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陆卿卿和她二婶,都是在江湖中行走过的人,最是知道这世道对付女子的手段。
姑娘们在外行走,最麻烦的是就被人拿名洁做文章。
当初陆卿卿发现有人跟踪元青禾时,就有心要防范了。
也是为了护着元青禾,她这才接了书院里的麻烦差事。
六娘当年骂哭过土匪,战绩可查,对付赖皮书生,或是这三角眼的刻薄妇人也不在话下。
光她那句叫陈天寿去给狗配种的话,就叫一般人无法招架。
三角眼妇人被骂懵了,瞠目结舌骂道:“你,你这烂舌根的,我儿子可是秀才。”
“哎呦,多稀奇呢,书院里秀才多了。”六娘叉着腰正准备骂,四娘拽着她的衣袖小声提醒了一下,“不要骂秀才。”
六娘忍了忍,却没想就这个停顿给了对面机会。
那三角眼的妇人突然大声说道:“那姑娘对我儿子有意,我儿子都知道她锁骨上有痣呢!”
众人顿时愣住了,特别是女书生们偷偷看着元青禾都有些担心起来。
当然她们不信元青禾和那个男书生有私情,可是这般事情叫她怎么证明,总不能解开衣服露出锁骨自证吧。
元青禾也是冷了脸色,她已经猜到之前在药房里跟踪她们的书童是谁的人了。
定是那次陆卿卿给她脖子上上药时,说她锁骨有痣的话叫人偷听去了。
眼看着情况不对,跑来看热闹的书生多了起来,对面有许多男书生用猥琐的目光盯着元青禾的领口瞧着。
这般情景,侯静和谢书瑾她们有心想护元青禾却不知如何去护她。
这时孙四娘握紧了拳头,单眼望向六娘打了个眼色。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为着二姑娘,她们是豁出去了。
孙六娘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哎呦,说人身上有痣就是有私情了?小郎君,你非要招惹我这个寡妇,我可记得你屁股上有个胎记。四娘,你帮我看看,叫大家为我作证。”
她话音未落,四娘如一道鬼影突然闪现在陈天寿身后,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遇上真有功夫的人,陈天寿的娘也护不住他,陈天寿吓得几乎哭出来,赶紧就去提裤子。
孙六娘立时大声喊道:“大家看看,我说他屁股上有胎记吧。哎呦,这位是天寿的娘吧,我虽克死了我相公,但我可是正经人,不要以为我是个寡妇就能攀扯我,我可不想再嫁了!你家相看我也没用!”
陈天寿要急疯了,哪还记得攀扯元青禾,提着裤子直往他娘身后躲。
三角眼妇人气得要背过气去,扯着脖子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寡妇,敢糟蹋我儿子,他可是秀才!”
孙六娘装模作样抹着眼泪说道:“别的秀才都是正经人,偏你把屁股上的胎记给我看,呜呜呜,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从了你,我可看不上你!”
其实混乱间,也没人真能看清陈天寿的屁股上是不是有胎记。
但这场面,似乎很可信呢。
偏生那些男书生里也是有人真不作人,这时有男书生偷偷上来,一把扯下陈天寿的裤子,揭开一看,大声喊道:“哎呦,他屁股上真有胎记!”
这下好了,假的都成真了。
还有谁记得陈天寿之前是想攀扯元青禾的,大家都在笑陈天寿的屁股。
女书生这边就比较为难了,之前听什么狗啊,配种的,就已经要捂耳朵了。
这会儿捂眼睛都不够,一个个只得背过身去。
眼看着场面震不住了,这时那位男斋长陈天明跳了出来,想维护陈天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尴尬地喊道:“好了,都别闹了,像什么样子!”
谢书瑾这时的展开折扇遮着眼睛,大声说道:“陈天明,我倒要问问你了,陈家这些妇人是谁放进书院的,听着就是你家亲戚,这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这事我一定要报到山长跟前仔细和你理论!”
卢瑜这时也带着人过来了,二话没说,把涉事的陈家人全给绑了。
陆卿卿赶到元青禾跟前,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元青禾轻轻摇头,小声说:“我没事。”
陆卿卿安抚她说道:“别多想,你先回去,这事我来摆平。”
侯静拽着元青禾的袖子说道:“你放心,我送她回去。”
陆卿卿这边跟着卢瑜一起,将陈家那些人捆到学监跟前,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牵扯到元青禾了,陆卿卿势必会往大了闹。
隔天卢山长出了公告,陈天寿骚扰书院管事娘子,行为不端,除名赶出了书院。
陈天明这个男斋长,因为私放人进书院,除去斋长职务,罚他回家闭门思过。
陈天寿那三角眼的娘在书院门前哭天抢地,还想生事。
陆卿卿直接派了几个嗓门大的娘子跟在旁边,讲她儿子骚扰寡妇,还有他那出名的屁股。
不出几日,整个镇子都知道了他的情史。她娘哪里还敢闹,打又打不过这些会功夫的娘子,赶紧捂脸跑了。
听说陈天寿将自己关在房中,闹得要死要活。
陆卿卿半点不同情他,这次是她早有防备,又有得力的婶婶们随机应变,这才将这一关应付过去,不然现在被逼得要去死的,可能就是她家小书呆了。
不过当事人小书呆是真个心大,半点没受到影响。
这天被卢瑜叫到她院里,看到四娘和六娘也在这里,她赶紧上前深深作了个揖。
“谢谢四娘,谢谢六娘。”
两位婶婶欣慰地看着她说道:“谢什么,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她们虽是这么说,但即使是寡妇,也会珍贵自己的名洁。
是为了帮元青禾,孙六娘才出了奇招。
六娘笑着说道:“是四娘提醒我,不能骂秀才,不然我得说他看上狗了。”
元青禾顿时震愣住了,但一秒也不能同情陈天寿。
因为卢瑜严肃地说道:“你确实该谢谢大家,我查过了,当时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若是那些婆子把你扯上马车绑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只能嫁给那个狗东西。”
六娘听着也是心惊,“幸亏宝珠跑来告诉我们,你那些同窗姑娘也都护着你,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卢瑜感叹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呗。我原还觉得卿卿上次瘟疫时救人有些多事。现在想来,也亏得是这样,才让大家知道你俩的人品。读书人,还是得要有名声啊。”
陆卿卿听着也是后怕,让元青禾晚上回去顾先生那边。
这回顾先生没嫌弃她了,心疼地对着这个学生瞧了又瞧。
“以后多回来住。”
“是,先生。”元青禾心里偷乐着,还有这好事。
晚上洗过澡,她都不看旁边木榻一眼,直接就往床上挤。
陆卿卿正依在床头看书,被她挤得只得将书放下来。
不待她说什么,小书呆就颇为自觉地将她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上。
“卿卿,六娘婶婶怎么猜道那人有胎记啊?”
陆卿卿闻言,放好书吹灭了油灯,才躺下来温软的小书生就貼了过来,像个温热的暖炉似的。
她的脑袋慢了半拍,这才说道:“大部分人都有,听说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叫地府的官差踹出来的,这才有印记。你说不定也有,要不你叫我看看。”
“不要。”元青禾还是知羞的,赶紧把屁股扭到另一边。
陆卿卿也没真想脱她裤子看胎记,她捏着小书呆的耳珠揉了揉笑着问道:“还要出梅花园上几天课吧。”
“嗯,老太师下周才来呢。”元青禾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那叫明月每日也跟着你吧。”陆卿卿感觉出了园子,她有些不放心。
那个陈天寿应该不那么大的胆子,估计是叫人撺掇的。
此是陈天寿一家,扯着儿子在陈氏宗族的族长家磕着头。
陈氏族长气得将茶杯砸在他们面前,“你们还好意思来求我,我孙子天明都叫你们害了!他还是廪生,都不敢肖想人家案首,你家这狗东西是怎么敢的?”
陈天寿那三角眼的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梗着脖子说道:“不过是个女子,能有多大造化,我们天寿看上她,是她的福分。”
老族长冷笑,“你家原来这般大福气,那这福气你们自己慢慢享,开祠堂,我要把这一家贵人从族谱里请出去!”
一直躲在陈母身后不作声的陈父和陈天寿这下如遭雷劈,赶紧爬到老族长跟前求情。
被逐出家谱,那可就完了。他们一家,原来仗着有族里分田分地,日子过得自在。
如今要被除名,田地没有了不说,头顶的庇护也会没了。
这不是天塌了吗?
三角眼的陈母还在挣扎,不服地说道:“我儿子可是秀才,你们陈家,可没出几个秀才。你们舍得,舍得给他除名吗?”
管不得他们的吵闹,祠堂一开,族里各个人物连夜被请了过来。
陈里正也来了,和老族长一同坐在上座。
看到下面陈天寿一家,他气得甩开袍角坐了下来。
“老族长,这事不小,把天明叫来一起罚。”
陈天寿一家还想叫唤,陈里正冷肃说道:“吵什么,掌嘴!”
“啪啪”几巴掌打下去,陈天寿一家终于安静下来,陈天明这时也丧眉搭脸的过来,什么也不敢争辩先扑通跪了下来。
陈天明也陈氏宗族这一代里最厉害的孩子,他都跪了,陈天寿一家也跟着老实跪了下来。
陈里正不客气地直接骂道:“天明,他们没脑子,你怎么也跟着往里凑热闹,我没和你说过陈耀祖家的例子吗?你别瞧着那元案首是孤身一个人在这里,就好欺负了。她一但考到这个位置,有了女案首的名头,就是各大势力博弈的棋子。”
陈天明叩头说道:“爷爷,叔叔,真不是我放他们进书院,我只是背锅的。”
他说着,委屈得哭了起来。
第112章
“我就不该当这个斋长,那些公子哥都不是好东西,就是想叫我背锅的。”陈天明委屈得不行,哭天抢地的。
“你起来吧。”陈里正叹了一口气,知道孩子的委屈。
他们这些中低层的人,拼尽全力想考功名往上爬,那些公子哥儿不过是来玩闹罢了。
白鹿书院里有几个侯爵家的公子,这些人向来玩在一处。
陈里正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些人不要提了,他们的圈子你怎么讨好,也进不去的。你该好好读书考功名才是,别的事以后不要沾染了,好好读书。这斋长不当也好。”
陈天明委屈抹着眼泪,他哪里知道这个男斋长这般不好当,当时所有人推举他,连那些贵公子们也拱手叫他一声斋长大人。
他还以为是叫人高看了,没想是早将他当了个背锅的。
陈里正还肯说他,那还得是他还有希望,陈天明虽然委屈,却也安心下来。
旁边的陈天寿不淡定了,他比不得陈天明,但他好歹也是附生,运气好些,托陈里正走动一番,指不定也能参加乡试。
陈天寿有样学样,膝行到陈里正跟前,哭求道:“叔,我也是叫人骗了,那些公子骗我,说我这般样貌,多想些办法,元青禾能看上我,我这,这才昏了头。”
“哼!”陈里正一脚把陈天寿踢开,“滚开,你那点心思还指望谁猜不出来吗?自己懒得好好读书,还想娶案首替你读不成?你当她是个姑娘家就好摆布了,也不想想,她可是陆家护着的,陆家那丫头,师父是卢家女儿,先生是姓墨的,你当她简单吗?能让你钻这空子?”
陈里正恨不得再上去踹他几脚。
陈天寿被踹得磕到头,当即就流出血来,可想而知这一脚踹得有多重。
陈母护鸡崽子似的,立即就护了上来,“里正,你怎么能打孩子,我家天寿好歹是秀才,有功名的人呢。”
陈里正冷笑,“都被书院除名了,你当秀才是一辈子的功名吗,就凭他这招惹寡妇的名声,隔年还能叫他再过童试吗?这废物,自己带回去宝贝吧!老族长,请族谱给他们除名吧,看着晦气!”
向来躲在后面的陈天寿爹这时爬了出来,磕着头乞求喊着:“族长……叔叔,哥,我家,我家是嫡系啊,孩子一时糊涂,不能因为这点儿事,你们不管我们呀。”
陈里正笑着看着他,“你也知道是嫡系,怎么不想想家族荣辱与共呢,如今你儿子名声已经坏了,不能叫他影响天明。你们若能好好离开,我们陈家还能感谢你们,若再惹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然而直到这时,陈天寿一家依旧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陈天寿推了推他母亲,那三角眼的妇人立即伸长脖子刻薄的说道:“你们陈家这么大一个宗族,是怕了陆家吗?陈大富倒了,我们家也败了,迟早到你们!”
老族长都看不下眼了,摆了摆手,叫人拖他们出去。
这下祠堂里终于清静了,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少不了有小辈嘀咕,“族长,我们真的怕了陆家吗?咱们陈家这么大的家族呢。”
老族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陈里正,叫他好好解释。
陈里正这才站了起来,背着手说道:“你们也和那无知妇人一般,叫猪油蒙了心吗?陈耀祖是叫陆家弄死的吗?”
众人不答,他们可能还真不清楚情况。
陈里正只得转头望向陈天明,说道:“天明,你觉得陈天寿这次除名,你跟着连坐,你也觉得是陆家害的吗?”
陈天明毕竟是读过书的,又能考到廪生的位置,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仔细想着,说道:“我是叫谢书瑾抓了,非要山长罚我。至于诬陷我放陈天寿家人进书院的,是那几个公子哥做的局。”
陈里正看到祠堂里,只剩下家族里信得过的精干主力,这才背着手,叹气说道:“谢家和大公主交好,公主们是推崇女子入科举的主力。而那几个公子哥们,自己就没出息,但凡有本事有出息的早托门路去京城当贡生了,哪会到白鹿书院来。估计他们是得了家里的授意不想叫女书生能成大器。他们上面人争斗,咱们下面的只是跟着遭殃罢了。以后别犯蠢了,小心被人当枪使。你也别怕那些公子哥,自己行得正才能站得直。”
陈天明似乎是听进去了,赶紧俯身行礼说道:“谢谢叔叔教导。只是小侄有一事不解,您也说不掺和了,为何要借宗族里的水车给陆家,还让了田地给他们?”
陈里正负手,叹气说道:“我们陈家世代生活在这片地界,想跑是跑不掉的,弱者想不站队也是做梦,第一个就弄死你。我们依附着白鹿书院生存,只有书院好,我们才能好下去,你可懂了?”
陈天明也不是完全懂了,但隐约有些眉目了。甚至他听出,那些公子哥可能也是家中的弃子,叔叔是在提醒他,不用畏惧他们吧。
朝廷让女书生转到白鹿书院,书院就是站在女子这边的,他大概知道以后要站哪边了。
陈里正看这侄子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你需知道,我们下面这些人,不站队是不可能的。没有本事,明哲保身就是个笑话,你以后在书院里,行事小心些,多用心读书。咱们族里这一代就靠你了,可不能糊涂啊。”
陈天明赶紧行礼应着。
老族长和陈里正却对了个眼色,未完全放心。
陈天明这孩子说不得多聪明,这次的事也看出来了,是个成不了大器的。
他们不由想到,要不以后族里培养时,也多培养些女孩。反正如今都能考功名了,女孩子更听话懂事些。
不过这是后话了,陈天寿那一家子被从祠堂里丢出来,还想着回家去。却不想,还没到家门口,就叫族里人赶了出去,特别是被他家哄去帮忙抓人的,现在一个个都被打了,恨不得吃了他家,一家人连件衣服都不敢拿赶紧跑了。
陈天寿如今即使是个秀才,也没甚用,一家人没田没地,连户籍都没处落。
很快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父子两一合计,先将陈母卖了,她年纪大了,又长得一副三角眼的尖酸刻薄模样,只能贱卖给人牙子。
陈母哪能想到,自己费尽心血护着的儿子能这样对她,她抱着儿子的腿还想求救,却被儿子无情地一脚踢开了。
人牙子带着一群妇孺到处找卖家,这一日还找到陆家庄子上。
人牙子讨着笑,和管事娘子说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收妇人做工,我这有几个,价格低着呢,您看看。”
四娘和六娘这一日也在庄子里,闻言也过来看了一眼。
陈母受了大罪,如今哪还有当初的泼辣,她怕被认出来,还往后躲了躲。
人牙子立即一鞭子打了过去,“躲什么躲,这家的主子是女书生,对下人最是好了,瞧你就是个没福分的,生了儿子又怎么样,没钱花了,还不是一样卖了你。”
四娘和六娘看都没看,六娘说道:“这些孩子真可怜,如今又不闹饥荒的,怎么还有人卖孩子?”
人牙子赔着笑说道:“还不是有些好吃懒作的人家,就像这个婆子,他家儿子还是秀才呢,也不去找点活干,父子两窝在庙里讨食,真是脸都不要了。这不,看我路过,还把他老娘卖给我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收妇人做工……”
人牙子很卖力想把陈母卖掉,他可听说了,只要身世凄惨些,能说动陆家的管事银子,银子都不是问题。他打着这个心思,这才收了陈母这样的,不然她这年纪的,往哪卖去。
四娘和六娘已经认出了陈母,就她那刻薄的三角眼,想不记得都难。
瞧着陈天寿一家落难,她们也没那善心去唏嘘,只能怪他们活该。
最多也只能做到无视她,不去落井下石了。
四娘冷漠说道:“不买!”
六娘磕着瓜子说道:“就是,我们主子养我们这一大群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主子对我们可好了,附近听说的都抢着想来呢,哪里还要买下人。”
人牙子讨好着,看着她们说道:“瞧你们这气色,这衣裳,哪里像是做事的,真像家里的主子似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主子对我们好,我们自己也得有分寸才是。”六娘磕完了瓜子,笑着说道,“呀,吃多了上火,二姑娘带回的柿子熟好了,我去吃两个降降火。”
两人说着,挥手回庄子里去了。
她们还真不是说假的,书院里摘回的柿子挂满了院子,六娘在院墙边晒着柿干说道:“得多晒些柿干,大家都喜欢吃。冬天烤着火吃着柿干,哎呦,四娘,我都没想到我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她的声音隔着墙传来,陈母垂头听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费尽心血养大了儿子,还养出个秀才,却不如给那女书生当下人管事的。但她会怪她儿子吗?大约并不会吧。生性本就刻薄的人,只会将错误怪到别人身上。
她活了这些年,儿子就是她的命,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她是不会将其他人当人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清醒。
这种人四娘和六娘见得多了,这也是她们不搭理的一大原因,她们愿意帮有善心的人,恶人还是留给恶人磨吧。
身后人牙子重重抽了她一鞭子,“快走,你这赔钱货,恨不得把你退回去。哼,你为儿子操劳一辈子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你卖了,都不如那些给人做工的,你瞧瞧人家过的什么日子,再看看你。”
陈母过得怎样且不说,陈天寿的日子是过到头了,他得了钱还想找原来的同窗套近乎,那男同窗只怀疑他哪来银子,一打听听说他卖了母亲,当即高兴地跑去把他告了。
书生最重名声,孝道是百善之首,秀才卖母可是重罪,这位同窗白捡一个嘉奖。
他还想着,陈天寿肯定平时不读书,尽想些龌蹉心思,这才不知道这道法令。
当然了,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他去抄书当账房,也不至于躺着没钱穷到卖母吧。
这般违背人伦的事是重罪,县太爷当即给陈天寿父子下了大牢。有功名?不能判?县太爷赶紧修书学政告知原委,先去了他的功名再重判。
难得碰到个能办的大案,他可激动了,赶紧地先把人牙子判了死刑,毕竟买卖同罪。
这都是后话了,小书生在她家小娘子的保护下,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地开心读书的模样。
侯静看她这般开心,都有些闪眼睛。
她不解问道:“你是真喜欢读书啊?”
元青禾疑惑望着她,一副又呆又天真的模样问道:“是啊,你不喜欢吗?”
侯静头上冒出几条黑线来,我有病吗,我喜欢读书?要不是为了考功名,谁爱来受这罪。
两人一起出门,要去听课。
小明月和宝珠一起提着东西,跟了出来。
侯静看着多出的人,挥手说道:“行了,别跟这么多人,那边挤得慌,小明月留着做好吃的中午送来,你主子由我保护,放心不会叫她少一根头发。”
小明月犹豫去问了自家姑娘,得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真个去做吃的,负责中午送去。
元青禾却严肃提醒她,“静静,不是说好了,吃书院的大厨房吗?”
被揭穿的侯静顿时把脸扭到一边,装听不见。
唉,她这大小姐的身子,还真的是吃不得一点苦呢。可是不吃苦拼一把,又怎么摆脱如今的局面呢?
“我知道了。”默默的一声,侯静的眼眶却红了——
作者有话说:这个罪名真有哈[狗头]
第113章
小明月辛苦做好了饭菜,却有侯静的丫鬟跑过来说,主子们在大厨房吃饭了。
她不由疑惑,只得装到食盒里送去给自家姑娘。
陆卿卿今日在卢瑜院里,卢瑜请了一位师姐过来专门教陆卿卿鞭法招式。
小明月的饭菜送来,直接叫卢瑜截胡了,这位不靠谱的师父挥了挥手还将陆卿卿赶走了。
“去去去,别学那么快,要多想想融会贯通!”
陆卿卿看着自己的饭菜已被师父摆上桌,只得默默行礼告退。
等得她出门了,卢瑜的师姐感叹道:“你这徒弟不得了啊,要不年底跟我去山上学几年?”
“难,她负担重,家里家外缺不得她。”卢瑜吃着菜,叫丫鬟又拿了酒出来。
“唉,可惜了,她若专心学武,少不得又要冒出个武学天才来。”师姐说着,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不一定,我觉得,这个徒弟有一天肯定能大放光彩。”卢瑜自信说着,给她续上酒,“要不师姐等等看。”
“行,倒是难得见你这般上心。我下山时听师伯说,你托他们做兵器。为了这个徒弟,你可是把这辈子能用的人情都要用光了。”师姐说着,又是一杯饮尽。
卢瑜这酒鬼都不敢给她再倒了,“别别,师姐,你喝慢点,下午还要教那祖宗练功呢。”
陆卿卿的午饭被抢了,一路走着,想着去哪里对付一口。
这时路边等着的一个丫鬟赶紧提裙跑了过来。
“卿卿姑娘,我们管家请您说说话。”
陆卿卿认出这丫鬟是侯静家的,她点头跟着过去了。
玉兆在书院里一处僻静的院子里设了宴席,看她过来,微笑相迎。
陆卿卿看着一桌好菜,疑惑问道:“玉兆姐姐,这是?”好像鸿门宴,她不敢说。
“问你打听个消息。”玉兆也不隐藏,直说来意。
“哦?”陆卿卿认真听着。
玉兆微笑问道:“老太师可是这周过来?”
陆卿卿犹豫看着她,她确实知道,但不好回答她。她既然领了书院的工作,就有责任在。*
可她很快又想到,以侯家的本事,想查这个也不用来问她,哪里打听不到呢。
这反而像是要提醒她。
陆卿卿问道:“姐姐,可是要出什么事?”
“唉,真聪明,我们小姐怎么就没把你招募过来呢。”玉兆颇为惋惜地说着。
此时的元青禾在学堂里,担心望向坐在后面的侯静。
她今天好像把静静惹哭了,可她只是提醒侯静,之前两人决定要吃大食堂,免得以后吃不下饭。
她应该没说错什么吧,可侯静怎么一天都不开心呢。
元青禾担心地回头看着她,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候,侯静正扶额看着书。
这时后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原来是又有男书生过来想认识梅花园的姑娘。
不过这次和原来不同,有个女书生站在中间引见着。
“喻同窗,这位是同窗是海宁方从宗,他还是墨先生表侄。”
喻姑娘无措看了一眼,想找斋长谢玉瑾求助,可谢玉瑾中午有事出去吃饭去了。
她找不到人帮忙,又听闻这人是墨先生亲戚,只得应付着回礼。
方从宗心中一喜,立即说道:“你之前也去过病舍吧,咱们也算同病相怜。”
那位引见的女书生勾起嘴角,这时又有男书生招手叫她过来,“冯娇娇,你过来!”
冯姑娘都不管别人对她是怎样不客气的语气,欣喜地就跑了过去。
没一会儿,几个男书生由冯姑娘领着,走到冰美人的桌前。
冯姑娘一脸献媚地就要介绍,“这位是海宁府的肖大公子……”
冯姑娘正说着话,向来“目中无人”的安月璃已经站了起来,她径直走到元青禾旁边坐下。
元青禾愣了一愣,冰美人也不说话,拿着自己的书坐在元青禾旁边看着。
冯姑娘还想乘胜追击,领着肖大公子他们继续过来介绍,可肖大公子看了一眼元青禾,脸上灰灰,把心思放下了。
那位可不好惹,毕竟有陈家那两个前车之鉴在,招惹上元青禾的都没有好下场。
冯姑娘还没看出形势,还催了起来,“肖同窗,过去吧。”
她说着,就往元青禾跟前走,心里还想着呢,这安月璃也不知怎么想的,坐到那穷书呆跟前干什么,她还能护着她不成。
却不想身后,几个“大男人”并没有跟上来。
冯姑娘转身还想催,肖公子嫌弃吼道:“滚!”
冯姑娘吓得缩了一缩。
喻姑娘这边被烦得不行,休息时候谁想被不知哪来的男人打扰?她看到最前面的元青禾,有样学样,突然喊了一声,“青禾,有句词想问你。”
她说着,歉意向方从宗颔首,就头也不回的向元青禾走去。
方从宗伸手想拦,早拦不住了。他望向元青禾,掂了掂自己的份量,着实不敢招惹,想着只得退了。
冯姑娘在肖公子那里吃了瘪,这会儿看到方从宗也退回来了,顿时又找回了自信,走到他旁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怕元青禾不成?”
方从宗白了她一眼,谁想惹那位神仙。
那些侯府的公子哥欺负她都倒了霉了,如今只敢暗搓搓地躲到后面拱火。他一个平头书生哪里敢惹她。
冯姑娘还不死心,小声说道:“你不是墨先生侄子嘛?她总该给墨先生面子吧。”
“唉,我要看书。”方从宗卸磨杀驴,不耐烦地就要把她赶走。
他和墨先生那点亲戚关系,远得都出五服了。他上回去招惹陆卿卿时,墨先生就派了人来警告他,他再做点什么被抓到,指不定要被墨先生赶出书院去。
冯姑娘讨了一脸晦气,正烦着,远处有人给她打了眼色。
没一会儿,果然又有个男子过来请她介绍。
冯姑娘顿时又欣喜起来,起身正要献媚地和那男书生说话,突然听到侯静的喊了一声,“冯娇娇!”
冯姑娘顿时打了个激灵,畏惧地看了侯静一眼。
这位大小姐她可得罪不起,她只得歉意地向男书生道了个万福,赶紧地跑到侯静跟前。
依旧是伏低做小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先道万福。
侯静看她这般作派,不由想翻白眼,她也是个秀才,怎么把自己弄得和后院里的待妾一般做派。
侯静虽瞧不上她,可是在一众男书生跟前,也不想给人留下个,女子之间只能争来斗去的印象。
她指了一下旁边的位置,也不说话。
冯姑娘惧她,哆嗦着在旁边坐下,她甚至不敢坐整张凳子,只敢侧着身子坐一点儿。
侯静也不说话,继续看着书。
也是这样,她不动声色地就将她这个如老鸨般跳来跳去的东西给封印住了。
学堂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元青禾刚刚在专心看书,压根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她问道:“喻同窗,你要问哪句词。”
喻姑娘只是找个借口,到她这里来寻庇护,这一下哪里找句词去?
后面几个姑娘看出情况,笑着过来问道:“小孩,你吃饭了吗?”
元青禾疑惑看着她们,“我才不是小孩,我比你们还高呢。”
大家听着,都捂嘴笑了,那天陈天寿那三角眼的娘虽说讨厌,但有一句话说对了,元青禾是她们这群人中最像小孩的。
成天只知摇头晃脑地背书,不像小孩像什么,瞧她就是一副没开窍的模样。
“你们为什么笑我?”元青禾更不解了,她一副呆模样,瞧着更像小孩了。
喻姑娘坐她对面,正正看着她,忍不住想掐她的脸,哎呦,她们案首这小模样可真是太可爱了。
侯静只等到要上课时,才挥手放冯娇娇离开。
冯娇娇顿时如临大赦,哪还有心情上课,赶紧地逃了。
她对侯静这位大小姐,有着打着心底里的恐惧。她当时与伯阳府的孙子龙交好,她还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孙子龙都承诺了要将她带回伯阳府,从此荣华富贵。
却不想一日两人正花前月下许诺将来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抓了孙子龙什么也没说,先打折了他的双腿。
那个听说是侯静管家的女人站在一旁,冷冰冰地说道:“姑娘吩咐,不许你坏了她的名声。”
她只说了这句,就决然走了。
孙子龙当即被人捆了,丢进马车从此不知去向。
冯娇娇哪里敢报官,且不提她惹不起伯阳府的嫡小姐,就是真去报官,她也没身份。私许终生这事,说出去她会被人戳脊梁骨。
她原还想仗着伯阳府的背景,在元青禾跟前扬眉吐气。却不想只是一夕间她就失了依靠,孙子龙的院子很快也叫人收了回去,她正茫然然的时候,孙子龙的朋友张浪找到了她,重新给了她银子、院子,只是她没想到,情人的朋友不是来救她,拿人钱财,腰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她看不清这些,只将张浪看成了救赎。
至于她心里的恨,全留个了元青禾,她急急赶着出书院,心中怨恨想着,都怪元青禾,那些大人物交待的事又没有完成。
为什么元青禾总要来害她。
她一路怨恨想着,完全没注意背后有人跟上了她。
在她要回院子时,一个路过的妇人突然撞了她一下。冯娇娇本来想生气,可看到那妇人衣着华丽,不像普通人。她顿时收敛下来,咬了咬牙低头回到院子里。
张浪正在院子里舞剑,是的“舞”剑,剑锋软绵绵的,身段却扭得很是妖娆。
冯娇娇进来打断了他,叫他不由的皱眉。
“公子叫你去办事,办得怎么样?”
冯娇娇低头不敢说。
张浪这时嫌弃看了一眼她的胸前,“你一个姑娘家,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
冯娇娇低头,这才注意到衣服上有一团灰似的,她顺手拍了一下,突然感觉到有些奇怪,她伸手到衣襟里一摸,竟拿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第114章
张浪直接给她抢了过来,翻开书看了一眼,立即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里面写的是小秀才张生和一位贵公子的爱情故事,里面内容露骨火辣。
张浪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里面的矜贵公子外表冷漠,其实爱好特殊。
“这是什么书?”冯娇娇问着还想凑近去看。
却被张浪直接赶开,“管你怎么事,走开。”
冯娇娇心想这书是我拿回的,本来说什么,可看到张浪俊俏的脸,她又原谅了。
张浪迅速看完书,这才想起去问冯娇娇书是哪里来的,可她人已经走开了。
他想着,冯娇娇才被薛公子叫去办事,那这书,这书自然是公子给的,他将书放在心口处,顿时心花路放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捂着心口的书心里激动着,难怪公子对他不冷不热,原来是他弄错了。
他想着,将腰挺直了,又将身上花哨的藕粉色衣服换了下来,换了一身书生的靛青色袍子。
老太师眼看就要来白鹿书院了,这一日又不知是哪个贵公子组了局。
侯静和谢书瑾这等贵女难得的都去了,一群贵家公子小姐在盛家的酒楼中高谈阔论。
几个贵公子正在抨击女书生,“你们这些女书生如今也是站起来了,行礼作揖也是学着我们的做派,也不伏低做小了。可你们结交朋友时怎么还那般拘谨?”
“就是啊,我们只是想和那几位姑娘结交,瑾公子还叫护卫把我们丢开,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谢书瑾摇着折扇,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说不喜欢被骚扰,我这个当斋长的,自然要护着她们。”
清平侯家四公子说道:“哎呦,你们女人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明明心里喜欢,非要作出欲拒还羞的模样。”
侯静冷淡说道:“我也是姑娘,怎么不知道这种心理,我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们想那么多干什么?唉,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谢书瑾侧目看着她,不由的笑了,论嘴毒还得是静静啊。
一群人顿时静了下来。
大家也是对付不了侯静那张嘴,想着让薛公子来对付她,两家正相看着,想来侯静在他跟前能温顺些。
几个贵公子想到一处,立即有人说道:“呃?薛少呢?他不是来了,怎么没看见他?”
“好像是坐马车有些晕车了,去楼上歇一会儿。”
清平侯家那位柴四宗望着侯静问道:“侯家妹妹,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侯静一副冷淡模样,“你们这些给他当兄弟的不是更该去看他吗?”
“哟,侯家妹妹害羞了。行行行,大家一起去看看。”柴四宗说着,领头往楼上走。
侯静看了谢书瑾一眼,谢书瑾想着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于是说道:“我陪你一起。”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都去了楼上,门前也没个小厮守着,大家吵吵闹闹的索性推开门直接进去。
却不想里面屏风后的一幕,叫所有人都不由要捂眼。
“怎么样了?”侯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柴四宗想去拦,可哪里来得及,侯静已经进来了,她顿时惊叫了一声,还不小心推倒了那副沉重的木屏风,屏风一倒不说,还砸破了旁边的薄墙。
隔壁雅间里,喝着茶的老者本就对旁边传来的淫靡之声就很介意,这时墙一倒立即就望了过来。
于是就那么直愣愣地看到,倒塌的薄墙屏风之前,一张古朴的躺椅上,两个衣着凌乱的男子交叠着,底下那位矜贵公子还在虚弱地喊着,“不要!”
这一幕太过冲击,老者毕竟年纪大了,差点儿扶额晕厥过去。
“非礼勿视,走!”侯静靠近门边,赶在最先拽着谢书瑾一起溜了。
剩下那些公子哥儿本想作鸟兽散,但想着毕竟是自己兄弟,丢人出去会以为他们也是这般人,于是赶紧补救,用扇子遮脸,叫小厮将那屏风扶了起来。
也不知那贵公子使了什么手段,消息很快就被压下来。
侯静和谢书瑾出来时,同乘着一驾马车。
谢书瑾小心看着侯静的神色,毕竟正相看的男子出来这样的事,想来心里不会好受。
侯静的表情也确实很严峻,半天才转过头,带着些歉意小声问道:“瑾公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谢书瑾这个女公子向来仗义,她果断说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请你帮忙把今日看到的事传到我母亲那里,这事我与我父母说,他们不会信的,还会觉得我是抵触他们选的亲事。”侯静低头说着,心中有些歉意。
谢书瑾听了,立即答应:“好,我有个姨母家在你们那边,我让她想办法传消息。”
“谢谢。”侯静由衷说着,赶紧又提醒道,“只传给我母亲就好,千万别闹大了,免得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你知道我家的,和薛侯爷家向来不睦,有这个把柄在我这里,他们家反而不敢惹我家。你别多想,好男人多的是。”谢书瑾忍不住劝她。
侯静哪里是担心男人,她只是有些愧疚。
这次的事,她牵扯进来几位朋友,明明不是从小相熟的铁关系,只是到书院才认识,义气相相投而已。
但是,她都未许诺任何好处,朋友们就帮了她。
晚上回到书院里,她忍不住找到陆卿卿,今天是休沐日,元青禾也在顾先生院里。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元青禾在那高兴地喊着:“宝珠,快看,我把炉子生着了!”
侯静嫌弃得都不想靠近了,堂堂一个秀才,点着了炉子就高兴成这样,哼!
想归想,她不由还想到,她也该学学生炉子了,可不能落在这个书呆子后面。
她才没那么弱,才不会在贡院里饿死。
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陆卿卿的声音,“静静,你回了。”
她一声劲装打扮,显然也是刚回来。
陆卿卿向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将侯静叫到一旁,往旁边的亭子走去。
两人坐在亭中,小喜子她们走远了些在旁边守着。
陆卿卿这才和侯静说起,她们走后发生的事。
那些公子哥是当是薛少爷玩闹过了,都没当一回事,甚至不知道隔壁老先生的身份,还叫人送了银子过去封口。
“啊!”侯静不由都要惊了,“他们可真厉害呢,拿银子封老太师的口?”
“可能是老太师穿着布衣,太过低调了。”陆卿卿是怕闹出事来,这才过去了一趟。
但一切似乎是个闷雷,只空响了一下,就掩埋于尘土中了。
正如玉兆当初向陆卿卿承诺的,“你放心,不会闹出事来。”
一切看来,似乎也确实没闹出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薛少爷和老太师从酒楼出来时,脸色难看得很。
陆卿卿想到镇上眼线瞧到的消息,说道:“那个张浪可能凶多吉少,薛少爷认为是张浪算计了他,从酒楼出来后就把人押走了。”
陆卿卿在酒楼里喝着茶看了全程,不由佩服侯静这位管家办事的本事,若不是她一早得知,哪里知道薛少这次的事,是侯静的安排。
她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之前看那些不堪入目的书是为了这个?”
侯静不由脸红,躲开了视线说道:“知己知彼嘛,我不看怎么知道他们这种关系还有上下的区别。”
陆卿卿拜她所赐,也能理解一点儿了。只是不能算完全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所以,有什么区别?”
“心理上的优势区别吧,会觉得他不像男人,我爹娘也是要面子的,断不会要这样的女婿。”侯静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和家人斗智斗勇。
她爹娘能接受未来女婿好男风,毕竟上流圈子里许多这样的男子。
但不能接受他“屈居人下”,而且还叫外人看到了。他这样的还有一定可能未来难有子嗣。
真要选这样的女婿,伯阳府也会没有面子。
侯静想着,不由有些悲哀。她虽是娇宠的嫡小姐,可在亲事上,父母已经默认了让她忍让。
或许这世道对男子太过容忍迁就了吧。
陆卿卿想着她的处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想了半才,这才劝道:“其实,你若考上了,可能会有更多选择。”
“嘶!”能算计自己爹娘的大小姐,才不是期期艾艾,需要人安慰的小娇娘,她顿时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和你家书呆子一样,就喜欢劝人读书。”
“毕竟是难得的机会,科举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我知道了,哼,你也不怕我拖了小书呆的后腿。”侯静整个人已经放松了下来。
这位陆姑娘都不知道有怎样神奇的仙法,每回和她说话,总能叫人心里舒坦些。
陆卿卿笑着说道:“那不怕呢,青禾说你悟性很高,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跳到上游。”
“哼,是呢,我以为自己已经在前面游了,结果一看你家书呆,她都远得连她后脚跟都瞧不见了。”侯静说着,笑了起来,“对了,你什么时候把小明月借我?我要和她学做饭。”
“你有那么万能的管家,还用找我借人?你别折煞我了。”陆卿卿可记得那天玉兆请她吃的宴席,里面几道大菜就是玉兆自己做的。
“我才不跟她学,她老是把我当胡闹的小孩子。”侯静撅着嘴说着,哼,还躲着她。
陆卿卿笑着看着她,这她可就哄不了了。
不过,她望向不远处,哄她的人已经来了。
第115章
顾先生院子里,一群人跟着小主子咋咋呼呼的吵闹着。
“锅边烫,别烫到手。”宝珠都急得喊了起来。
陆卿卿正想去墨先生那边,听到院里的动静有些犹豫了。
正事要紧,她想着转头叫墨玉过去看着那个祖宗。
她走进墨先生院里时,看到两位先生正对坐着下棋,旁边焚着香。
顾雅正一子落下,墨先生仔细看着,不由夸道:“雅正,你这几日落子如有神助,可是得了仙人指点?”
“是青禾最近总向我问棋局,想着就研究了一番。”
两人这时才注意到候在旁边的陆卿卿。
陆卿卿赶紧上来规矩地行礼,顾雅正看她身姿窈窕,步态轻盈,那模样儿看着就喜欢。忍不住夸道:“静如渊渟岳峙,动似流云回雪,唉,还得是墨姐姐会教,咱们卿卿越来越漂亮了。”
顾雅正不由想到自己教出的祖宗,不张嘴还像个人,一张嘴她就好想打她。
正想着,突然听隔壁“砰”一声巨响,似有什么炸开了。
众人心中一惊,陆卿卿已经飞了起来,立于墙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又飞了回去。
想着行动有些唐突了,赶紧又安静回乖兔子模样,行礼说道:“她没事,先生们不用担心,只是锅烧裂了。”
两位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元青禾偶尔有些闹腾,但是她们对这小祖宗还是喜欢着的,可不能伤着。
墨先生这时收了神,望向学生问道:“情况怎么样?”
侯静要做的事,陆卿卿一早就和玉兆说过,她必须要告诉墨先生,之前她答应过先生,书院里的事,要先问过才行。
也是怕影响到墨先生。
还好墨先生听过后,也没说什么。她只是个掌书先生,向来淡泊。只是偶尔对女学生关心些,其它的,她冷淡得很。
而且这事,侯静是将陆卿卿当朋友,才好心来知会一声。
墨先生只提醒道:“你还是和你师父说一下吧,可能会对卢家有些影响。”
不过卢瑜这摆烂的,真听了消息,却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刚说了什么?”
瞧卢瑜那副装聋作哑的样子,显然也不想管。
管是不想管,热闹却想看,卢瑜算着日子催她回镇上一趟。她走时,卢瑜还提醒她,“站远些,别叫人看见,被卷进去可就不好玩了。”
如今确实是好大一场热闹,顾雅正听得耳朵都侧过来了。看到墨先生正瞧她,一双杏眼弯成月牙,眉尾微微上挑着看着她。
她这才收敛了,赶紧摆出正经模样说道:“那几个纨绔少爷就不是来安心读书的,居然闹得这么难看。这下还不把老太师气死。”
墨先生凝神想了想,问道:“他们没认出老太师吗?可瞧见老太师正脸了?”
陆卿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不好说,当时很乱,他们几人都在看薛二的热闹,光顾着嬉笑了,防也只防着自己被人认出,着急遮着脸呢,想是没注意到。”
墨先生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就有意思了。”
陆卿卿有些不解,但不敢问。
顾雅正瞧出来了,好心给她解释:“老太师过目不忘,几十年前的老朝臣都能记得。”
陆卿卿瞬间懂了,那确实有意思。
顾雅正这时蹙眉想到什么,说道:“老太师已经到书院了,我瞧着卢瑜都过去了,可到这会儿还静悄悄的,莫非老太师将这事瞒下来了?”
“有可能,上不了台面的事,挑明了也难看。”墨先生想着又笑了起来。
别怪先生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女学生在书院里向来受打压,女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纨绔闹笑话了,但凡老太师要真管管这纨绔,墨先生她们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对女子管束严苛,对男子却向来宽容,这才想退到一边,看这个大热闹。
这时一个婆子从外面进来,行了礼,附在墨先生耳边说了什么。
墨先生嘴角再次上扬,“老太师路途劳顿累病了,咱们书院的大夫过去瞧过了,肝气郁结,可能要歇息些日子才能给学生们上课。”
顾雅正听着,不由的笑出声,“都气病了吗?所以他真个瞒下来了?”
墨先生点头,“他只和卢山长说,学问其次,学生们要注重品行,还和卢山长商量了先教礼乐修身。”
陆卿卿在旁默默听着,她如今对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也祛魅了,她只有些担忧自家小书呆。
看先生们说完了,她这才出声问道:“他这般生气,会不会迁怒其他人?”
她说着,向隔壁看了一眼。
别怪她多想,这书院里惹不起别人,每回拿她家小书呆当靶子吸引火力,她都烦了。
“叫他没这个心情就是了。”墨先生微笑说着,和那传话的婆子说道,“去男舍那边放些风声,告诉他们老太师病了。”
那婆子领了命退出去了。
这消息一放出去,有门路的自会去探病。
顾雅正想着,皱眉说道:“青禾最好也去一趟。”
“探病吗?我带她去吧,放心,不会叫她受欺负。”墨先生微笑说着。
有她这话,大家都放心了。
只陆卿卿还有些犹豫,问道:“这事,要和青禾说吗?”
“她本就不太信任书院了,知道太多不好。”顾雅正本着一颗护犊子的心,还把元青禾当小孩子护着。
墨先生望向自己的学生,想听听她的看法。
陆卿卿看着顾先生,犹豫说道:“青禾性子坚毅,也聪明,她……”
顾雅正叹气,“卿卿,你清醒点,她刚还把锅炸了。”
“噗!”墨先生低头笑了,她发现自从结识了顾雅正师徒,每天有看不完的热闹,日子都变有趣了。
她劝道:“还是告诉她吧,她那性子,要在老太师跟前猜到什么,又要发呆了。”
墨先生这说法,已经很照顾元青禾的面子了。
大家已然想到,小书呆瞧出不对,然后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眼睛滴溜乱转的呆样儿。
顾雅正想着,头已经开始痛了起来,“行吧,卿卿,你把她叫来。”
果然师徒最懂对方,元青禾一出现,顾雅正眉间的皱纹都要气出来了。
元青禾不知道先生叫她过来要干什么,一副作贼的模样,想往陆卿卿身后躲。
等得走到跟前来了,这才壮起胆子行礼说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是新用了墨先生的炭,火力大些我不知道,这才给锅烧裂了。”
顾雅正咬牙,“你是怪墨先生不成?”
“没有没有,怪我怪我。”元青禾急得直摆手,“我没怎么用过这炉灶,多学些就懂了。”
顾雅正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的又心疼起来。
孩子不过是提前为贡院考试做准备,她从小也没学过这些,弄出些小乱子,没伤着自己就好了。
顾雅正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总瞧着她莫名就生气了。
“行了,换个铁锅吧。”顾雅正的语气软了下来。
元青禾小心翼翼看着她,见先生真不生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家小娘子已经教训过她了,先生现在难得心情好些,不能总惹她生气。
卿卿说,百病生于气,七情伤人,惟怒为甚,药石难调。
她可不敢再惹先生生气了,她想先生好好的。
“好!”元青禾乖巧地答应着,可不敢再作妖了。
陆卿卿看她们俩师徒气氛缓和些了,赶紧说道:“我去安排,重新找个结实些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元青禾的背,叫她不要缩着,这才和她说起外面的热闹。
元青禾听完,舒展了眉眼夸了一句,“静静真厉害,不过,她家里怎么给她找了这么个人相看。”
顾雅正今天难得瞧她顺眼些,想起自己的过往,与她解释说道:“这世道对女子严苛些,越是优秀的姑娘越是难找到与之相匹配的男子。大家又向来对男子宽容,只要家势相当,五官正常,没有不好的传闻已经算是良配了。原来姑娘在深闺里不知,如今出来读书见识多了,不好骗了。”
墨先生默默点头,确实是这样。与她定亲那位小将军只是走得早,若此时在世,正是义气风发的时候,少不了妻妾成群,得要所有人都顺着他。只要他不休正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良人,根本原因是外界对他们的要求低。
还好墨先生与他感情不深,又清醒得很,当不来深闺怨妇,这才有如今这自在日子。
不过两位先生不由望向面前两个姑娘,这般优秀的两个姑娘,到时选亲时,怕也有一番波折。
陆卿卿还好,就凭她一身武功,最少谁也欺负不了她。
那小书呆子可就麻烦了,样子呆呆的,对先生对朋友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以后若是喜欢上谁,还不被人吃得死死的。
唉,两位先生想着就不由叹气,这可怎么是好啊,又不可能不嫁,而且她这般天真活泼的情性,肯定会喜欢上谁。
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皆是皱眉。
两位先生想着,正好借这个例子敲打她一下。
两人默契地点头,顾雅正这个当先生的开口说道:“青禾,你也看到了,如今放眼望去,尽是些歪瓜裂枣的货色,情爱这些不靠谱,还是要专注自身才是。”
墨先生跟着说道:“是啊,别喜欢上一个人就倾注全部,要多看看,会有更好的。谁都不值得你影响自己的前途。”
两位先生作为过来人,小心地劝着。
没想元青禾这执拗的呆子却想歪了,还以为两位先生叫她放弃陆卿卿。
她心里立即竖起一排排小刺,当即就说道:“为什么不能和喜欢的人相互扶持呢?”
顾雅正是受不了她了,立即训她,“就你这呆样儿,谁要扶持你,不过利用你罢了!”
“我……”元青禾还想反驳,被陆卿卿拽住了,“顾先生,您别生气,有我看着她呢。”
元青禾委委屈屈瘪着嘴,有她小娘子拽着总算是老实了。但心里还是不服的,卿卿才不是利用她!
小书生很是不服,她知道两位先生在劝什么。
她很想告诉先生们,我才不傻呢,我才没有喜欢错人。
老太师来书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只卢山长他们这些内部人知道,老太师能屈尊降贵过来,是为着瞧瞧书院里的几个女廪生,特别是瞧瞧女案首元青禾。
老太师的原话就是,想看看这个案首有几斤几两。
听这意思,过来后少不了抓着元青禾考问。
谁不知道他有个孙女也要考科举呢,老太师这敌意明显得很。
墨先生她们自然知道这事,所以侯静捣乱,还要闹到老太师跟前这事,她们完全不想管。
如今局势正好,老太师既然要考问,就一视同仁呗。
许多人打着探病的名头,想见老太师一面。
那可是曾经的太师啊,多少人想得他青眼。
一时*间许多人涌过去探病,墨先生本来想带几个女廪生去一趟,可没几天就笑着回来了。
顾雅正疑惑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乐子了。”
“噗,那几位少爷抢着去看老太师,老太师好不容易从病榻上爬起来,瞧到他们脸都绿了。特别是看到薛二时,脸色难看得紧。”墨先生绘声绘色地说着。
众人听得有趣,特别的顾雅正两师徒,都是一副耳朵竖起来的模样。
元青禾给先生们倒完茶,拉着陆卿卿一起在旁边站着听着。
陆卿卿不由抬眸看了先生一眼,墨先生和初见时不一样了。
她像是打开了心扉,在外依旧清冷高贵,私下里变得活泼了许多。
又或者她本来就是个开朗的性子,因着身份经历,只能冷漠些。
顾雅正笑道:“老太师这是认出来了吧,他们没认出老太师吗?”
墨先生笑着回道:“没有,那几位还卖力地想展示才华呢。”
元青禾想到那场面,不由笑出了声。
陆卿卿站在她旁边,偷偷拍了她一下,叫她收敛些。
陆卿卿这个看到过现场的,可能更懂老太师那郁结的心情。
本来病着就难受,看到这几位少爷忍不住就会想起薛二居人身下时那炸裂的画面。
眼要瞎,头又痛,几个始作俑者还一副清高的模样,在那里念诗。
老太师还只能忍着,没法儿说出来。
老太师这边憋得脸绿,几个少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一脸蒙。
几个少爷已经拿出最好的表现了,想得老太师青眼,可老太师都不想看他们,避目一副便秘想死的模样。
几个少爷还在那傻愣呢,大约在心想着,难道我哪一句说错了?
墨先生笑着说道:“更绝的是,这些少爷是一个一个去的。”
“啊?”顾雅正都不由要心疼老老的太师了,怎么还反复折磨老人呢?
元青禾这时小声说道:“老太师肯定很喜欢老黄盖。”
“嗯?”陆卿卿疑惑望着她。
元青禾小声说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位先生听着,不由也笑,可不是呢。
墨先生饮了茶,笑着说道:“青禾,你们不用急着去探病了,老太师如今情况更严重了些,前日还能起来走动,如今需要卧床静养了。”
顾雅正问道:“这么严重吗?”
墨先生回道:“嗯,卢山长还想着让卿卿过去看看。”
“啊?”陆卿卿心想着,怎么听着像不安好心呢,她一个学武的,又不需要去太师跟前讨好,别医不好还要怨她。
“我回绝了。”墨先生干脆地说道,“毕竟卿卿还没出师呢,我想着薛家跟来的府医不错,就介绍给卢山长了。听说如今薛二也跟着一起去侍疾了。”
墨先生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顾先生听得瞠目,“这,这,薛二在跟前晃,老太师还能好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终须心药治,放心吧,适应之后总会好的。”墨先生微笑说着,她虽不学医,医理却是懂的。
老太师是叫薛二气出的病,就用薛二去跟前冶呗。
这怎么能说不是一剂良方呢。
小院里众人消化完,回过神望向墨先生眼神都变了。原来清冷的墨先生内心里是这般腹黑性子呢。
不过大家都更喜欢她了,这般腹黑护崽的美人先生,怎么能不爱呢。为着元青禾,这位向来不管事的清冷先生都出力了。
“墨先生,您真好。”小书生感动得就想扑上去蹭脑袋,还好叫陆卿卿一把拽住了她的腰带。
顾雅正赶紧赶她,“行了,行了,这几日停课,你去找你同窗们玩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哦。”小书生委委屈屈应了。
她走就走吧,还偷偷拽着陆卿卿的袖子,把她也一起拽走了。
小院里,顾雅正感激地以茶代酒,要谢墨先生。
墨先生云淡风轻地说道:“谢我作什么,顺手的事。”
小院外,陆卿卿忍不住揪住了元青禾的脸蛋,“你还真是讨人喜欢呢。”
明明是个调皮得能把人家葡萄薅光了的小混蛋,可她真要被欺负了,却有这么多人在默默帮着她。
小院里的两位先生且不说,连卢瑜那般总看她不顺眼的,也在默默的护着她。
小书生还不自知,疑惑问道:“真的吗?我真的讨人喜欢吗?那你喜欢我吗?”
果然鸡同鸭讲,哼,陆卿卿又揪了一下,这才放过她。
“你最近可别捣乱了,先过了这阵子吧。”陆卿卿还是提醒了一句,虽然想着老太师大约也无力管她。
元青禾也没在外面捣过乱,但小娘子的话,她还是听的。
比起那些少爷,元青禾平时的小打小闹都算不得什么。指不定经历了少爷们的折磨,这会儿老太师看她都要顺眼些了。
书院里停课,是因着老太师说,要叫学生们莫只知求学问,不知修身养性。
于是大家就真个停下来修身养性,别人且不说,元青禾反正是修养了一天。
足足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然后得颠颠地跑来找静静聊八卦。
侯静心情也很好,一早的坐在小院子的秋千上看信,她看完笑盈盈地把手里的信递给管家,还得意地扬起了眉。
玉兆接过信仔细看着,是伯阳府里来的信,叫侯静不要再和薛二来往,说她订亲还早,要先好好读书才是。
玉兆看完,小心将信折好。果然只要她家小祖宗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当然了,也得是有玉兆这般周全的管家跟在后面善后,没留下一点痕迹。
薛家只当是张浪所为,虽有过怀疑,可查了半天只得了个是意外的结果。
“静静,静静,咱们去钓鱼吧。”睡饱了的元青禾乐颠颠地跑来找朋友玩。
看到侯静正靠在管家姐姐身上,只眼睛眨了一下,就高高兴兴地说道:“我让月半帮我做了几根鱼杆,去不去,去不去?”
侯静才不上当,戳着她的脑袋问道:“你真的只是想去钓鱼吗?你是想去看你家卿卿吧。”
“没有没有,卿卿今天跟师父她们去庄子上了,没去湖上练功。”元青禾心想,她哪用巴巴找借口看卿卿,这几天放假呢,她们天天能见着。
玉兆见她家小祖宗在戳元青禾的脑袋,赶紧把她的手捉回来。
这颗脑袋可金贵得很,可不能碰坏了。
侯静想着钓鱼也不错,就顺口问道:“就咱俩吗?”
“也是,我去找月月,你问问其它朋友去不去,反正钓鱼也是修身养性嘛。”元青禾乐呵呵说着,又跑了回去。
侯静眼前一黑,她就多余问那一句。
你找谁不好,找那么一块大冰块。
到时候在旁边不说话不说,还得把鱼冻跑了。
但转而她又想到,傲娇说着,“那位冷美人向来不喜欢动,她不一定叫得动……动!”
元青禾已经把安璃月拽到了门口,她真就是拽着人家衣袖来的。
她还笑嘻嘻地问,“静静,你叫的人来了吗?”
侯静眼前又是一黑。
“还没叫来吗?我去喊人!”她乐呵呵地一溜烟又跑了。
留下冷美人和侯静两两相望,尴尬又冷场。
冰美人拂了一下扯皱的袖子,抬眸问道:“下棋?”
侯静大惊,我的天啊,冷美人被元青禾那书呆调得都会说话了,她还看人了。
虽然只是快速地扫一眼,就又“目中无人”了。
侯静很想拒绝,她哪里下得过安月璃。
可是美人难得开口了,侯静犹豫之下还是心软了。
但心软是要付出代价的,元青禾还没回来,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输了一局。
由于输得太快,侯静都蒙了。
玉兆怕她又要闹脾气,赶紧说道:“姑娘,要不一会儿到湖边再下棋吧,得先换身衣裳。”
侯静赶紧起来跑房里换衣服去了。
玉兆歉意说道:“安姑娘,你先坐会儿,我们姑娘稍后就来。”
安月璃没说话,依旧和平时一样冰块似的冻在那里,只是淡色的眼眸微微转动,看到院边放着的小灶,她似乎在想什么。
元青禾跑去找菊舍找朋友们一起钓鱼,可嗓门大了些,叫其他人也听见了,闹着要一起去。
不等元青禾说什么,就叫菊舍的喻姑娘拦了回来,小声劝她。
“好了,你别叫那么多人,这是去湖边。要是有人落水出了事,可是全算在你头上,咱们自己去就是了。”喻姑娘不由替她操心。
这小书呆子是真不知人心险恶啊,到时一大群人去,谁能管住会出什么事?
可已经有人闹着要去了,元青禾再拒绝别人以为她结堂营私呢。
看着人有点多,喻姑娘不放心地又替她喊了谢书瑾,有斋长一同去也能震住场子。
最主要有个当官的在场,出了事也落不到元青禾头上。咳,喻姑娘是个懂偏心的。
谢书瑾显然比小书呆知道人心,一看到人这么多,笑着说道:“也没那么多鱼杆啊,水边蚊子多也危险,给姑娘们脸上咬几个包可就不好看了,要不我们先去瞧瞧,稳当些大家再一起去。”
众人听着,想起之前差点叫蚊子咬出的瘟疫,这才纷纷淡了心思。
人群退去,却见袁秀推着眼镜,一脸期待的模样看着元青禾——
作者有话说:[害怕]好了,每回貼都想着,会为会ctrl+v了两次没发现,好吧,想什么来什么。
第116章
谢书瑾看到袁秀一个人,不觉有些奇怪,“你家袁大小姐呢?”
袁秀怯怯说道:“小姐,姐姐请人吃饭去了。”
谢书瑾想了想,袁珍珠怕是在走关系想见老太师吧。
只是袁秀身边也没人跟着,就她一个人,她们给带去了,仿佛是将她拐去一般,总有些不放心。
袁秀胆怯说道:“我不会捣乱的,也会离水远一些。”
她紧张的保证着,看来是很想去玩。
元青禾期待看着谢书瑾,甜甜喊道:“瑾姐姐,要不一起去吧。”
“行吧,青禾都开口了,还能怎么办呢。”谢书瑾想着,全当是替卿卿照顾她吧。
于是一行七人,外加上一大群仆从浩浩荡荡地往湖边去了。
四娘看着不放心,也叫了几人一起跟在旁边看着。
一行人走到湖边路口时,却见前面有一群人正在吵闹。
“凭什么不许我们进去,怎么那些女书生就能进去?”那位姓肖的少爷正领着一群男书生在跟守门的婆子吵闹着。
守门婆子哪敢放他们,将路拦得死死的,“要去申请文书才行。”
“什么文书,没有!”肖少爷领了一群同窗过来,却叫人拦了,这不是落他面子吗?
他凶巴巴地吼道:“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连我也敢拦,小心我弄死你们!”
他说着还真想叫手下打人了。
这时谢书瑾远远喊了一声:“你们闹什么呢?”
肖少爷看到她,嚣张的气焰减了几分,“你,你一个女斋长怎么管到我们这边了。”
姑娘们一行已经走到近前,谢书瑾淡漠说道:“我可不管你,不过你自己想想,这种时候,你要吵到上面,可能收场?”
肖少爷的气焰又灭了几分,看到后面被护在中间的元青禾,他哪还有火气,甚至开始头痛起来。
元青禾一走近,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看到后来一起来的冷美人,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瑾公子,能带我们一起吗?”
谢书瑾看了姐妹们一眼,众人都是暗暗摇头。
她立即回道:“不能!”
“何必呢,都是同窗,不要这么害羞嘛。”肖少爷厚着脸皮就想凑了上来。
谢书瑾笑道:“我们又不是你们男子,不要就是要的。”
侯静在旁边听着,先笑了起来。
元青禾这呆子疑惑伸过脑袋问道:“静静,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要就是要’啊!”
侯静坏笑着说道:“就是啊,男人吧,有时候说不要呢,嘶,你还小,别脏了耳朵。”
肖少爷那天也在,还叫小厮帮着把屏风抬起来。
那天的事,虽不是他出糗,可是突然被提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且也怕那糗事走了风声。
“行了行了,我们不去就是了,真当我喜欢和你们凑一块儿。”肖少爷面色灰败的领着人走了,众人也没将他们当回事,继续往里走着。
守门的婆子看到元青禾,犹豫着没敢拦她。
不过元青禾一早就叫小喜子帮忙申请来文书,这会儿直接递了过去。
守湖的婆子们接过文书就放她们进去了。
管事的还不放心地提醒,“可小心些,天凉了,湖水可冷呢,千万别下水玩。”
元青禾赶紧答应,只是婶子们哄孩子般的语气叫她有些不自在。
她有那么叫人操心吗?
“唉!”元青禾想着,不由要叹气。她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都将她当小孩对待。
难怪卿卿也总是哄着她,从不将她想入赘的话当真。
她郁闷想着,找了湖边一处平坦的位置就想钓鱼。
袁秀跟了过来,还是有些怯生生地小声和她说:“青禾,这里水太清,又背着阳光,不容易钓到的。”
“那哪里好?”元青禾也只是闹着玩,哪里懂得,听袁秀这么说一副马上要跟着她去的模样。
袁秀指着旁边说道:“那边水深一些,又背风向阳,这会儿天冷了,鱼喜欢聚集在那样的地方。”
元青禾一听,提起鱼杆,就往她说的那边去了。
宝珠不放心,赶紧带着小明月拿着东西跟紧了主子,她心说,我的祖宗哦,还跑水深的地方,你是真不怕别人推你下水。意思意思不就行了,你还真想钓到鱼吗?这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了。
元青禾可没想那么多,和袁秀一起换了她选的地方坐下钓鱼。
姑娘们虽一起过来,却各自选了不同的玩法。
喻姑娘她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就拿出书看了起来。
侯静本来想钓鱼,却被安月璃盯上了。只得悻悻跟着她去下棋,谢书瑾听说她下棋厉害也跟了过去在一旁看棋。
最后只有元青禾是真来钓鱼的,还好有袁秀陪她,袁秀见她就只有一个光鱼杆,就在旁边拔着草。
元青禾疑惑问道:“袁秀,你这是在做什么?”
“想做个网兜捞鱼用。”袁秀说着,熟练地编着草兜子。
宝珠瞧出来她要做什么,忙说道:“你别伤着手,我去问看门的婶子借。”
没一会儿宝珠就拿了许多工具过来,有网抄子,还有装鱼的桶子。
婶子们还给了她一些好鱼饵,真是生怕二姑娘钓不到啊。
袁秀拿着鱼杆,在旁边教元青禾。
看她熟练的挂铒抛竿,元青禾认不由佩服地问道:“你这是哪学的啊,真真厉害。”
袁秀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我爹娘原来给袁家看池塘时,我经常自己钓鱼玩。小,姐姐就是在池塘边捡到我的。”
袁秀真就是个没心眼的,什么都往外说,难怪袁珍珠盯她盯得紧。
袁秀显然也很喜欢钓鱼,教完元青禾,自己也支起一根鱼杆。
元青禾这个八卦精其实想听她的故事,又不好意思问。
谁想袁秀还先问了出来:“青禾,你的眼睛怎么养得这么好的?”
她说着,推了推自己厚厚的眼镜。
元青禾想到之前听自家小娘子总唠叨眼晴的事,于是说道:“其实,你年纪不大,你眼睛这情况应该还可以治,平时看书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
“真的还能治吗?”袁秀想着又有些犹豫,她开蒙本就比别人晚,一般不敢休息。
今天是看到元青禾,想和她一起玩这才出来。
“是不是有鱼!”元青禾激动地看着晃动的鱼线。
袁秀赶紧说道:“别直接提,先遛鱼,等它没力气再往水边带。”
元青禾按她教的,小心遛着鱼,等得拖近些时,袁秀立即拿了网抄子将鱼网了上来,竟然是只不小的翘嘴鱼。
小明月瞧见,惊喜说道:“这鱼好吃,好大一只啊,比姑娘之前抓的大多了。”
“真钓到鱼了吗?”
瞧到真有鱼,大家都激动起来。特别是侯静,眼看着棋要输了,正好找机会溜了过来。
“谁钓到的,真有鱼吗?我也来钓。”侯静说着就坐了过来。
元青禾早看穿她了,笑着问道:“下棋又输了吧?逃得这般快?”
“哼,有心情笑话我,有本事你去赢她啊。”侯静向亭子那边瞧了一眼,看到谢书瑾接替了她的位置,继续下棋,她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又有新的受害者了。”
袁秀疑惑问道:“安同窗的棋艺这般厉害吗?”
元青禾回道:“很厉害,目前未逢敌手。”
侯静的丫鬟这会儿给她放好了椅子,她这才坐下,问宝珠要了根鱼杆,也甩杆钓了起来。
看她动作娴熟,显然也是高手。
元青禾这人菜瘾大的,不知哪来的好胜心,挑眉说道:“咱们比比?”
她们一群在湖边疯玩,却不知袁珍珠找她家袁秀都要找疯了。
陆卿卿下午才从庄上回来,一进梅花园就见到袁珍珠领着一群人在那问着什么。
她如今有职责在身,于是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袁珍珠看到陆卿卿,不敢像之前一般轻视,还得耐下心来,先行礼喊一声,“陆先生。”
陆卿卿点头。
袁珍珠这才说道:“袁秀不知道去哪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陆卿卿叫身后的小喜子去问问,没一会儿小喜子就跑了回来,在陆卿卿耳边说了什么。
“她没事,我带你去找她吧。”陆卿卿说着,在前面领路。
袁珍珠心中有些疑惑,告诉她人在哪里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带她过去呢?
她也不好问,只得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到湖边,远远听到里面有人喊着,“别那么早回去吧,咱们点个篝火吧!”
“怎么,还要在篝火边跳舞吗?”
“我会搭篝火!”这个兴奋的声音,正是袁秀。
元青禾却看着桶里的鱼,担心地说道:“我想先把鱼提回去了,先生喜欢吃鱼。”
“叫丫鬟送回去呗。”侯静玩得不想回去了。
众人热闹说着,这时才抬头看到来人。
“卿卿,你回了。”元青禾第一个跑了上去,提着桶给她炫耀,“你看,这是我钓的,都好大的鱼呢。这些翘嘴最好吃,我留了一些,咱们晚上做些香煎翘嘴鱼好不好。”
“嗯。”陆卿卿轻声应着,低头瞧她衣袖都沾湿了,赶紧给她挽起来一点儿。
旁边袁秀看到她家大小姐,有些畏惧地低下头。
袁珍珠心里生着气,面上却带着笑容说道:“袁秀,你原来来钓鱼玩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第117章
篝火晚会最终是不成了,袁秀最先被袁珍珠领了回去。
回到两人住的那间小院里,才进门就看到跟着袁秀的两个小丫鬟正跪在院里。
看到袁秀回来,两个丫鬟打眼色向她求饶。
“小姐。”袁秀才想说话就被打断了。
袁珍珠在院中坐下,生气说道:“我花钱走的路子都没用,还想让你去老太师跟前露个脸的。唉,这些人真是势力眼。”
袁秀站在旁边,局促地推了一下眼镜说道:“青禾说,过些日子墨先生会带我们去老太师跟前探病。”
袁珍珠有些不信,抬头问道:“你确定?那位有这好心?”
“青禾。”袁秀想说元青禾不是坏人,可想着说这话大小姐也不听,于是转而说道,“青禾说是墨先生说的,三个女廪生一起带去。”
袁珍珠低眸想了想,笑道:“也是呢,你们这些女书生出息了,她们女先生的位置才能坐安稳,那我也省一桩事了。”
袁秀低眸站在旁边,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她觉得墨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女先生们更心疼她们这些女书生,并不是想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可是这些话,她家大小姐肯定听不进去。
袁大小姐从小生在首富家里,听到见到的都是生意,她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可是好久没钓鱼了,想玩了?”袁珍珠微笑哄着她说道,“你若想去,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别总和她们那些人混在一起。你当她们是同窗,她们可瞧不上你。”
袁秀原来很听大小姐的话,可如今见识多些了,有时觉得小姐的话也不全对。
青禾她们也没瞧不起她,大家一起支着鱼杆坐在岸边看书,偶尔说笑两句,她感觉比一个人闷在家里自在,看懂得也多一些。
偶尔大家各有见解,讨论一番她觉得受益良多。
袁珍珠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了芥蒂。
她暗想,果然不能叫袁秀和外面人走太近了,都不听话了。
袁秀低垂着头,小声问道:“小姐,我约了青禾明天还去钓鱼,能,能去吗?”
她说得再卑微也没用,袁珍珠一样不答应,她哄着说道:“这些日子,大家都修身养性,没看书了。你正好可以趁着这几日多学些功课超过她们啊。”
“看,看书的。”袁秀推着眼镜,着急地说道,“我们一边钓鱼,一边看的。其实是宝珠帮忙我们盯着鱼杆,偶尔宝珠还叫我休息一下,看看远处,我眼睛都不酸了。我,我……”
她很想多说些什么,说服大小姐。
可袁珍珠听着这些,心中却更警惕了。
那元青禾也不知道是有怎样的魔力,让袁秀总想着她。
“行吧,我明天同你一块去。”袁珍珠决定亲自去看看,她眼角余光扫到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心里顿时更烦躁了。
瞧瞧别人的丫鬟,做事尽心尽力,再瞧瞧这两个,袁秀人丢了都不知道,能指望她们什么?
袁珍珠咬牙想着,也是该把身边的人换掉了。家里的风气坏了,把这些仆从也养废了。
想着,她不由有些佩服陆卿卿,明明很普通的出生,却能在身边聚集这么多得力手下。
跟前忠心的丫鬟且不说,外面园子里那些婆子似乎也是陆卿卿的人。
原来她随便花点银子,就能托园子里的管事婆子办事,如今瞧着那些眼神锐利的婆子,她再多银子都送不出去。
若是陆家没攀上元青禾这层关系,她还真想拉拢陆卿卿,将她招募过来。
不过陆家如今已成气候了,早不是银钱能收买的了。
袁秀只想找朋友一起玩。
袁珍珠想得就多了。
元青禾这边,还不知道又叫人嫉恨了,要不是她家小娘子亲自过来接她,凭她“拐”了袁秀,少不了被袁大小姐当场骂一顿。
当然了,她全无这样的自觉还乐颠颠地说道:“卿卿,庄子上的事忙完了吗?”
陆卿卿瞧她布鞋也是湿的,赶紧拽着她走快了些。
“差不多,师父选了些人指点。不过能用的丫头不多,小时候吃得太差,身体底子不行。”陆卿卿是想多养些功夫厉害的丫头跟在元青禾身边。
上次陈天寿那事,很是危险,要是四娘她们到得晚一点,叫陈天寿那三角眼的娘把元青禾绑走了,事情就麻烦了。
元青禾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道:“瑾姐姐那样的呢?她的底子呢?”
陆卿卿叹气说道:“别说她,我的底子都不行,只算悟性好些。唉,早知道小时候多吃饭,那时总听外人说吃多了胖死,不好意思吃,后来真吃不下了,如今后悔死了。”
元青禾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了一句,“原来以胖为美的时候,女子也是能上场打仗的,能领后打仗的女将军也多。后来都说瘦些美丽,女子的身体就越来越弱了,女人有时候真好骗呢。”
陆卿卿笑着揪着她的脸说她,“叫你读书就是学这些的吗?”
元青禾呲着小白牙,笑着说道:“这些也是读了书才能懂啊。”
陆卿卿提醒她说道:“你忘记顾先生教你的,有些事看穿了也别说出来,你需按他们的规矩才能考出来。等你考出来了,说的话才有份量。”
元青禾叹气说道:“说话有份量些也没用,已成势的观念,又是我一人能说清的吗?别说别人,要我是个胖子,他们也能拿这理由不录我。”
“也不是非要胖,只是别为着瘦,尽饿着自己。读书习武都要吃饱饭才有气力,正常消耗也不会多胖,只是,唉,开了个头,就停不住了。真希望有一天姑娘们都能安心吃饭,健康就好,别被乱七八糟的人左右。”
“会的,总会有那一天的。”元青禾很快收了心思,又炫耀起她的鱼,“卿卿,这鱼可好吃了,一会儿也请墨先生过来吧,你师父请吗?”
陆卿卿看着那么一大桶的鱼,问道:“真的都是你钓的吗?”
“嘿嘿,大家一起钓的,我们还吃了好些呢。卿卿,和你说哦,袁秀钓鱼可厉害了,我和她一学就会了,静静也会,还和我炫耀甩杆呢。”元青禾兴奋地说着,显然这一天玩得很开心。
陆卿卿拉她回去,换了干净衣服,又喝了姜汤,她还在兴奋说着,陆卿卿也笑着耐心听着,她家小书呆可真容易开心呢。看着她高兴,她不由地也会开心起来。
“今天瑾姐姐和月月下了一天的棋,大家轮流上阵,没一个人能下赢月月,我都想着,咱们先生能下赢她吗?”她说得姜汤都顾不上喝。
更顾不上,旁边顾雅正已经在瞪她了。
“叫她把姜汤喝了,要是病了,以后哪儿也不许去玩了!”顾雅正凶巴巴说着。
陆卿卿赶紧揪着小书呆的耳朵,叫她赶紧喝。
元青禾这才老实了,咕咚咕咚一口全喝了。
陆卿卿过去墨先生院里,请她过来吃饭。
元青禾蹲到小灶边,跟着小明月学煎鱼。这可比煎鸡蛋难多了,长长一条鱼躺在锅里,碰一下就容易碎了。
还得小心地等它煎煮了,这才能翻过面来。
小明月趁着锅里的油在那儿滋滋煎着鱼的时候,还要找着时间把生姜辣椒之类的配料加进去炸香。
元青禾瞧着复杂,感叹了一句,“这可真难啊。”
小明月熟练地只用筷子就将一面煎到金黄的鱼整个翻过来,她有些茫然地说道:“不难啊,哪有读书难。”
元青禾扇着油烟想着,好像也是呢,谁都有自己擅长的事。
小喇叭这时跑进来说道:“明月,顾先生说,墨先生口味清淡,叫另外再蒸一条鱼,还有山药排骨汤炖了吗?还有你上回做的奶冻再做一些吧,先生们喜欢吃。”
小喇叭一进来说了一大堆,元青禾听着都嫉妒了,她仰头问道:“先生就没安排些我喜欢吃的吗?”
小喇叭哪知道啊,懵懂说道:“哦,那我去问问。”
她说完,转身跑了,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回道:“二姑娘,先生说,管你呢,又饿不死你。”
小喇叭说完了,才发现,这话有些不好听。
她尴尬地想说点什么挽救。
元青禾叹气说道:“先生果然不喜欢我了,唉。”她说着还唱了起来,“没先生疼的孩子像根草哇。”
才唱完就被她家小娘子弹了脑门,“瞎唱什么呢。”
元青禾揉着并不疼的脑门,她就是闹着玩呢,先生不宠她,不是还有小娘子吗,“嘿嘿。”
“别傻笑了,过去吧,墨先生有事要说。”陆卿卿牵她起来,给她整理了一下皱了的衣服。
“什么事啊?”元青禾张开了手臂,一整任由她打理的模样。
“你明天不能去钓鱼了,书院里有安排!”
老太师每天看着薛二,心里堵得慌。不知怎么就想到一个主意,他听说有个书生卖母亲的案子要审了,就安排着叫县衙直接将人带到书院里来审。
想着给学生们一场震撼的品行教育。
书院里自然听他的,由着卢瑜牵线安排,县衙直接把公堂搬到书院里,要公开审案。
书生们都被叫了过来,坐在两侧听审案。
陈天寿带着枷具低头被带了上来,他是秀才,县令没叫他跪下,可他如今站着,脊背已经挺不直了。
县令先宣判了已上报学政,革除了陈天寿的功名。这下不是秀才了,衙役压着他跪了下来。
陈天寿仿佛一只死狗模样,低头跪在那里,任由县令说着。
两侧听着的学生听说他干出卖母亲的事,一个个看着他都显出不耻的神色来。
广场外鸟鸣声聒噪,学生们规矩坐在两侧,窃窃私语声混着唾沫星子直往堂上飘。*
"寒窗苦读十几年,竟做出这等禽兽事!"不知谁起了头,书生们窸窸窣窣的谩骂声愈演愈烈。
陈天寿带着沉重的枷具,膝盖硌在青石板上,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面,旧长衫被冷汗浸透。
身旁的陈父佝偻着背,脖颈缩在肩头,像只的要死不活的老狗。
倒是陈母不顾发髻散乱,浑浊的三角里眼泪啪嗒啪嗒砸流个不停,她不时还总往她儿子方向望。
"啪!"惊堂木重重落下,震得大家静了下来。县令冷冷问道:"陈天寿,你可知罪?"
"大人,学生学生不知道,不是不知者无罪吗?"陈天寿猛地抬头,苍白着脸还敢狡辩。
"你好歹读过书,不知孝道,还是不知卖母会罚重刑?"县令抓起案上状纸狠狠甩下,"三纲五常让你读进了狗肚子?律今里明文载着,卖亲母者重可以处绞刑!"
话音未落,陈母突然扑到堂前,哭喊着:"青天大老爷!求您饶了我家天寿!他他是,他没有,是我自己找人牙子卖了自己!"
县令冷哼看着陈天寿问道:“是这样吗?”
陈天寿赶紧慌张回道:“是,是她自己,她嫌弃我没钱……”
县令拿起卖身契,“这上面是谁画的押?”
大家远远能看到板板正正一个“陈”字,不是陈天寿的字迹又能有谁?
"都被卖了还护犊子!"学生们之间炸开一声嗤笑,"这种白眼狼,就该千刀万剐!"
也有学生叹道:“慈母爱子,非为报也陈母也算母亲中的楷模,该为她修书立传才是。”
说这话的是薛二,他定是故意的,还特意望向元青禾说道:“元案首,你说是吧,要不你来赋诗一首?”
元青禾好好地坐在那里,正偷看着她家穿先生衣服的小娘子,她又没有惹任何人,这些人偏不放过她。
第118章
卢山长和那位老太师坐在侧边上首的位置,闻言望向了元青禾。
老太师咳了咳,似乎在对卢山长说:“她就是那个女案首?”
卢山长点头回话。
老太师摸着胡子说道:“嗯,正好叫她做一首诗来看看。”
元青禾很无语,薛二这些人弄不死她改恶心她了是吗?
这陈母又是什么好人,之前还害过她,这会儿还要她给她作诗?
薛二这些人正经本事没有,害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见她不说话,薛二站起来说道:“元案首,像陈母这般的母亲,为儿子付出一切,正是你们姑娘家的表率。”
女书生们听这话,着实有些听不下去,这等白眼狼儿子,生儿不如生块叉烧,还学陈母,有什么好学的?
这些爹味十足的男人真是找着机会就让女子当贤妻良母。
元青禾站起来向先生们行礼说道:“陈母护子之心虽可贵,但慈母多败儿,学生仔细想来,她并不是适合歌颂的对象。”
她转目望向公堂更快有了主意,她向薛二拱手作揖,不慌不忙地说道:“薛同窗,我以为这整件事,最该为陈父难辞其咎,作诗也该先为他做一首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县令正准备判了陈天寿,这时也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问道:“元案首,这是何意?”
元青禾扫视了一圈众人,朗声说道:“大人,所谓养不教,父之过。陈天寿做出卖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陈父身为一家之主,却未能教导儿子礼义廉耻、孝道伦常,致使陈天寿如此目无尊长、泯灭人性。”
陈父本在装死,一听这话,吓得真有点要死了,他赶忙慌张说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元青禾接着说道:“陈天寿卖母,陈父难道不知?陈天寿也说了,他不知者无罪,他不知大可能是陈父没有教导他,或是故意为之。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依我看,应将陈父一同入罪,以正纲纪。”
县令望向老太师,一众人沉思片刻,只得点头。
县令得了明示,一拍惊堂木说道:“陈五,你身为父亲,未能尽到教导之责,伙同陈天寿卖其母张氏,本官判你同陈天寿一同流放,你们好好反省吧!”
陈父一听要流放,顿时大哭起来:“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案子落定,元青禾这一番言辞掷地有声,让老太师瞧着她不由眯起了眼睛。瞧着像个孩子一般,其实不简单啊。
薛二原本还想借机刁难元青禾,此刻却被她巧妙地将了一军,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恼羞成怒。
元青禾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看向薛二,拱手道:“薛同窗,陈母不宜歌颂,却可以作诗批判陈父,以你的才学,定能做出一首绝妙之诗来警示众人。”
薛二站在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额头上冷汗直下,心里暗自咒骂元青禾。他本想靠刁难元青禾来出出风头,没想到反被元青禾算计。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看着众人投来的期待又略带嘲讽的目光,只觉如芒在背。
这时,卢山长清了清嗓子,说道:“薛生员,你也算才华出众,此时正好在展现一番。”
薛二听了山长的话,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拼凑出几句诗,却语句生硬,毫无文采可言,还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老太师看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薛家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陈天寿一家在一旁哭得愈发凄惨,一边哭一边喊着冤枉,可此时没人再理会他。
县令又一拍惊堂木,说道:“休得再闹,判决已定,不容更改。”
陈天寿一家顿时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元青禾看着这闹剧一般的场景,心中得意哼了一声。
哼,让你们这些活爹天天想教我们当贤妻良母。
她知道,自己这一计不仅化解了薛二的刁难,还阻挡了有心人对女子们的洗脑教化。
她转身向先生们行礼,说道:“学生只是就事论事,还望先生们勿怪。”
卢山长和老太师对视一眼,眼中不得不流露出赞赏之色。老太师笑着说道:“元案首思维敏捷,见解独到,日后必成大器。”
元青禾谦虚地谢过,心想着,你夸都夸过了哦,以后可不许害我。
此事落定,广场上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学生们纷纷议论着元青禾的精彩表现,对她这个案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侯静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夸道:“还得是你。”
而薛二则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找机会扳回一城。
侯静都没正眼瞧他,哼,这傻子大约不知道,他已经废了,老太师估计也会暗示薛家,帮着多踩他一脚。
墨先生瞧着老太师心绪有了改变,心中一动,趁着这机会,当天下午带着元青禾她们三个女廪生去拜见老太师。
一行人才进到老太师入住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骂声。
她们犹豫着没好进去,元青禾这个八卦的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下,正看到薛二正被灰头土脸地骂着。
听到外面有人拜见,老太师这才停下来,请她们进去。
墨先生领着女学生们进来,拱手行礼,恭敬道:“老太师,身体可好些了,这三位是书院中仅有的三名女廪生,平日里勤奋好学、早仰慕老太师的学识,今日特带她们来向您请个安。”
老太师微微抬眼,打量着眼前三位亭亭玉立的女学子。他想起元青禾刚刚在公堂之上的精彩表现,再看看旁边脏眼睛的薛二。
再瞧着元青禾不由的就顺眼起来。他抚了抚胡须,说道:“早就听闻白鹿书院有如此出色的女廪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袁秀率先盈盈下拜,声音虽然有点儿抖,但还是很流畅地背了下来:“老太师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一直是学生们敬仰的楷模,今日得见,实乃学生之荣幸。”
元青禾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灵动,她未多说,只恭敬地行礼说道:“多谢老太师教诲。”
安月璃跟着行了个礼,目光冷淡地站在一旁并未多言。老太师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老太师之前还是带着些敲打的心思来的白鹿书院,如今经历了乱七八糟的薛二和卖母的陈天寿,瑞在看着女书生们不由的就顺眼起来。
还得是女娃儿听话乖巧,就像他的孙女一样。
老太师望着这几个与他孙女年纪相仿的姑娘,心中不禁泛起怜爱。
当目光落在袁秀那副厚厚的眼镜上时,他立即板起脸来,语重心长地说:"小小年纪就戴这么厚的眼镜,可得好好爱护眼睛。"
转头看向元青禾,这孩子机灵得很,倒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叮嘱的。老太师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你啊,行事要再稳重些,莫太招摇。"
至于安月璃,他直接跳过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摸着胡子看着她们,心中已对女学子太有改观,甚至有些赞赏,自然不好再为难她们。
他和蔼地说道:“你们虽是女儿身,但巾帼不让须眉,日后在学业上定要持之以恒。也需记得要多开拓见识,不要故步自封。”
墨先生在一旁微笑道:“老太师如此厚爱,她们定当铭记于心。还不谢过老太师教诲。”
三个姑娘正想行礼道谢,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薛二,偷偷地瞟了这边一眼,见元青禾她们与老太师相谈甚欢,心中的嫉妒之火愈发旺盛。
他咬了咬牙,暗暗攥紧了拳头,想着自己才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而元青禾却风光无限,还得到老太师的夸赞,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突然,薛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众人附近,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太师,虽说女子有才是好事,但终究与男子不同,怕她们在学业的钻研上难以有更深的造诣,还望老太师不要太过鼓励,以免耽误了她们相夫教子的本份。”
元青禾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反驳,袁秀突然抢先一步,推着眼镜眼神犀利地看向薛二:“薛同窗,如今时代不同,女子也能凭学识立足。你担心这些,不如先好好学作诗。”
薛二被说得脸色涨红,他哪能想到袁秀这种低眉顺眼的都敢说他了,这都是叫元青禾带的。
他刚要发作,老太师咳嗽了一声,严肃道:“薛生员,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如今求学不论男女,只要有才华、有志向,都应给予鼓励。你若还有心思在此纠缠,不如好好反思自己的言行。”
薛二被老太师斥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元青禾等人相视一笑,躬身向老太师行礼致谢。老太师点点头,鼓励她们道:“莫要被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专心学业,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墨先生带着三个女廪生谢过老太师后,不好再多做打扰,正准备退下。却被老太师叫住让她找大夫来给他瞧病。
墨先生只得留下,三个女学生自觉退了出去。
元青禾满心欢喜地回到顾先生的院子里。刚一迈进屋子,就瞧见自家小娘子身着先生的衣服,那模样英气逼人又不失几分俏皮。
元青禾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高高扬起,快步走到小娘子跟前,上下打量着,啧啧称赞道:“哎呀呀,我家小娘子穿上这先生的衣服,真是好看极了,比一般先生都要多几分潇洒呢。”
陆卿卿被她夸得脸颊绯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揪着她的脸说道:“你把咱们先生放哪里了?”
元青禾嘿嘿傻笑,看着她眼睛发亮。她们的先生也好看,但她的小娘子在她心里是最好看的。
“老太师那边怎么样?”陆卿卿正想着细问她,就在这时,袁珍珠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一进屋,就要拉着元青禾,满脸感激地说道:“元同窗,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带着我家秀儿去见了老太师,她哪有这样的机会啊。”
元青禾本能地闪开了,疑惑看着她堆得满脸的笑,心想着,朋友,你有点假了。
不过嘴上还是得说着:“你要谢该谢墨先生哦,是她带着我们去的。”
袁珍珠依旧不依不饶,满脸感激地说道:“不管咋说,都多亏了你呀。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说着,叫后面跟着的丫鬟,递来几卷精致的布匹。
“真不用。”元青禾赶紧拒绝,“你若真有心,就多注意一下袁秀的眼睛,今天老太师也特地说了这事。”
“是,是。”袁珍珠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卿卿,拱手行礼虚心请教治眼睛的法子。
陆卿卿建议她正儿八经请个大夫,还提醒让丫鬟平时多照看着些。
袁珍珠谢过之后,退让了一番,礼物还是没有送出去。
她想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对了,我听说这次考试可能还有猫腻呢。上头的人估计是想让冷美人抢你的榜首,踩着你给她扬名,你可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元青禾听了,表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她并不怪安月璃,与这位同舍相处了那么久,她知道她的性子。那位冷美人虽平日冷若冰霜,“目中无人”,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只痴迷于下棋。
是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考试的日子眨眼就到了。考场里,考生们个个正襟危坐,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元青禾沉着冷静,认真审题,闭目蕴量了许久,这才提笔开始写。
不远处的冷美人,一开始也认真看着题目,题目说不得特别难,但是……
她目光冷淡地扫了前面的元青禾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想了许久,一直都未动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正当大家都在提笔答题时,冷美人突然“啪”地一声把笔一扔,站起身来交了白卷,径直朝考场外走去。
第119章
冷美人的举动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都纷纷抬头,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元青禾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收回心神,目光坚定地落回纸上继续答题。
考试结束的梆子声响起,同窗们陆陆续续交卷,然后有序地离开考室。元青禾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着宝珠急急忙忙回了自己学舍的院子。
当她回到梅舍的小院子时,看到安月璃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冷淡地坐在那里。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棋盘上,已经开始研究起那盘残局了。她的坐姿端正,神情平静,仿佛刚才的考试与她毫无关系。
元青禾轻手轻脚地坐在旁边,见她抬起头,才叹气轻声说道:“你也不用这样呀。”
安月璃神色依旧冷淡,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下棋。”那声音冰冷而简洁,仿佛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元青禾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对弈。“先说好,重新来过,我可不下残局,哪里下得过你。”
安月璃没说什么,依言捡了棋子重新下过。
两人沉下心来,慢慢下着。元青禾如今也长进了些,稳下心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竟然可以拉锯起来。
元青禾全神贯注,思路敏捷,步步紧逼,有好几次都险些让安月璃陷入绝境。局势逐渐朝着对元青禾有利的方向发展,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她的内心开始有些浮躁,一个不小心,原本的优势局面开始慢慢扭转。
就在元青禾有些慌乱,差点乱了阵脚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安月璃突然轻声说道:“你进步了。”
这简单的两个字,冰冷得很,也注定了元青禾又输了。
果然安月璃一子落定,元青禾这边已成颓势。
输是输了,元青禾盯着棋局复盘起来,反思着自己错在哪里。安月璃竟也等着她,没去撤棋子。
过了一会儿,元青禾打破了沉默,问道:“放年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安月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棋盘。
元青禾也没有再追问,继续说道:“月月,过几日我要回去参加月半的婚礼,之后卿卿也不在家。”说到这儿,她不由的忧伤起来,过年那么长的日子,她都要看不到她家小娘子了,想着都有些难过。
等她难过完,这才继续说道:“过年这段时间我一般在顾先生院里,若有空一起下棋玩。”
安月璃淡色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应该是表示知道了吧。
“月月,还下吗?”元青禾虽然是这样问着,但心早不在这里了,想到陆卿卿过年要跟墨先生回家去,她现在每分每秒都只想粘在小娘子身边。
可她又担心安月璃心情不好,但这位冷漠的同窗哪里需要她的安慰陪伴,看她没了下棋的心思,立即冷漠地说道:“再会!”
咦,这是在赶人了吧。
唉,也得是元青禾本事,把不说话的冷美人逼得愿意说话了。
不能下棋的元青禾在她眼里如同弃子一般,人家已经又重新摆起残局,专注地研究起来。
元青禾说道:“那我走了,再会!”
她高高兴兴地就要跑回去见她家小娘子,可陆卿卿并不在院子里。没一会儿倒是顾先生先回了。
顾先生见元青禾一脸期待转而又变成失落的样子,心里还有些疑惑,这孩子跑我跟玩变脸呢?
她板着脸问道:“青禾,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元青禾这才回过神来,行礼说:“先生,我感觉考得还行吧,就是考试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接着,她便把考试时那个举动引起骚动以及之后和安月璃下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顾先生说了。
顾先生听完,点头称赞道:“这姑娘有点意思,看来性子不像她表面看来那么冷淡。你这朋友值得结交。”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交白卷,应该是防着又占了元青禾的榜首。这冷美人倒是个磊落的。
元青禾这时才想到排名的问题,担忧地问道:“先生,月月交了白卷,不会把她从廪生里除名吧?”
顾雅正嫌弃看着她,冷哼了一声,“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她和墨先生聊天时,讨论过这个安月璃的情况,大约不是太好,还是不叫元青禾知道的好。
元青禾哪知道先生想什么,听出月月没事,她这才放下心来,又和顾先生说起了放假安排:“先生,初十月半和六叔成亲,我得回陆家一趟。年底卿卿要跟墨先生回家过年了。过年这段时间我还是住在您这儿吧。”
顾先生点点头,说道:“行吧,好好看你的书,别吵我。”
元青禾答应着说道:“是先生,那咱们要不要准备些年货呢?”
顾先生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不用那般麻烦,就和平时一样吧。”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元青禾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先生,是卿卿回来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元青禾跑到院子门口,就见陆卿卿正笑着走进来。她一下子扑过去,拉住陆卿卿的手,眉眼间满是欢喜。
陆卿卿掐了她手心一下,打着眼色告诉她,墨先生还在这儿呢。
元青禾这才收了性子,赶紧向墨先生行礼。
墨先生只当她俩感情好,也没当回事。喊了顾雅正一起过去吃饭。
顾雅正高高兴兴地就过去了,走到门口看到她那祖宗,嫌弃地瞅了她一眼。
“卿卿,要不你过年把她揣走得了,你不在,我得被她气死!”
顾雅正也就日常抱怨一句,当不得真。着实是之前元青禾太皮,把她气着了。
陆卿卿不好说什么,行礼等两位先生过去,她这才回过身揪了一下小书呆的耳朵,“你啊!”
元青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只是之前皮了几回,也不至于一身都黑了吧。她撅着嘴闹起了脾气。
陆卿卿哪有不知道她的,只得哄着她,牵着她的手,一起慢悠悠回到院里。
进了屋,元青禾拉着陆卿卿在椅子上坐下,小喜子给她们倒了茶,元青禾都等不得她小娘子喝茶,就着急问道:“卿卿,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卿卿累了一天,这会儿才得空抿了一口茶。她叹气说道:“送老太师回去了。”
元青禾坐近了些,拉着她小娘子的手不解问道:“啊,这么着急回去吗?他大张旗鼓的来,才讲了一节课?就这么着急就走了?”
“对外说是病了。”陆卿卿又让倒了一杯茶,这才说道,“我看他是不想沾染排名的麻烦,精得很。”
元青禾疑惑问道:“是不是有人非要将月月放到榜首啊,不过老太师跑这么快有些多余。这次考试月月没考,交的白卷。”
陆卿卿皱了皱眉,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她故意的吗?”
“嗯。”元青禾捏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上又多了些茧子。她念书辛苦,她家小娘子练武更辛苦,书院里的事还总找她。
陆卿卿沉思片刻,认真地说:“青禾,你好好读书就好,其它的事别多想。”
元青禾默默听着没出声。
陆卿卿哪不知道她的性子,义气起来,为朋友也能执拗得很。她赶紧劝道:“我听说,你那位同舍叫一位夫人收了当义女,那位当年可是和安郡主。那样的大人物,哪用咱们担心。”
“郡主家的人也穿打补丁的衣服吗?”元青禾原来穿打补丁的衣服,完全是因为穷。先生那点束脩不够她俩花销,这才省一些。
陆卿卿看着元青禾一脸纠结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大公主还种地呢,咱们先不想她的事儿了。你呀,过几日就要回去参加月半的婚礼了,这可是大事。六婶跟前也没亲人了,只能由你这朋友当娘家人了。”
元青禾这才回过神来,眼睛亮了亮:“对哦,我都还没给她准备礼物呢。”
陆卿卿说道:“头面首饰我叫庄家妹妹准备了几样,你到时候去选可好?”
元青禾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卿卿挑的肯定是最好的。我回去之后还想和六叔好好聊聊,让他一定要好好待月半。”
陆卿卿看着元青禾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呀,就操心吧。有你在,谁敢欺负你好朋友啊。我不都叫你讨伐过了。”
“那不是误会嘛,你才是最亲的。”元青禾脸一下子红了,轻轻地撞了撞陆卿卿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去学学成亲的步骤规矩,以后就懂了,嘿嘿。”
想懂什么?陆卿卿可不想懂她,“你还是担心过几日放榜吧,你朋友弃考都保不住你的榜首,看你还有脸面见人。”
元青禾听了她的话,还真担忧起来,眉头紧锁着都不愿意抬头。
陆卿卿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想着,何苦惹她,还不是得自己哄。
正愁着呢,小书呆将脖子伸得老长,向着隔壁闻着,“墨先生院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有咱们的吗?不会不管咱俩吧!”
陆卿卿不由想翻白眼了,已经想着吃了?她就多余担心这呆子。
那呆子却似有感应,对她嘿嘿笑着。其实上次考了第二,叫她明白一个道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判卷的考官也会有自己的喜好,过于追求榜首没什么意义,徒增烦恼呗了。
“尽人事,听天命,已经考完了。卿卿,你也放松些。”她说着,眼睛滴溜转着。突然跑过去爬上了墙头,伸了个脑袋喊着,“先生们,我饿了,有饭否?”
此时墙两边的有人捂住了脸,唉,真是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怎么就能养出这么个敢爬在墙头要饭的祖宗呢?——
作者有话说:小书呆:只要够尴尬,就不记得担忧了[墨镜]我可真机智
第120章
等不得考试结果公布,陆卿卿她们先回家了一趟。
她们先回的镇子上,陆老六这场婚礼已经筹备了许久,四里八乡都知道了。
一进陆家院子,到处都弥漫着热闹喜庆的氛围。院子各处都都透着喜庆,陆六的房间早早贴上了大红的喜字。
陆卿卿一回来,大家又有了主心骨似的,什么事都要跑来问她一句,大到婚礼流程的安排,小到桌上的瓜果糕点。
还好六娘跟了过来,帮着安排,陆卿卿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哪里懂那么多,六娘是大户人家中出来的,虽寡妇的身份有些尴尬,但陆家人不在意这些。
得她帮忙,陆卿卿这才空下来,对元青禾说道:“六婶在庄子上,由我二婶照顾着出嫁,要不你去那边,给她撑撑场面。”
元青禾闻言,眼神里满是不舍,紧紧拉着陆卿卿的衣袖,嘟囔道:“不走,要跟你一起。”
陆卿卿揉了揉她的脸,“我是男方家的亲戚,不方便过去。六婶那边更需要你,她毕竟姓陈的,虽是个旁支,原来宗族里没人管她,现在攀上你这摇钱树,可都想把六婶抢去算他们名下,好和你攀上亲戚。你过去镇镇场吧,六婶瞧见你心里也能踏实些。”
元青禾心里虽百般不愿,但看着陆卿卿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离开了陆家院子,朝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才到庄子上就见到粗壮的陆二壮在守门,如今陈月半攀上了陆家,自己木工本事也能赚钱了。
许多望着风的亲戚这时想起要认回她了,陆二壮一律拦住,叫他们明天去镇上喝喜酒。
元青禾的马车差点都被拦了,还好小明月挑了下来,告诉他车里是二姑娘。
门口挤着的人像问着腥味的苍蝇似的,立即要和马车里的女秀才说话。
二壮赶紧放她们进去,两人隔着马车侧边的帘子对上了视线。
二壮依旧冷冷的,恨不得冷哼上一声。
就因为这书呆子,他姐姐现在忙得都见不到人了。明明是他的亲堂姐,就为了这个书呆子仿佛嫁出去了一般,他能不嫉妒吗?
元青禾瞧出二壮的敌意,来不及疑惑,马车已经过去了。
陈月半都要成亲了,还在工棚里做木工活。
陈月半手下的刨子在木料上来回滑动,木屑纷飞。
都是明天要成亲的人了,还惦记着给元青禾打一张小书桌,放到她先生院里用。
不过是陆卿卿随口提了一句,她从选木料到如今打书桌,忙得连成亲都要忘了。
她神情专注,仿佛这即将到来的成亲之事与自己无关。心里大约想着成亲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反正如今有活干,倒也不担心往后的日子。
这时,孙三娘风风火火地冲进工棚,喊道:“老六家的啊,你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在这工棚里忙活啥呢,快跟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成亲的事儿。”
陈月半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说道:“三娘,成亲急啥,这书桌我得先赶出来,不能耽误了青禾用。”
孙三娘跺跺脚,着急地说:“你这孩子,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哪能不当回事,再说这木工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跟我回去把自己拾掇拾掇。哦,青禾回来,在房里等你呢。”
她前面说那么多都不如最后一句管用,陈月立即收拾了一下,赶着去见自己的贵人。
元青禾进了陈月半的屋子,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她瞧见屋里摆放着不少崭新的物件,猜想着大概是为陈月半准备的嫁妆。这时,四娘正好走进来,元青禾赶忙迎上去,拉着四娘的手问道:“四娘,这些就是给月半准备的喜被和嫁妆吗?”
四娘向来冷酷,点头说道:“是。”
元青禾饶有兴致地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喜被的花纹,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又看向旁边摆放的箱子,忍不住问道:“那箱子是嫁妆吗?”
四娘依旧冷酷,“是。”
元青禾看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东西,心里满是感动。她不禁想起之前的陈月半也是和她一样,只剩婚约,如今还在是能成婚了。
只是她和卿卿不知还要等到几时,她平时虽一副赖上陆卿卿的模样,她其实知道,要娶陆卿卿不容易,最少要考好些才有希望。
这时,陈月半风风火火*地赶回屋子。她头发还有些凌乱,额头上沁着汗珠,显然是从工棚赶过来的。
看到元青禾,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说道:“青禾,你来了。”
元青禾走上前,拉着陈月半的手,说道:“月半,你都要成亲了,还忙着给我做书桌。你看大家都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你也要给自己准备啊,我书桌不急的。”
她可是不急,陆姑娘上次回来,夸小书呆不容易时,随口说了一句,她的书桌就是拿一块破木板子垫起来的。
那时陈月半就记到心上了,一心想给她打一张书桌。
陈月半还是有些怯懦,小声说道:“我左右没事,这才着急着赶出来。成亲的事儿,有大家帮忙,我也不操心。”
孙三娘在一旁无奈地说道:“老六家的啊,你也别光顾着青禾,明天你就要嫁人了,今晚可得好好休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陈月半木讷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三娘。青禾,你们先在这屋里歇着,我去收拾收拾。”
说着,陈月半便转身出去换掉自己的做工穿的麻布衣服。等洗完脸换上衣服回来,终于有些新娘子的喜庆模样了。
元青禾叫宝珠送上一个精美的锦盒,递给陈月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月半,这是给你的头面和钗,是卿卿选的。”
陈月半接过锦盒,轻轻打开,里面的头面和钗在屋内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精致华美。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说道:“青禾,你和姑娘总是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元青禾笑着摆摆手,“月半,你别这么说。如今你要成亲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旁边孙三娘听着有些无语,你们什么关系,就混到一起送礼了?这小书呆子也不知道收敛些。好在别人也没怎么在意,只当她俩是关系好。
陈月半看着那精美的头面和钗,不知怎的就说道:“我以前就是个没人要的胖子,谁都嫌弃,哪想到能有今天。现在啊,别说那些舅舅,宗族里的人都来认我,想跟我攀亲戚。”
孙三娘在一旁撇撇嘴,“哼,这些人啊,就是见你好起来了,都想来沾光。老六家的,你可别被他们诓骗了。”
陈月半点点头,“三娘,我心里有数。都是青禾和姑娘帮我,我才有今天。不管他们说什么,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轻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陆二壮气冲冲地走进来,说道:“六婶,那些人又在外面闹,说非要见你,还吵着说他们是你本家,明天成亲必须由他们来操办。”
陈月半皱了皱眉头,心里生出些怯弱来,小心望向厉害的孙三娘。
孙三娘站起身,说道:“月半,你别管他们。明天你是新娘子,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嫁人。这些事儿,有我呢。”
陈月半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谢谢三娘,我听你的。反正我也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牵扯,之前还抢我田地呢,我才懒得理他们。”
孙三娘双手叉腰,“走,咱们出去看看,他们能闹成什么样。月半,你就站我身后,不用怕。”
她担忧又看了小书呆一眼,着重说道:“青禾,你也去吧,四娘你看着她,可不能冲撞到她。”
四娘冷酷地点头。
一行人走到门口,只见一群穿着朴素的男女站在那里,正吵吵嚷嚷地说着要见陈月半。看到陈月半出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连忙上前,满脸堆笑地说道:“月半啊,我可是你亲舅舅,你明天成亲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可得帮着操办操办。”
孙三娘冷冷地说道:“不用了,我们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男人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月半,咱们都是一家人。”他说着,还望了一眼后面被人护着的书生,给陈月半操办是其次,他们是想攀上元秀才这个亲戚。
元青禾看到他们总盯着自己,也懂了什么,走上前说道:“各位叔叔婶婶,月半的婚事有我们操办,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明日大家去镇上喝喜酒吧,不吵不闹的对大家都好。”
陈月半家亲戚见她发话了,都静了下来,不敢再闹。别瞧着元青禾年纪小,她但凡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还是很有气势的。
陈家人见有她坐阵,哪里还敢吵闹,扣扣搜搜添了些嫁妆,只得散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月半长出了一口气,怯懦说道:“谢谢,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元青禾笑着说道:“月半,你别客气。明天就要成亲了,你也开心些,其它事有我们呢。”
她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也就和赌场里的金蟾蜍一样,是个镇场子的摆设,干活的还得是三娘她们。
第二天天还未亮,陈月半屋内就点起了蜡烛,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张有些忐忑的脸庞。她坐在梳妆台前,孙三娘和四娘在一旁帮她梳妆,先开面再上妆,一样样做下来忙得很。
元青禾晚一些才过来,坐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成亲比读书都辛苦,这么早就要起来吗?”
孙三娘看了她一眼,很想说她几句,但瞧她困倦的模样,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竟先心疼起来,“你在榻上歪着再睡会儿,到时间我再叫你。”
“哦。”元青禾左右帮不上忙,还真听话歪在榻上休息起来,她扫眼看到嫁妆箱子上放着一本书,拿过来翻开就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