇子里讨生活,从此不见面也不可能,不如看看陈员外特地跑这么远,找到庄子来想干什么。


    没一会儿,陈家父子就由着小墩子领了进来。


    小墩子领完人刚想跑,就被小喜子揪着领子一起提了进去,叫他一起到屏风后,站在姑娘旁边。


    陈员外领着儿子才进门,老远就笑着拱起了手,“哎呦,陆爷,咱可好久没见了。”


    陆老大并不给面子,冷哼了一声,“你也有脸来见我?”


    “哎呦,陆爷,您这话说得。唉,都是犬子唐突,说错了话。我本想咱们两家结个亲家,谁想这小子说错话。”陈员外说着,一巴掌拍到陈耀祖后脑上,厉声骂道,“狗东西,还不给你陆爷道歉!”


    陈耀祖这泼皮二世祖难得俯首做低,弓着身子给陆家赔不是。


    陆老大冷着脸并没说话。


    陈员外见他们不吃招,一脚踢在陈耀祖后腿窝上,陈家小子一个踉跄,跪了下来。


    “跪下道歉,陆爷原谅你再起来。”


    陆老大依旧不为所动,也不想想,你这狗儿子想抢我家女儿当小妾时有多嚣张。


    坏我们生意,作局卖我们废庄子,这桩桩件件的,你跪断了腿都是该的。


    陆老大冷哼了一声,由他跪着。


    陈员外这老奸商向来能屈能伸,他由着儿子跪着,陪着笑上前说道:“陆爷,听说那位元姑娘和你家结着亲?”


    “你想怎么着!”陆老大凶狠的目光里射出杀意来,这狗东西不会把主意打到元丫头身上了吧。


    “别误会,这不是上回犬子收了元姑娘的墨宝,我是特地来送润笔的银子。”陈员外赔着笑说着,递上银票,“你看,这是一百两,这个,可方便请元姑娘过来?”


    “不方便!”陆老大直接拒绝,才不会叫小书生出来见这个脏东西。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还请陆爷代为收下。”陈员外忍着脾气卖着好。


    陆老大看着递到眼前的银子,犹豫了一下。


    他想起女儿的提醒,冷笑说道:“行,既然陈员外有这个诚意,那就写个收据吧。”


    他说着,让身边站着的小徒弟去找陆卿卿。


    没一会儿油墨都没干透的收据就被拿了过来,上面写明了,“收陈大富陈员外一百两,用于购买字画一副。钱货两讫,以此为据。”


    小徒弟送来让陈员外画押按指印。


    陈员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咬牙挤出笑说道:“陆爷,咱们的关系用这样吗?”


    “唉,这不是我家才被人骗了,买了个种不出粮的废庄子。祖宗都给我托梦,叫我以后小心些,勿再轻信小人。”陆老大冷冷说着,撇了陈员外一眼。


    以陆大的性子本是直来直往,不服就干。不过为了家中小书生的名声,他只得忍了。


    不过想到元丫头骂人的本事,他也学了学,果然瞧着陈员外气得脸都歪了,他心里一阵爽快。


    诶嘿,小人骂的就是你陈大富,我倒瞧瞧你能拿我怎么样?


    此时的陈员外确实不能拿他怎样,多少人家供书生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扬眉吐气。


    谁叫他家的耀祖是个不成器的呢。


    看到陈员外丧气的模样,陆老大不由地就要飘起来他背着手教训说道:“元丫头给你儿子写的几个字,可得叫他好好学,礼义廉耻不能忘!”


    “是是。”陈员外忍着脾气,看他收了银子,立即顺势说道:“陆爷,你看咱们两家的婚事……”


    陆老大冷哼道:“我看不合适。”


    陈员外赔着笑,即使内里呕得血都吐了几回了,也得面上赔着笑,如今陆家攀上这层关系,正在势头上,得罪不得。


    他把恨意藏在心里,想着总会有办法讨回来。


    陈员外一副笑面虎模样,临走还说着,“唉,儿女的事,变数大,咱们两家向来关系好,还是多走动走动。”


    “走你爹!”陆老六远远听到,气得要放狗,陈家两父子狼狈爬上轿子,赶紧跑了。


    陆老大这边,拿着手里的银票,很是不放心,“卿卿,这银子能收吗?那陈扒皮的银子可不好拿,可别给元丫头惹了麻烦。


    “都说了钱货两讫,闹到公堂上也咱们有理。”陆卿卿倒是不担心这个,她有些不放心,这陈扒皮不会是看上元青禾了吧。


    想着,她领着小墩子到了后院。


    元青禾总算静下心看了一会儿书,听到宝珠提醒,“姑娘来了。”


    她这才回神抬起头,就见小墩子在陆卿卿背后偷偷打着手势,小姑爷,我被抓了,不是背叛你啊。


    元青禾脸上有些懵,又看到小墩子学着陈耀祖的样子,歪着嘴,耸起个肩膀,空手摇着扇子。小喜子灵机一动,站在旁边配合着指了指小墩子,比出一个胖胖的身型,摸了摸长胡子。


    元青禾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立即清明了。她立即问道:“卿卿,来的人是陈耀祖和他爹吗?”


    陆卿卿哪里听不到身后动静,她回头警告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墩子正打着手势叫元青禾小心,这下好了,被看个正着。


    陆卿卿撇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你直接说吧!”


    小墩子一听,那可不客气了,他立即大声说道:“小姑爷,你要小心啊,陈耀祖带着他爹想来抢你的媳妇了!”


    小墩子这小子义气得很,为家里小书生着急着,一激动就给直接说了出来。


    小喜子顿时警觉,扬起手骂道:“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我这就拿铁戒尺抽你!”


    她说着,追着小墩子打。


    小墩子一边跑,一边喊着,“小姑爷,你可真要小心了,他们这次是想正娶……”


    “你可闭嘴吧!”小喜子这下是真急了,这种事能乱嚷嚷的,两个追着跑着,出了后院。


    陆卿卿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怒意,这阵“小姑爷”的风,怎么就压不下来,是这些人真个不怕打,还是元青禾这呆子,太会讨喜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向着她。


    元青禾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脸上顿时黯然起来。


    第26章


    陈耀祖那么讨厌,卿卿都愿意再见他,果然,她们的婚约在她心里是真个不作数了,连陈耀祖都比她好些。


    今天能和陈耀祖谈到亲事,明天会不会还有别的耀祖,唉,总之不会是她。


    她越想越黯然,一张脸委屈成包子。


    陆卿卿看她模样,进了屋,拿起桌上的书说道:“这本可看完了,背我听听。”


    “不背。”元青禾扭过脸,一副叛逆模样。


    陆卿卿好笑看着她,“哟,乖学生不听话了?”


    “就不听,你打我啊!”小书生这是彻底叛逆了。


    陆卿卿无奈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她。


    “这是陈员外买你那副字的银子,你收下,放心,我让他写了收据,按了手印。”


    “不要!”元青禾更生气了,她眼圈都有点儿红了,委屈说道,“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陆卿卿被她闹得无语,无奈说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讲,道理本来就是用来控制人的。”小书生皱起了眉头,一副看穿世间真相的认真样儿。


    陆卿卿听她这话,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她只得软下语气,哄着她说道:“好了,别闹了,你想怎么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元青禾更委屈了。


    陆卿卿无奈说道:“你想的事并不可能。”


    “只要我站得高就有可能。这世间的规则本就是站在高处的人定下的,只要站得足够高,不杀人害命,就都可以!”小书生生气说着,语气无比的坚定。


    陆卿卿无奈看着她,果然书生轴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也不想和她犟了,顺着她说道:“那我等你站高了,现在先背书。”


    元青禾的眼里顿时有了光,惊喜地问道:“卿卿,你真的愿意吗?”


    陆卿卿翻着书说道:“不愿意,我就想看你能站多高。”这话听着有些挑衅的意思。


    元青禾信誓旦旦地挺胸说道:“我一定可以的!”


    “好,我等着看哦。”经她这么一哄,小书生又是一副高高兴兴的傻模样。陆卿卿算是懂得元叔元婶为什么要骗她了,她这小性子用在读书上,真是一哄一个准。


    陆卿卿在医书里看过,人年纪尚幼的时候,对性别、感情是很模糊的,等得大些自己就会清楚。


    特别是孩子叛逆时,不用和她犟,越和她犟她越认定自己是对的。不如由着她,等她长大些,性子成熟些,自然就懂了。


    她虽比元青禾大不得多少,可经历的事多,比小书生成熟多了。


    毕竟他们陆家原来可是一家子的犟种,对付这般性子,她最是轻车熟路。陆家那几位的性子,不就被磨平了许多。不过这些她是和她二婶学的,这且先不提。


    小书生总算重新整理好心情,她担心地提醒道:“卿卿,陈耀祖一家都不是好人,和他们打交道要小心些。”


    “我知道。”


    小书生皱着小眉头又说:“读书人也不要全信,名声越好的越有可能是伪君子,不要被别人的外表骗了。”


    陆卿卿笑着看着她,在外面名声好,长得好看,这不说的就是你吗?虚不虚伪不知道,身子是挺虚的。


    “你还看不看书的?”她好想敲敲她的呆脑袋。


    还好小书生自觉,拿起书赶紧说道:“看,我这就看,还要抽我背书吗?”


    “不用了。”陆卿卿知道她认真,能好好看就行,她书里那些生涩难念的字,她可不想多看。


    小书生这时撇到桌上的银票,推了回去说道:“卿卿,把婶婶的首饰赎回来吧。”


    陆卿卿看着她,心中有些暖。小书呆还真是细心,什么都注意到了。


    “你收着吧,放我这儿,不小心还得丢了。我又不会生财的营生,还是老实地靠你养着吧,读书可花钱了。”元青禾一副吃软饭,吃得天经地义的模样儿。当然她心里也有数,这一百两哪里是给她润笔的费用,这是陈家拿来想向陆家求和的。


    “好好读书,养得起你。”陆卿卿想着,还是收了,以后分着每月给她。读书确实花银子,她原想着供着她到她不想读了。


    现在却隐约地感觉到,读书的好处。哼哼,你现在不想读可都不行了,她也想看看,女子靠着读书到底能爬到多高的位置。


    庄子里,大家各自高兴的忙碌着,陆老大这边虽在陈员外跟前出了口气,可是想着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提醒说道:“女儿啊,这姓陈的可不是善茬,我怕他要使阴招。”


    “左右不过是那些招术,咱们护好青禾就行。”陆卿卿也是在江湖上行走过的人,对付女子的龌龊手段,她想着就恶心。


    “青禾倒是不要紧,她乖得很,去院子里骑马都会来和我们说一声。”陆老大如老父亲一般欣慰地说着,虽然自家姑娘也厉害,可人嘛,哪个不是瞧着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哪哪都好。


    陆卿卿没太在意父亲的偏心,她心里有些疑惑,元青禾的胆小谨慎,又总做恶梦,像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


    她也试过想问她,可见她躲闪逃避的眼神,也就先放过了。


    没过几日,陆卿卿要回镇上办事,马车才没走多远,小墩子小声说道:“姑娘,有尾巴跟着。”


    陆卿卿听着,冷淡说道:“走慢点,往里正家门口过。”


    “好嘞。”小墩子兴奋地说着,仿佛找到了练手的机会。


    然而小墩子还是失望了,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那几个尾巴被里正家的家丁捉了个正着。


    往日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瞧人的里正亲自来处理,还笑呵呵地说道:“这几个不长眼的,怎么敢招惹你的,放心,这事伯伯给你办了。”


    “多谢里正伯伯。”陆卿卿礼貌地行礼说着。


    “唉,谢就不用了,你是谢家的朋友怎么不早说啊。”里正笑着说着,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了。


    陆卿卿不由要怀疑,小书呆这个谢同窗家里到底是多大的官。


    亏谢书瑾还一本正经地说:“家父只是朝中小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嘁,这些读书人,真是不简单啊。


    这事不知里正是怎么处理的,之后陈家就安生了,不敢再使这种阴招,可陈耀祖却不知是发的什么疯,之后三天两头就会跑到庄子里来。


    也不知是不是坏家伙们天生互相吸引,陈耀祖竟然和张浪、孙子龙他们混到一起,每天找着法子晃荡进庄子里。


    这天三人又领着一个乡绅过来,这*位乡绅外号酒员外是镇子里的老熟人,经营着几处酒庄,之前陆家接过他家运酒的生意,彼此熟悉。


    平时陆家庄子直接关门不见客,瞧见有这人在,小墩子只得去把师父陆老六叫来。


    “陆六爷,幸会,幸会。”一群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嘴里喊着陆六爷,却都是仰着头没人拿正眼看他。


    陆老六也没生气,坐在门房里剥着花生,闲闲抛进嘴里。


    他们家小姑爷说得对,气出病来谁得意,哼,面对试图激怒你的人,在脑子里打一套拳再说话。你就看吧,保准比打他们解气。


    果然,陆老六才剥了几颗花生,一套陆家拳才打了几式,那几人已经学会低下头。


    张浪拱手作揖,客气地说道:“陆六爷,咱们这是来谈生意,总不能让我们一直等在外面,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和陆家做生意啊。”


    “哦,来谈生意啊,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几个后生崽又来捣乱。”陆老六慢慢悠悠地这才把他们放进来。


    “我大哥在地里忙呢,你们若不嫌地里脏,直接去吧。”陆老六叫几个徒弟盯着,引他们过去。


    陈耀祖他们走到一半,看到元青禾她们在草场骑马,立即就想过去。


    可几个徒弟早有防备,抱着手拦着他们。


    三人这才没办法,只得继续往田地方向走。


    酒员外疑惑看了一眼,侧身问陈耀祖,“贤侄,你不会是看上这个丫头吧。瞧着软包子似的,有什么好。”


    酒员外说着,一副嫌弃模样。


    其它三人默默不接话,那软包子可是整个陆家庄子里最惹不得的人物。


    酒员外看他三人神色,疑惑皱了皱眉,毕竟是个老滑头了,看着形式不对,便不再说了。


    他这趟见着陆家人总觉得他们和原来不同,这些莽夫仿佛一下有了底气,莫非陆家抱上什么大腿了?还引得这些后生来结交。


    四人走着,到了田边。


    酒员外的态度立即也变了,远远就喊道:“哎呦,陆爷,你可让我好找啊。我家正有一批大生意要托付给你。”


    陆老大正拿着锄头带着人翻地,听到动静,停下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之前个个不给生意陆家做,想合伙弄死陆家,如今上赶着求上门来。


    陆老大都疑惑,自己是转了什么运了。


    不过酒员外的生意不好做,他拒绝说道:“我家人手不够,你找别人吧。”


    酒员外没想到他会拒绝,带着些试探,笑着说道:“哎呦,你该不会是看不上我家的生意了吧。”


    “嘿嘿。”陆老大笑笑不接话,说实在的还真是看不上。


    书院的生意好做多了,书又轻又好运,哪像他的酒,他们一路护得小心翼翼,连边角都没磕碰到。这位可好,为了克扣些银子,说什么酒气跑了,叫他们赔。


    陆老六当时气得差点和他们打起来,和这种人做生意,真不够恶心的。


    酒员外也知道自己干过的破事,只是当面给他落脸子,叫他气得脸色都变了。


    陆老大笑着看着他,听小姑爷的,在心中打了一套拳,看到酒员外气得要跳起来时,这才说道:“唉,我老了,干不动了,还是种点田自在。好了,我先忙了,小墩子,你招待他们吧。别去草地那边,草种才长出来,可别踩坏了。”


    瞧瞧他这话说得,小书生在那边骑马就一点不怕踩坏了。


    酒员外哪里想到,陆大这般不给面子。他家做生意是计较些,可一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他不信这么大一块肥肉,陆家真个不想吃。


    他冷笑说道:“陆大,你不会是想加价吧,咱们这么多年生意了,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陆老大挖着地,心里打着陆家拳,默默念着,不生气,不和他吵。


    酒员外想拉着那三个后生说理,却不想这三人正望着草场方向。


    远处,一个青衣小姑娘走到草场边招手喊道:“二姑娘,姑娘让你歇一会儿。”


    “哦,好。”元青禾如今熟练多了,骑着小花哒哒跑到小棚旁边,拽着缰绳停住了马,马镫子一踩就潇洒地跳下了马。


    陆卿卿正在棚下喝着茶,看她过来了,递了帕子给她。


    “你学的差不多了,歇歇吧。”


    “我不累。”元青禾接过帕子擦着汗笑得一脸灿烂。


    “你不累,小花也累了。”陆卿卿怕她又玩伤了,隔天腿痛得脚都站不直。


    “卿卿,我学得快吗?”元青禾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顺手把用完的帕子还给了她。


    这人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只不见外,还喜欢听人夸。


    陆卿卿收了帕子,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脸,在想打她,和勉强夸她之前选择了一下。


    “嗯,读书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元青禾自信说道:“我读书也厉害啊。”


    “行,你厉害。”陆卿卿算是败给她了,她佩服元叔元婶是怎么教的,一个姑娘家在男子为尊的世道里,是怎么能活得这般自信的呢?


    她都有点儿羡慕了——


    作者有话说:小书生[托腮]:小娘子不相信我的能力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27章


    酒员外的生意没做成,陈耀祖三人却仿佛找到了敲开陆家大门的新办法,隔三差五地就会带人过来。


    常常是附近的乡坤,陆家不好得罪,应付了几轮很是疲惫。


    好在总算有了好消息,陆家二叔回来了,还多拿回一笔银子。


    陆老二得意地说道:“青松书院那边的先生,看我人品不错,就托我带个女书生到白鹿书院。哎嘿,出一趟镖,赚了两趟银子。这些读书人给钱也干脆,卢管事说,还有一趟镖,让我去华阳书院一趟,要送一批字画,这趟开的价比上一趟还高。卿卿啊,咱们也是好起来了。”


    陆卿卿听到华阳书院,想了想线路,她犹豫看了二叔一眼,“离二婶娘家不远吧。”


    陆二叔本高扬的情绪,立即落了下来。其实他媳妇家就在省城附近,只要出一趟镖,都可以路过,只是他哪有颜面去找她。


    陆老大清了清嗓子说道:“老二,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咱家里也好些了,多带些银子过去。她若不愿意回来,也把银子留下。是我们陆家亏欠她了。”


    陆老二脸色灰灰,也没应声。


    他当年被人下了套,赌钱输了银子是不对,可他一个当媳妇的,相公有事直接抛弃他,就对了吗?


    陆卿卿管不得他二叔那些古怪的自尊心,这事她可不想帮,她虽想她二婶,可又觉得她二叔配不上二婶,不想她回来受苦。


    她心中烦躁,看到旁边小书生滴溜溜着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她瞪了那人一眼。


    “看完热闹了?还不回去看书。”


    “哦。”元青禾乖巧地答应着。


    陆卿卿顺势拿着银子和她一起回房去了。


    陆二叔许久没回看两人模样,笑着说道:“咱这小侄女怎么越来越凶了,不是说要好好照顾元丫头吗?她这……”


    陆老六忍不住都要来捂他的嘴,“行了,她俩的事你别管,我几个徒弟手心都被抽肿了。”


    陆老二更听不懂了。


    陆卿卿这边收好了银子走到门前看到隔壁的窗户旁,小书呆安静看着书,不时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她又一次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桌旁坐下。


    正准备和之前一样,抽走她的纸。小书呆却机灵地提起了笔。


    “哼。”元青禾得意哼了一声。


    “没意思,你还防着我了。”陆卿卿挂着脸,一看就是不开心的模样。


    元青禾这呆子看她这样,又不知道怎么哄,挠着头说道:“你别生气,要不你再来一次。”


    “不要。”陆卿卿转眸看着她,心中烦闷打着结,想着这小书呆总有独特见解。


    她深吸了一口气,叫宝珠她们出去。


    元青禾看出她要说什么,也重视起来,她放下毛笔,整了整衣襟坐正了些,听她说话。


    陆卿卿赶走了人,回眸看她这正经模样,不由想笑。


    元青禾正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看她这么正经,陆卿卿不由生出逗弄她的心思,也装出先生般严厉模样问道:“嗯,有,你最近可有好好学功课?”


    “有。”她也认真回着,仿佛在回答先生般正经,“你是在担心我的功课吗?放心,我都有认真学呢,先生说今年要学的功课,我都提前看过了,要学的几本书我都背下来了。”


    “背下来了?”陆卿卿有些惊到了,她知道小书呆用功,没想到她用功到这种程度,书是要全背下来吗?


    原来总开玩笑,要抽她背书,没想她是真的背了啊。


    “是啊,你可以抽查。”元青禾将手边一大摞书递给她。


    陆卿卿看着厚厚一叠书,也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好奇真能背下。她随便拿了一本,翻开念道:“知止……”


    元青禾已接着背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还真背得一字不差,陆卿卿吃惊地又随手抽了一本翻开,对着念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次不等她背下去,陆卿卿问道,“这什么意思?你们还学这些?”


    “嗯,也没什么,只是说吃饭和情爱是人之常情。”元青禾突然笑着问道,“卿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书院里学的东西都和山里的老木头一样陈旧吧?”


    陆卿卿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见识浅薄了些,她看到那堆书中还有一本《周易》,她疑惑问道,“你们还学算卦吗?”


    小书呆认真说道:“要学四书五经,周易就是五经之一呀。”


    “那你能帮我算一卦吗?”陆卿卿放松下来,她忙了一天,有些疲惫。慵懒地靠在桌边,一只手支着下颌。圆润的耳垂上坠着的一对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着。


    元青禾看着她,想了想去旁边小炉上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


    陆卿卿浅笑看着她,眼中一抹暖光闪了一下,小书呆也不那么呆嘛。


    元青禾放好茶,又去洗净了手,这才乖巧坐了回来。


    她正襟危坐,眼神认真地问道:“想问什么?”


    陆卿卿回道:“一件事,可能成?”


    元青禾从口袋里数出三枚铜币,擦拭干净,静下心双手握着三枚铜钱默默想着所问,这才摇了摇撒到桌上。


    她来回撒了六次,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默想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道:“离上坎下,火在水上,你是问事情是否能成吗?”


    陆卿卿看着她没有回答。


    元青禾立即猜到了,问道:“是问人吗?”


    小书生眉头微蹙煞有介事地说道:“初六爻,濡其尾,无地利之势,但情势有利,不可冒进……”


    元青禾看着这卦象总觉得不对,陆卿卿的性子怎么会冒进?


    她忍不住问道:“你问的,是喜欢的人吗?”


    元青禾从没想过,小时候就和她订亲的新娘子,可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她怎么办?不是更不会喜欢她了?


    陆卿卿看她一副皱眉苦恼的模样,本不想解释,脑袋这么想着,嘴里说道:“是想问二婶的事,我从小跟着她,她像我师父一样。”


    元青禾的眉头顿时就展开了。她疑惑问道:“是想二婶回来吗?”


    陆卿卿摇头,“就我二叔那人,我觉得委屈了她。”


    “可这个家也不只有二叔啊,不是还有二壮吗?也许可以问问二婶的想法呢。”元青禾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傻天真模样。


    陆卿卿看她那傻模样,心里不想听。可隔天还是找了二壮过来,把事情和他说了。


    陆二壮当即说道:“我要去!我娘肯不肯回来,我都得去一趟。”


    陆卿卿想了想,写了一封信封好给他,“若是瞧出你娘有想回来的意思,你就把这封信交给她。这些银子你拿着,二婶喜欢喝桃花酿,你记得带些去。”


    “是,姐姐。”陆二壮说完,收好了信正准备走,就看到小喜子和明月高兴地端着一盘糕点过来。


    “姑娘,你早上做的茯苓糕蒸好出锅了,要给书生端过去吗?”


    “一会儿送去吧,她这会儿又去骑马了吧。”陆卿卿说着,疑惑抬头看到陆二壮的脚都跨出门槛了,又折了回来。


    他一个壮小子,如馋嘴的小孩子般小心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茯苓糕,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你想吃吗?”陆卿卿疑惑问道,她想着二壮长大些之后就不喜欢吃甜食了,怎么突然盯上茯苓糕了?


    却不想他立即点头,然后又期待看着她。


    陆卿卿心里觉得奇怪,还是说道:“你吃着试试。”


    “好!”陆二壮说着,掏出个帕子来,把一盘子茯苓糕全倒走了。他包好装进衣袋里,一脸得意模样说道,“谢谢,姐姐!”


    说完甩子膀子高兴地走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小喜子走过来,不信地拿起盘子倒了倒,吃惊说道:“他是饿死鬼上身啊,一块都不留。”


    陆卿卿有些不解,疑惑问道:“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能说通,哪有大小伙子喜欢吃这等甜腻的东西。


    “他会喜欢小姑娘?他比小姑……”小喜子是想说,二壮比小姑爷都呆,还好止住了,赶紧改了口,“比小姑娘话都少。”


    陆卿卿看了她一眼,懒得揭穿她。


    “行了,再去做一份,做得不好吃扣你月钱。”


    “啊?”小喜子顿时苦了脸,心想,要不您还是打我手板吧。


    陆二壮这边出了院子,往草场方向去了,他记着进庄子时看到那个书呆子在那边骑马,走近了些,果然看到一匹花马在旁边啃着草,那书生躲在棚子里,正捧着一本书看着。


    小棚子不大,四根粗竹管支着一个草顶子,遮阳又通风,就立在草场边。里面摆着小桌小椅子,桌上还放着茶壶扣着杯子,微风一吹很是恣意。


    小书生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似乎是在背书。


    陆二壮嫉妒地看了一眼,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红地瞪着她。


    元青禾感觉有人来,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客气地说道:“二壮弟弟,你来了?”


    陆二壮嫉妒地看着她身上的新衣服,那绛色的布料、款式,应该是年前他娘亲给陆卿卿新做的,自从寄过来,他就没见他姐姐穿过,哼,怎么穿在这人身上。


    哼,他心中不忿,拿出衣袋里帕子包的茯苓糕,故意放在书生面前小桌上打开,拿起一个吃着。


    元青禾很是疑惑,陆二壮好像不是来请她吃茯苓糕的样子。


    她默默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陆二壮瞪着她,吃了一个又吃一个,这茯苓糕口感绵密,吃多了也噎得慌。


    元青禾听到他咳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看他梗着脖子正努力干咽着。想了想,放下书,拿起倒扣的杯子,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喝口茶吧!”


    哼,陆二壮宁可噎死也不喝她倒的茶,他唰一下站了起来,老高的一个大小子,罩下的阴影能把元青禾全遮在暗色里。


    第28章


    旁边的宝珠有些紧张盯着他,不由地靠前了些挡着他。


    元青禾依旧坐着没动,她心想,他不能打我吧。


    陆二壮把最后一口糕硬咽下去,得意瞪着小书生,哼!


    他仿佛是胜了一局,转身高兴地走了。可走了几步,喉咙里的糕却像是粘住了,怎么也咽不下去,越咽还越难受。


    他忍了忍只得转头回来,巨大的身形再次闯进棚下,抢了桌上的茶,一口灌下。


    喝完,又重重哼了一声,这才真个走了。


    元青禾看得一头雾水,陆二壮这是在闹哪一出?


    上回跑她面前抢她盘子里的炸鱼吃,这次又跑到她面前,表演硬吃茯苓糕?


    她不解,非常不解。


    她转头问宝珠,“他是在干嘛?”


    宝珠也疑惑,哪里知道他演的哪一出。她原来也认识二壮,他没什么少爷架子,也不会欺负下人。从小就喜欢跟在他们姑娘后面,只是如今大些了,话更少了。


    宝珠脑袋转了半天,想到一种可能,不会是小舅子嫉妒姑爷抢了他姐姐吧。


    这么一想,似乎有点儿可能。


    她看着桌上他落下的帕子,上面还沾着点茯苓糕屑屑,想起早上去厨房时,姑娘就在做这个。


    他们姑娘做糕时还说了,茯苓可以宁心安神,健脾胃,这一听就是给小姑爷做的嘛。


    陆二壮一个大小子,又能吃又能睡的,也不知道抢这个吃做什么。


    宝珠猜到了,也不敢说,这等猜忌,挑拨主子矛盾的话,叫小喜子听见了,都要打她手心的。


    她同情看了小姑爷一眼,心想着,姑娘这么宠你,这点儿小事,要不你就受着吧。


    宝珠还来不及去收那个帕子,陆卿卿领着明月走了过来。


    明月献宝般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碟黑青色的团子,“二姑娘,尝尝我做的青团。”


    元青禾正高兴看着陆卿卿,说道:“你忙完了?”


    听到明月的话,立即回道:“好啊。”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却被陆卿卿轻轻拍了一下手背,“洗手。”


    元青禾收回手,老实地去旁边洗了手,这才回来拿起了青团。


    陆卿卿眼角含笑收回了神,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帕子,瞧着有些眼熟。


    “二壮过来了?”


    “嗯。”元青禾咬了一口青团,入口凉凉的,到喉间就有些噎人了。


    陆卿卿翻起一只扣着的茶杯,倒着茶疑惑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只空茶杯,心里想着,二壮这是专门跑到这里和小书呆一起吃了茯苓糕,还喝了茶吗?


    她心中疑窦顿生,将茶递了过去,顺口问道:“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他。”元青禾赶紧喝了一口茶,实在这糯米团子有点儿噎人。她吃得小口了些,望着陆卿卿犹豫说道,“二壮弟弟是不是有烦心事啊?”


    陆卿卿看着小书呆那张清秀的小脸,她平时穿着男子一般的书生衣裳,叫大家都忽视了,她其实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


    陆卿卿似乎猜到了什么,细想想,二壮和元青禾,行了吧,小书生虽然呆了些,她家的傻弟弟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


    好歹是读书人,家里精心养出来的,怎么可能随便嫁了。


    她神色冷了下来,叫明月收了桌上的帕子,想着等下回见到二壮,她得好好敲打他了,他哪来的胆子,尽肖想些不该想的。


    元青禾看到陆卿卿突然生气了,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咦,今天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有点奇怪?


    “诶,青团好噎。”元青禾掐着脖子,直要觉得这团子是来谋杀她的。


    “不喜欢就不吃了,吃点应个景就行了。”陆卿卿给她添了些茶。


    她自己拿了一小块尝了一下,青青的一团看着还行,可一入口脸上立即失去所有颜色,就一块没味的糯米团子,也没加内馅,能好吃才奇怪了。


    明月羞愧地低下头,揪着手指委屈想哭。


    陆卿卿接过小书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无奈地看着她说道:“你们做吃的别舍不得用料,不会煮红豆沙,还是没芝麻花生碎?和你们说多少次了,怎么着,我们陆家得靠着你们节省些,才能度日是吗?”


    明月的脑袋低得更低了,还能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


    以往陆家最穷的时候,也没想过把买来的孩子卖了。大家一起吃着苦过来的,她们即使知道如今陆家的情况好了些,也尽乎本能地节省着。


    穷人家里出身的姑娘大多不懂得享乐,只将节俭刻在骨子里,总觉着省着攒着,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现实却回回是把东西放着舍不得吃,等到放坏了,即使难吃,可能拉肚子也要把坏的咬牙吃下去。


    陆卿卿知道她们是好心,却不能由着她们,她严厉地说道:“给二姑娘的份例,你们回回舍不得用,是准备放到坏了,再做给她吃吗?把她吃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明月吓得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宝珠也跟着害怕得跪了下来。


    元青禾看她们这样,嘴巴动了动才喊了一声“卿卿”就被陆卿卿瞪了,“我管人的时候,你不要多话!”


    “哦!”元青禾立即老实了,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手边。


    “好了,你们退下吧,自己想清楚了,再做不好我就得换人了。”


    陆卿卿这话本意也只是吓吓她们,语气已经轻了许多。


    不过两个小丫头还是被吓坏了,都是抹着泪哭着走的。


    陆卿卿无奈叹了一口气,望向小书生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元青禾笑眯眯看着她,小声说道:“你和我娘亲一样厉害。”


    她从小跟着先生读书,母亲没有教她管家治下。她不会,却懂得陆卿卿的不容易。


    家里这么多人,人都是各种心思,能管好不容易。


    陆卿卿听她夸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元婶婶是大家族出生,厉害得很,她哪里比得了。


    “以后一定能当个厉害的好主母,要是能让我入赘就更好了。”元青禾说到后面,声音更小了。


    陆卿卿瞪了她一眼,只当是没听见。


    小书生又被无视了,不过她还真想起一件事来,“清明书院要办祭祀,我得回去一趟。”


    “哦,回去多久。”陆卿卿低眉喝着茶,心中如幼时两人分别一般略有些不舍。


    “不知道,看先生怎么说。”


    “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准备东西。”


    “不用准备,哦,对了,二叔带了好多词典回来,我到时带回去卖了。”


    陆卿卿听到这话,立即皱起了眉,“这事不用你办,你们读书人最要面子,何必平白去招人白眼。你若有关系好的朋友可以留一些送人,其它的我和镇上书坊老板说好了,他那边会全收了。”


    没有陈家从中作梗,他们陆家在镇子上想做什么,都比原来顺一些。


    既然要回书院,她们必然得先回镇上一趟。正好也避开天天找来庄子的陈耀祖他们。


    才回到镇上,陆大娘子将小书生改好的袍子拿到她房里,叫她穿上试试。


    “婶婶,你怎么知道我要用这衣服。”她高兴地就脱了外衣试了起来。


    陆大娘子和身边的婆子也跟着笑眯眯地过来帮忙,就见那镂空雕花的银座冠顶一带,再披上那件蓝绸青缘的袍子。


    袍子这回板正服帖,再束上腰带,系好这么一瞧,都有几分戏台上小状元的模样。


    众人看得一阵惊呼,旁边站着的宝珠和明月也看得睁大了眼睛,他们家书生可比那位女公子好看。


    元青禾的房里吵闹得厉害,陆卿卿隔着很远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立即过来敲门,谁想门一打开,她也看得愣住了。


    这仿佛是戏台上的角儿上了精致潇洒的扮相,又像是文曲星穿了官服下界,这小书生周围的光都仿佛亮了,一时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这是书院今年的新衣裳吗?”陆卿卿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


    这位书生服的衣袖和袍角都纹着银边,瞧着就不便宜,真个像是朝廷发的官服。


    “是啊。”元青禾也觉得身上廪生制服很是好看,照着铜镜高兴瞧着。


    陆卿卿顺手给她整了一下衣襟,心中有一丝疑惑,这般好看帅气的衣裳,怎么没见那位女公子谢书瑾穿,以她那般招摇爱俏的性子,有这样好看得像官袍的衣服,应该不会不穿吧。


    她想着问道:“这衣服是祭祀才穿的吗?”


    “诶,不知道哦,我明天问问先生。”元青禾那小嘴也甜,笑眯眯地看着陆大娘子说道,“谢谢婶婶,这衣服改得真好看。”


    陆大娘子叫她那张嘴哄得,半点都不觉辛苦了,她高兴说道:“我再去给你做几件内搭的衣裳,你到时一起带去。”


    她说完,揉着胳膊高兴地走了。


    房间顿时一下空了下来,刚才房间里人多挤不下,宝珠她们也出去了。


    房里一时只剩下她们俩人,气氛突然间也有些奇怪起来。


    陆卿卿问道:“要换下来吗?”


    元青禾想起两人幼时第一次见面时,她第一句说的是,“你是我的小新娘子吗?”


    而第二句她说的是……


    正如此时,元青禾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问道:“小新娘子,我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所以第三句是……


    第29章


    陆二爷备好车马准备去青松书院时,小书生这边也打好了小包袱,准备回趟白鹿书院。


    相比没人理的陆二爷,小书生的小包袱被塞了又塞。


    “词典给你带了几本,还要不要带些别的?”陆卿卿关心问着。


    小书生摇着头,一心只收拾着她的书。


    陆卿卿想起她有个师父一般亲传的先生,又问道:“要不要给先生带些东西,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小书生将书整理好,放到箱子里,想了一下,才回道:“下酒菜?”


    “啊?”陆卿卿不由疑惑,这是个什么先生?喜欢下酒菜,该不会还喜欢酒吧。


    “行,我知道了。”虽然觉得这位亲传先生不靠谱,却也知道了该送什么。


    陆二爷伸着脖子,看着小侄女为书生忙忙碌碌,再看看自己跟前,只有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过。


    内个,要不好歹送一下呢?


    陆二壮站在旁边,白了他爹一眼。


    陆卿卿跟着二婶长大,对二婶可比对二叔好多了。


    她看陆二爷推诿着,连顺路去给二婶送银子都含糊着不肯,估计心里正计较着呢。


    这般只顾着小书生,半点不理他这叔叔,指不定就是故意的。


    只是为什么姐姐也不理他?


    陆二壮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果然都怪那个脆皮书生。


    姐姐还警告她,不许招惹那个弱书生,他想着更气了。


    瞧着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陆二壮出声喊道:“姐姐,我们准备走了。”


    “哦,路上小心。”陆卿卿这才出来说了一句。


    “就这?”陆二爷心里有点凉,上趟出门不是这样的,还把厨房里的吃的全带给他了。


    陆二壮白了他爹一眼,心想着,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我都被你牵连了。


    这时明月从厨房里出来,提了一个大包袱给他。


    “二爷,姑娘让我做的干粮,你们路上吃。”


    小明月的眼里满是希冀,这是姑娘又信任她了啊,特意让她做吃的。


    陆二爷却是一脸的菜色,有些不想接那个包袱,明月的厨艺是比小喜子好点,可她做的干粮,也真的只是很“干”的粮食了。


    陆二壮替他接了过来,心想着,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们一行车马很快就走了,没一会儿,小书生也上了马车,领着宝珠回了书院。


    陆家的院子一下静了下来,大家顿时有些不习惯。


    这日吃饭时,陆大娘子忍不住问道:“卿卿,青禾可有说她什么时候回啊。我想再给她买些料子做几双鞋。”


    “娘,鞋子他们书院也发的,要不您给我做几双呗。”


    “你不是有新的吗?”


    “我给宝珠她们了。”


    “哦,好,我再多做些。”陆大娘子对下人向来大方,女儿的决定她也不会说什么。


    陆卿卿看她突然这般勤奋,劝道:“娘,你还是歇歇吧,别把眼睛熬坏了。”


    “唉,我哪歇得住,还不如忙点,最近总有些夫人婶子的跑来咱家打听,攀交情。哼,前几月时,我从她们门前过,都要把门赶紧关上的,我看着她们那假惺惺的样儿就烦。”陆大娘子心中烦躁,她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只求一家平安。


    这等结交的机会,她只觉厌烦。


    陆卿卿听着,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自从她回到镇上,也有些原来的小姐妹纷纷来找她,又做出一副好闺蜜的模样。


    似乎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一样趋利避害,他们家被陈家打压时,这些人躲得可远了,只有小书生像个呆头鹅一样闯进来,非要入赘。


    想到小书呆,她想着那人已经回去几日了,也没说要回来。


    一家人才吃过早饭,又有小姐妹来找陆卿卿一起玩。


    “我昨个儿得了一个好看的绣样……”小姐妹试图说些什么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姑娘就住他们隔壁,*姓庄,小名柳儿。小时候也是心心念着想和陆卿卿交朋友,可回回都是失望地哭着回去。


    陆卿卿正拿着一本医书在看,两人间的话题和小时候一样尴尬,她从小习武,女红这些并不善长。别家姑娘平时谈论那些绣花、戏子之类的,她也不感兴趣,也怪不得她没有贴心的小姐妹。


    庄姑娘很努力地想和陆卿卿拉近关系,可这次依旧一样,忍不住就想哭出来。


    她努力了一番,把眼泪憋了回去,又拿出一枚银钗说道:“我家前阵子出了一批梅花钗,姑娘们都说好看,你可喜欢,我送你。”


    “谢谢,我不太喜……”陆卿卿正要拒绝就见庄姑娘红着眼睛真要哭给她看了,她只得改了口问道,“你有云朵模样的绣样吗?”


    庄姑娘听她主动问话,眼泪立即收了回去,“你要什么样云朵模样的?不会是祥云图吧,那种我们一般人家不兴绣的,都是官服上用的,普通人家穿着会招人笑话呢。”


    陆卿卿想到元青禾袍角上滚边的绣着的祥云纹样,不由疑惑问道:“那些书生不也穿吗?”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庄家开着首饰店,懂得也不太多,她很努力地搜刮着脑袋说道,“可能厉害些的也能穿吧。”


    “哦。”陆卿卿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话题顿时又冷了下来,庄姑娘少不了又哭唧唧地回去。


    陆卿卿看着有些无语,怎么好像我欺负了她一样。


    不想庄姑娘爱哭,却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隔天还带了小姐妹一起过来。


    一群小姐妹忐忑走到陆家院门前,看到一个俊俏的女书生,那书生站在桃花树边,一副偏偏贵公子的儒雅模样,笑着点头与她们问好。


    几个姑娘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都不由地偷偷瞧着那位女书生。


    “你就是陆家那个亲戚吗?”姑娘们好奇问道。


    女书生笑着看着她们,一双含情的凤眸瞧得姑娘们心花怒放。


    此时的陆卿卿领着人去了书坊,将那批词典出了,卖了个很不错的价钱,她摸着沉甸甸的银袋子,不由有些想自家小书呆了,得问问她还有什么书好卖。


    不对不对,这些事还是少问她,她得好好读书才是。


    想着,她已经走到院前,院里一个女书生背对着门口方向,长身玉立一副潇洒的模样摇着一把折扇,正被一群姑娘花团锦簇地围着。


    姑娘们一个个小脸儿飞红,害羞带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般的热闹叫陆卿卿不由皱眉,许是她气势十足,才进了院子就叫她们察觉到了。


    姑娘们看到她,齐齐惊了一下,重新现出忐忑模样来。那位女书生这时也转过身来,摇着折扇笑着问好,“卿卿姑娘回了。”


    这位一派风流模样的女书生,原来是那位女公子谢书瑾。


    陆卿卿不由安心下来,就是说嘛,她家那位呆书生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学坏了,还知道哄姑娘了。


    若是小书呆看到这么多姑娘过来,最多是伸着脖子看一眼,就缩回脖子又回去看书去了。


    “瑾公子。”陆卿卿打着招呼,客气又有点儿疏离。


    谢书瑾回礼,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了些,她和那群姑娘说了些什么,姑娘们立即如花蝴蝶一般翩然走了。


    走到陆卿卿面前,还欠身和她行了礼,庄姑娘更是笑吟吟地说道:“卿卿,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陆卿卿微微蹙眉回了礼,心说,你大可不必这般坚持,我对女红头钗都不感兴趣啊。


    待得她们都走了,院子里一下静了下来,连院子里的颜色都素净了许多。


    “瑾公子找我有何事?”陆卿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不得非常疏远,但更不能说亲近了。


    “就不能只找你聊聊天?”谢书瑾不由有些挫败,少有姑娘会对她这般冷淡的。当然元青禾那书呆不算,她眼里只有读书。


    陆卿卿礼貌微笑着,也不作答,这态度就十分明显了。


    谢书瑾却也是个越挫越勇的,她跟上来说道:“马场那边建好了吧,姑娘们急着想去玩了。”


    “草长得差不多了,可以过去。”陆卿卿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瑾公子,书院里不是在办祭祀吗?你不过去?”


    听到这样的问题,谢书瑾转着手上的扳指,不由失落了。


    谢书瑾嫌弃说道:“祭祀这等尽是规矩的事,哼,没意思?”


    陆卿卿不由疑惑,咦,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仔细一想,祭祀、规矩,要说这祭祀的规矩,最先让人想到的一条可能就是女子不得参加祭祀,免得坏了风水。


    可是元青禾不是去了吗?


    她细下一想,元青禾那软糯乖巧的性子,必是先生说什么,她做什么。


    只是让她回去,又不一定是让她参加祭祀,指不定是叫她回去打杂工,当苦力呢。


    想想还真有可能,也只有元青禾那般乖巧的孩子好指使,不像这位瑾公子,家势不一般,看着就是个指使不动的。


    陆卿卿想到,之前打破小书呆脑袋的,肯定就是书院的学生。


    她虽不喜欢这位瑾公子的性子,却得罪她不得。她邀谢书瑾在院边坐下,让小喜子上了茶。


    正想着找机会打探一番,却不想是谢书瑾先问道:“你家真愿意供着青禾吗?那可得不少银子。”


    陆卿卿想了一下家中状况,如今好了一些,以她父母叔叔们的性子,必是会供着的。


    谢书瑾似乎是叫她之前的问题打击到了,半天都是闷闷模样。


    也没等她回答,谢书瑾又说道:“我常想一个人有本事,也得有运势,不然空有本事,没有信任的人扶植,也是条死路。我都有些嫉妒青禾了,能有你这样的好姐姐保护她,支持她。”


    陆卿卿机警地嗅到什么,试探问道:“青禾在书院里可是和谁结了仇?”


    谢书瑾愣了一下,眼神顿时警惕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事,我不清楚,可要说结仇,以青禾的性子也不至于。但是恨她的人应该不少。”


    她想着,提醒道:“卿卿姑娘,还是得要好好保护她才是。”


    谢书瑾的话叫陆卿卿再次陷入疑惑,她偏又像是打字谜一样,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陆卿卿直到晚上,脑袋里都想着这事,元青禾那软软糯糯的性子,怎么会招人恨呢?


    闭上眼睛,她脑袋里不由浮现一个画面,一个女书生被一群姑娘团团围着,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她一下惊醒坐了起来,总不会那呆子在书院里是这般性子吧。难道她那憨傻模样是装的?


    想着,她不由眯起了眼睛,真要说也有可能。元青禾不好说有没有这样的心机,但她有这样的智力。


    她越想越觉得像,她暗下决定,等那书呆子回来,要好好审问她一番。


    她倒想看看,这软白汤圆肚子里是不是流着黑心芝麻馅。


    小喜子看着主子一惊一乍的,疑惑想着,咦,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小姑爷了?


    不得不说,她猜对了,只是想得不太一样。


    她主子想的是,怎么在安全不会伤到她的情况下,拷打那只小汤圆,看她会不会流出黑芝麻流心馅来——


    作者有话说:小书呆:[可怜]


    第30章


    陆卿卿心里的怀疑在眼里纠缠着,越演越烈。以至眼神都变得格外凌厉,这天傍晚时,元青禾总算是回来了,她高高兴兴跳下马车,正要甜甜地喊卿卿,一对上陆卿卿的眼神,吓得她都想跳回马车上。


    “卿卿,你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书生默默退后了一步,一副害怕想跑的模样。


    陆卿卿哪能让她跑了,立即换了笑容,亲切说道:“你回了,不用留在书院吗?”


    “先生让我先回这边。”元青禾说着,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快进来吧,站门口做什么?”陆卿卿微笑看着她,就是笑容好危险,旁边的宝珠都吓得不敢动弹。


    陆卿卿一瞟眼看到她,顿时有了注意,动不得那个脆皮书生,还不能诈一下宝珠吗?


    她不信自己家养大的丫头这么快能被收买,她招手把宝珠叫到房里,直接问道:“这几日元青禾都在干什么?你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宝珠还以为自己做错事了,吓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二姑娘回到书院,先找了先生,拿着一摞纸问了一天,晚上是被先生丢出来的。第二天,先生不给她开门,她就垫了一张席子一直做坐在门口看书。我按您的方法做了下酒小菜送过去,先生这才开门,不过晚上她又被赶出来了,第三天先生带她去山上烧香磕头,回来时腿都肿了。第四天,去了书馆拿她那一摞纸问另外一个先生……”


    宝珠一天天仔细说着,说到最后,陆卿卿听出来了,元青禾几乎惹烦了所有能找的先生,大家看着她就躲。


    陆卿卿总结说道:“所以她是和瘟神一样,被她先生嫌赶出来的?”


    宝珠低下头不敢说,不过事实大概就是这样。


    陆卿卿有些不敢相信,总不能打她的是哪位忍受不了的先生吧。


    可是,不是说先生都挺喜欢她的吗?


    此时愣愣站在院里的小书生疑惑望向小明月,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月这次是真不知道,她小声说道:“小姑爷,我不知道,但是你小心些,姑娘这几天可生气了。”


    元青禾疑惑听着,将书箱背进了书房里。


    没一会儿宝珠就回了,帮着她收拾东西。


    元青禾小声问她,“找你做什么?”


    宝珠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姑娘问你这几天在做什么,问得可细了。”


    元青禾疑惑挠头,“难道真是生我的气,可我也没做什么啊。”


    她想着,要不当面去问卿卿,可陆大娘子很快端了鸡汤来投喂她。


    等她笑眯眯地看着孩子吃完,已经很晚了,陆卿卿那边已经回房歇下了。


    元青禾在镇上住的是陆家的客房,离着陆卿卿的房间有些距离。


    她犹豫了一下,洗了脸,整理好衣服,这才拿着几本书去了陆卿卿房门前。


    里面亮着灯,应该还未睡下,元青禾站在门前轻轻敲门。


    过了一会儿小喜子在门后问道:“谁啊?”


    元青禾礼貌说道:“是我,能进来吗?”


    里面小喜子声音有些犹豫,“啊?这会儿不太方便,要不您过一会儿再来。”


    元青禾顿时黯然了,难道她做错什么了?卿卿都不愿意见她了。


    她失落地站在院里,没一会儿小明月提着热水过来,看到她诧异地愣了一下,她过来小声说道:“姑娘在洗澡,你过会儿再来。”


    “哦。”元青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可也没完全放心,陆卿卿今天怪怪的,她不问清楚也睡不着,索性也没事,她呆呆站在院里,心里默默背着书等着。


    小喜子在房里开了条门缝,侧身让小明月把热水提进来。


    陆卿卿人已经在浴桶里了,她抬头小声问道:“她走了吗?”


    小喜子偷笑回来说道:“没呢,傻乎乎站在院子里等着呢。”


    陆卿卿这些天心里烦闷,觉得自己着了魔一般一会儿以为那小书呆是装的,一会儿又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算计。


    听了宝珠说的,才知道是自己心思太脏,尽想些有的没的。


    那书呆能图谋她家什么,陆家要钱没钱,差一点还要欠上一屁股债。


    总不能真是为了她这个人吧,陆卿卿觉得她也得有些自知之明,元青禾长相不差,又读了这么多年书,她自认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多少看出来了,那小书呆可能是听说了陈家的算计,过来帮忙。


    读书人最重品行,若是有元青禾这个同窗在陆家呆着,陈家也不好下手。


    她甚至想到,那书呆子不会是半途听到消息,没考院试,赶着跑来帮忙,这才没考上吧。


    陆卿卿越想心里越乱,总觉自己满心的猜疑辜负她一片好心。


    本想着洗个澡冷静一下,没想她现在就找来了。陆卿卿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轻轻的水声,烦乱的心情,偏偏这时听到小喜子小声说道:“咦,好像下雨了。”


    明月小声回道:“清明都要下雨吧。”


    “叫她进来。”陆卿卿几乎立即就说道,可说完发现有些不妥,虽然都是姑娘家,可自己正洗澡呢,叫那人进来总有些奇怪。


    可那傻子本来身体就差,傻站在院子里,再淋点雨病了就麻烦了。


    却不想,元青禾又不是真的傻子,她只是呆了些,再呆,看着下雨了,也知道到屋檐下躲躲。


    偏她太关心了,反而没想着这些。


    这会儿的元青禾不只在屋檐下躲着,还把手里的书小心地藏在衣服里,生怕沾湿了一点儿。


    她站得离陆卿卿的房子有些远,这书生呆归呆,规矩得很。


    小喜子听到姑娘的话,稍稍诧异了一下,很快过去把书生叫了进来。


    元青禾听说让她进去,她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不不方便,我等一会儿没事。”


    小喜子偷笑小声说道:“小姑爷,你想什么呢,屋里有屏风,你看不着,姑娘是怕你淋雨了。”


    “哦哦。”元青禾这才懂了,红着脸傻傻跟着进了屋。


    屋里果然有一个大屏风,还是个木屏风,后面只感觉得到潮热的水气,什么也看不到。


    元青禾低眸不敢乱看,规矩地在小明月端来的凳子上坐下,还背过了身去。


    隔着屏风,两人莫名沉默着,只听到偶尔的水声。


    元青禾的耳朵有些发烫,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结果正好捂着了耳朵,听到自己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小喜子瞧这两人总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她送来了热茶问道:“二姑娘,你怀里藏着什么?”


    元青禾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把衣服里裹着的书拿出来,还好只书角折了些,她珍惜地捋平了,小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我在书院的藏书楼里,找先生问了一下,是几本关于经络的医书,我想你可能用得上。”元青禾背对着屏风方向说着话,放整齐了书本,这才接过茶小口喝着。


    似乎想起来了,她又添了一句,“是用那些词典换的,不用还,可以慢慢看,如果不适合,还可以拿去换其它的。”


    陆卿卿听她这话,愣在水里,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到底怎么想的,会觉得这人会在书院里拈花惹草,招人记恨。


    这人心心念,为她着想着,她尽只知道怀疑猜忌她。她一时间很是羞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青禾看她一直不说话,心里想着,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呢。


    她想到宝珠说:“姑娘问我,你是不是被先生们赶出来的。”


    元青禾以为抓住了关键,自顾自地在那里解释道:“我平时是有些惹先生烦我,不过先生们大都喜欢教书育人才来当先生的,我问得多了,他们面上不喜欢,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赶我出来也只是做做样子,你相信我,我有好好读书的。我回来时,先生又给了我几本书,让我继续学,嘿嘿,就是警告我,叫我多自己想想,不许什么都问问问的。”


    元青禾解释完,偷偷竖着耳朵听着。


    她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啊,怎么卿卿还不理她。


    她不安想着,只得豁出去了,直接问道:“卿卿,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没有。”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有些远,又很近。


    陆卿卿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了,婶婶给我送了鸡汤过来,你吃了吗?”元青禾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


    “嗯,吃过了。”陆卿卿想到和她道歉的话,自己那些猜忌都不好意思和她说出口,要不还是对她好些吧,当是赔偿。


    她柔声说道:“我娘买了些鸡在后院里养着,你想吃就说一声。”


    “那不用,还是养着生鸡蛋吧,吃了多可惜啊。”元青禾感觉她不生气了,终于是放下心来。


    还以为是几天不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要远了。


    “又不是吃不起,你身子好些,比什么都强。”陆卿卿的心里也放松许多,她接过小喜子递来的帕子,从浴桶里出来。


    正擦拭着准备穿衣服,小喜子突然大咧咧说道:“二姑娘,你要洗澡吗?这水正好还热着。”


    这话叫两个主子都愣住了,呃?用她的洗澡水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