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炼丹坊的小弟子觉得逍遥门最近好像进了贼,七天前,他伙同两位师兄偷摸炼了二十来粒壮阳丹,这药他们师父不准他们炼,容易毁坏修仙之人的道心,三人原本打算等过些时日私下卖给其他弟子亦或是一些没有师门的散修。
岂料这壮阳丹今儿一清点,发现竟少了一半,原本一盒子塞的满满当当,这会儿却只剩下松松散散的十来粒。
慌忙找来一同炼制丹药的十三师兄和十八师兄,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十三师兄沉吟一声,猜疑道:“小师弟,不会是你偷了丹药私下卖给别人了吧?”
他们藏丹药的地方甚是隐蔽,在炼丹坊的东南面的一间偏房,此处少有人来,且他们还特意藏在了平日摆放杂物的墙角。
照理……除了他们仨不会有人知道壮阳丹藏在何处。
更何况若当真有人偷盗,又岂会不一次直接偷个干净,反倒只少了一半,怎么瞧怎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十三师兄你莫要血口喷人,”小师弟涨红了脸,气愤道:“我既与你二人合作,又岂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况且若不是我来查看,只怕你们都还不晓得丹药被人偷了去!”
十三师兄反驳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自己将丹药偷拿了去,又装作不知情来通知我和十八,将卖的灵石私吞了去。”
小师弟气怒:“你!我还说是师兄你拿的呢!前几日分明该你看守丹药,为何没发现少了!”
因着觉得不会有人发觉,所以十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儿被小师弟质问,他只嘴硬道:“我看的时候分明没少,我瞧就是你贼喊捉贼!”
“行了,”十八师兄沉着道:“小师弟并非鼠窃狗盗之辈,此事想来并非他所为。当务之急是藏丹药的地方已被人发现,咱们需赶紧转移位置,若是让师父知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丹药长老平时看着和蔼可亲一人,但丹药坊的弟子都知道他们师父惩罚起犯错的弟子那手段可不重样,上次十八师兄就因为炮制的草药不够干净,被丹药长老罚去将丹药坊内所有晾晒的草药翻了个面。
要是让师父晓得他们偷摸研制壮阳丹,只怕—
“师父不会让咱们吃了,然后去冰窟里待上三天吧?”怒色褪去,小师弟脸色歘的一白。
十三师兄死气沉沉的接话:“也可能让咱们一人照看一月的炼丹炉。”只要敢在照看炼丹炉的时候走神,便会被炉火喷上一脸黑烟。
十八师兄:“……总之,咱们先换个地方吧。”
三人互看一眼,十三师兄拿过装着壮阳丹的瓷瓶塞进怀里,在二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淡然道:“眼下暂时没有好的藏匿处,我先将它带回房里,明日一早便出山,寄放在山下的药铺里。”
“那药铺掌柜与我相识,届时若有人要便让人直接去铺子里取,我们给掌柜一些寄存的费用便好。”
逍遥门却是不敢再随便再放,谁晓得哪日将三人揭发,更别说十三现在并不太信得过二位师弟。
十八没有异议,小师弟虽不满十三师兄怀疑他,但最终还是捏着拳头忍下了这口气。
罢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三人接连从偏房退了出去,十三也不多说,径直回了自己的木屋,将丹药藏进柜子的木匣子里,又将柜子锁了起来,待确认没有人能打开后,他转身去找丹药长老告假去了。
木门关紧,随着十三远去的脚步声,一只穿着衣袍的小松鼠在房内逐渐显形,小松鼠双眼中冒着火光,小脚愤怒的将地上落下的一块石子踢到墙上。
原来真是害人的东西!
鼠得帮忙除害!
又和秦眠双修了三日,宋舒好不容易从洞府里跑出来透气,又碰着阿花几只猫猫给他进贡壮阳丹。
面无表情的收下众猫给的丹药,宋舒询问它们是从何处找来的壮阳丹,得知藏匿的地点后,他便从戒子里掏了一张隐身符,隐身后来到了炼丹坊的偏房,准备将所有壮阳丹都给毁了。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炼丹坊的小师弟先寻了来,不仅发现壮阳丹少了还叫来了一起制药的“同伙”!
小爪子攥紧,宋舒转过头瞧瞧关紧的柜门,冷笑一声:“我这次定要叫你们晓得,害人的事做不得!”
他得让这三人日后再不敢炼这害鼠的丹药!
试探着将柜门往外拉了拉,宋舒发现柜门虽然锁上了,但是底下却能露出一个三角的缝隙,刚够一个人的巴掌伸进去。
不过人只能伸进去一个巴掌,但对于身形娇小的小松鼠来说,却可以整个钻进去。
橙红色大尾巴从缝隙里闪过,宋舒钻到柜子里将方才十三放进木匣子的瓷瓶拿了出来,又将之前几只猫给他的壮阳丹放了进去,只留了一颗。
将壮阳丹放进去后,他用爪子扒拉着柜门,从缝隙里探出一个脑袋,两只后爪稍稍用力,便整个身子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他拍了拍爪,又从戒子里掏出纸笔分别写了三封笔迹潦草的信件,随即颠颠儿的从开着的木窗里窜了出去。
哼哼,让你们仨害鼠!
都给鼠等着!-
“你今日怎地有空来我这儿,”
瞧着自请上门的秦眠,玄桦调侃道:“你家那只脾气大的小松鼠呢,缘何没跟你一起?总不会是小松鼠后悔了吧。”
慢悠悠在玄桦对面坐下,秦眠嘴角噙着一抹笑,不咸不淡的接话:“他惯爱出去玩闹,我总不能拘着他。”
玄桦点了点头,翘着二郎腿,不正经道:“啧,也对,小松鼠年纪小,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哪儿像你……”
后续的话在秦眠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渐渐淡去,玄桦清咳一声,没在继续说下去。
他们修仙之人,年纪不过摆设,没什么好说。
目光挪开,玄桦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你今日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若非要紧事,秦眠向来鲜少寻他,玄桦对自己的大徒弟很是放心,门内的活计交由他做,也向来省心,他从不多做过问。
哪儿像如今凌忧掌事,像是瞧不过自个儿轻松一会儿,大事小事都要来烦玄桦,弄得他最近洞府都不敢回,只能来这湖心亭中赏赏粉莲绿荷,躲个清净。
清俊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秦眠低声道:“我要告假。”
脊背一僵,玄桦含蓄道:“我不是说了让凌忧替你掌管门内事务一月……”
“我要告假一年,”秦眠不紧不慢道:“您也说了宋舒年纪小,还未见识过世间的繁华万千,我预备带他去人间游历一年,赏赏人间烟火。”
玄桦嘴角抽搐:“你们若想看人间烟火,便去山下的县城走上一圈,不就成了。”
秦眠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玄桦。
玄桦:……
玄桦:“半年。”
秦眠:“一年。”
玄桦崩溃道:“若让凌忧管这些杂事一年,他会撕了我。”
秦眠淡然一笑:“那更好,师父你悠闲了两百年,也是时候忙碌一下了。”
玄桦:……不孝徒!
他怎么尽收些不孝之徒!
从玄桦那儿回到洞府,秦眠不急不忙的走在路上,琢磨着要怎么哄一哄小松鼠,自从报复不成反被收拾后,宋舒醒来生了好大一场气。
洞府里的东西都被他给掀了个遍,又用大尾巴连抽了秦眠十几下,随后嚷着要报仇从洞府里跑了出去。
秦眠不知道他要去找谁报仇,但也不太担心,宋舒瞧着鲁莽,但并不是傻,且身上带了不少护身法宝,又在逍遥门内,定然不会出事。
甫一踏进洞府,眼前银光一闪,白袍黑靴的少年手执长剑朝他刺戳过来,秦眠微微斜过身子避开宋舒刺来的一剑。
眉头轻佻,他好笑道:“报仇失败了?”气不过,所以回来谋杀亲夫。
“谁说的!”
宋舒把剑收起,得意的昂起下巴:“哼哼,你等着,他们今晚肯定惨了。”
只是回来没瞧见秦眠,所以宋舒想要吓唬一下他,让他欺负鼠!
没有问宋舒是如何报仇,秦眠有些可惜的说:“你是将壮阳丹全部毁了?”
“差不多吧。”
宋舒含糊道:“反正今晚过后,肯定没有人敢私下炼制壮阳丹了。”
斩草要除根!
鼠要让偷偷炼这些东西的人后悔!
瞧着宋舒又弯着眉眼笑了起来,秦眠抬手将他额角的碎发勾到而后,轻笑道:“瞧来,你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脑袋后的大马尾晃了晃,宋舒得意的表示:
鼠这般厉害的人物,做大事不是理所当然!
夜里一人一鼠难得的静心修炼,宋舒屏息凝神,发觉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些,虽没上次与秦眠双修时涨得多,但收效还挺可观。
睁开眼,他狐疑的看着闭目打坐的秦眠一会儿,一旁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倏地看了过来,好笑道:“怎么了?”
松开盘着的腿,宋舒扒着秦眠的手臂,好奇的问:“为什么双修可以增长修为,你的修为有增长吗?”
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宋舒软乎乎的脸颊,秦眠一本正经道:“自然有。”
脸皱成包子模样,宋舒奇怪道:“那既然双修可以增长修为,为什么要自己修炼。”
宋舒算过了,他和秦眠双修三日可比他自己打坐修炼三日增长的修为高。
“那是因为你现在不过筑基期,所以觉得修为增长快,待日后你修炼得境界越发高深,双修增长的修为便微不足道,甚至难以察觉。”秦眠解释道。
所以鼠是修为太低了,才觉得双修增长的修为多!
“那你是什么修为?”
宋舒知晓秦眠的修为比他高,但却不知晓具体是什么境界。
手指戳了戳宋舒的脸,又很快被人烦躁的握进了掌心,秦眠轻声道:“我也不过才元婴中期。”
宋舒:元婴!
脑子疯狂的转动,宋舒放开秦眠的手,开始仔细算了起来。鼠现在不过是筑基期,筑基期过后还有金丹,金丹之后才是元婴!
鼠竟然比秦眠差这么多修为!
板着一张脸,宋舒严肃的看了秦眠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将腿盘了回去,闭目准备打坐修炼。
鼠怎么能比道侣差!
只是他这边安分了,那边瞧出小松鼠心思的秦眠却凑了过去,故意撩拨道:“宋舒,要不要双修。”
“你这会儿还是筑基期,双修增长的修为可比修炼高多了;待你到了金丹期再……”
宋舒打断他的话:“那金丹期以后就再不双修了吗?”
秦眠哂笑:“那还是不能的。”
鼠就知道!
凶猛的扑到秦眠身上,宋舒骑在他腰间,眼神睥睨道:“双修可以,但是你不许动!”
只能鼠来动!
这次没有壮阳丹,秦眠不许再欺负鼠!
“好吧。”
双手规矩的放到两旁,略显清冷的眉眼带着缱绻的暧昧,墨发披散在锦被上,秦眠温润一笑:“我不动。”
哼。
鼠的道侣就得听鼠的话!
挽起袖子,宋舒倾身而下,状似凶猛的一口咬住秦眠的唇,齿尖轻轻的磨了一会儿,方才在秦眠带笑的眼中,将舌尖钻进唇缝之中,细细的吻了起来……-
逍遥门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算小的事。
听说炼丹长老被人下了药,还是逍遥门的禁药—壮阳丹,有人将那丹药碾磨成粉放进了丹药长老的茶壶里,害的回到屋中便习惯性喝茶的丹药长老中了药。
不过好在壮阳丹和水混合后药效得到了减弱,且丹药长老喝的不算多,并没有酿出大错。
只是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丹药长老却发现桌上留有一张纸,纸上乱七八糟的写着几个字:
“徒弟债,师父偿!”
丹药长老:……哪个倒霉弟子私下售卖壮阳丹,还被人找上门来了!
大怒之下,丹药长老立刻派人去了弟子们的居所彻查炼制壮阳丹一事,只是没想到这一查竟碰见小师弟和十八师兄去找十三师兄争论是不是他偷藏了丹药。
不然瓷瓶里的壮阳丹怎么他拿走后,又多了好几颗!
正在吵架的三人当即被抓了个正着,让丹药长老罚跪了一夜。
第二日丹药长老当真众人的面将壮阳丹都毁了,并且严厉警告,日后谁再敢制壮阳丹,便要去看守丹炉一年,并且期间不许炼制丹药。
众弟子:……
他们就靠着炼丹挣点灵石,不能炼制丹药,哪里来灵石买药材,研究新的丹药!
至于十三、十八还有小师弟,三人被罚一人照看丹炉三月,还必须每日将炼丹坊的地给清扫干净。
宋舒听到此事后,趴在藤椅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就是得罪鼠的代价!
至于送药来的小红和几只猫猫,都被宋舒罚去墙角面壁思过,且都不许趴着,只能用后肢站着,两只前爪扒着墙壁,直到一个时辰后,宋舒才免了他们的责罚,并且嘱咐道:
“日后见着这种害人的丹药,都给我毁了!不许再当做礼物送出去。”
小红和阿花几只小猫连连点点头,狐狸和猫都没想到,自己寻来的丹药不仅没得到门主的心,竟还被狠狠批斗了一回。
一时间竟都恨上了制药的那几位炼丹坊弟子,夜里总去炼丹坊的院中鬼吼鬼叫,扰得本就要守丹炉的几人更加难以烦躁。
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宋舒寻了个天气明朗的日子,拉着秦眠的手说:“我今日要同你说一个秘密。”
随着宋舒走了一路,秦眠穿过一道密林,最后瞧见竹林中央挂着简陋门头的凉亭,凉亭中或坐或站的剧集着许多灵宠,其中有几只秦眠很是眼熟。
“嘎嘎!”
“汪汪~”
“喵嗷~”
“哇哇~”
“恭迎门主,门主夫人!恭迎门主,门主夫人!”……
鹦鹉谄媚的叫声中,秦眠眼皮跳了跳,他看着门头上夸张的“鼠门”二字,又瞧着一脸得意的宋舒,试探道:“他们这是……”
“他们恭敬你呢!”
宋舒掐着腰,颇有些这都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的气势,自豪道:“我现下是鼠门的门主,这些都是我鼠门的弟子,怎么样,是不是各个都很精神!”
鼠的弟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子!
“你是说,他们嘴里的门主……夫人是在叫我?”
活了许久,秦眠倒是从未想到过门主夫人这样的称呼会与他有干系。
“不然呢!”宋舒看傻子似的看了秦眠一眼。
鼠是门主,秦眠不是门主夫人谁是。
秦眠:……
罢了,这也算小松鼠对他身份的认可,努力的安慰着自己,秦眠干笑一声,回道:“挺好,我只是没想到你竟背着我都当上门主了。”
哼哼,鼠的本领大得很!
挺起胸膛,宋舒拉着秦眠擦着一群灵宠走到亭子中央,正式介绍道:“日后秦眠就是你们的门主夫人,你们见着他就要像见着我一样恭敬,知道吗!”
“嘎嘎!”
“喵嗷!”
“明白、明白!”……
众动物的叫声中,有一只黄鼠狼极为不合群的哈哈大笑出声,它躺在小白狗身上,笑了个四脚朝天,显然觉得这场面很滑稽。
黄鼠狼终于等到秦眠吃瘪的一天了!
瞧他脸上的干笑,等他回去一定要和玄胥好好笑上一番!
“阿黄,你在笑什么?”宋舒不满的问。
他不喜欢有人嘲笑自己,也不喜欢有人嘲笑秦眠。
阿黄翻了个身,解释道:“我是替门主夫人高兴呢!”
原是如此,宋舒安下心,转过脸又瞧着秦眠脸上的笑,心头愈发膨胀。
秦眠知道鼠是门主,定然惊讶坏了!
瞧出宋舒满眼的期待,秦眠轻笑一声,也懒得计较阿黄的嘲笑,牵过宋舒的手,贴着他耳边轻声道:“宋门主好生威风。”
嘿嘿。
最是喜欢听秦眠的夸奖,宋舒咧开嘴笑了笑,尽力保持着门主的威严,但心头却早已乐开了花。
鼠就是威风!——
作者有话说:宋舒:鼠最最最威风!
秦眠:赞同[加油]
小剧场:
一阵激烈的你来我往后,宋舒身上的枪从随便捡来的ak和uzi变成了战斗力十足的p90和M249,待整栋楼安静下来,他同队友们联系道:“3号楼已清理干净。”
凌阳:“一号楼还有两人。”
阿花和凌阳在一块。
相对于三人淡定,阿黄则显得激动许多,他猫在一处小房间,苟在角落:“快来救我!这里好多人,而且我还没捡着狙!”
宋舒:……好没用的黄鼠狼!
扛着p90,宋舒一路扫射先和凌阳一起将二号楼的两人突突了,三人再一同跑去二号楼解救小角落里的阿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高塔上,一人身着迷彩服,身高腿长宛如这会儿不是在枪战,而是在某处秀场中央,手指在m200狙击枪的枪身上点了点,秦眠的耳机里传来玄桦的催促声:“二号楼来了好几个人,你看看能不能狙掉一个。”
看着闯进倍镜中的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脑袋,那小松鼠穿着防弹甲,手里抱着一把冲锋枪,身后背着一把轻机枪,表情严肃,有些诡异的滑稽感,但偏偏又很可爱。
瞧着小松鼠利落的举起枪将一人突突在地,秦眠怔愣一瞬,随即眼中浮现一抹笑意,轻声道:
“收到。”
第32章
京都繁华,青石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辘辘,街旁店铺外的幌子招展,随处可见笑容可掬的货郎们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秦眠一身白衣,头戴玉冠,闲庭信步似的混在人群之中。或是京都样貌清俊的才子众多,百姓们只多看几眼,心中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好儿郎,正欲挪开视线时,却被那俊公子肩头穿着衣裳、四处乱看的小松鼠吸引去视线。
“咕!”
鼠从未见过这般多人!
宋舒扒着秦眠的肩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橙红色的大尾巴晃呀晃呀,晃得擦身而过的路人眼睛都直了。
他生来便在与世隔绝的灵山之中,下山后一直待在逍遥门内,看过的不过灵山至逍遥门路途中的山川河流,听过的不过灵山之中的鸟叫虫鸣。
逍遥门的弟子不少,但宋舒却从未见过这般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架势,况且逍遥门的弟子可不像京都的人一样穿的花枝招展,简直快要闪瞎鼠的眼!
手里捏着一柄金丝漆面扇,秦眠轻轻的敲了一下宋舒的头,可惜道:“我都说让你变作人形了,瞧瞧,这会儿多少人瞧你。”
抬爪将扇子推走,宋舒昂起下巴,理直气壮道:“咕咕!”
鼠长得俊,不管是原型还是人形都会有许多人看!
听出宋舒语气中的自得,秦眠抿唇轻笑,倒也不是嘲笑,毕竟宋舒之所以这般自满,也有着他时常夸奖的缘故。
一人一鼠走了会儿,忽的嗅到一股香甜的气息,宋舒按住的秦眠的侧脸,黑黝黝的鼻头动了动,循着味道看向右侧的一处摊子。
“灌香糖嘞、香香甜甜的灌香糖!”
硕大的铁锅中装着大半锅的砂砾,砂砾中混杂着些黑乎乎的栗子,铁锅底下燃着火,赤着胳膊的老板用长柄锅铲将沙粒和栗子一块翻炒均匀。
宋舒站在秦眠的肩头,探头朝锅里看去,他只晓得松果什么的可以烤着吃,但还没见过将栗子和砂砾一块翻炒。
“砰!”
在老板的翻炒中,栗子忽的炸开,黑乎乎的外壳上裂出一道缝隙,露出黄灿灿的果实,气味也愈发香甜浓郁。
栗子的忽然爆开吓了宋舒一跳,他两只爪子扶着秦眠的耳朵,愣了愣后,忽的指着锅中的炒栗子冲秦眠道:
“咕咕咕!”
好香,鼠要吃这个!
见秦眠站着没动,一旁的老板娘立时有眼力见儿道:“客官可要来上一份灌香糖?这会儿可是刚出来,我们加着蜜一块炒的,吃着又香又甜。”
“咕!”
还加了蜜,吃着肯定很甜!
瞧秦眠不肯动,宋舒气愤的瞪他一眼,随后熟练的扒拉着秦眠的胳膊,又跳到胸前,顺着衣襟爬到腰带处。
解开秦眠腰间的钱袋子,宋舒将小爪子伸了进去,歪着头问一旁看呆的老板娘:
“咕?”
一份要多少文钱?
“嗯……这?”
从未见过这般聪慧的小松鼠,老板娘愣了愣,犹豫的看向秦眠,见他脸上并无不渝之色,方才磕磕巴巴道:“这位小……客官,一份只需十二文钱。”
宋舒爪子小,没办法一次性拿出十二文,只能一文一文的从钱袋里掏出来,待老板娘接过去后,再掏下一文。
于是京都繁闹的大街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只身上穿着衣裳,脚上还踏着靴子的小松鼠认真的从钱袋里掏钱,而周遭原本买食、吹牛的人们,不自觉都安静下来,瞧着小松鼠数钱。
“咕!”
十二文,够了!给鼠把灌香糖装上!
“嚯,竟真会数!”
旁边传来一男子的惊叹声,似是没想到如今京都竟是连一只小松鼠都已经会数钱了,其他人也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一些热爱联想的,这会儿已经叹息起自家的孙儿孩子都还不会数数,没料到别人家中养的一只松鼠竟都会了。
莫非是成精了不成?
“客官养的松鼠好生聪慧。”
老板娘笑呵呵的将钱收下,熟练的拿过桌上的油纸袋装了些栗子进去,又上称幺了幺,不偏不倚正好六两。
“客官收好,吃好再来。”
“多谢。”
余光瞥见宋舒在众人的夸赞中愈发高昂的下巴,秦眠心中好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油纸袋,很快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只是他虽脚步快,但京都之中关于一白衣公子养了只会数数的松鼠一事,仍旧很快在民间传了出去。
不过宋舒和秦眠都不在意,尤其是宋舒,他这会儿全身心都落在香香甜甜的栗子上,两只爪子抱着一颗黑乎乎的栗子,牙齿很快将栗子壳剥开,露出里头橙黄的果肉来。
一口啃下去,宋舒美的大尾巴直打秦眠的后颈。
“咕!”
好香!
鼠爱吃!
寻了家戏楼,秦眠要了个雅间,待小二送上来茶水点心后,方才从戒子里掏了张锦帕放在桌上,又将宋舒放了上去。
因着一直用爪子捧着栗子,宋舒的爪子、胳膊还有嘴边都沾上了黑乎乎的灰,偏他还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丝毫没察觉自己的窘境,仍旧啃栗子啃得起劲儿。
眼中含笑的瞧着宋舒,秦眠也不提醒,直到宋舒将一袋子炒栗子吃完,他才装模作样的道:“瞧瞧,你的嘴都黑成什么样了。”
“咕?”
瞧着镜子里自己嘴边黑乎乎的一团,宋舒又抬起爪子,看了看衣袍上沾着的黑灰,他呆了呆,忽的一个起跳落到秦眠怀中,扯过秦眠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嘴。
“咕!”
别以为鼠没看出来,你之前故意不告诉鼠,就是想看鼠出丑!
想着一路也不知道多少人见过自己黑着嘴的模样,宋舒蹬了蹬腿儿,两只爪子拽得更加用力。
就算可以用清洁术鼠也不用!
秦眠跟鼠一起脏!
“个小没良心的。”
垂头看着小松鼠在他怀中肆意妄为,秦眠哼笑道:“自个儿吃脏了嘴不算,还非得我和你一块脏。”
“咕!”
鼠就是故意的!
一人一鼠闹了会儿后,见宋舒消停了,秦眠才使了个清洁术,替自己和小松鼠将身上的脏污都给清了个干净。
他们昨日到达京都,寻了个小院儿住下,今日一早宋舒便嚷着要出来逛逛,只是他想逛但却又偏不想以人形示人,所以秦眠只得将他放在肩头,一路走过凤凰门来到留香坊。
留香坊乃是京都最为热闹的地方,无论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亦或外来贸易的商人皆爱往此地聚集,只因此地除了有京都最大的集市外,还有许多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之地。
譬如他们这会儿来的戏楼,便是其中之一。
“你这腌臜物竟敢伤我大哥,今日吾便要将你好好收拾一顿!”
“哼,此乃我李家地盘,还能让你个平头小子前来作妖,来人,同我一起将他拿下!”……
台上画着花脸的两位角儿转着圈对峙,须臾后,竟各自拿着长枪耍起把式来,一招一式,虽是花架子,但瞧着却分外有趣儿。
大堂中喝彩声不断,宋舒也瞧得起劲儿,只是他的原型又矮又小,视线并不好,所以只能蹲在细细的一条窗框上,两只爪子捧着脸,听得如痴如醉。
兴致来时,他还站起身,两只小脚踩着细细一条的木框学着台上的人打拳,耍剑,好似也跟着演了一场。
秦眠瞧得好笑,也不拦他,只是目光却早已从台上挪到了跳跃的小松鼠身上,唇边凝着一抹迟迟不散的笑意。
小松鼠耍把式太过显眼,大堂中有的人被吸引来了视线,众人窸窸窣窣的指着仍旧沉浸在表演中的宋舒说起小话来。
“咕!”
一个潇洒剑花收尾,宋舒转过头正准备问秦眠他耍的剑如何时,忽的听见底下传来一阵哄闹声,且声音好似还是朝着他来的。
“好剑法!再来一个!”
“如今松鼠都会耍剑了?”
“厉害、厉害!”
“再来一个!”……
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台上表演的几位本还以为是看客们觉得演的戏精彩,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二楼的一处雅间上。
雅间的窗户处站着一只穿着衣袍的松鼠,听着众人的声音也不害怕,他摇了摇尾巴,将手中不知哪儿来的小剑往天上一抛,又用小脚踢了一下剑柄,一个飞身接住剑,又舞了套剑法。
“哪儿来的松鼠竟还会耍剑。”
对面雅间身穿锦衣的公子哥儿好笑道:“倒是有几分趣儿,也不晓得他的主人如何教会的。”
一旁的下人贴心附和道:“这般聪慧的松鼠想必难寻,公子若感兴趣,不若小的去问问对面那人,能不能将这松鼠卖给公子,闲时公子还能用松鼠解解闷。”
似乎觉得下人说的有几分道理,锦衣公子下颌轻点:“可。”
至于银子,只要那人松口能卖,锦衣公子便不担心不能拿下。
潇洒的将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宋舒在众人的称赞中,颇有些飘飘欲仙的膨胀。
“咕!”
鼠好受欢迎!
见宋舒又耍完一套剑法还有些意犹未尽,秦眠无奈的起身,在众人热烈的呼声中,慢悠悠的将小松鼠带走,然后将窗户关上,竟是连戏都不看了。
“咕!”
秦眠干嘛关窗,鼠还没耍够威风呢!
“人家戏楼就靠唱戏挣点银子,你这般出风头,看官们都来看你了,戏楼还怎么挣钱。”秦眠一本正经道:“咱们修仙之人,不可断凡人生存的财路。”
“咕?”
鼠断人财路了吗?
宋舒纠结的皱着脸,他还不太明白人家的生活方式,虽从话本里看了些,但双眼看到的内容总归和现实有些差距。
鼠不懂人间的规矩,但是秦眠懂。
既然鼠这样会断人财路,那鼠便不出风头了。
知晓人需要银钱才能填饱肚子,饿过肚子的小松鼠,很快便决定放弃继续耍威风,转而扒着秦眠的腿,老实的坐下了。
没关系。
鼠今天被好多人夸过,鼠就是很厉害!
又听了一会儿戏后,因着看不见戏台,宋舒的兴趣淡去不少,没多久便扯着秦眠的袖子闹着要走。
秦眠自然随他,只是二人刚推开雅间的门,却正巧与前来的刘咏撞到一块,瞧见小松鼠的主人竟是一位样貌出尘的公子,刘咏客气道:
“我乃秦世子家的管家刘咏,此来打扰公子是想问问,您这只松鼠卖不卖。”
脸上凝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刘咏委婉道:“价钱您尽管开口。”
京都之人谁不知晓,秦家向来受圣上看重,秦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而秦廉秦世子更是向来出手大方,挥金如土。
“咕?”
买鼠?
呸!
拦下准备揍人的宋舒,秦眠瞥了刘咏一眼,冷声道:“不卖。”
眼见秦眠欲走,刘咏忍不住追上去两步,提醒道:“公子,即便是千金,秦家也出的起,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虽说千金买一只松鼠有些贵了,但依照秦廉的性子,也并非不可能。
这次秦眠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宋舒很快从众人面前离去,刘咏本还想追,但不知为何双腿忽的如灌了铅一般难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瞧着秦眠走远。
“咕!”
千金!
原本有些气愤的心又甜滋滋起来,宋舒用爪子扒着秦眠的脸,炫耀道:“咕咕,咕唧!”
鼠的身价好高!
秦眠以后要好好对鼠,不然鼠跑了你就后悔去吧!
“又在得意什么,”用脸撞了撞宋舒的爪子,秦眠似笑非笑的调侃:“你不会真是想抛弃我,跟着那人走吧。”
“咕!”
鼠开玩笑的,才不会抛弃秦眠!
小嘴贴着秦眠的脸亲了亲,宋舒严肃表示:“咕唧!”
鼠可是发过誓的,不会变心。
感受到宋舒的真心,秦眠眯着眼笑了笑,一人一鼠又去街上闲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后,准备打道回府。
秦眠租的小院儿僻静,周遭的人不多,门前不远处便是护城河,通行很是方便。
拐过一道弯,将将瞧见小院里枝丫繁茂的枣树,宋舒都快要忍不住想变人形时,却见朱红色的门前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马车周围围着数十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而为首之人,正是方才自称秦家管家的刘咏。
“又见面了这位公子,”刘咏脸上带笑,“我家公子还是想同您商量一下。”
两名下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方才在戏楼中的锦衣公子不急不忙的走了出来,目光与秦眠对上,他微微一愣,方才彬彬有礼道:
“在下秦家秦廉,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宋舒:“咕!”
好文绉绉!这人难道就是话本里写的酸书生?
看着拦在面前的秦廉,秦眠声音微凉,“秦公子,这松鼠乃是我的家人,还请回吧。”
一只松鼠,家人?
秦廉心头发笑,若是其他人这般说,他早转头走了,养个小宠竟是将养脑子都养傻了。
不过秦眠瞧着并不一般,若是京都有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他不认识,秦廉对他有些好奇,于是道:“公子误会,这松鼠乃是公子的心爱之物,我秦廉并非喜欢横刀夺爱之人。不过我与公子一见如故,虽从未见过却总有相熟之感,想同公子交个朋友。”
这话并非随意编造,初初见到秦眠时,秦廉心头不禁浮现几分难以言喻的尊敬之感,实在怪异。
“咕!”
你谁呀?
怎么就一见如故了!
宋舒不满的瞪向秦廉,他可见识过了,话本里那红狐狸就是用这样的借口勾搭穷书生的!
秦眠是鼠的人,可不能让别人勾搭!
越想火气越大,宋舒一个起跳,一脚踹在秦廉的脸上,然后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飘逸的转身,踩着秦廉的脸又跳回到秦眠肩上。
两爪抱胸,宋舒甚是冷酷的睥睨着呆愣的秦廉:“咕!”
再敢和秦眠说话,鼠就要收拾你了!
似乎没想到金尊玉贵的秦世子竟被一只松鼠踹了脸,刘咏赶紧上前,着急道:“公子可有事?”
说着他又转向秦眠怒斥道:“你这人,我家公子屈尊降贵前来,你却让这畜生……”
目光微冷,秦眠一弹指,刘咏便觉候间似被人掐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惊恐的瞪大眼,看鬼似的看着秦眠。
“咕!”
你才是畜生!
宋舒震怒下,对着刘咏抓挠几下,直到他脸上挂着红红的爪印,方才心满意足的跳回秦眠的身上。
鼠报仇了!
瞧出这一人一鼠的不寻常,众人心头皆带着几分恐惧,几名家丁强忍着害怕挡在秦廉身前,却无一人敢上前拿下面前站着的秦眠。
“若无其他事,秦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秦眠若无其事的从众人面前离开,肩头的宋舒扭过头朝着秦廉做了个鬼脸。
还想勾搭鼠的人,没门!
瞧见小松鼠挑衅的模样,几名家丁有些生气,但又不敢上前,互相对视几眼,一人对沉默的秦廉道:“公子,这人有些邪门,不若咱们先回去,寻了白马寺的方丈来,再想法子对付他。”
秦廉抿着唇,没说话,半晌后,转身回到马车内,沉声道:“回去。”
回到小院中,宋舒很快变成人,他大马金刀的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不满道:“方才那人好生无理。”
还敢骂鼠!
“都同你说了,用原型太过惹眼,你偏不信。”
将手上拎着的物件扔到桌上,秦眠老神在在道:“瞧瞧,不过才出去一天,都有人上门来了。”
宋舒噘着嘴没法反驳,侧过身去翻桌上的木匣子和油纸袋。
今儿出去一上午,宋舒见着什么吃的都想买,只是眼大肚小,吃了一袋子灌香糖后再吃不下其它的零嘴儿,遂指挥着秦眠将这些东西都买了回来,留着慢慢吃。
反正鼠有戒子,可以储存食物。
打开攒盒,只见盒内摆着八个圆乎乎的糕饼,饼身上压了一个大大的福字,瞧着很是精美。宋舒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他记得这盒糕点可不便宜,要整整一钱银子!
鼠吃的灌香糖才十二文!
“月饼为啥那么贵,”宋舒扭过头看秦眠:“是不是很好吃?”
秦眠已经许久未曾吃过月饼,自然不晓得味道如何,迟疑了会儿,他慢吞吞道:“应当不错,你尝尝。”
“可他们不都说月饼要留着中秋节吃,什么时候是中秋啊?”
所谓入乡随俗,鼠也是懂礼仪,讲规矩的。
“中秋啊—”秦眠拖长语调,笑盈盈的看向宋舒:“后日便是了,不过只是几块月饼,你若想吃便吃了,咱们明日再买也成。”
也对。
宋舒看着模样精致的月饼,舔了舔唇。
鼠不差银子,今天吃完明天再买便是,捻起一块红豆馅的月饼,宋舒啊呜一口咬下去,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完一块月饼,宋舒咂摸了一下嘴,眉头微拧,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月饼味道不错,但鼠怎么吃了一块后却再不想吃下一块了。
中秋佳节,本就繁华的京都更加热闹。
圆月高悬,大街上却人群拥挤,吃过团圆饭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尽是摆着花灯的摊贩,茶楼酒肆外灯火通明,漂亮的舞娘站在官府派来的花车上翩翩起舞,丝竹入耳,好不美好。
宋舒一身红衣,手里拎着秦眠为他特意做的独一无二的松鼠花灯,嘴里嚼着秦眠刚剥好的栗子,黑乎乎的眼睛往四处张望着。
好热闹!
几个小孩儿手里拿着螃蟹、青蛙花灯路过,宋舒立马将手里的松鼠花灯举高了些,待看着那几个小孩儿投来羡慕的眼光,宋舒又笑呵呵的拉着秦眠走远。
听着后面的小孩儿转身回去找爹娘闹着也要松鼠花灯时,宋舒舒心的笑了笑:
这些摊贩好没眼光!
都不知道松鼠花灯才是最好看的!
“不是说今晚有烟火看吗?”
宋舒抬头看了看天,只看到一轮温柔的圆月,他纳闷道:“怎么还不放。”
据京都的百姓说,每年中秋,官府便会燃放烟火,届时天子也会在观星台一赏,与民同乐。
没见识的小松鼠没见过绽放的烟火,今夜天一黑,便立马拉着秦眠跑了出来。
“或许还要等会儿。”
瞥了一眼明亮的月亮,秦眠拍了拍宋舒的腰,低声道:“我听说燃放烟火的地方在护城河岸,咱们去寻个好的观赏点如何?”
宋舒当然同意。
于是京都最高的南星楼屋脊上便出现了两道人影。
清风拂过面颊,瞧着京都盛景,宋舒半眯着眼,他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但莫名觉得很舒坦。
之前买过灌香糖的老板娘告诉宋舒,中秋节应当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大家聚在一块赏月、吃团圆饭。
然而松鼠能够独立寻找食物后,通常不会再与之前的家人见面,宋舒也早已忘记母亲的气味。
他皱了皱鼻子,抬头看向望着月亮发呆的秦眠,问道:“秦眠,你还有亲人吗?”
人都是有亲人的,秦眠应该也有。
微微回神,秦眠看向一脸认真的宋舒,脸上忽的绽开一抹笑:“自然有,你不就是吗?”
对哦。
宋舒陡然清醒。
鼠和秦眠是道侣,他们就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南星楼下,一队穿着甲胄的护卫在前方开路,三辆豪华精致的马车缓缓行驶,马车前头一人举着一张装裱后的画像,面容严肃,阵仗瞧着很大。
嬉闹的人群自觉往两边走去,南星楼中有前来赏月吟诗的书生们,把酒调笑道:
“秦家这是又要祭拜他们修仙的那位祖宗去了?”
“是吧,听说这习惯已经沿袭两百多年了。”
“听闻秦家之所以枝叶硕茂、历经百年仍旧世代显赫正是因着那位祖宗的保佑。”
“我怎么听说是两百多年前,当时的皇帝昏庸,听奸人挑拨残害了许多朝中的忠良之人,秦家也深受其害。之后那奸人还勾结敌国,险些颠覆皇朝,是秦家那祖宗不惧危难,将奸人斩于剑下。”
“正是,史书上可有记载,当年斩杀奸人后,秦家那祖宗又以一己之力肃清整个朝堂,新帝登基那日,他便随同天上前来迎接的仙人离去,再未回来。”
“对了,秦家那祖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史书上写着他当时年纪可不大,似乎只有十八、九,刚夺得状元名头来着。”
“嘶,我好像记得名字叫——秦眠?”
马车中,秦廉不知为何忽的掀开车帘,心脏狂跳,他抬头朝着南星楼顶上看去。南星楼高二十层,圆月悬在屋脊之上的二人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两位仙界之人在月宫之中赏人间百象。
秦廉看不太清,可他却迟迟不愿挪开目光。
世间,真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二人吗?
“祖宗?”
宋舒皱着眉,狐疑的看向秦眠。
“呵,”抬手摸了摸宋舒的脑袋,秦眠故作无可奈何道:“我瞧着你像我祖宗。”
小松鼠不好养,脾气暴躁不说,伺候的不到位还要被狠狠抓挠一番。
“胡说八道!”
“砰!”
巨大的烟火在对岸炸开一朵七彩的牡丹花,映亮了宋舒的半张脸。
秦家的车队离去后,众人很快又恢复方才热闹的景象,随着烟火的绽放惊呼声不绝于耳,稚童拍着掌欢快的跳了起来。
没空再骂秦眠,宋舒看着不断炸开的烟火,眼睛亮的惊人。
鼠看到烟火了!
他转过头,忽的抱着秦眠的脸,高兴的在他唇上亲了亲,又用脸蹭了蹭秦眠的脸,甜滋滋的说道:
“秦眠,我好喜欢你,下个中秋咱们还来京都。”
凝着霜雪的眼眸霎时融化成一汪温柔春水,接住扑到怀里的人,秦眠吻了吻他的耳尖,哼道:
“不走心。”
不过,日后的每个中秋他们都能一起度过,倒是很好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宋舒:鼠祝大家中秋快乐,没有烦恼[加油]
秦眠:同祝[垂耳兔头]
小剧场:
子弹擦着耳毛打在一旁的墙上,宋舒警觉的往高塔的方向瞧了一眼,只瞥到一抹黑乎乎的人影。
立刻转身换了个位置,宋舒提醒道:
“咕。”
对面的人有狙,而且还有消音器,注意警惕。
“这有什么好怕。”
队友到来,阿黄爬起身,立马吹嘘道:“你快带我去找狙,等拿到狙,我直接给他爆头了!”
懒得理睬吹牛的黄鼠狼,宋舒和阿花、凌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栋楼里还有其他人,不能掉以轻心。
仔细的聆听着脚步声,宋舒发现声音在楼上,对面高塔的人暂时管不了,宋舒决心先把楼上的人解决掉,到时高塔上的人要还不走,他再去收拾。
三人默契的往楼上攻去,凌阳走在最前头,宋舒第二,阿花殿后,至于黄鼠狼,还趴在地上舔盒子呢。
脚步声忽的停了,宋舒给了凌阳一个眼神,示意道:“咕!”冲!
一阵鸡飞狗跳,房间内挡在前头的人倒地,宋舒还没来得及补枪,倒地那人的队友立刻朝着宋舒的方向打枪。
火力太猛,宋舒几人只能暂时后撤一步。
房间内,玄桦倒在地上,一边吼着让玄胥救援,凌忧架枪,一边骂着不干正事的秦眠:“你在干什么,打人呐!”
耳麦里传来某人慢悠悠的回复:“知道了。”
紧接着看见房间内燃起的烟雾弹,宋舒冲进去一阵胡乱突突,打得正起劲儿,却忽的听到楼下的黄鼠狼开始疯狂呼救:
“我靠啊,有人爆我头了!”
“快来救我!”
“他还在打我啊啊啊啊!”
“宋舒!老大!救命!”
宋舒:……
第33章
萧瑟的秋风裹挟着凉意,飘落的杏叶铺满在泥土上,潮湿的泥土带着一股枯枝落叶腐烂后的气息,灵山已进入深秋,还差一个月便会迎来令灵山动物们最为害怕的冬日。
一大一小两只松鼠站在树枝上,两只松鼠背上覆着灰白色的毛,尾巴高昂,大的那只说道:“冬日快到了,你该早些囤着粮食,一会儿你便去找个合适的囤粮地点,开始储存粮食吧。”
小松鼠歪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稚嫩的询问道:“可咱们不是已经有树洞了?”
“那是我的树洞。”
大松鼠看着他,平静道:“你已经四个月大了,该有自己的树洞了。”
小松鼠怔了怔,似乎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松鼠一族向来独居,每当一只松鼠三、四月大时便会被母亲赶出去,大松鼠也是在四月大的时候被一脚踹了出来,独自一鼠生活。
小松鼠面色犹豫,他听母亲说过灵山的冬天很可怕,他还没有见识过,心里有些颤颤巍巍的害怕:“我能不能过了冬日……”
“不能。”大松鼠无情道:“你的牙齿已经很坚固能够啃开松果的壳,爪子能稳稳的扒住树干,跑跳起来很快,你该自己生活了。”
“好吧。”
不知该如何继续争取,小松鼠高昂的尾巴落了下来,失望道:“我知道了。”
瞧出小松鼠的不愿,但大松鼠仍旧没有松口,每只松鼠开始独立都要经历这么一刻,她的孩子也应当如此。
临走前,大松鼠指着不远处茂密的松树林,嘱咐道:“前面有很多松果,你记得多收集一些,否则冬日会非常非常难过。”
“我希望明年你还活着。”
小松鼠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将母亲的话都听进了耳中。
鼠一定能活下去。
目送着母亲在树林里穿梭,很快便从眼前消失,小松鼠在原地顿了一会儿,随后很快扒着树枝跳到另一棵树上。
他得先找一个树洞,然后赶紧收集粮食!
虽不知灵山的冬日到底有多可怕,但小松鼠知道母亲不会害他。
他在灵山找了半日,才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树洞,只是这树洞里潮湿阴暗,味道不太好闻,不过没有经验的小松鼠只觉得这树洞很大,一定能够囤很多很多的粮食!
找好合适的树洞,他又回到大松鼠临走前给他指的一片松树林中,果然如大松鼠所说,每棵松树上都坠着累累果实。
小松鼠爬到树尖,黑黝黝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他赶忙跑到气息的来源处,扒拉住一颗松果黑乎乎的松果,两只爪子用力将其拽了下来。
忙碌的找了半天的树洞,他这会儿已是饿急,拿到松果便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树枝上,牙齿啃咬着松果的外壳,将里头一粒粒的松子扒拉出来,又很快吃掉。
鼠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收集松果!
吃完一颗松果,小松鼠站起身,抖了抖脚,觉得浑身的气力足足的,像是他根本没有寻半日的树洞一般。
“咕!”
鼠要开始囤粮食了!
小松鼠寻好的树洞离松树林有些远,他还很小,个头只有半个巴掌大,脚就更小了,但好在他跑跳起来并不慢。
又嗅到一颗十分香甜的松果,小松鼠跑跳到另一棵树的枝头,将大松果拽下,他的爪子很小,只能堪堪抱住一颗松果便要马上回树洞放下。
一个时辰过去,潮湿的树洞里不过才放下五颗松果,不过小松鼠并不灰心,也不为流逝的时间焦虑,仍旧努力的收集着松果。
离开母亲的第一日,小松鼠的树洞里多了整整十五颗松果。
“咕!”
爪子从一颗颗松果上拍过,小松鼠得意的摇了摇尾巴。
鼠好厉害,不过才半天就收集了十五颗松果!
高兴了一会儿后,他倏地又失落下来,环视着四周空荡荡的树洞,他寻了处干燥些的地方坐下,两爪撑着腮帮子,心头莫名怅惘。
都没人知道鼠的厉害。
不过好在小松鼠并非自怨自艾,他只惆怅了一会儿,便很快将一时的空虚感抛之脑后,辛苦了一天,浑身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感,就算夜里又吃了个松果,这会儿也觉得困乏极了。
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小松鼠就地躺下,小小的耳朵微微颤动,他抱住自己的大尾巴,脸颊蹭着尾巴上的毛,闭上双眼。
“咕。”
鼠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收集好多好多的松果。
深秋的月亮很亮,凉凉的月光透过树洞照在熟睡的小松鼠身上,像是镀上一层银光,他呼吸绵长,喉咙间发出两声脆弱的哼唧声,蹬了蹬腿,将怀里的尾巴抱得更紧。
睡了一觉,第二日小松鼠匆匆啃了两口松子,便又很快的跑去了昨日的松树林,对于死他并未一无所知。
单是他那一窝的松鼠,一共有六只,能撑到他这般大的一共只有三只,昨日也被母亲一并赶走了。
死去的松鼠都被母亲从树洞里扔了出去,小松鼠嗅到过皮肉腐烂后的令鼠难受的气味,而待这股气味散去后,死去的松鼠就会变成一张薄薄的松鼠皮。
鼠不要变成一张松鼠皮!
想到此处,小松鼠目光坚定,双爪紧握,收集起松果来干劲儿十足。
这一片松树林并非只有小松鼠一只松鼠收集,还有许多其它的松鼠,只是比起小松鼠每次仔细的挑选着松果,它们则挑的随意许多。
一只背上覆着五条黑褐色纵纹的花栗鼠抱着一颗松果,它见过小松鼠,也知道小松鼠在昨天被赶出家门,于是好心提醒道:
“啾啾。”
你这样收集起来很慢,冬天快到了,你这样一个月收集不够粮食的。
其实在花栗鼠看来,这会儿开始收集粮食已经迟了,灵山的冬季,像它们这样没有法力的动物是不能够随意在外穿行的,只能够靠着储存的食物度过。
若是粮食不够,恐怕就扛不过冬日了。
事实上,每个冬季死在灵山的动物都不少,譬如花栗鼠的兄弟就没扛过去年的冬日。
听见有鼠和自己说话,小松鼠转过头看着花栗鼠,他指着树上一颗气味香甜的松果道:“咕咕,咕唧!”
你没闻到吗,这颗松果比其它松果都香!
最重要的是,鼠吃了后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花栗鼠狐疑的看了小松鼠一眼,用力嗅了嗅,并没感觉到小松鼠指着的那颗松果和自己手上的有什么区别。
“你还是快些收集粮食吧。”花栗鼠无奈叹息一声:“冬天很冷,要多吃食物才能够扛过去。”
眼瞧着花栗鼠抱着一颗松果离开,小松鼠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坚定的将自己选定的松果摘了下来。
鼠看中的松果肯定和其它的不一样!
小松鼠日复一日的收集着松果,恍然未觉悄然降临的冬日,灵山的天在某一天忽的阴沉下去,厚重的云朵聚集在灵山之上,紧接着银白色的雪花飘落而下。
“咕!”
鼠的背好痛!
松树林中,一只灰白色毛发的小松鼠转头往身后看去,他不过才四个月大的年纪,还没见过雪,更没见识过灵山的雪。
“咕唧!”
什么东西打鼠!怎么全身都开始痛了!
但是他转过身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动物打他,有的只是天上纷纷扬扬的白雪,这雪一旦沾在身上,便传来刺骨的疼痛。
这是什么东西!
天上下石头了?
可石头明明很重,落在身上的东西却一点都不重,轻飘飘一捏就碎,但只要把它捏碎,鼠的爪子就痛的不行。
“都下雪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一只高壮的羚羊跺了跺蹄子,低下头对小松鼠道:“上来,我送你回去。”
雪!
这白乎乎害鼠的东西是雪!
小松鼠忍着痛,一边在心头骂这雪太过分,一边艰难的爬到羚羊头上,小声道谢:“咕咕。”
谢谢你。
羚羊四肢修长跑起来比小松鼠要快得多,一刻钟不到便将小松鼠送回到树洞下,只是虽然不用自己跑,但小松鼠回来的途中身上落下了许多雪,这会儿仍旧痛的不行。
他从羚羊头上跳到树上,颤巍巍的扒拉着树干想往上爬,但爪心太过疼痛,一只爪子又抓着颗松果,导致他根本抓不住树干,一个悬空差点落到地上,好在最后却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羚羊幻做人形,抬手将小松鼠放到树洞口,将手掌挡在洞口处防止飘雪落入洞中,让本就痛苦的小松鼠更加难受,他催促道:“我瞧你手里拿的松果有些灵气,快些吃了,吃了就不痛了。”
吃了松果就不痛。
小松鼠失力的躺在洞口,两只爪子抱着手上一直没扔的松果,凶狠的低头啃了下去,他啃得很急,没一会儿便把白生生的果肉吃进嘴里。
果然如羚羊所说,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直到他将松果上一半的松子吃完,浑身的疼痛便都散了去。
从指间缝隙看到小松鼠动了动身子,似乎缓了过来,羚羊呼出口气,好心提醒:“你明日不要出来寻找粮食了,待冬日过去后再去寻。”
原来已经到冬日了。
小松鼠眨了眨眼,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滴溜溜的黑眼珠好奇的盯着羚羊,小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过—
这羚羊方才不是这副模样,怎么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而且、而且脸都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鼻子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见羚羊脸上并没有疼痛之感,小松鼠好奇道:“你为什么不疼。”
“我?”
羚羊笑了笑,温和道:“我有修炼术法,待能够稳定修炼成人形,便不太怕雪了。”
修炼?
小松鼠盯着羚羊,他并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心头却莫名的怦怦跳。
修炼就不怕痛了?
鼠也好想修炼。
“人形?”
“对。”羚羊双眸温柔,细心解释:“我现在的模样就是人形,你若是想要修炼,明年可以去山脚寻老王八,他会教你修行之法。”
小松鼠问:“老王八是谁?”
羚羊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他是灵山的守护神,灵山就是他的家,等春天你去山脚下看见就明白了。”
小松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什么,却被羚羊用手指往里推了推。
“我要走了,我的族群还等着我去寻灵草,明年春天再见。”
临走前,他告诉小松鼠,老王八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凌阳。
目送着羚羊从人形幻化成原本的模样,小松鼠扒拉着洞口,待感觉额上又被雪弄得有些疼后,方才转身回到树洞里,抱着方才没吃完的松果啃了起来。
原来下雪就是冬日来了。
只要能够稳定的幻化成人,就不用害怕雪和冬日了。
要修炼得等春日去山脚找老王八。
小松鼠将方才和凌阳的对话一一记在心中,因为担心害怕忘记,他每天都要重复一遍,以确保自己没记错。
鼠要学本领!
鼠不要害怕冬日!
鼠不要痛!
~
随着冬日的来临,灵山安静的像是没有活物一般,一片死寂中,小松鼠每日都要扒着洞口看看外头的雪停没停。
他的树洞里没有水,渴了只能在吃松果前舔上两口洞外的雪,待舌头腹部还没来得及疼痛时,赶紧又吃下一口松子缓解疼痛。
“咕!”
雪怎么还不停,冬日怎么还不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树洞里的松果已经少了大半,可外头的雪还不停,小松鼠内心不免急躁,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每天去洞口处看看雪,有时一天看上四五遍,但灵山已经白茫茫一片,那些雪仍旧漫天飞舞,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时间缓慢的流逝,但又似乎过得很快,没多久,树洞里的松果便只剩下最后一个。
抱住最后一个松果,小松鼠身上的毛发失了光泽,树洞潮湿他的毛发也脏了很多,不过现在并不在乎自己的毛发,而是担忧的望向洞口。
他刚才已经看过了,外头还在下雪,冬日还没过去。
“咕。”
爪子摸着最后一颗松果,小松鼠心里惴惴不安。
鼠……还能活过这个冬日吗?
两天吃完最后一个松果,小松鼠抱住尾巴缩在树洞的角落,闭上眼,静静的睡了过去。
饿肚子很难受。
但是睡着就不饿了。
等鼠醒来,冬日一定就过去了。
睡睡醒醒之中,小松鼠感受到浑身气力逐渐流逝,眼角沁着泪花,他抬眼看了看洞口,仍旧有细细的雪在飘洒。
脑中一阵晕眩,不知是饿的还是困的,他缓慢的闭上眼,不知是再为自己明日是否能睁开眼而难过,还是为此时的无能为力伤心。
又是一觉。
待小松鼠再次醒来时,他忽的发现,灵山的雪……终于停了!
“咕!”
雪停了!
冬天过去了!
踉跄着从树洞里爬出来,小松鼠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爪心的肉垫都干瘪下去,两条细腿更是险些支撑不住他在树上的攀爬。
鼠好饿!
随意的抓过树枝上新发的嫩芽,小松鼠也顾不得好不好吃,赶紧将嫩芽塞进嘴里,涩口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但他却眯着眼笑了。
鼠还活着!
鼠活过了冬天!
鼠要吃好多好多的粮食,鼠要去找山脚的老王八学本领!
漫长的冬日未曾磨灭小松鼠的斗志,反倒让他更加坚决自己要学本领的念头,立志让日后的每个冬日都不难熬。
吃了许多嫩芽,感觉肚子不怎么饿了后,小松鼠从树干上跳了下去,毫不犹豫的往山脚下跑去。
冬日过去,灵山许多熬不过的动物都成了一具枯骨。此刻,也是饿了一个冬日的动物们最渴望食物的时候。
眼睁睁瞧着一只老鹰将地上跑动的野兔捉走,两只鹰爪刺入野兔的身体内,流出鲜红的血来,小松鼠藏在密林中,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可怕。
除了冬日,灵山的动物也并非都是好的,母亲曾告诉过他,要小心灵山内的蛇、貂、狐狸、鹰等一切比松鼠高大的动物。
他们会吃鼠!
一路避开所有可能碰到天敌的地方,小松鼠跑到山脚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山上的草木复苏,余晖打在树叶缝隙间,小松鼠的毛被照出一层淡色的亮光。
小松鼠围着山脚转了半圈,只瞧见两只大大的粗壮的桩子,爪子摸上去,会发觉这桩子居然有些暖和柔软,像是什么一坨肉。
他又跑了一会儿,忽的瞧见一只巨大的乌龟脑袋软趴趴的放在地上,像是没了生息。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时,脸上满是沟壑的巨大脑袋忽的睁开眼,比小松鼠还大的眼珠子里盈着温和慈祥:“是只松鼠啊。”
这句话让僵硬的小松鼠忽的动了起来,他凑近了一些,疑惑道:“你是老王八吗?”
“老王八?”
赑屃笑了笑,慢吞吞的说:“是凌阳告诉你的。”
果然是老王八!
羚羊都说了老王八是灵山的山神,他身上都驮着整座灵山,怎么可能不是山神!
“对!”
小松鼠一下活泼起来,他捣腾着小脚,跳到赑屃跟前,双眼亮晶晶,满怀期待的说:“老王八,我想修炼!”
鼠要变厉害!
目光柔和的打量着眼前小小一只的松鼠,赑屃伸长脖颈,抬起头,轻笑道:“可以。”
老王八答应了!
小松鼠的精神头又来了些,他靠的更近,两只爪子扶着赑屃的颈部,兴奋的说:“你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
羚羊都有名字,鼠也要有!
小松鼠的两只爪子放在颈部有些细微的痒,但赑屃已经许久未曾与灵山中的动物亲近过,他柔下眼眸,似在思索,半晌后缓缓道:
“便叫宋舒如何?”
赑屃瞧着一脸茫然的小松鼠,打趣道:“这名字很适合你,也希望你日后一切舒心。”
宋舒?
小松鼠眨了眨眼,忽的高兴的蹦跳起来。
“咕!”
就叫宋舒!
鼠有名字了!
春日总是让人充满生机季节,一颗露珠从翠绿的树叶尖尖滴下,落在湿润的泥土中,眨眼便消失不见,一如灵山的寒暑轮换。
冷寂散去,传来的便是叽叽喳喳的热闹声。
“你都不知道,京都的人可多了,他们会耍把式,唱戏,还有好多好吃的糕点;江南的荷花可美,还有漂亮的姑娘在船头唱歌;还有还有北地的雪山经年不化,和咱们灵山冬天时一模一样……”
已经有巴掌大的松鼠摆着尾巴,比手画脚、眉飞色舞的和赑屃形容着他在人间看到的一切美景,书中、画册中描写有关人间的内容再多,终究没有亲眼见过之后来得震撼。
“我还买了好多话本!”
从颈间的戒子里都出零零散散几十本话本,宋舒轻昂下颌,骄傲的说:“你瞧,我买的都是当地最为畅销的本子,可多人看了,有些还得抢着买。”
他拍了拍爪子,挺起胸脯,炫耀道:“但是他们都抢不过我。”
鼠的速度,无人能敌。
穿着翠绿衣袍的松鼠逐渐和记忆中瘦巴巴一身凌乱毛发的小松鼠重叠,眼眸里流出一丝感慨,赑屃很给面子的夸赞:“你如今很是厉害。”
那可不!
鼠和秦眠游历了大半年,现在哪个地方没有鼠的传说!
从地上拎起一本自己最近很喜欢的话本,宋舒爬到赑屃的头顶,两只爪子翻开一页,费力的给赑屃看:
“你瞧,这话本上写有一只猴子被压在山下五百年,然后他去取经,最后被封作了斗战胜佛。”
“老王八,你说会不会哪天有个和尚把你从灵山下救出去。”
宋舒已经明白老王八不是灵山的守护神,甚至可以说灵山是困住老王八的囚牢,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救老王八出去。
就连秦眠仅仅是加固灵山的阵法都要休息好一阵,鼠的修炼境界,更是差上许多。
他虽时常自夸,但并不盲目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全天下的事。
宋舒离得太近,话本几乎怼在了赑屃的眼睛上,不仅看不清其中的内容,甚至将赑屃的视线全部遮挡。
“哎哟,你全遮住了,我都看不见。”赑屃轻声道:“你将话本放开,我瞧瞧。”
宋舒松开手,面前的话本并没有“扑通”一下掉落在地,反而飘飘荡荡的浮在空中,停留在一个刚好适合一鼠一王八看的位置。
“你看看,你快看看。”
宋舒趴在赑屃的头顶,下巴垫在爪子上,大尾巴摇晃着,催促着赑屃赶紧把孙猴子从五指山下放出的情节看了。
细细的品鉴了一番后,赑屃温和笑笑,宽慰道:“或许有一天吧,如果灵山能来和尚的话。”
“那我让凌阳注意着。”宋舒咂摸了一下嘴,兴奋的说:“和尚不行,道士也可以吧,只要不是之前那种坏道士,正经的修行人说不定都能受到上天的托付,带着你去取经。”
爬了起来,宋舒越说越来劲,他踱着步,激动的规划:“到时候你也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面见西天诸佛,然后被封作狂天神龟!”
想想自己能和狂天神龟做好友,到时候传出去多有面子!
听宋舒越编排得越发离谱,赑屃忍不住道:“恐怕有些难。”
他本就是因为受罚才被镇压此处,天道若要放过他早便放了,又何必学那孙猴子去什么劫难。
“哎呀,先想着呗。”
宋舒心态很好的说:“万一呢,实在不行等我再修炼修炼,哪天把灵山掀开,把你放出来。”
“那很好。”赑屃附和道:“届时我一定对你多加感谢。”
“嘿嘿。”
宋舒傻笑了一下,他从凡间回到逍遥门后,只匆匆和秦眠说了两句便赶来了灵山,迫不及待的和老王八说着他在凡间的所见所闻。
老王八被关了三百年,凡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舒想让老王八知道人间的变化。
跳到地上,宋舒化作人形,他从戒子掏出从天南地北买的糕点、零嘴儿,自己嘴里咬着一块糕点,他一边往老王八嘴里塞:
“你尝尝,这些东西都可好吃,灵山都没有。”
对于宋舒的好意,赑屃并不拒绝,只是他一张嘴宋舒就塞进新的糕点,上一块还没吃完,下一块又进了口中。
眼瞧着嘴都要被塞满了,他终于忍不住喊停:“我先将嘴里的吃了。”
停下手,宋舒小声嘟囔:“你嘴这般大,怎地吃的那么慢。”
赑屃纳闷的瞧了一眼宋舒心道,他是嘴大,但按照宋舒这般一通乱塞,只怕他就是有张海口,都得被塞满。
待赑屃尝完糕点,宋舒又将地上的话本全部塞进赑屃的龟壳中,他给赑屃的话本都是自己挑选出的精品,自己还存有一份。
塞着塞着,宋舒忽的停下动作,手指在龟壳上敲了敲,他好奇道:“老王八,你以前在天上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成仙的松鼠?”
“咳……”
担心自己的答案会让宋舒灰心,赑屃含蓄道:“暂且还没有,不过依照你的修行速度我觉得你极有可能是第一位。”
“那当然!”
瞳孔激动的发颤,宋舒欢快道:“老王八,你说我要是成仙,以后我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仙兽了。”
老王八父亲是神兽,所以老王八也是神兽。
鼠以后成仙了,鼠的孩子能不能是仙兽呢?
赑屃一噎,瞥了眼宋舒脸上的欣喜之色,提醒道:“你的道侣是个男子。”
宋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赑屃,他当然知道秦眠是个男子,鼠又不是笨蛋。
赑屃又道:“你们生不了孩子。”
“没关系。”
宋舒凑到赑屃耳边,小声说:“我瞧西游记里有女儿国,喝水就能怀子,说不定等成仙后也有能怀子的仙树。等我找着,就摘一颗仙果给秦眠吃。”
到时候鼠就让秦眠给鼠生个孩子,成为上天入地第一松鼠仙兽!
赑屃:……
眼前浮现秦眠那张淡漠疏离的脸,他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下去。
罢了,宋舒不过想想,倒也没什么。
宋舒正肆无忌惮的畅想着,腰间忽的飞扬起一张黄符,符纸里传来熟悉的清冷公子音。
“怎地还不回来,莫非你要在灵山过夜。”
秦眠催鼠回去了。
“知道了。”
对着黄符回了一句,宋舒转过头和赑屃告辞:“我要回逍遥门了,等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说着他又从戒子里取出几张传音符塞给赑屃,“你要是想和我说话,就传音给我,到时候我带着鼠门的弟子来见你。”
好歹赑屃曾教过鼠怎么吸收灵气,鼠门的弟子日后也要尊敬老王八。
赑屃:“好。”
昂起脖颈,目送着宋舒踩着长剑离去,赑屃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来其实他也有几分期待。
若是让宋舒真找到能生子的果子……
呵——
作者有话说:宋舒:鼠能找到生子树吗,谁支持,谁反对[加油]
秦眠:呵呵。
小剧场:
在黄鼠狼的慌乱叫声中,宋舒一边喊阿花去救阿黄,一边捏着两颗雷丢到房间里,试图将刚倒地的玄桦炸死。
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房间里在对一波枪,宋舒的屏幕上忽的显示一排字:
“白天常睡觉将阿花喵喵喵击倒。”
宋舒:!
“对面有挂!”
阿黄奋力叫嚷:“我们都扔烟了,他居然还能一枪打倒阿花,老大你快下来治治他!”
“老大我快没血了,快来救我!”
无奈,宋舒冲凌阳道:“先去救人,别让阿黄被补了。”
两人暂时撤退,好在阿花比阿黄聪明些,学了个塔楼看不到的角落位置,静静等待救援。
待宋舒和凌阳将一黄鼠狼一猫救起,他们打药的时候,宋舒扛着p90再次往楼上猫去。
楼上,玄桦打好血,擦了擦眼,胡乱问道:“刚才打我的是不是一只松鼠?”
“嗯,”凌忧补充道:“好像还是淘汰王,名字叫天下第一鼠。”
玄胥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说:“竟然真有妖修用原型参加游戏,我刚才还看见一只黄鼠狼,还以为是游戏里刷新的宠物来着。”
他还是刚才看见秦眠击倒的那人id叫“黄鼠狼今天吃大黄鸡了吗”,才意识那黄鼠狼应该是那只松鼠的队友。
就在三人闲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玄桦沉下脸,正想发出指挥时,耳麦里忽的传来秦眠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看见空投了,先走了,你们自己开车来。”
玄桦:!?
玄桦:“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这儿还有人呢。”
话音刚落,玄胥和凌忧已经不约而同的从窗户跳了下去,显然没有一个人准备继续打下去。
玄桦:……算了他们走,我也走。
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知道屋里的人准备跑路,宋舒立马冲了进去,只是他总归慢了一步,一阵扫射,只将跑在最后的人打出了些血来。
他正准备冲上去,塔楼处再次射来一颗子弹,打在宋舒脚边。
转过头,瞧见不远处黑乎乎的人影朝着他招了招手,宋舒沉下脸,黑乎乎的眼珠里是滔天怒火,他举起枪,对着塔楼处的黑点一顿乱扫。
“咕!”
挑衅鼠,找死!
第34章
新时代妖修不仅要精进法术,也少不了要去校园中学习富强民主文明等正确思想以便更加融入社会,不会因为惹事而被国家特殊管理局抓去关监狱。
“宋舒,你考上了A大,管理局发了两万块的奖金,你收好,别让人骗了去。等去读书了记得和同学们处好关系,不要随意使用术法,让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一身粗布麻衫的赑屃手里提着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件T恤和牛仔裤,对面前一脸严肃的小松鼠道:“管理局还给你寄了几身衣裳,在人间通行需要的证件,还给了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这些我不太会用,一会儿管理局的人来接你,你记得多学学。”
“咕。”
鼠明白。
小松鼠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玩意儿,前年他的好友一只羚羊考上了A大旁边的学院,管理局也送过这些东西。
现代的新生妖精不算多,能够通过考核进入人间的更是寥寥无几,更别说灵山这种穷乡僻壤,百年来只前年有个凌阳勉勉强强考上学院。
所以宋舒能够考上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对于灵山正在修行的精怪们都是极大的振奋。
“特殊管理局每年会招收两位妖修,听说不仅要考术法还要考核什么思想品德?”赑屃喃喃道:“你去A大好好学,以后要是能进特殊管理局,咱们灵山的精怪们以后下山也算有人能照看两分。”
小松鼠点了点头,耳朵上的两撮毛跟着晃荡一下:“你放心,等我大学毕业就去特殊管理员报名。”
宋舒已经明白了,能在特殊管理局上工可是了不得的事,灵山没有其他精怪考进去过。
鼠就要当灵山第一个考进特殊管理局的精怪!
赑屃眼中满是欣慰,又催着宋舒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特殊管理局的员工马上就要来接他下山了。
回到山洞中,宋舒变作人形,七手八脚的把衣服裤子刚套上,外头就传来赑屃的催促声。等宋舒跑出去后,山洞外站着一名身着板正制服,看着年纪并不大的人。
“你好,请问是宋舒吗?”那人问道。
宋舒:“对。”
那人舒了口气,笑道:“我叫白泉,是特殊管理局派来接你的。”
……
“除了你以外,这一届还有一只黄鼠狼也考上了A大,管理局将你们安排在了同一个宿舍。都是妖修,你们相处起来不会太生疏,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问他。”
高铁商务座上,宋舒扒着窗户,脸贴着玻璃,软乎乎的脸颊肉挤得像是下锅烙的饼,震惊的看着沿着轨道的树木晃眼过去。
作为一只从出生后便一直待在灵山的小土冒松鼠,宋舒从未想过人类的世界竟然发展的如此迅速,他们不会术法,居然也能跑这么快!
见宋舒没回复,白泉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方才听宋舒闷闷道:“他的考试成绩比我好吗?”
可是鼠的考核结果不是妖修第一吗?
白泉一噎,瞄了眼一脸单纯的宋舒,含糊道:“不一样,我说的是生活方面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那只黄鼠狼是京市出生的,你懂吧。”
什么意思?
宋舒狐疑的看了眼白泉。
A市出生怎么了,鼠还是灵山出生呢!
见宋舒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白泉讪讪一笑,没多做解释,这深山的妖精单纯,不懂城市里的弯弯绕绕,等多待些日子,自然就明白了。
高铁从西南驶向北方,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在A市停下,特殊管理局的车在高铁外等着,二人刚下了高铁就又坐上了车。
宋舒的行李很少,只有赑屃给他的包袱,里面装的有特殊管理局给的衣服,还有赑屃给他的法宝。
只是现在读书的大学生哪个不是拉着行李箱或者背包,这就显得拎着包袱的宋舒格外的显眼。
“长得挺好看,怎么感觉脑筋不太正常。”
“你懂什么,这叫特立独行,别管。”
“这届学弟还挺有个性哈。”
“这学弟是哪个学院的呀?”
“艺术系的吧,这都行为艺术了。”
……
无视周遭学生的目光,白泉领着宋舒去中文系报到,随后又推辞了热情的学长学姐们的引路邀请,兀自带着宋舒前往他的宿舍。
他住的是二人间,宿舍门一推开,便能看见转椅上瘫着一名圆头圆脑的年轻人,他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窝在转椅中,两根手指飞快的划拉着手机屏幕。
“阿黄,”白泉喊他:“你室友来了,他叫宋舒,是一只松鼠精,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松鼠精?
激烈的游戏中,阿黄抽了个空瞥了宋舒一眼,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我打游戏正忙着呢,一会儿再说。”
听出黄鼠狼语气中的不善,宋舒皱了皱眉,手心隐隐发痒。
怪想抽人的。
不过白泉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对宋舒小声说道:“一会儿我会给你送些生活用品来,你先在宿舍里坐一坐。”
宋舒应了一声。
宿舍里一共有两张床铺,一张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套,另一张只有光秃秃的床垫,书桌也有两张,阿黄占了一张,宋舒眯着眼看了看,走到另一张书桌旁,抽出桌子底下的板凳坐了下去。
为什么鼠的凳子和黄鼠狼的不一样?
目光幽幽的飘向阿黄屁股底下的转椅,宋舒琢磨了一下,难道是因为鼠来得晚了些,所以好的凳子已经被黄鼠狼抢了?
谁知他这一眼正好被刚输了游戏的阿黄看见,将手机往桌上一盖,阿黄嘲讽道:“乡巴佬,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的椅子吗?”
乡巴佬?
眼眸微沉,听出阿黄在骂他,宋舒捏拳,凶道:“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阿黄站起身,双手抱胸不满道:“别以为你考上A大有多了不起,以后想在宿舍里好好的就少来招惹我,看看你的穷酸样,还背包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还活在古代呢。”
得意的扬了扬眉,阿黄下巴微抬:“你要是愿意喊我一声老大,以后我也不是不能多看你一眼……”
“砰。”
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砸在阿黄脸上,宋舒抿着唇,眼里是熊熊怒火:“你是想打架吗。”
挨了一拳,阿黄也不是吃素的,他向宋舒扑了过去,凶巴巴的吼道:“来呀,谁怕谁!”
黄鼠狼纵横京市多少年了,还从没见过敢在他面前叫嚣的精怪!
今天黄鼠狼就要告诉这只新来的臭松鼠,到底谁才是宿舍的大王!
……
白泉手里抱着一床棉被,手里拎着水桶一类的物品,刚进宿舍就被吓了一跳,随即赶紧反手把宿舍门关上。
只见一根细长的绳子绕过黄鼠狼的脖颈将他绑在转椅上,黄鼠狼踮着脚尖被迫直立,而一只不过黄鼠狼半身高的小松鼠,尾巴高昂,正跳起来抽黄鼠狼的脸。
白泉:……不好意思,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咕!”
你再骂一句试试!
“嘶!”
就骂你怎么了,臭松鼠,乡巴佬!我迟早把你皮剥了拿去做包!
一脚蹬在黄鼠狼脸上,宋舒跳到座椅上,一个用力,黄鼠狼便和座椅一起旋转起来,见黄鼠狼两只脚奋力想刹车,宋舒一边转着座椅,一边问道:
“咕!”
你服不服!
“嘶—”
服了、服了,快住手!
两眼直冒金星,阿黄觉得除了窒息外,还有点点想吐。
“哎哟,你们快住手!”
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白泉先悄悄拍了一张照,又赶紧上前将已经转晕的黄鼠狼解救下来,结果没想到绳子刚从脖子间离开,阿黄就抱着白泉的腿,在他鞋上大吐了一番。
“嘶—”
黄鼠狼觉得有点恶心。
受害者白泉:……
舒服了。
阿黄擦了擦嘴,幻作人形,冲白泉道:“我要换房间,谁要和这只破松鼠待一起!”
宋舒也变作人,不服气道:“你以为谁稀罕和臭烘烘的黄鼠狼待一起,快些走!”
阿黄:!
“你骂谁臭呢!”
“骂你呢!”
灵山里也有黄鼠狼,宋舒知道它们在遇到敌人时会散发一种可臭可臭的味道,鼠有次路过都差点被臭晕了!
“你胡说八道!”阿黄险些被气晕:“白泉,快撵他走!不然我就要和玄胥告状了!”
“打不过还告状,废物。”
“你骂谁废物,臭松鼠,你信不信我抽你!”
“来呀,手下败将!”
见宋舒当真又摆好架势,满脸爪痕的阿黄犹豫了一下,他们刚才已经打过一次了,自己的确打不过臭松鼠,这会儿要再打一回,岂不是黄鼠狼送上门挨打。
迟疑了一下,他又去闹着让白泉给他换宿舍。
“换不了。”
收拾好鞋上的脏污,白泉一脸冷漠的说:“新生妖修的宿舍只有这一间,你要想换就去找玄组长,我做不了主。”
说着,他又对宋舒道:“我该回去了,你要有不懂的记得在手机上问我。”
在高铁上的时候白泉已经教过宋舒怎么使用手机,二人还加了好友,宋舒悟性很高,手写速度很快。
等白泉走了后,宋舒见阿黄挂着一脸的伤给手机另一端的人诉苦,他耸了耸,不在乎的转过身给自己铺床去了。
鼠的室友是个只会骂人,没有脑子的笨蛋。
这头白泉回到特殊管理局,先是向顶头上司玄胥报告了一下情况,又在玄胥询问阿黄情况的时候,简单的说了说:
“是打起来了,不过妖修嘛,都有点野性,不过那宋舒原型不过才巴掌大点儿,只有阿黄的一半大。而且我问过打架的原因了,阿黄的确说话太难听,那灵山资源匮乏成啥样了,宋舒好不容易考出来。”
“老师,您要担心阿黄受委屈,敲打敲打宋舒就算了。”
听出白泉话中的含义,玄胥轻笑道:“我只是怕阿黄欺负宋舒,我看过他的模样了,看着伤的重,不过都是皮外伤。”
自己养的宠物自己知道什么性子。
玄胥并不太担心。
给玄胥汇报完,白泉回到工位处坐下,他一时没有什么活儿,便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阿黄被宋舒扇巴掌的照片,痴痴笑了起来。
这坏黄鼠狼,每次一来管理局都要指挥自己做事,上次还把白泉的茶杯拿去洗脚,最后还是玄胥教育了一番阿黄后,又给白泉重新买了个品牌茶杯做补偿。
“这是什么?”
白泉正看得高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似玉珠落盘的清冷男声,他疑惑道:“阿黄是被欺负了?”
白泉转过头,面前站着身高腿长,眉目清冷的青年,青年同样穿着特殊管理局的制服,却显得气质极为矜贵。
“是秦师兄啊,昨晚刚去抓了作乱的狼妖?”白泉笑道。
秦眠点了点头,眉间有些疲惫之色:“刚把狼妖送去审问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去。”
秦眠年纪虽比白泉小些,但因为他们的师父是师兄弟,秦眠入门时间更早,所以白泉只能尊称师兄。
“对了,你不也在A大吗。”
白泉一拍脑门,指着照片里凶狠抽巴掌的松鼠说道:“这只松鼠精也考进了A大,他和阿黄是室友,两人一见面就闹了不愉快。”
“松鼠精之前在灵山,你知道的,那地儿都没什么资源,没什么现代化的建筑,原始的很。我本来想让阿黄以后多教教他,但现在他们打了架,估计之后关系不怎么好。秦师兄,你到时候帮忙照看一下他呗。”
目光落在照片里背覆着橙红色长毛,身前却是雪一样白色的短毛小松鼠身上,秦眠微微挑眉,听白泉说道:
“这松鼠精叫宋舒,中文系大一新生。”——
作者有话说:宋舒:鼠是学霸,毋庸置疑,黄鼠狼吃我一巴掌[摆手]
秦眠:怪有活力的呐。
阿黄(丢剧本):凭什么我又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