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星辰为证（大结局） 我们……
顾屹风嘴唇微动，尚未开口，便被一声冰冷的厉喝打断。
“锁定目标！”
赵诚的声音再度撕裂短暂的温情。他正带领军队站在远处，警惕地看着闻漪等人。
赵诚身后是数台刚刚部署完毕的LW-30激光防御武器。复杂的聚能透镜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发射口此刻正无声地调整着角度。没有任何警告，猩红的瞄准点精准地落在闻漪以及她身后族人身上。
那些灼热的红点带着毁灭的意味，仿佛他们生来便有原罪——无需审判，无需罪名，也不容申辩，即刻就能将他们从这世界上抹除。
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至断裂边缘。
“将军！”顾屹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闻漪护在身后。
闻漪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她不惊不怒，只是平静地转过身看着赵诚，以及他身后那些如临大敌的士兵。
她的目光扫过对准自己的激光防御系统时，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脉冲谐振式激光发射器？有趣。”她语气轻慢，“这个构型很早就被我们星球淘汰了——能量逸散率太高。不过，以你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能造出这个版本，确实值得肯定。”
她重新看向脸色铁青的赵诚，“赵将军，人类的勇气，总是令我敬佩。但这样的战斗，真的毫无意义。”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文明的终极威胁！”赵诚下颌紧绷，语气决绝，“我绝不能放任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外星生命体在地球上自由行动，必须立即歼灭！”
“发射！”
随着他一声令下，蓄能的尖啸声撕裂空气，刺眼的光芒瞬间迸发，将闻漪等人的身影完全吞没。”嗡——”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发生。
激光束在触及闻漪身前半米处，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扭曲力场，炽热的光束被偏折、散射，化作数十道危险的流火射向四面八方！被折射的光束擦过地面，击中远方的装甲车，厚重的钢板瞬间被熔出红亮的窟窿，焦黑的土地滋滋作响，蒸腾着缕缕青烟。
但没有一丝能量逸散伤及闻漪与她周围的人。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闻漪为中心悄然荡开。
“咔嚓。”
“咔嚓咔嚓。”
金属扭曲的碎裂声接连响起，那些对准她的激光防御武器，仿佛被一只大手骤然捏碎，士兵们紧握的枪械也都在眨眼间，被拧作一团废铁。
闻漪垂眸扫过惊慌失措的士兵，目光最终落在赵诚苍白的脸上。她虽已不是纯粹的人类，但行止间却仍带着闻氏百年门风，即便缴械也要做得体面周到——不动声色间瓦解了整个激光阵列，还不忘颔首补声：“情势所迫，诸位见谅。”这般彬彬有礼的碾压，让在场将士憋屈得吐血。
“我如果怀有敌意，此刻便不会有任何人还能活着。”
闻漪说着抬手拂开额前碎发，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竟让周围士兵齐刷刷后退半步。
她笑了笑，放下手提议道：“是时候，让两个文明进行一场真正的对话了。”
数日后。
青峦山的尘嚣逐渐散尽，一场关乎文明未来的会议在云川的国际会议中心紧急召开。
主会场内，环形阶梯座无虚席。
而在地球另一端，从费尔富戈斯的雪原，到诺瓦丽卡的海滩，所有城市广场的巨幕都在同步转播这场历史性对话。
闻漪身披流光溢彩的月魄华裳，作为两个文明的桥梁，站在中央演讲台上。
“我们曾站在对立面，但今天，我们已主动放弃殖民。我们寻求的，只是文明的延续。”她的承诺通过同声翻译，回响在地球的每个角落。
顾屹风坐在第一排，双腿交叠，静静凝视着台上的爱人。她站在万众瞩目下，却是以非人类的姿态，而她越展现出非人特质，他血液里的悸动就越是汹涌，每个细胞都在为她的强大而颤栗。
赵诚作为保守派党魁，当即拍案而起：“即便你展现出诚意，我们又如何相信这不是一个骗局？放任一个强大的外星文明离开地球，无异于给人类埋下永恒的隐患！”
一个清冷的女声立刻反驳：
“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说话的正是发展派党魁沈婉清，她从容不迫道，“我，沈婉清，代表我个人，以及无数和我一样，既热爱人类文明，又无法摆脱自身血脉的异能者，参与这场谈判。我认为，这不仅是一次人类文明危机，更是人类主动走出星系，拥抱更高级文明的机会。”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闻漪看着她，目光微动。她记得这个名字，沈婉清也是异能者，曾在某条时间线上，与顾屹风一起为异能者谋求利益而努力。
“我理解你们对未知的恐惧。”闻漪再度开口，“我站在这里谈判，正因为我曾是人类，也依然爱着这里。我留给人类的不是一个威胁，而是一个选择。”
全世界的人们在家中、在街头、在办公室，屏息关注这历史性的一刻。
“对于所有体内流淌着外星系血脉的人——我现在给出两条路。
第一，如果接受你们的身份，认同自己是我们文明延续的一部分，且愿意和我去地球外寻找新家园的人，我将带领你们离开。
第二，拒绝接受这个身份，渴望作为纯粹人类生活下去的人，我也给予充分尊重。”
闻漪抬起手，大屏幕上出现一支血液采集器，正是她和顾屹风从记忆残影中带回来的初始基因样本。
“这是我给你们的选择。以这罐血液为基础，人类的科学家能够据此研发出一种基因治疗剂，它能温和地‘沉默’外星系XNA基因，让你们恢复为普通人类。代价是，将永远失去异能。选择权，不在军方，不在政府，而在每一个人手中。是拥抱光年之外的未来，还是坚守地球的现在，由你们自己决定。”
闻漪的话在会场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婉清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从容起身表态：“我自愿追随闻漪女士，前往见证更广阔的宇宙。但要让一个文明在宇宙中延续并非易事，需要一个坚实的起点，而现在，我们不必漫无目的地漂泊。我代表发展派，在此提出一个共赢计划。”
她抬手轻挥，会场中央的屏幕上展开一张宏大的设计图——数座银白色巨型环状结构正静静悬浮在近地轨道上。
沈婉清介绍：“诸位看到的，是名为‘星寰-I型’的人工天体。这是我们发展派多年来倾尽心力打造的未来之城。”她的声音难掩激动：“这个尚在建设的人工天体，可以作为我们临时的家园。它拥有初步的生态循环系统和足以抵御宇宙辐射的防护层。但是缺乏持续发展的核心技术，无法提供给人类居住。”
闻漪领会她的意图，立刻接下这枚橄榄枝：“而我们星球所拥有的科技文明，恰好能弥补此点，让这座人类未来的宇宙堡垒，真正活起来。从能源自洽到物质循环，我们能让这座钢铁之城，变成一个会呼吸的文明摇篮。”
“不错。”沈婉清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这样不仅能够为我们建造人工天体，带来前所未有的技术飞跃，也能让外星系生命有全新的土壤，生根发芽，形成共赢的局面。”
会场上议论纷纷，赵诚将军与身后的智囊团紧急磋商，各国代表交头接耳。闻漪与沈婉清目光交汇，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往无前的决心。
喧哗过后，会场重新安静，无人提出反对。
沈婉清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这是一个兼具理想主义与务实精神的方案，将我们所搭建的人工天体框架，与外星系的科技文明结合，将两份不完整的蓝图，拼凑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我提议，将这个计划命名为‘方舟计划’。让‘星寰’成为我们驶向未来的方舟。”
“啪、啪、啪……”寂静的会场上，不知谁忽然落下第一道掌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坚定。随即是第二道、第三道……如星火燎原，迅速蔓延成席卷全场的浪潮。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闻漪抬起头，视线穿越涌动的人潮，正对上顾屹风凝视她的双眼，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像为她而标注的坐标，无论她走得多远，都能找到唯一不变的归途。
电视机前，年幼的孩子歪着头，不解地问母亲：“妈妈，他们在说什么？”
母亲温柔地抚过孩子的发顶：“你看，人类以科技为舟，为了爱而奔赴星辰，又因为爱而找到归途。这就是生命——总能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找到属于它的出路。”
*
当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覆盖青峦山时，“星寰”迎来了第一批地球移民。闻漪带领自愿前往的闻氏族人，在万众瞩目下登上飞船。
舷梯尽头，闻漪与顾屹风相对而立。
他向前倾身，在绵亘的冬日暖阳中，浅吻着她的唇角。
“顾屹风，”绵长的一吻终了，闻漪稍稍退开，指尖轻抚过他微皱的眉间，“别难过，我们不是在告别，而是在进行一场跨越星空的合作。”
她望向澄澈的蓝天，“我会在‘星寰’上，将母星的科技与人类的框架融合，把它变成真正的生命摇篮。而你未来在地球取得的每一项突破，都对我要做完成的使命，至关重要。”
顾屹风将一枚小巧的量子通讯器放入她掌心：“我明白。地球的工业体系是‘星寰’建设初期的基石，我会在这里建立实验室，确保技术与资源平稳过渡，成为你最坚实的后方。”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郑重承诺：“等你完成‘星寰’的生态改造，我会在星空下等你回家。”
顾屹风手臂一用力，闻漪顺势落入他怀中：“再抱一抱。”他在她发间低语。
闻漪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闭上眼，他身上温暖的木质香味道，她会一直记得。
飞船舱门缓缓关闭。
顾屹风在地面，仰望飞船化作一道星芒，驶向深空。他眼底倒映着远去的流光，缓缓飞向望不尽的前方。
*
数年光阴转瞬即逝。
作为“方舟计划”驻地球侧的首席科学家，顾屹风在量子物理领域取得多项重大突破。完成手头的工作后，他即将前往“星寰”，与闻漪团聚。
他抬头望向办公室那面巨大的投影墙——星寰的实时景象正如一幅画卷，在他眼前静静铺展。自她离开后，这面屏幕便不曾暗下，24小时播放人造行星的实时动态。
画面上，曾经冰冷的钢铁骨架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生机盎然的蔚蓝色迷你行星。大气层下，是广袤的森林与蜿蜒的海洋，悬浮在云端的城市如同星尘般流光溢彩。
这就是由闻漪亲手参与缔造的、生机勃勃的新世界。
顾屹风收回视线，继续完成量子记忆场的最终调试。这项结合量子物理与神经交互的技术，能通过记忆坐标重构出那段尘封的过往。
“顾博有没有想要回溯的过往？”同僚曾这样问他。
“没有。”他当时回答得干脆。
此刻，项目即将收尾，团聚在即，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却悄然蔓延。在启动最后一次调试时，同僚的问话莫名萦绕在耳畔，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私心，驱使他鬼使神差地输入那个让他们命运交织的时空坐标。
记忆的画面徐徐展开——
夕阳的余晖下，安静的街角边，顾屹风仿佛闻见冰淇淋的甜香，身临其境地回到那辆银色冰淇淋车旁。
而站在车窗前的，是多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闻漪，她正背对着他，伸手去接小贩递来的冰淇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顾屹风心脏骤然收紧，跨越多年的担忧与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那一瞬间，本能先于理智，他抬手想要阻拦，脱口而出：
“别过去！”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只是一段记忆回溯吗？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记忆场中的闻漪，动作应声而止。
她缓缓地转身，违背了历史轨迹地回过头。视线穿透虚拟与现实的边界，精准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双眼睛不再懵懂天真，而是沉淀着岁月与从容，正温柔地凝视着他。
顾屹风的心猛地跳快了一分。
不对劲！ 是错觉？还是系统故障？
违背现实的景象让他心越跳越快，眉头越蹙越紧。理智难以置信，情感却又忍不住去渴望奇迹发生。
四目相对的瞬间，记忆场中的景象如涟漪般层层荡开。冰淇淋车与小贩随之散去，只剩下闻漪的身影愈发清晰。顾屹风刹那间愣住，心中的怀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狂喜。
闻漪冲他俏皮地眨了下眼，优雅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身影就更凝实了一分，最后竟从幻影中翩然走出。当站定在他面前时，她身上真实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的感知。
她仰头望着他，手中竟还举着那支从过去带来的、毫发无损的香草味冰淇淋。
“顾先生，久等了。”她眼眶微红，“初遇时没能尝到的那支冰淇淋，现在，终于能和你一起补上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