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空气再次凝固。
于宁宁拽拽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云梦泽:“泽哥,这俩有情况?”
云梦泽抿着唇不说话,于宁宁从他表情里确定了猜想。
华哥在旁打哈哈:“别介意,盛意从小就这脾气,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没少给我们兄弟摆脸子。”
“我知道。”辰晏浑不在意地笑笑,收回手。
这时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吵架声,几人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今祉和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在吵架。
“我去看看。”云梦泽好像找到表现机会,抬腿就要走。
“宁宁,”盛意拦住他,不急不慢地对闺蜜说,“你帮我去看看。”
云梦泽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华哥见状,笑眯眯把他拉走:“老云,正好你来帮我看看……”
只剩了盛意和辰晏两人。
盛意更没理会辰晏的意思,转身要走,辰晏喊住她,指指她脚腕,用手比划了个链子的动作。
她这才想起来脚上拴着个东西,只好定住。
辰晏往前走了半步,低下头看她:“生气了?”
“辰总,”她后退一步,“不要让我女儿看到了,容易误会。”
辰晏微微皱眉。看她又摊出掌心,做了一个索要的动作。
他明了,这是在找他要脚链的钥匙。“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没时间,”她毫不犹豫地拒绝,“钥匙。”
辰晏亦不犹豫:“不给。”这是上次玩弄他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让她如愿。
“你要挟我?”
“不敢,只是一条链子还要挟不到你。”辰晏抬脚一寸寸朝她进,越过了大庭广众之下正常男女该有的距离,“但如果是这样呢?”
他抬手就要搂上她的肩。
盛意没退,任他靠近,感受到他身体压过来,特有的雨林般的湿润气息再度包裹住她。她不动声色地盯着辰晏领口,似乎要透过领带与衬衫的封锁找到能解开她脚腕枷锁的钥匙。
身前人还在往前走。
“辰晏,”她终于抬起眼皮,带着笑低柔而缓慢地说,“你再往前一厘米,试试。”
他停住。
这时音乐响起,婚礼主持人热情饱满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尊敬的各位亲友、来宾,距婚礼仪式开始还有十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就坐……”
盛意在和缓的钢琴声中暗松口气,她借着周围婚礼来宾的走动,不动声色地挪开身体,脱离他掌控范围。才重新拿回几分自主权。
“换个时间。”她说,“我来定。”
……
婚仪结束,众人转到酒店婚宴现场时,于宁宁四处张望一圈,对盛意说:“那帅哥不见了。”
盛意没说话。刚才观礼时,她就看到辰晏离场了。观礼时不便闲聊,这会儿于宁宁才寻到机会,追问她和辰晏的事,但碍于今祉在旁,不便问得太细。
云梦云见状,拉着于宁宁凑到一边,说了很久,把去K&E出差的细节一个不落地全讲了,俩人不时爆发出几声猥琐的笑。
盛意按着太阳穴,微微叹息,什么都拦不住八卦的女人。她把今祉带到一边,让她和凯凯哥哥玩,免得孩子瞎听了去。
婚宴散后,晚上安排了轰趴,盛意和于宁宁这种有孩子的都懒得再去,两人一同往酒店外走,分开前于宁宁对盛意说,“意意,我觉得你对那个辰晏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嗨,追你的人我见过那么多,但你对他……”于宁宁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叹口气说了句“就是不一样。”她和盛意十几年的朋友,在这方面的直觉上,是不会出错的。
“但我觉得你俩站一起,可真是般配。”于宁宁拍拍盛意肩膀,“我不管了,我要认真磕了啊。”
盛意盯着不远处和凯凯告别的今祉,没说话。
/
在婚礼上折腾了一天,今祉闹得累了,才过九点就嚷嚷着困了。盛意给她洗过澡,抱着她靠在床头,拿着绘本睡前故事,讲到熊爸爸带着小熊去森林里历险时,今祉走了神,盛意停下。
“妈妈,”今祉扭头望着母亲,“为什么没有爸爸是不好的事?”
盛意摸了摸她的头。
下午婚礼开始前,今祉正拿着个龙脑香科的种子在玩,是云梦云从用剩的花材中挑出来给她的,新郎弟弟的儿子阿提看到,说这是金色飞贼,上来就要抢。今祉没看过哈利波特,不知道金色飞贼,就认真纠正说是龙脑香的种子,不是贼。
两个小孩子争抢几句,阿提不占理,又说不过今祉,但孩子好胜心强,为了刺伤对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把今祉没有父亲这件事当成炸弹来攻击。
“那你觉得呢,”盛意认真问女儿,“没有爸爸是坏事吗?”
关于爸爸的问题,从今祉懂事后盛意就用她能听懂的方式解释过,她告诉女儿:因为妈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生了她。
而今祉的生活中,虽然没有爸爸,但爷爷奶奶和妈妈给了她丰富而完整的爱。孩子对爱的吸收与反馈很直接:她成长为了一个活泼、善良、偶尔小任性的情感健全的小姑娘。今祉自己也从没觉得,没有父亲是什么问题,只是上了幼儿园后,经常会从别的小朋友口中听到‘爸爸’,也偶尔会被别人拿没有爸爸这件事来攻击。
每当这时候,今祉都不大明白:为什么没有爸爸是个不好的事?
今祉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乐乐有爸爸,但她说她爸爸妈妈天天吵架,羡慕我没爸爸。可琪琪的爸爸就很好,每天会亲自来幼儿园接她。我没有爸爸,也没有人会打妈妈,每天有妈妈、阿姨司机,或者爷爷奶奶来接我。”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刚停下喘口气,又看到趴在旁边呼噜的小猫咪,指着它说:“而且还有懒懒,它没有猫爸爸、猫妈妈,也每天很开心。”
懒懒是只长毛三花,听到小主人提到她的名字,松鼠似的尾巴打了个圈。
盛意笑了。
“那止止在意这个吗?”在今祉回答前,她换了个问法,“那止止想要爸爸吗?”
“只要妈妈在,”今祉爬起来靠到盛意怀里,蹭了蹭,“只要妈妈开心,我就开心,”
盛意低头,在她白嫩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妈妈也是。”
她想,以后若真要挑选男友,还需比从前多加一条:真正能接受止止的。不是云梦泽那种讨好式的爱屋及乌的勉强喜爱,而是一个真正心甘情愿把今祉当做自己孩子的男人。
*
接下来的一周,盛意几乎24小时扎在工作室,除K&E的商场中庭艺术装置的项目竞标,也在全力准备LàCHER的夏季服装发布会的秀场。
LàCHER是法国近年来兴起的一个轻奢服装品牌,风格大胆前卫,深受欧美明星喜爱,迅速在时尚圈占领一席之地。去年年底透露出要在中国筹备新品发布秀的风声后,L.S就设法和品牌方联络,最终成功接下了这次秀场的背景装置艺术设计。
盛意和工作室的几个助理、设计师一起用鱼线和竹片制作好装置的主体架构,周六上午把材料都运往了容海新港区的环山,那里有一个悬崖海岸,秀场就搭建在百米高的悬崖平台上。
装置要等秀场搭建完成才会进行组装,大部分需要制作的材料都备齐了,只差一批花材下周从空运过来。
“意姐,都弄好了,没什么需要你看着的了。”云梦云指挥着人把多余的材料收好,“一会儿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去了。”
“好,”盛意点头,对场地里另外几个工作室的成员说了辛苦,转身刚迈出一步,就被云梦云拉回来,“哎,等等——意姐,看你这脸色不大好,补补妆。”
“是吗?”她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见一张脸苍白着,的确没什么气色。最近工作忙,压力大,也没睡太好。
她拿出气垫和口红,就着现场装置用的镜子补了妆,云梦云在旁边极认真的给她理了头发,把她衣领、裙摆的褶皱抻平了,上下仔细打量好几圈,满意了才放她走,“完美。”
盛意瞥她:“你今天不对劲。”
“我意姐就得漂漂亮亮的!”云梦云打了个哈哈。
盛意懒得戳穿,挎着托特包走了。
她今晚约了辰晏见面,算时间开到市区,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再加上路上堵车……盛意估算了时间,拿出手机准备给辰晏发消息说会晚点到,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
悬崖海岸的风很大,云层很美。蓝天白云下,立着个清雅高挑的身影。因逆着光,看不清样貌,但身形轮廓,盛意已经很熟悉了。
海风也连带着变得潮润。
她停住脚步,如果没记错,和他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联想到刚才离开现场前,云梦云的诡异行为,不必问,也知道肯定是这小妮子泄露了她行踪。
“辰总?”她佯装讶异,“好巧。”
“来接意总下班。”辰晏逆光走来,“这附近有家餐厅,景致还不错,我预定了位置。”
他说的那家餐厅盛意知道,附近很有名的一家餐厅,叫悬崖落日,但很难约,她得知今天要把材料运过来,提前打电话问过,但被告知已经提前一周都订满了。
她眉头一扬,这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是不给她一点选择余地。
“我还不饿,”盛意在夕阳余辉中盯住他,“会游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