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等她落在半空时,才意识到陈聿初在逗她。


    漂亮的眉紧紧皱着,发出的声音却比小猫更娇软,“你骗我”


    下半句已经被吞吃入腹,红唇上裹着秾艳,舌尖被吸得酥麻,尾脊处划过一道电流,往四肢百骸散去。


    她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眼眸,禁不住落下泪来。


    晏酒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不是泪失禁体质。


    却回回都哭。


    当然没有像那个人写的一夜十八次。


    只是又错过了晚饭。


    等洗漱完,夜已经浓稠。


    晏酒晚饭本就吃的少,这回干脆把头捂在被子里,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句,“我不吃。”


    黑发在被子外披散着,陈聿初的视线胶着在她纤细的背影,温声道歉:“是我不好,我拿上来喂你,好么?”


    晏酒太瘦了,他握着都没有几两肉,再不吃晚饭真怕她瘦成排骨。


    更何况,不规律饮食很不健康,体质弱了就容易生病。


    晏酒心里本就存着气,听陈聿初这么一说,把头埋得更深,也不说话。


    陈聿初眉心轻蹙,动作温柔地撩开被子,看着那张瓷白小巧的脸,语气和哄小孩似的,“老婆,你原谅我行不行?晚饭总是要吃的。”


    晏酒瘪了瘪嘴,语调生硬,“我可不敢吃你喂的饭,又问我要什么小奖励,我可给不了。”


    哪里是什么小奖励,她都快累死了。


    亏她以为陈聿初受了什么委屈,还想向爷爷求情,这下不仅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还把自己整个赔进去。


    一想到这些,晏酒又往里缩了缩,整个拿后背对着他。


    陈聿初凝视着雪白后背上错落的梅花印,锋利的喉结滚了滚,“是我的错,以后绝不会骗你。”


    晏酒还是不想理他,可是肚子却不受控地叫了出来。


    而后,又叫了一声。


    身体传来的饥饿反应止不住,莹润的耳尖立刻挂上了一抹胭脂色,她依旧背着身,心里责怪陈聿初害她体力消耗太快,嘴上却软了几分,“这算什么晚饭,明明是夜宵。”


    原本她的三餐很规律,明明是陈聿初回来之后,她才天天晚起,午餐当早餐吃,晚餐根本赶不上的。


    听见晏酒不忘阴阳他,邃黑眼里划过浅淡笑意,只要她肯吃饭,怎么都好。


    知道她晚上口味清淡,陈聿初只拿了开胃的沙拉和蛋羹。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晏酒吃完气也消得差不多。


    想起俞雪今日的电话,潋滟的眸子轻转,问他,“我哥已经到你们公司工作了?”


    “嗯。”陈聿初应了,将餐具收到推车里,语调不急不缓,“我和你哥谈过,让他先去分公司历练两年,再调到总部。”


    公司方面的事情,晏酒相信陈聿初的决定,她眸光动了动,“谢谢你。”


    陈聿初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声线磁性,“夫妻之间,不用道谢。”


    晏酒微微颔首,在陈聿初面前也不怕说家里的丑事。


    “听我妈说,我哥从家里搬出来了,我觉得这样也好。”


    “可能是住到公司分配的宿舍,”陈聿初略一沉吟,“宿舍毕竟太小,而且要与人合住。要是你觉得不好,我让秘书在外面租套房。”


    晏酒了解晏宋,他默不作声做了这个决定,又没向她诉苦,那就是认真的。


    既然准备脱离家里,就要学会面对一切风雨。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是说历练两年么,这都是历练的一部分。”


    陈聿初应了一声,他赞成晏酒的观点,该心狠的时候就要心狠。


    就像他爷爷,对他向来是严厉的,有时甚至不顾什么亲情。


    正因此,才养成了他的雷厉风行。


    但认识晏酒之后,他觉得自己变了。


    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变得优柔寡断,还是说多了几分人味。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但是后来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晏酒今天为他担心,于是将他三个月前出国进行的项目与现在做的几个项目简单说给她听。


    最后做了个总结。


    “目前整个公司我说了算。”


    如泉水般好听的声音顿了顿,“至于爷爷那里,你不必担心。”


    晏酒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像是结婚几个月,倒像是老夫老妻,什么都聊,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全都可以对对方坦诚相待。


    她被脑海里闪过的这个想法震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知道啦,陈聿初全公司最厉害。”


    明明是毫无诚意的阿谀,却让陈聿初心间滚烫,手掌忍不住覆上细腻的后颈。


    晏酒仰起头,看见了深如大海的眸色,仿佛其中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勾着人往里沉溺,溺在冰冷海面独独展示出的温柔里。


    他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吻上了潋滟的红唇。


    他们的气息撞在了一起,刚洗完澡的馨香彼此混合,逐渐浓稠分不清彼此。


    温热的薄唇碾着她的唇瓣,轻轻揉搓,她脸上的热度开始升腾,眸子里沾染了几分雾色,逐渐迷离。


    对外界来说残忍的、随时可能掀起风浪的大海却始终对她温柔,永远有一双手托住她,让她心甘情愿沉沦。


    洁白如雪的脚尖绷得笔直,整个人软在宽阔的怀抱里,濡湿红润的唇里抑制不住发出甜腻的声音。


    她紧紧攥着他的睡袍,裸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和块垒分明的腹肌,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准备喷薄。


    露出的手臂青筋鼓胀,划过精致的蝴蝶骨,在交换呼吸的间隙,在她耳畔低声说:“哪方面我都是最厉害的。”


    晏酒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没什么力道地瞪了他一眼,却因薄红的眼睑更显得旖旎。


    ……


    翌日,晏酒睁开惺忪的双眼,身边早已经没了陈聿初的踪影,只有鼻息处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气。


    她倏然笑了下,要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陈聿初还在那才是奇怪了。


    她可能会尖叫出声。


    陶艺店没法去,张思雨一早就已经给她留言。


    【张思雨:老板,又是忙碌的一天。】


    【张思雨:拉花拉到最后手在颤抖。】


    【张思雨:粉丝送的礼物已经同城闪送到你家啦。】


    晏酒轻笑了下,指尖轻点屏幕


    【晏酒:辛苦了,今天中午我买单。】


    【晏酒:昨天考虑了一下你的建议,可能要开两家分店,你有推荐的店主人选吗?】


    有了张思雨珠玉在前,她对未来店长的要求水涨船高了起来。


    张思雨原是艺术类专业,举办过个人陶艺展,又自学考了中级咖啡师证书,明年就能报考高级咖啡师考试。


    身兼两样才艺的,不好找。


    不行的话,只能分别找咖啡师与陶艺师。


    或许门店规模也可以大一些,只是这样一来,租金也会更高。


    晏酒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忧自己并不是做生


    意的料子,也不知道从以后来看她今日的决定到底是赶上了风口还是鲁莽的投资者?


    发完消息后,她知道张思雨忙,没刻意等她回复。


    晏酒穿着粉色小吊带睡裙,瓷白的肌肤如同牛奶一样细腻,套上了一件睡袍遮住身上斑驳的红色痕迹,便迈步下了楼。


    早餐吃得丰盛,细嚼慢咽半小时后,于英慧派人请她去拆粉丝送的礼物。


    在去的路上,晏酒有些好奇与期待,她虽有过追求者,但大多数人止步在问她要联系方式阶段,见她冷淡就没了下文。


    久而久之,便有传言说她高冷难以接近,连问她要联系方式的人也少了,更遑论送她礼物的。


    即使有送她礼物者,她也会当场拒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于是,她从小到大没收过陌生人的礼物。


    更何况,粉丝两字对于她来说很新奇。


    礼物被放在底楼的一件空置房间内,此刻已经堆满,很难才找到落脚的地方。


    晏酒瞪大了双眼,纤长的睫毛微颤,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于英慧笑着说:“这些礼物全都经过安检,没有问题。”


    “谢谢慧姨,”晏酒轻点头,接过于英慧手中的开箱刀,整整拆了一个上午。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拆快递的喜好,她是有的,甚至有时候还喜欢囤积起来,享受一起拆开的美好。


    但当她拆了一大半,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时候,她抿了抿唇说:“原来当明星也有烦恼,拆快递都没这么容易。”


    在她身后跟着整理的小女佣接口,“太太,明星不会亲自拆快递的。我有朋友在某位明星身边做助理,她说有些粉丝的礼物都到不了正主手里。”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晏酒揉了揉酸胀的手。


    于英慧接过她手中的开箱刀,柔声说:“小酒,你休息一会,让我们来整理。”


    晏酒确实有些乏累,最近尤甚,她撑着腰轻轻拍打。


    她有想过每天和陈聿初一块早起锻炼加以改善,可总是折在早起这两个字上,于是作罢。


    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是她最佩服陈聿初的时候,甚至想问问他有什么独到的养生方子,能保持每天这样高精力的运转,简直像个永动机。


    “太太,这份礼物是糖炒栗子太太送来的!!!”小女佣的声音明显充满了惊喜。


    糖炒栗子?


    是她认识的什么人吗?


    这两天脑子里塞的信息太多,晏酒看到小女佣手中薄薄的本子才恍然。


    是那位写陈聿初一夜十八次的那位太太。


    咳。


    她会送她什么礼物?


    不会是恋爱纪事的下集吧?


    瓷白的耳尖上缓缓蔓延起一点红意,她竟是有些不敢接。


    第82章


    对上小女仆闪闪发光的眼神,晏酒的睫毛扇了扇,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可能性。


    她不会也是她的粉丝吧?


    这个想法一从脑子里钻出来,她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晏酒不大好意思问,更不可能承认自己看过糖炒栗子太太写的文。


    她擦了擦脸上的薄汗,故作好奇,“糖炒栗子?吃的那个栗子吗?”


    小女佣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慌张地掩饰,“是呀太太,我看这个寄件人名字挺好吃的。”


    “嗯,确实。说得我都想吃了。”


    晏酒不大擅长撒谎,要不是两人都心虚,小女佣阅历又还不够,是一定会被看出不对劲的。


    这时候她突然很理解陈聿初昨天的谎言。


    人有时候是会下意识说谎的。


    而当人撒了第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或许是听出她的局促,于英慧回头对她说:“小酒,到时间吃午饭了。”


    “那我先去了,你们辛苦。”


    说完这句,晏酒不忘接过糖炒栗子送来的本子。


    薄薄的一本,她一见身边无人,便忍不住翻了开来。


    扉页写了一句话。


    “谨以此书送给我最亲爱的晏酒。by糖炒栗子”


    晏酒轻笑了一下,继续往下翻。


    “寂静无人的山顶,磅礴的风雨击打着车窗,而车厢内却散发着温暖的香味。”


    “这辆迈凯轮f1全国仅有一辆,辨识度极高。”


    陈聿初不会开超跑的。


    她去过陈家的车库,那些跑车都是陈柏川的。


    这倒符合两人的性格。


    ……


    “山顶的鸣笛声响彻了一夜。”


    晏酒“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脸上蔓延着可疑的红色。


    吃过午餐,于英慧拿来一件快递,“这是先生的。”


    晏酒第一次见陈聿初的快递寄到家里,怕他写错了地址,打电话给他。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的语调慵懒,“老婆,你想我了?”


    声线透过手机如同羽毛一般挠过心间,晏酒抿了抿唇,声音往上挑,“才没有!你好自恋。”


    陈聿初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那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家里收到了你的快递,你是不是寄错了?”


    没想到快递效率这么高,陈聿初深邃的眸子划过一道光,语含蛊惑,“老婆,你能帮我送过来吗?”


    他知道晏酒多半是想错了,她一定以为是他办公需要,但他却没有纠正。


    晏酒这几天去不成店里,项天姣又去了她爸公司帮忙,祝诗晴人在外地进行商务活动,她正好没事做,应得很爽快。


    她想了想,又回房间拿上选址资料,资料是高舟早上传给她的电子版,她打印了一份。


    如果陈聿初没那么忙的话,可以让他帮忙看看。


    她对他这方面的眼光很信赖。


    同时,也把糖炒栗子太太送她的本子放在了卧室抽屉。


    拿着陈聿初的备用卡一路畅通无阻。


    办公室门打开,办公桌前专心致志看文件的男人抬起眸,光线落在他无暇的脸上,像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手工裁剪的白色衬衫衬得人如玉石,包裹着紧实有致的身材,身上不自觉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清俊却冷酷。


    等实现落在晏酒身上,那一身的冰冷才驱散,语调温和,“吃过饭了吗?要是没有,我让秘书帮你准备一份。”


    黄秘书跟着晏酒身后,手上托盘里放着精致的点心与玫瑰桑葚茶。


    闻言,原本低垂着的眼眸这才大胆朝他望去,他脸上的锋利棱角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眸里掩饰不住的宠溺。


    “吃过了,我要准时吃午餐嘛,你不在的时候我每餐都很准时的。”


    晏酒眉眼舒展,提了提手中的快递,语调自然,“给你拿东西过来,还有选址问题想要你一起参谋。”


    黄秘书觉得自己此时就如同加强版的电灯泡,忙不迭放下托盘,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关门时,她隐隐约约听见一句。


    “恳请老婆原谅,以后不会耽误你准时吃饭。”


    黄秘书隐约觉得,这句话比网上写老板与夫人的任何一篇文都更旖旎。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手中的快递盒很轻,路上的时候影影绰绰传来轻微的撞击声,晏酒好奇地问了句:“这里面是什么?不太像是文件。”


    陈聿初的黑眸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快递盒上,晏酒瓷白的指尖还捏在上头,肤白得在光线下好像化作了玉的质地。


    他的眸色沉了沉,从抽屉里拿出拆信刀,磁性的声线里带了些蛊惑,“你打开看看。”


    晏酒被陈聿初神神秘秘的口吻挑起了一点好奇,接过他手中的拆信刀,随意地说:“不会是送我的礼物吧?我的生日还没到。难道你是偷偷记下什么纪念日?”


    她也不知道陈聿初是不是这么浪漫的人,只是和他的相处愈发散漫,想说什么都行,有时候思绪便信马由缰展开。


    拆信刀很锋利,轻而易举就划开了包装。


    一打开


    快递,就涌出了一股晚香玉的香味,含混着茉莉香气,形成独特的调性丝丝缕缕地浸入鼻息。


    晏酒清澈的眼眸转了转,拿出里面精心包裹的小盒。


    “怎么和俄罗斯套娃一样,有好几层。是需要我安装的东西嘛?也不像是积木啊。”


    陈聿初静静地注视着活力满满的她,声线如泉水击石般好听,“不是积木。”


    她穿了白色的长裙,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她纯洁的颜色上,像是在她背后展开了一双金黄色的翅膀,灵动又圣洁。


    此刻,他如同虔诚的信徒仰望着天使,想的却是将天使拉入凡尘,让她的翅膀上沾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晏酒边问,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拆了里面第一个包装,看着毛茸茸的耳朵,她有点不太确定,怎么看都觉得像猫耳朵。


    “你给平安买的?”


    平安现在见陈聿初,有时候比见到她还要亲切,他每天都会带它一起跑步,给它买了许多的玩具,甚至还有两张定制的床。


    在此之前,晏酒都不知道这个品牌还能给宠物做床具。


    听到晏酒的话,陈聿初的表情有些微妙,而后轻轻一笑,磁性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入她的耳畔。


    晏酒脑海里的第一想法是——


    真人的声音果然比电话里好听多了。


    她见陈聿初非要她猜,于是耐着性子拆了第二个包装。


    这是一条布料非常少的裙子。


    如果能够称得上是裙子的话。


    薄到可怜的用料。


    和薄纱后毛茸茸的尾巴,和猫耳很配套,看起来是相同的材质。


    晏酒很佩服自己在此刻竟然还能冷静思考材质的区别。


    但很快,她就尖叫了起来,像个炸毛的猫咪一样,“陈聿初,你买这个干什么?!!!”


    声调很尖,妄图把隔壁震塌,可是隔音效果显著。


    陈聿初丝毫没有被这个分贝影响,表情没什么波澜,很诚实地回答:“我想要你穿。”


    晏酒刚才在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她甚至怀疑陈聿初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这件衣服是买给对方穿的,只不过是送错了地方,他才将错就错。


    此时听见陈聿初的回答,她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更让她生气。


    她的脸颊通红,气鼓鼓地嘟着嘴,“我才不要穿!陈聿初,我的衣柜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衣服!”


    纤长的眼睫飞快抖动,她眼里闪过怀疑,“你是不是偷偷看那种片了?”


    看片没有,小说倒是看了。


    陈聿初站起身,修长的身形即使隔着办公桌依然压迫感十足,他不疾不缓地走到晏酒身前,挡住一部分阳光,“老婆,我从没有看过那种片。”


    “我不信。”


    否则他哪来的这么多花样?


    变着法折腾她。


    “老婆,我是自学成才,天赋异禀。”


    见他把“天赋异禀”四个字用在这上面,晏酒连耳尖都升腾出一种烫意,不用看都知道红得惊人。


    潋滟的眸子往上挑,唇角抿成一道直线,“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穿的。”


    陈聿初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里除了这条裙子外,还放着晏酒拿来的文件,他的声线沉静,“老婆,你新店开在集团旗下的商场,免除五年租金,如何?”


    晏酒在来之前,已经看过高舟推荐的几个选址。


    她最满意的确实是在擎宇集团旗下商场内,却根本没想过租金还有这样的免除方式。


    因为这个提议,晏酒愣神了几秒。


    等她反应过来时,唇瓣已经被紧紧撷住,毫无阻隔地侵入,含着她的舌尖。


    空气中弥漫着晚香玉的香气,嫩白的眼皮染上薄红色。


    陈聿初真是狡诈的商人。


    她还没有答应好不好。


    陈聿初对她的了解太深,知道哪里是她的敏感点,很快她就瘫软地靠着他的胸膛,紧紧拽着他的衬衫,听见里面轰然响动的声音。


    温热的唇又在她的唇瓣辗转,吸着潋滟如同琉璃般的津液,厮磨着她的耳廓,嗓音磁性,“老婆,答应我,好不好?”


    晏酒的耳根被吹得发软滚烫,蓦然想起了糖炒栗子太太的文字。


    第83章


    “可他摆弄着她的尾巴,眼底犹如一片邃沉的汪洋大海,整个要将柔软的小猫咪彻底吞没,而小猫咪泛红着眼眶,唇角溢出一声声猫咪软吟。”


    晏酒没想到,这一句话如预言一般成真了。


    她听到自己压抑的轻吟,像是幻觉一般,可身上的热度却清晰地传递。


    灼烫得过分


    电话铃声响起,晏酒仿佛喝醉的人蓦然惊醒,瞥过他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两点零一分。


    之前经过秘书办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两点要开会。


    酡红的脸上泪眼迷离,乌黑发丝上缠着毛茸茸的猫耳,她窘迫得不行。


    不知道员工该怎么想呀。


    她一来,陈聿初开会就迟到。


    电话是高舟打来的。


    他原不想打这个电话。


    晏酒来的时候,他没在,但熟悉老板的行程是他的工作之一。


    当时他就隐隐有预感,开会恐怕会延迟。但是另一方面大脑中的理性又告诉他,老板将守时刻在了骨子里,业界工作狂不是浪得虚名,怎么可能呢?


    当预感成真的那一刻,他又恍然。


    老板为夫人破的例还少吗?


    可身为秘书,提醒老板开会时间又是天职。


    高舟有些忐忑地开口:“老板。”


    刚说出两个字,就听见电话那头磁性冷淡的声音,“会议推迟一小时。”


    高舟:“是。”


    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够么。


    晏酒紧紧咬着唇瓣,唯恐自己发出声音,孱弱绯红的身体轻颤,如同被大海吞没的小舟,泪珠沾在浓密的睫毛上,颤悠悠如雨般落下。


    她趴在床褥间,乌黑的头发披散,猫耳落在了地上,薄如蝉翼的衣物拢在腰间,男人轻勾了下猫尾巴,细细碎碎的吻从她的腰间往上延伸,在雪白的肩头吻了又吻。


    痒意不受控,她轻哼了两声。


    像是没断奶的小猫咪。


    陈聿初将她整个抱起,她闭着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在他怀里,轻得仿佛羽毛一样,语调慵懒,“我可以自己洗澡,你去开会。”


    毕竟帮她洗澡这件事,对他来说虽是司空见惯,却总是很考验忍耐力。


    “没事。”


    磁性暗哑的嗓音落入耳廓,晏酒便不再劝他。


    暖黄色的浴室里,陈聿初仿佛忠实的仆从,将她细致清理干净,又仔仔细细用洁白的毛巾擦干。


    晏酒看着满目狼藉的床单,忍不住抱怨,“陈聿初,你太坏了。”


    陈聿初不可置否地勾起一点笑意,眼里还藏着未被满足的yu念,语调平稳地应了,“老婆说的对。”


    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倒叫人不好说他什么。


    晏酒按下他准备更换床单的手,急声催促,“快去开会。”


    总不能放着一会议室人等着,他在这里换床单。


    那更换一次的工时费也太贵了。


    这次陈聿初没再拒绝,而是说:“放着我来,你在沙发上躺会。”


    “知道了。”


    晏酒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如今却觉得日益被陈聿初宠坏了,大多数时刻他都是能抱则抱,连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情都需要他来代劳。


    她看着床褥上蔓延的水痕与衣服,移开了视线。


    可隔一会儿,又看了过去。


    被揉成一团的薄布料根本看不出是衣服的痕迹,只有歪斜在旁边的尾巴残余着旖旎暧昧的痕迹。


    晏酒往前走了几步。


    瓷白的指尖拎起衣服,鼻尖涌入一道混着他们气味的香,携着勾缠的味道。


    她蓦地一抖,衣服从指尖滑过脚踝骨,落在了地上。


    半晌,才认命般拿起,带着一点鸵鸟般的心理,扔进了他的衣柜


    楼下会议室


    原本安静到过分的会议室,在高舟打完电话之后,仍旧安静了几秒,人人都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图案一般。


    直到高舟说出会议推迟一小时。


    会议室宛如掀开了天一般炸了。


    “高秘书,快说说怎么回事吧?”


    “老板出什么事情了?”


    “我看到网上说,夫人来公司了,看来是真的。”


    “这届网友什么都能查到,看来要加强公司安保巡逻。”


    “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自从老板官宣婚姻状态之后,公司股价不跌反涨。”


    “这么期待公司股价跌啊?我记得你今年可以参与认股了吧?”


    “你可别污蔑我,公司股价涨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啊。而且我太太竟然和老板夫人同一天去了流浪动物救助会,她可喜欢夫人了。”


    “有夫人在,可比什么明星代言都管用。我那天天放学就回房间的女儿昨天竟然破天荒问我公司的事情。结果到最后是问我老板和夫人感情状况的。还说她同学们都是夫人的粉丝。”


    “年纪轻轻追星是不好,但是追我们夫人的星那就很有眼光了。”


    “什么‘我们夫人’?小心让老板听到会有歧义哦。”


    “我错了我错了,我们老板的夫人。”


    会议室里热闹得很,直到门一开,整个空间像是被按下了按钮一般,倏地安静了下来。


    男人一身黑色缎面的西装,身姿笔挺如修竹,自带天然的威压,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气息。


    坐定后,高舟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声:“会议开始。”


    所有人都进入了最严肃的工作状态,只是他们不免发现身坐高位的男人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这对于此位青年起就一路披荆斩棘,执掌高权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陈聿初在想他的小猫。


    温温柔柔却有一双利爪的小猫咪。


    他系到最顶端纽扣的下方,有一条小猫指甲尖留下的抓痕。


    会议结束后,高大欣长的身影率先走了出去。


    其余人三三两两站在一处。


    “老板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


    “何止啊,财务部的人算错了一个数字,老板竟然没生气,只叫他改正。”


    “真希望夫人天天都来公司,让老板天天好心情。”


    而晏酒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她准时准点被陈聿初按在桌前吃好晚餐。


    可就在她准备休息时,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


    晏酒呼吸滞了一下,挑高音量,“陈聿初,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男人已经脱了西装,白衬衫领口半敞,喉结往下的红痕十分显眼。


    晏酒莫名有些心虚地敛了敛眸,就听见他气定神闲地说:“衣柜里那套已经处理掉了。”


    没问他怎么处理的,她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压低了气音说:“那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买了两件?”


    她的脑海里不由划过下午在陈聿初休息室的羞耻画面。


    他使坏地用毛茸茸的尾巴拂过她的肌肤,她的腿抑制不住的酥麻,密密麻麻痒到心脏。


    陈聿初牢牢锁着她薄樱色的脸蛋,因记忆力极好不用思索便说:“大概有一百件。”


    晏酒的瞳孔倏然睁大,满满的不可置信,嘴唇翕合,讷讷地说:“一百件同款?”


    “那倒不是,”陈聿初很坦诚,“就像这件,款式和下午那件也略有不同。”


    当晚,晏酒便知道了其中区别。


    毛质是不一样的,他让她夹着粗粝的尾巴,她浑身像是过了一趟电一般,连睫毛末端都颤抖得厉害


    晏酒在早上九点被闹钟叫醒。


    今天是她和纪蕊熙约好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同时也是帮助她“潜逃”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陈聿初安排好的。


    他说那一天温云洄有个重要的局,在纪蕊熙身上的注意力会松懈很多。


    再者,温云洄也不相信纪蕊熙真的会逃离他身边。


    他们之间纠缠了太久,久到温云洄已经习惯了她的冷眼相对和不时的闹腾,却不知道纪蕊熙已经疲倦。


    纪蕊熙被安排坐游轮到劭市。


    路线由安全专家拟定,为保障纪蕊熙的安全,她会在劭市转换身份,再乘坐飞机到港岛。


    陈聿初连纪蕊熙之后的生活也安排好,几个月后她会以研究生新生的身份入学,过上崭新的生活。


    港口的风很大,她们的黑发都飘散起来,纪蕊熙感激地看向晏酒,“小酒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谢谢你。”


    她和晏酒才见过寥寥几面,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温云洄和陈聿初的关系。


    可晏酒却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帮忙。


    晏酒其实没有想太多,她看到纪蕊熙被困住的时候就觉得不该如此,她那么年轻,她应该是怒放的生命,她应该自由自在地笑,而不是被困在牢笼里。


    不该存在的事情就应该扭正过来。


    但她也知道温家势大,要不是陈聿初的帮忙,纪蕊熙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她下意识地望向了他。


    陈聿初穿了一件墨黑色的西装,搭配着马甲,定制面料在阳光展现着独特的光泽和肌理,冷白腕骨上戴了一只银色腕表,冷风下身姿挺立,气质矜冷。


    纪蕊熙顺着晏酒的目光望向他,有些瑟缩还是鼓起勇气说:“谢谢聿初哥。”


    陈聿初一向是不大理她的,也许是为了避嫌,而且他一向为人冷清,可望而不可攀。


    这次纪蕊熙也没奢望过他会理自己,却没想到他微微颔首,嘱咐了一句:“嗯,路上小心。”


    纪蕊熙笑了起来,上前轻轻地抱住了晏酒,“谢谢。小酒,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会的。你也要幸福。一路顺风。”


    晏酒目送着纪蕊熙上游轮,看着她在甲板上挥手,看着她慢慢化为小黑点远去。


    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她牵住了陈聿初的手。


    原本的安排里,陈聿初并不需要出面,但他还是来了。


    他是怕她承接不了温云洄的怒火。


    他想要保护她,她全都知道。


    第84章


    澄净天空下,四目相对。


    晏酒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抱歉。”


    以晏酒的角度来说,她做了正确的事情。但是以陈聿初的角度,他伤害了自己的兄弟。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陈聿初不会这样做。


    陈聿初俯身靠近,抬起她的下巴,呼吸交缠,湿润的嘴


    唇吮吸着她舌尖的香气,加深了这个吻。


    “云洄很聪明,”陈聿初没放开晏酒,而是紧紧拥着他,磁性的声音落在她的上方,“他很快就会知道。”


    晏酒靠在他胸膛摩挲了几下,隔着肌肤仿佛能听到里面血液涌动的声响,让她的血液也跟着奔涌了起来,脸上浮起漂亮的薄红色,仿佛珍贵的玛瑙。


    按照计划,纪蕊熙与以前的人不能再有任何联系。


    否则以温云洄的力量,很快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可是即便如此,纪蕊熙被找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晚,温云洄将鄄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连晏酒都听说,向来冷静自制的温家大少爷像疯了一样。


    【项天姣:小酒,你说这是为什么呀?陈夫人的生日宴上我远远见过他一面,和你家陈聿初气质不相上下。这是被人戴绿帽子了?】


    【晏酒:】


    晏酒准备将纪蕊熙的事情完全烂在肚子里,连项天姣也不能告诉。


    项天姣只是随口一八卦,没有非要追根究底的意思。很快话题便转到晏酒身上。


    【项天姣:粉丝都送了你什么礼物?我看糖炒栗子太太发了张图片,是礼物包装盒,你收到了吗?】


    晏酒下意识地瞥向床边的抽屉,咽了咽嗓子。


    【晏酒:还没拆。】


    【晏酒:对了,我要再开两家陶艺店,欢迎来玩哦。】


    陈聿初不仅按照约定将擎宇集团旗下商场的店铺租给她,还签订了减免十年租金的合同。


    比那天说的,加了一倍。


    【项天姣:必须捧场,叫上我全家人一起来。】


    【项天姣:今天要不要一块吃午餐?】


    【晏酒:不了,下次吧。】


    晏酒隐隐有些担心,她没想到温云洄竟然这么在乎纪蕊熙,几近癫狂。


    她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温云洄,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中午,温云洄直接闯上了陈聿初的办公室。


    秘书办的人不知所措,温大少爷来集团的次数不少,却难得这样显而易见的暴躁。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接待。


    商玉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紧张,也不要再跟上来。


    就跟着温云洄一道进了办公室。


    瞬间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商玉轻揉眉心,满脸无奈地看向陈聿初,“聿初”


    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温云洄打断。


    原本斯文克制的温大少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乌黑的头发凌乱地遮住额头,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语调冷漠得仿佛不是真人,“陈聿初,是你做的。”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商玉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扯住温云洄的,却只触碰到他的衣角,他“哎”了一声,“云洄,你别这样。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兄弟,不可能害你的。”


    “聿初,你快解释啊。云洄他找了熙熙一夜。”


    办公桌前,黑色西装笔挺的男人不急不缓地站起身,直视着眼前濒临疯狂的男人,语调平静地说:“是。”


    温云洄的唇角勾起一抹笑,绷紧的拳头用力打了过去。


    他原先是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自己好兄弟头上来的。可是整个鄄城,有这个能力把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运出去的人,没几个。


    福尔摩斯的名言:“Whenyouhaveeliminatedtheimpossible,whateverremains,howeverimprobable,mustbethetruth.”(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温云洄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人,剩下的却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即使再不想相信,也没办法。


    更何况,就在刚刚,陈聿初亲口承认了。


    陈聿初不闪不避,一拳到肉的声音。


    商玉“嘶”了一声,接着惨叫了起来,“云洄,你想打死我啊?”


    他咧着嘴,鲜血顺着漂亮的唇形落了下来,显得分外可怜。


    “让开。”


    两人同时出声。


    商玉马上“哎哎哎”叫唤了起来,“好疼啊,聿初你这边有没有药箱,帮我处理下伤口。”


    “云洄,你帮我找块干净毛巾拧干。”


    温云洄望着陈聿初转身拿药箱的身影,眉眼清冷疏离,他冷哼一声,却还是照做。


    昨晚他有多疯,商玉就陪他疯了多久。


    陈聿初打电话要来了冰块,高舟手持托盘全程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在冰封的空气里连呼吸都整个凝滞住。


    倒是商玉打趣了他一句,“高舟,你什么时候和sunny结婚?我可要喝喜酒哦。lucky也要来。”


    高舟可没商玉这么没心没肺,低声说:“这得看sunny的意思。”


    但总算还得感谢这位祖宗靠自己的肉身及时阻止,否则办公室肯定是一片狼藉。


    擎宇集团总裁今天要是带着伤走出去,集团股价必然震荡,陈、温两家长久以来携手并进的局面也将不复存在。


    董事会怪罪下来,他说不定要卷铺盖走人。


    这么一打岔,温云洄总算冷静下来。


    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看,英俊脸上如同覆了一层薄霜。


    气氛依旧冷凝,商玉打量了一会两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兄弟,至于吗?真要当仇人?”


    温云洄冷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有人见色忘义,我有什么办法。他今天能这样对我,迟早也会捅你一刀。”


    “不至于。”商玉一手用冰块压着嘴角,边打圆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温云洄站起身,“你想要做陈聿初的狗,就尽管去做。我可不是。”


    这话说得难听,商玉这样好性子的人都挑了挑眉峰,“温云洄,是谁从昨天陪你找人找到现在?你说陈聿初见色忘义,难道你就不是吗?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个样子,吵到公司,亲手打兄弟。”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发过誓,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为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


    这是年少时发过的誓言,稚嫩得不行。


    但三人这些年来,仿佛同胞兄弟一般,稚嫩的誓言早已化进骨子里,变成了事实。


    他们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温云洄抿了抿唇,没说话,脸上神色变幻。


    陈聿初轻捏眉骨,温云洄和商玉从昨晚找人找到现在,而他同样一晚没睡。


    “你不可能永远困住纪蕊熙,除非你想逼死她。”


    他的话音很平缓,不需要大声疾言就带着摄人的力量。


    商玉瞥了眼温云洄,见他敛着眸仿佛在思考,他却实在想不通,“怎么说?”


    陈聿初慢条斯理地说:“温夫人见了很多名门千金,与秦家走得特别近,很多人都说温、秦两家好事将近。”


    商玉:“都是温夫人一厢情愿,云洄怎么可能同意啊?”


    他们都知道,温云洄对纪蕊熙占有欲极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早就认定了她。什么劳什子秦小姐、苏小姐,他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陈聿初:“所以,纪蕊熙知道吗?”


    商玉愣了下,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望向温云洄,重复了陈聿初的话,“所以,纪蕊熙知道吗?”


    温云洄修长的身子颤了下,沾满血丝的瞳孔里仿佛要溢出血来。


    商玉捂着唇角的冰块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却无人在意。


    他算是明白了。


    陈聿初怎么就没秃顶呢?


    温云洄静了一会,沙哑着声音说:“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陈聿初忽视商玉投在他身上的诡异眼神,眉眼松弛了几分,不动声色地说:“纪蕊熙现在很害怕你。你认为爱的反应是害怕吗?你的行为太极端,她躲都来不及。不是我把她绑走的,是她自己想要走。”


    “你和她都需要时间静静,好好考虑对彼此的感情,以及未来要怎么走。”


    “比如说,你做好了向家里人坦白这一段恋情的准备吗?你确定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不论富贵贫穷或是健康疾病,都只爱她一个人吗?”


    “也许有一天,色衰而爱驰。”


    “我可以有一百种方法强制禁锢住晏酒,可我却选择将集团百分之四的股份转给了她,因为她是我的太太。”


    “我会陪她做她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强制要求她待在我身边。”


    这一段仿佛婚礼誓词一般的话语铿锵有力,商玉悄悄给陈聿初比了个大拇指。


    陈聿初黑眸微敛,眼睫


    覆下一片讳莫如深的阴影,他可不能马上告诉温云洄地址,否则回去晏酒该哭鼻子了。


    温云洄到底是听进去了。


    他的手臂青筋贲起,指骨用力捏进拳心,指尖露出清晰的红色。


    他一言不发了好一会,径直往外走。


    商玉连忙跟上去。


    晏酒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刚才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皮狂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她的瞳底透着几分疲惫。


    昨天她一夜没睡。


    陈聿初说要忙公事,睡在了书房。


    晏酒心里知道,他在担心温云洄。


    他不能陪温云洄去找纪蕊熙,因为那就是他做的,如果他假意寻找就像是一种讥讽。


    可他也不可能安心睡觉,他会担心温云洄。


    其实,陈聿初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晏酒的长睫颤了颤,“慧姨,帮我安排下司机。十分钟之后我要出门。”——


    作者有话说:聪明绝顶,所以秃顶哈哈哈


    第85章


    真到了陈聿初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晏酒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她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些什么。


    明明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却由陈聿初承担了责任。


    也由他承担了痛苦。


    她心里其实不太懂得,为什么陈聿初要这么做。


    对于旁人来说,这是选择妻子还是兄弟的两难题目。


    就与“你妻子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到底救谁?”一样考验人性。


    预设性的问题令人怀疑提出者的居心不良,但当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纠结和痛苦却是真实的。


    而陈聿初,他那么聪明,完全可以规避。


    他明明可以欺骗她,也可以巧言令色劝服她相信纪蕊熙留在这里才是正确的。


    但是,就如同在她被绯闻和流言攻击时一样。


    陈聿初又一次选择了站在她身边。


    在他转让百分之四集团股权的那一刻,她只是感到困惑和不必要。


    可在其后的日子里,她终于明白他所说的“安全感”。


    他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所说的一切。


    他说要给她安全感,就没有一刻让她彷徨怀疑过。


    晏酒的眼睫轻颤,想到陈聿初说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是因为他爱她。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问自己。


    那你爱他吗?


    晏酒不知道答案。


    明明陈聿初才是那个理性的人,可她却感到自己的冷酷与贫瘠。


    她心乱如麻,不能确定。


    她不知道怎么样算爱一个人。


    如果以陈聿初的行为为基准,她做不到。


    那么,她不爱陈聿初吗?


    她也不知道。


    思绪游走间,办公室的门蓦然开了。


    晏酒往后退了一大步,慌乱间,她的左脚踩到了右脚,身体平衡被打破,不受控地往后倒。


    心脏坠在半空之中,失重的感觉让她闭上眼,等待即将撞上地板的痛感。


    下一秒,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这么相信我?连眼睛都闭上了。”


    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晏酒似梦初醒,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缓缓睁开眸子,澄澈的眸子因为紧张而沾染了潮湿。


    熟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白皙皮肤下,她的血液微微浮动,耳尖泛起了薄樱色的红。


    陈聿初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薄背,眼里含了几分探询,“刚在想什么,想这么出神?”


    晏酒终于缓过神来,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陈聿初抬眸望向办公室的门,晏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说:“监控。”


    “哦。”


    晏酒先是淡定了应了一声,然后马上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最后看了下监控还是忍了下来。


    她刚才在门口纠结的表情全被陈聿初看见了?


    或许安保部门也看见了


    还差点摔跤。


    好丢脸。


    陈聿初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般,语调平静地说:“只有我能看到。”


    晏酒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陈聿初的黑眸敛着,刚才他的两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


    缄默片刻,他为晏酒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来了?”


    晏酒望着他安静淡然的面庞,没有再向他道歉,否则就显得太过生分,而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温云洄知道了吗?”


    陈聿初昨晚留在书房就是不想要她担心,可他敏锐的妻子还是察觉了这一点。他坦然地回望过去,将她鬓角撩到耳后,嗓音温淡,“知道了。”


    “那他”晏酒抿了抿唇,尽量保持声线的平直,“有把你怎么样吗?”


    她仔细打量着陈聿初,仿佛要用目光为他做核磁共振一样。


    “温云洄冲上办公室,差点打了我。”


    陈聿初说得淡然,晏酒听着却几乎准备撩开他的衬衫彻底检查一遍,还好他的下一句话止住了她的动作。


    “商玉挡在我面前,总算把他劝住了。”


    瞥着晏酒担心的眼神,陈聿初将事情完整陈述了一遍,“云洄看着斯文冷静,却是我们之中最疯的一个。”


    “但我说的话,他应该听进去了。之后他们怎样发展,就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了。”


    晏酒难掩惊讶,没想到这里面的故事那么曲折,忍不住说:“谁能知道他这么聪慧的一个人竟然会不长嘴呢?熙熙肯定是误会他想要脚踏两条船,让她做第三者。他们青梅竹马,竟然能走到这地步,也算是温云洄活该受此劫了。”


    “希望他们之间会是好的结局。如果熙熙不原谅他,也希望他能放过熙熙,别再纠缠她,让她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感慨过后,她又问:“商玉的伤,没事吧?”


    “嘴角受了点伤,已经做了初步治疗,现在在家睡觉。”


    陈聿初抬起腕表,表盘的冷光闪了闪,他语调慢悠悠地说:“马上我有一个视频会议,我让秘书给你拿点甜品和水果。你在这里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如何?”


    之前他曾经提过让晏酒陪他上班,却被她想都没想便拒绝,如今再次提及,音调虽平稳,黑色瞳孔里却打着漩涡,连心脏也跟着提到半空。


    晏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她来得急,又因为担忧而没心情,此时唇角有一点干裂。


    她抿了一口茶,略淡的唇色潋滟着濡湿的光泽,“好啊。”


    他的心脏因她这句话回到原处,半晌,心脏处缓缓鼓胀,仿佛得到了它的食料一般餍足。


    秘书很快送来甜品和水果,还有一杯姜汁柠檬水。


    晏酒礼貌地道谢,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怕影响到陈聿初开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之后,她百无聊赖地梭巡着办公室,很冷清的黑白色调,柜子里摆放着一些文件与书籍,书籍的名字显而易见的无趣。


    此时奢贵的办公室在晏酒看来,无异于黄金牢房。


    她知道这里的每一件用品都很昂贵,随手摆放在桌面上的钢笔是万宝龙的六位数限量款。


    但她真觉得这间办公室不如自己的陶艺工作室。


    至少她工作室的每一件器物都是她自己做的,虽然不完美,却都倾注了她的心意。


    而这间办公室里,全是冷冰冰的奢牌。


    在这种环境里,每天对着无趣的文件,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精力呢?


    晏酒不自觉地将视线锁在陈聿初身上,陷入了沉思。


    陈聿初自然察觉到了萦绕在周身的打量,裹着她特有的温度,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黑眸倏地变得深邃,冷白的指骨落在衬衫领口,扯了扯。


    陈聿初开会素来是很平静专注的,从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此时,无数本就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与会人员眸光都同时闪了闪。


    有的人指尖开始悄悄舞动,在私人群组


    发消息。


    “有人看到了吗?”


    “Ofcourse.有一说一,老板真的太帅气了,随便一个动作就是荷尔蒙爆了。是我喜欢的款。”


    “是你喜欢的款也没用,谁叫你在老板单身时不努力呢?现在人家名草有主。再想都是妄念。”


    “你怎么知道Cynthia没努力过呢?哈哈哈哈我见过她和老板告白。”


    “拜托了,别再宣传我的糗事,我人还在群里呢!反正都要丢脸,那我自己来说。当时老板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甚至没对我说‘Cynthia,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我们不适合’。他直接转身走了,当着我的面把信扔在了垃圾桶。我:???sos???连一张好人卡都不发给我吗?”


    “oh~老板对你这样的好女孩实在太残酷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幸灾乐祸。天涯何处无芳草。失去了一个他,我收获了现在的小奶狗男朋友,小我七岁的一米八八体育生哦~”


    “我只从你故作淡定的文字里看出了浓浓的不甘心。”


    “喂!快抬头!看你们聊太嗨了,老板人呢?”


    “刚站起来了,然后人就不见了。”


    陈聿初的喉结微滚,西裤紧紧包裹着的长腿动作小心地往前迈,唇角不由抿出一丝笑意。


    刚才不过几秒的时间,等他抬眸望过去,就发现晏酒已经抱着沙发靠背睡着了。


    纤细的薄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落了下来,裙角往上偏移露出白皙的小腿和脚踝,呼吸平稳。


    他从休息室拿来薄被,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指尖往下移,小心翼翼地脱掉细高跟鞋,放在米白色地毯上。


    明亮光线下,深邃的目光在骨感的脚踝上胶着了几秒,锋利喉结滚动,微微俯身,在瓷白的肌肤处落下一个吻。


    轻如羽毛的吻灼烫着晏酒的肌肤,她却毫无知觉,仿若是沉睡的睡美人,安静圣洁。


    而她的仆从,虔诚地亲吻着她的脚踝。


    “噢噢噢噢!快看,老板又回来了?他干嘛去了?速度这么快?”


    “速度这么快?我要想歪了!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好像我这个人很不纯洁。”


    “那你真的很不纯洁哦!我说的是老板是不是喝水去了?或者去卫生间了?你想到哪里去了?虽然我没得到老板的□□,但我相信他不可能这么差劲。”


    “我听说越是长相好看的人,那方面越是不行。否则老板之前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肯定是怕对方将他这种事情说出去。”


    “也是有可能的啦。现在哪有有钱人这个年纪还这么洁身自好的。过往没有任何一段恋情,官宣就是已婚状态。你们没发现吗?刚才老板回来之后,眼神都不一样了,温柔得不像真人。”


    “我心碎了。”


    “我也加一。”


    “滤镜消失加二。”


    晏酒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


    身上的薄被落在地毯上,她睁开惺忪的眼,视线移到手持电话的男人身上,他的薄唇紧抿,眉心蹙起,神情肃穆。


    半晌,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知道了。”


    对上晏酒的视线,他的神情柔和了几分,嗓音温沉,“我叔叔回来了,奶奶要我们今晚回老宅吃饭。”


    上次去老宅还是陈聿初母亲的生日。


    晏酒思绪有些恍惚,陈聿初的叔叔,岂不是陈修筠?


    也是那一天,她从盛静瑶口中得知,俞雪和陈修筠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恐怕有一些事。


    他不是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想到刚才陈聿初的表情,她莫名觉得陈修筠这次回来不会是好事。


    玻璃窗外,原本一片和熙的天空忽然变了颜色,乌黑黑的一片片云往下压,陡然间,闪过几道光束。


    似是风雨欲来。


    第86章


    怀韶老宅在雨水疯狂的冲刷下显得更古朴幽深。


    晏酒与陈聿初坐上接驳小车,磅礴的雨敲击着玻璃窗,透过雨雾,只能简单分辨出建筑物与颜色。


    陈聿初先下了车,伸出手,替晏酒挡住疾烈的风与飞溅的雨滴,熨帖得当的西装外套洇开了一片水晕。


    晏酒道了一声:“谢谢。”


    两人一路沉寂无言到了大客厅,里面的气氛好不了多少。


    陈聿初脱掉后背微湿的西装外套,交给佣人。


    听到动静,瞿玲玲和陈柏川看了过来,脸色都很难看,裹着浓浓的厌恶,仿佛她是应该丢弃的垃圾散发着可怖的臭味。


    他们原先虽然讨厌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晏酒纳罕间,陈聿初已经站在她身前,白色衬衫散发着熟悉的味道,让她安神了不少。


    沙发上浅坐了一会,晚餐便开始了。


    她的目光悄悄地落在陈修筠身上,相比于他身边瞿玲玲和陈柏川不善的脸色,他显得温和了许多。


    那张脸虽因常年在外有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却也多了一种不拘小节的气度,他身上同时混杂着温柔与硬朗,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落在一人身上,却产生了相悖的和谐。


    可以想象他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似是察觉到晏酒的注视,他侧头望过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晏酒的长睫轻颤,缓缓垂下眼眸。


    餐桌上,人人都心事重重,更彰显陈修筠的姿态从容。


    只是,或许顾及到什么,大家都刻意挑选了轻松的话题。


    雍美如说起这些日子瞿玲玲在为陈柏川相看合适的结婚人选,“既然你这个做父亲的回来了,那就陪玲玲一起看看。”


    陈修筠点了下头,“知道了。”


    瞿玲玲听到这话,脸上也没什么喜悦。


    晏酒觉得奇怪,陈修筠没回来的时候,瞿玲玲偶尔提起他,眼里全是笑意和依恋,怎么他回来了反倒这么冷漠。


    而平日里对相亲一事十分抗拒的陈柏川这回却没提出异议。


    雍美如抿了一口姜蜜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家里多留一些时间。玲玲、柏川都很想你,我和你爸也是。”


    “我年纪大了,就很容易想起往事。”雍美如伸出手比划了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小,像是粉嫩的丸子,人人都争着抱你。”


    “可你呀,却只抓住了我的衣角。”


    “明明那么小,力气却挺大。”


    陈修筠知道雍美如的用意,沉吟了片刻,也许是想起了往日的温情,他轻轻颔首,“我是您带大的。我这次回来也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看看外面的风光,家里有大嫂掌家,您得空了也应该散散心。”


    雍美如:“难为你还念着我,但我对这山山水水的呀都没有兴趣。”


    陈修筠:“猜到您不想走,我没走过一个城市都给您带了礼物。家里的每个人都有,我放在库房分门别类好了,等会让佣人送到你们房间。还有大嫂的生辰礼物、聿初和小酒的新婚礼物。”


    晏酒听见提及自己,轻轻说:“谢谢。”


    基本只有雍美如和陈修筠在聊天,陈宏富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说话,大约半小时后,他站起身,“修筠,跟我去书房。”


    孟珠星和陈景和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们走后,从晏酒进屋以来紧绷的气氛并没有好上多少,雍美如见状便说:“别陪我这个老太太了,都快回屋休息吧。”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树叶飘荡在地面的积水里,佣人们正在打扫。


    晏酒和陈聿初今晚也要住在老宅,顺着长廊走了一段路,几人便略作分别,他们独自往陈聿初的那幢小楼走去。


    廊檐上还挂着雨水,微风一轻吹便往下坠。


    雨后的风吹拂在身上,晏酒的裙摆飘起,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陈聿初换了一个位置,走到她身边,替她挡住。


    晏酒的眼睫往上抬,微暗昏


    黄的光线里,身材欣长的男人站在她身侧,完全挡住了外面来的风雨。


    她的胸膛流过一股暖意,想到刚才的古怪,忍不住问:“你叔叔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陈聿初早就知道她的敏锐,更何况刚才屋里的气氛明显。


    他垂了垂眸,牵住她的手,才慢条斯理地说:“他要离婚。”


    “离婚?”晏酒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话一出口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脸上是止不住的讶异。


    怎么这么突然。


    大家都知道陈修筠和瞿玲玲感情不好,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没有出错。如今平衡的状态被打破,怪不得大家都神色凝重。


    她蓦然想起盛静瑶说过的话来,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妈妈知道他回来了吗?


    瞿玲玲看她的眼神是不带任何掩饰的厌恶。


    这件事会与妈妈有关吗?


    但她马上否决了这一点。


    不会的。


    许是看出了晏酒的担忧,陈聿初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手掌,宽慰道:“家里不一定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也与我们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大家族里的事情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陈宏富也许会为了安抚陈柏川而许诺他什么,又或者陈柏川会狗急跳墙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陈修筠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正是他和温云洄闹不愉快的时刻,让人不免心生怀疑,他是不是准备掀起什么风雨。


    陈修筠与陈柏川不同,他头脑聪慧,又从小颇受陈宏富的喜爱。


    暂时摸不清他回来的真正目的。


    昏暗灯光里,陈聿初的黑睫垂下一片阴翳。


    进了小楼,才发现陈修筠的礼物早就到了。


    楼下几乎摆满,虽说陈修筠和陈聿初才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可他并没有给陈聿初准备多少礼物,反倒大半都是晏酒的。


    晏酒望着琳琅满目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看得出来,陈修筠并不是在旅游礼品店里随手买的礼物,而是他亲自挑选的,有不同建筑的书签、手作香皂、明信片、冰箱贴、木雕、布包、衣服和冰箱贴,或许是知道她开了陶艺店,还有各个国家的瓷器。


    也许价格并不昂贵,但若不是亲密之人,是不会送这些小东西的。


    而她和陈聿初的新婚礼物,陈修筠送的是一副莫奈的教堂。


    “仿作?”晏酒有些不确定地问。


    虽觉得陈修筠不大可能送仿作,但若是真迹也太昂贵了,她不过是他侄媳。


    陈聿初望着这幅画作,语调笃定,“真迹。”


    “啊。”晏酒受到了惊吓,嗫喏开口:“你叔叔也太大方了。”


    陈聿初眸色渐深,心想陈修筠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大方。


    只是这句话他没说。


    洗漱完毕后,晏酒穿着睡裙出来,身后氤氲起层层水雾,落得她的眉眼也朦胧了几分。


    她和陈聿初都有睡前阅读的习惯,但不常在老宅住,手边没有她爱看的书。


    晏酒倚靠在书架上,神色慵懒地梭巡。


    陈聿初书架上要不是她看过的名著,就是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涵盖范围极广,半导体、机器人、芯片、金融和法律的书籍都有。


    要是出现在别人的书架上,她难免会怀疑是不是故作高深,但对陈聿初,她便没那么肯定了。


    抽出一本讲半导体的书,随手翻了翻,随处可见的译注。


    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由他注释一遍变得简易有趣了起来。


    但晏酒没多大兴趣,很快又放下。


    “咦?”晏酒抽出厚厚的照相簿,红润的唇瓣微张,弯起好看的弧度,出声询问:“我能看看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晏酒抱着照相簿回了房间。


    看着她翩然离开的背影,陈聿初眸底笑意加深,随手拿了一本书,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两人半靠在床头,各自拿着东西看,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


    晏酒觉得陈聿初大抵是不爱拍照的,相簿里的照片虽多,但大多是集体照,陈家有每逢节假日拍全家福的习惯。


    又或是和朋友之间的照片,陈聿初朋友不多,基本上每张照片都有温云洄和商玉在。她见此,心底涌起软意,像是温泉水淌过一般。


    倏然翻到一张照片,商玉抱着一只小狗,头上戴着生日帽,晏酒不由露出微笑。


    翻动相簿的声音很轻,动作间却总有沐浴的芳香浮动,陈聿初喉结滚了滚,抿唇看向她。


    晏酒察觉到他的视线,随意地问:“这是商玉在过生日?他手里抱的狗是lucky吗?”


    “什么?”陈聿初倚过来,自然地靠在她的肩上,鼻尖嗅闻着她的香气,漫不经心地说:“lucky在过生日,它不肯戴生日帽,于是商玉就戴自己头上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身上裹着沐浴过的清新香气,随着说话声,略沉的鼻息扑在她的脸颊,晏酒的心脏猝不及防漏了半拍,眼睫有几分慌乱。


    男人语调沉稳,“lucky在商玉家过得挺好的,他全家都很喜欢,食物有专人配比,每周护理一次,全家以及佣人们轮流陪它玩,过得跟祖宗似的。”


    听到曾有一段缘分的小狗过得很好,晏酒不由露出微笑,一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靠得更近了,肌肤之间萦绕着旖旎的气息。


    陈聿初勾了勾唇,等晏酒意识到他要吻她时,周身已经充斥着他干净清爽的香气。


    他低下头,吻她的眼睛,白皙的眼皮勾勒着完美的弧度,他缓缓吻向眼尾,再顺着往下,是她的鼻尖,嘴唇。


    晏酒缓缓闭上了眼。


    第87章


    浓郁的夜色裹着雨后的潮湿一道涌了进来,房间内留了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鼻尖清香浮动,她的唇被压着,漆黑的长发披散在床上。


    滚烫的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薄如蝉翼的睡裙仿佛不存在了似的,他的舌尖钻入她的齿缝,交缠在了一起,晏酒的心跳倏然失速,攥着他的睡衣。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香与清新薄荷交融的气息,陈聿初凝着她颤颤的长睫毛,眼底划过宠溺的光芒。


    扣住她臀肉的手掌骤然收缩,纤长的脖颈不受控地划出漂亮的弧度,唇间溢出令人酥软的甜音。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叫我的名字。”


    “陈聿初。”晏酒喘着气,被顶到的时候,尾椎末端仿佛蹿上了一股电流,鼓胀酥麻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濡湿的唇如同被早晨露水浇灌的玫瑰,流淌着晶莹的水珠,在昏黄的光晕中闪着漂亮的颜色。


    陈聿初的手臂裸露着青筋,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低沉的嗓音仿佛哄着婴儿入睡一般磁性,“宝贝,叫我老公。”


    晏酒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背,咬着唇瓣低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缓了缓,带着颤音叫出口:“老公。”


    同时,她的神经感到一波波的刺激,雾蒙蒙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从眼里滑落,淌在床褥上氤氲了一片暗色。


    陈聿初被吸得头皮发麻,闷哼了一声,低头舔舐她的泪水。


    空间里浮动着靡靡的香气,晏酒感觉自己浮在云朵之上,小脸已经染得嫣红。


    浓密的睫毛在脸颊处落下一片阴影,她被碾得发麻,一丁点儿都不想动。


    陈聿初仿佛兴致还很高,勾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把玩,灼烫的指腹摩挲,让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床褥上的颜色愈发深沉。


    他好像犹觉不够,湿漉的舌尖划过她的手指,吞了进去,打着圈反复吮吸,舔得她的手指湿腻腻。


    晏酒挣扎了下,手往回缩却没有成功,只好骂他,“陈聿初,你无聊。”


    男人的喉间溢出低笑,眼底裹着浓烈的兴奋,锋利的牙齿在她的指尖轻轻咬。


    晏酒仿佛在云层里忽上忽下,蓦然间暴雨摧枯拉朽般往下坠,她呜咽了一声,身体翻涌着令人窒息的快感。


    陈聿初抱她的时候,她半眯着眸,低低哼了两声


    许是因为睡在陌生环境,加之有心事,晏酒听到陈聿初起床的动静便睁开了眼。


    偏低的嗓音传来,“抱歉,吵到你了。”


    晏酒摇了摇头,带着初醒时微哑的音色,“是我睡不太好。”


    看着他手中的运动服,她思绪一动,“准备跑步?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锋利的下巴抬了抬,说:“嗯。”


    陈聿初带她做完热身,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便绕着老宅开始跑步。


    照顾到晏酒的身体许久没有运动,他特意降低了配速,不知不觉两人竟跑了五公里。


    晏酒缓缓停了下来,白色运动服前胸后背都是汗水,紧紧贴着婀娜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说:“不跑了不跑了。”


    她接过陈聿初手中的水,喝了一大口补充水分,摆摆手,“别管我,你继续跑吧。”


    陈聿初的额头只出了一点薄汗,他知道晏酒此时已经到了极限,第一次跑步就能跑五公里实属不易。


    他没有马上往前跑,而是叫来了接驳小车,让佣人送她回去。


    一起吃完早餐后,陈聿初出门上班。


    晏酒则是陪雍美如一起在佛堂念经、喝茶。


    佛堂里萦绕着很好闻的檀香,她直觉雍美如有些不安,但她不能确定这份不安来源于什么。


    她蜷缩了下尾指,安静地望着雍美如抄写经书。


    微风轻轻拂过垂帘,白色纱裙裙摆动了动。


    雍美如停下笔,表情慈祥,“会不会觉得无聊?”


    晏酒摇了摇头,微微笑,“去不了陶艺店,我在家也没事做。”


    雍美如笑了笑,站起身,说:“我年纪大了,稍微坐一会就腰酸,连抄经文也日渐乏力。你陪我出去走走。”


    晏酒扶着她的手臂,发现她有些抖颤,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些,说:“奶奶,您想要哪篇经文,我来抄。”


    雍美如笑道:“这事是不能假手于人的,否则就不虔诚了。”


    晏酒微抿了下唇,“抱歉,奶奶。”


    雍美如轻拍了下她的手,“小酒,放松点。时间差不多了,陪我一起吃午餐。”


    雍美如说的对,晏酒从昨晚起一直都有些紧张,而她知道原因,因为陈修筠回来了。


    他还送了她那么多礼物。


    很难让人不多想。


    午餐时,家里其他人都不在,陈宏富与陈修筠一起去了故交家里,其他人在公司。只有晏酒和雍美如,她倒更觉得轻松。


    电话铃声响起,屏幕显示——晏宋。


    晏酒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开始狂跳,她的指尖颤动,接起了电话。


    “哥?”


    “小酒,妈不见了!”


    晏酒心脏猛地一跳,长睫轻颤,努力保持声线的平直,“怎么回事?”


    晏宋有些迟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带着几分不真实感,“妈可能要离婚”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离婚。


    这事凑在一起太巧了,晏酒心里惊疑不定,如同绑了一块石头一点点往下坠。


    “什么?”察觉到雍美如探询的眼神,她强自镇定露出一个微笑,“你慢慢说。”


    许是因为晏酒镇定的声音感染了他,晏宋缓缓回忆,“我联系不到妈,就回了一趟家。听家里的阿姨说,爸妈昨晚大吵了一架,闹得很厉害,妈就说要离婚。”


    “今天一早没有见到她,看了监控才发现她半夜离开了。”


    晏酒不敢问得太仔细,“那他去找了吗?”


    晏宋:“爸很生气。”


    晏弘盛的脾气并不好,晏酒能猜到,她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雍美如问:“什么事?你先去忙。”


    晏酒不知道她们担忧的是否是同一件事,她又猜到了多少。


    否则她今天念经的时候不会念错,抄经文的时候墨又压得太重。


    雍美如年纪上来之后,虽然一直积极保养,但身体各方面素质不可避免变差,今年的体检查出心脏有些微扩张。


    晏酒不想让她更担心,心中下了决断。


    她将指尖攥进掌心,露出温柔的微笑,“奶奶,没什么事。是我哥把工作上的文件落在家里,我现在回家找,然后送去公司。”


    雍美如浅色的瞳仁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才点头,“好。”


    晏酒转身的时候,听到她说:“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奶奶。”


    她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回头,轻声说:“知道了。”


    晏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晏家,家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晏弘盛发了很大的火,砸坏了很多东西,也不让阿姨打扫,阿姨颤悠悠地站在旁边,见到晏酒之后露出求救的眼神。


    晏宋的头垂在桌上,没抬头。


    晏弘盛眼皮往上抬,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语调薄凉,“陈太太回家了啊。”


    晏酒感觉到一股血液往上涌,她深呼了一口气,没理会他讥讽的口吻,让阿姨出去。


    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吵架?”


    “你算算自己多少天没有回复我的消息?现在又是在用什么口气和你爸爸说话?你是在审问我吗?”


    隔了这些时间,晏酒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和晏弘盛心平气和交流。


    和他说事情,他总是要摆态度,好像必须在姿态上站得更高才能好好说话。


    晏酒不想耽搁时间,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妥协,她淡淡溢出一个音节,“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


    晏酒语调平静,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想退出这个项目的话。”


    晏宋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置信晏酒竟然在用项目威胁晏弘盛。


    晏弘盛像是被拿捏了七寸的蛇,只能在地上弯曲却无法脱逃,他不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陈太太。”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晏宋站起身,挡在晏酒面前,却没想到晏弘盛的语气倏然松了许多。


    “是你妈找借口非要和我吵架的。”


    晏弘盛:“陈太太应该知道的,她的老相好回来了。”


    “青梅竹马的感情,毕竟是不同。”


    晏宋不知道晏弘盛说的是谁,眼里透了点疑惑。


    晏酒心里波涛汹涌,她早该猜到晏弘盛知道俞雪的过去,但也许是和陈聿初相处久了,也学到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她的脸色始终很平静,“不会的。和我讲讲细节。”


    晏弘盛抿了一口酒,“我说她做的菜不好吃,她就生气了。”


    他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黄色的酒液溅了出来,“我又不是第一次说她,怎么这次就生气了,竟然要和我离婚?还不是因为有人回来她底气足了呗。”


    “对吧,陈太太?”


    晏酒非常讨厌他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说出对俞雪做的事情。


    他极其强烈的掌控欲贯穿了她的童年直至她的婚姻。


    讨厌的声音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大脑,不管她愿不愿意听。


    “你什么表情?觉得我太过分?你不知道,我对你妈可是很好的。但是二十几年了,她还没有忘掉那个男人。就因为他比我有钱?”


    “他一回来,她就这么迫不及待送上门去?”


    “难道


    她觉得她离了婚,他就会要她吗?当年他不要她,现在他也不会要她的。”


    晏宋蓦地吼了一声:“你在说谎!”


    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晏酒,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晏酒没有答案,她不知道他们上一辈人过去的事情,只知道她看到的,从小到大晏弘盛对他们动辄就是禁闭打骂。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俞雪、晏宋和她。


    比之身体上的暴力,精神上的暴力同样令人痛苦不堪。


    也许是一生都无法治愈的创伤。


    除了她所看到的,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俞雪一直在忍受。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浓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如果她早一点回家,如果她不是漠视俞雪的感受,而是真正去聆听她去帮助她走出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阳光一点点铺到地面,黑色牛津鞋踏在地板上,晏酒眯了眯眼,世界变得清晰,陈聿初在向她走来。


    她的脚尖动了动,身后却有人比她更快。


    “我的女婿,你怎么来了?听高秘书说你最近很忙。”


    陈聿初的脚步定在那里,逆着光看不太清他的神情,语调极淡,“来接我太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