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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陈盏,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和林珊的合作顺利定下来, 那些天,陈盏窝在家里看她的小说找灵感,顺便和林珊沟通插画意见。


    一天下来, 时间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画室里待到日落西山, 陈盏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傍晚黄昏的时间, 夕阳斜斜的快要落下山头,金黄色的余晖渲染整片天空。


    陈盏整理好画具就走出了这间房,她打算先去厨房弄点吃的。


    不过贺时宜的电话先打过来截住了她的脚步。


    接通了电话,陈盏走去阳台吹风。


    “喂?我亲爱的盏盏, 你在干嘛呀?”电话里传来贺时宜俏皮的声音。


    逗笑了陈盏,她学着她的语气,“怎么啦?你想我了?”


    “你怎么猜的这么准。”贺时宜惊讶,“跟我就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不好吗?”


    两姐妹你来我往的了几个回合,贺时宜率先甘拜下风, 跟陈盏投降, “哎呀好啦好啦, 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这个了行了吧。”


    陈盏就在电话这头笑,“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贺时宜这才说到正事儿,“我是想问问你明天有空没,陪我去海边录个视频, 况且咱俩好久都没见过面了,我也想跟你聚一聚, 一起散散心?”


    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况且她也挺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寻找插画灵感。


    陈盏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好啊, 我陪你。”


    “那明天早上八点,我们海边见?”


    “好。”


    第二天一早,陈盏遵守约定在八点之前赶到海边,早晨的空气无比清新,海风轻拂,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气,金灿灿的阳光也落在金色的沙滩上,浪花一叠送一叠的淹没在沙滩里,裸露出漂亮的小贝壳。


    陈盏赶到那儿就跟贺时宜发了个信息。


    【贺时宜:我马上就到!】


    陈盏让她注意安全,并跟她共享了实时位置。


    贺时宜确实马上就到了,但不止是她一个人到。


    陈盏愣愣的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大男人,脸上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错愕,这种微妙的表情最后在贺时宜轻快的声音里陡然消失。


    “盏盏!!!”


    在陈盏还没反应过来时,贺时宜就直接一个熊抱抱了过来,陈盏踉跄着后退两步,抬手环住了她的腰。


    “小心点。”


    陈盏差点没接住她的热情。


    两个人并没有抱很久,因为下一秒贺京遂就提着贺时宜的衣领,将人从陈盏的怀里拉了出来。


    “……”


    “贺时宜,安分点。”男人冷淡的声音里略显警告。


    陈盏下意识抬眼看去,不出意外的与贺京遂对上了视线,只短暂相触一瞬,陈盏不动声色的挪开。


    她有些不敢再看他。


    但贺时宜敢啊,大小姐转过身去勇敢回怼,“我怎么就不安分了?还有,我抱盏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抱不到别拉上我。”


    “……”


    贺京遂的脸色在贺时宜的最后一句话里慢慢变黑。


    “爱吃醋的小气鬼!”贺时宜最后跟他总结,然后拉上一旁的陈盏,两姐妹跑远了。


    “……”


    贺京遂看着那两抹跑开的身影,一肚子的气没地儿发,轻嗤一声。


    倒是让身旁的蒋谦南笑够了。


    抬起胳膊搭在贺京遂的肩膀上,蒋谦南半开玩笑的嘲他,“贺京遂,你小子也能有今天。”


    贺京遂脸色极差,“笑够了吗?”


    “没够,”蒋谦南笑得肩膀都在颤,“这点哪够哈哈哈哈哈……”


    “你这辈子啊,也算是栽人家身上了。”


    被贺时宜拉着跑了很远,陈盏小心翼翼的扭头看身后距离他们很远的男人。


    扭回头这才问贺时宜,“他们怎么也跟着来了?”


    提起这个,贺时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跟她吐槽,“还不都是蒋谦南,他说不放心我,非要过来当我的监护人,我都这么大了还管着我!”


    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没有变。


    陈盏淡淡的弯了弯唇,提起另外一个人,“那……他呢?”


    不好意思再那么大方的提起贺京遂的名字,但贺时宜不用她说也懂,语调稍扬的跟陈盏说:“他……就得另说咯——”


    “盏盏,我觉得我哥是因为你。”贺时宜跟她分析,“他肯定还喜欢你,想追你。”


    陈盏没资格想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敢对贺京遂抱有什么期待。


    她抿了抿唇,轻颤眼睫盖住眼里晦涩的情绪,“你别胡说……”


    贺时宜挽着她的胳膊,“我没胡说,真的,我觉得贺京遂就是喜欢你。”


    “盏盏,如果他真的打算重新追你,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但很快也被贺时宜抛之脑后,只有陈盏久久无法回神。


    陈盏来海边是答应贺时宜帮忙录视频的,她说到做到,拿着贺时宜的录像设备对着她拍摄。她并不会用贺时宜的录像设备,贺时宜教了她两遍才勉强会用。拍摄技术也不是很强,陈盏每次拍出来的效果都没有贺时宜的好。


    总觉得这是在帮她倒忙,陈盏跟她抱歉,“对不起啊时宜,我好像又拍错了……”


    “没事儿,我再教教你就好了。”贺时宜跟她这么说着,正要从陈盏手上将自己的录像设备拿过,不料旁边却伸来一只手,比贺时宜快。


    “我教你。”贺京遂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陈盏下意识扭头看向他,男人一身黑,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照亮他深邃的眉眼。他肩膀宽阔,身材高挺,朝她靠过来时就像是一座高大的山,阴影悉数向她笼罩而来。


    鼻尖里窜进他浅浅的气息,心弦微颤,陈盏悄无声息的与他拉开些距离,“不用了。”


    她轻盈的从他身边走掉,向从海边吹来的咸咸的风,除了苦涩,什么都没留下。


    贺京遂看着手里的东西,可笑般的扯了扯唇角。


    中午四人在海边吃了烧烤,气氛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欢乐,但也没了之前那么紧张,蒋谦南似乎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在陈盏还在深想为什么时,蒋谦南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之前的相处并不是很友好,陈盏也还记得上次他给自己的警告。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上次那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还印在脑子里,陈盏有些慌乱,眼睛里全是抱歉的神色,“我不知道他也来了……”


    蒋谦南确实有点后悔上次不应该那样说她,特别是在他知道贺京遂还深深爱着她的时候,他就更后悔了。


    “那个……”他眼里也闪过歉意,硬撑着一张冷硬的表情,跟陈盏道歉,“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啊——”


    陈盏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他。


    “我不应该那样说你。”


    陈盏明白过来,淡笑着扯了下唇角,声音很平静,“没事儿,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他。”


    “况且……你那么说我也是对的,”陈盏揪着手指,她垂下目光像是在自我反省,“确实是我先对不起他。”


    “但阿遂不这么想。”蒋谦南说:“他还喜欢你。”


    “陈盏,你还喜欢他吗?”


    胸口的那个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陈盏将视线放得很远,远到海平线的对面。


    “喜欢不喜欢,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已经没资格在他面前谈感情,也无法揭开那样愧疚的伤疤与他重新在一起。


    贺京遂,就是她心底最痛的那道疤,曾经鲜血淋漓,如今在她胸口烙下印记,她不敢忘,也忘不了。


    可蒋谦南却说:“陈盏,只要你还喜欢他,那就有意义。”


    临近黄昏四人才从海边离开,不过贺时宜并没有跟陈盏一起回去,她接了个电话要去处理一件急事,蒋谦南负责送她。


    两个人着急忙慌的就离开了,只剩下陈盏和贺京遂。


    她疏远了他一天,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他相处,有贺时宜在还好,她至少不会觉得很尴尬,但她现在走了。


    明明他们曾经是那么亲昵熟悉的人,现在却走到这个地步。


    “走吗?送你回去。”


    陈盏看向他,他身上的黑衬衫已经没了早上那样平整,袖口被他挽了两截,露出结实的手臂。大概是因为嫌热,领口的扣子也松开两颗,凸起的锁骨骨骼线条凌厉,若隐若现的钻进陈盏的眼睛里。


    “我自己打车就好,不麻烦你了。”陈盏依旧下意识拒绝他的靠近。


    但贺京遂却不再给她退缩的机会,“行吧,那咱一起。”


    “正好拼个车。”


    “……”


    最后陈盏还是坐上了贺京遂的车,被他送到了自己家小区门口。


    薄暮昏暗,街道两旁已经亮起了路灯。


    贺京遂停车,却在陈盏下车之前反锁车门,他懒懒的靠在驾驶座上,漫不经心的偏头对上陈盏扭头看来的疑惑目光。


    轻笑,“不请我上去坐坐?”


    陈盏没说话。


    贺京遂倒是自顾自的演起来,声音不着调的慢慢悠悠,“我还真是可怜啊,这给人当了一路的司机,口干舌燥,连水都不让我喝一口……”


    这声音磨得陈盏没了性子,她截住贺京遂的话,“下车,快点。”


    贺京遂得逞的挑了挑眉梢,勾唇解锁。


    等陈盏一路走到自己家门前,她才恍然大事不妙,反应过来是情绪冲昏了头脑。她身子僵硬的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密码锁上。


    就等在她身后的贺京遂见她久久不输密码,他懒懒斜着身子靠在墙上,有些不解,“忘记密码了?”


    “不是……”


    陈盏挪了挪身子将密码挡住。


    贺京遂轻笑,“这么防备我?”


    还挺有安全意识。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那几个数字模模糊糊的落在他眼睛里时,目光一顿。


    “啪嗒。”


    门开了。


    陈盏推开门,让贺京遂进去,“你去沙发那边……”


    可是她还没说完一整句话,贺京遂就直接将人摁在了门上,他攥住她的手腕箍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动弹。


    陈盏被吓了一跳,属于男人浓烈的气息逼近,逐渐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


    “你干嘛!”她声音里有些慌,也有些气急败坏。


    贺京遂没时间跟她耗,他闲闲的扯了扯唇角,声音就在她眼前压过来,低低沉沉,“说清楚,这密码怎么回事?”


    陈盏用力的想要挣脱,却发现在他的掌控下,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盏微皱眉心,“你放开我,”


    “跟我装傻?”贺京遂笑得让人难以捉摸,他攥着她的手腕,最后将她两只手都反剪在身后,另外一只手却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他强迫她跟他对上视线,“你的密码为什么是我的生日?就这么不怕被我知道?”


    百密必有一疏,这事儿是她的疏忽,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解救。


    陈盏整个人都被他控制住,但依旧嘴硬得很,“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松手!”


    贺京遂没松,非逼着她,“那你跟我说说这什么意思?”


    陈盏闭上嘴,倔强的瞥开视线。


    “陈盏,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那样一句轻描淡写的疑问像春风一样吹开她的心扉,她眼睛里有情绪涌动,“我没有……”


    可有些人就是有这么厉害,只用一句话就能试探出她的所有。


    “陈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撒谎鼻子是会变长的。”他声音很轻,却十分笃定,带着一层失而复得的珍贵,“你就是喜欢我。”


    心跳重重一颤,他捏住了她所有藏起来的小心思不允许她再退缩。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朝她凑过来,偏头想要亲她,隐隐作痛的伤疤却像是被重新撕开一道口子,汩汩的冒着血。


    她躲开。


    贺京遂愣了下。


    他们只隔那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没强迫她,缓慢的推开,也松开了她的手。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始终垂着脑袋,心里就已经有了谱。


    “没关系,”他淡淡的声音响在此刻安静的氛围里,那种带着轻松释然的音调,让陈盏不得不在意,“我知道你还在想什么,陈盏,我等了你五年,还会一直等你。”


    “等你到看清自己内心的那一天。”


    第72章  “我喜欢他就够了。”


    贺京遂没在那儿待很久, 甚至没喝上他说想要喝的水就离开了。


    门开了又关上,屋子里沉下寂静,陈盏的心跳却因贺京遂的话悸动不已, 她抬手按着不算平静的胸口, 拖着脚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那种沉闷的震感,几乎快要将她筑起来的高高围墙击垮。陈盏倒了杯水, 咕嘟咕嘟的喝下,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自己的紧张和心动,可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碰上贺京遂,她是真的没什么办法。


    和林珊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 陈盏画了两版样稿发给她,得到了她的满意认可。


    两人的合作在八月份结束,正好,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那天江遇特地来了她工作室一趟, 问她中秋节的时候要不要回家看看楼颜。


    回国这么久, 陈盏还没怎么回去过, 楼颜倒是打电话来喊了她几次,只不过陈盏每次都以工作忙碌推掉。


    其实,她是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楼颜的,五年前她跟贺京遂分手的那件事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更何况那之后她决定出国时对她说了挺难受的话。


    那空白的五年横亘在中间,有些太难修补, 甚至有时候,陈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跟她相处下去。


    但……也应该回去一趟了。


    陈盏点头说可以。


    “那我到时候来你家楼下接你?”江遇说:“我们一起回去。”


    “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中秋节当天,陈盏搭上江遇的车去了江家。


    今年的中秋节, 还是他们一起过的,江母一早就去楼颜家里把她接了过来。自从她跟陈瑾年离了婚,这家里就变得越来越清净,加上那段时间她们母女俩又闹矛盾,之后陈盏决定出国留学,楼颜像空巢老人那般一个人住在这个宽敞的房子里,冷冷清清。


    江母心疼她,在陈盏离开后的那些日子会经常过来陪伴她,可即使这样,楼颜也很少再露出笑容。一直到今年,他们从江遇的口中得知陈盏回国,楼颜的脸上才看得见那些波动的微妙的情绪。


    人还没到,坐在客厅的楼颜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期待陈盏的到来。


    江母就笑她,“你啊,还真是变了不少,以前盏盏放学回家也没见过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现在知道后悔啦”


    确实很后悔。


    楼颜神色黯淡,扭头看向江母,小心翼翼的问她,“你说她见到我会不会不开心啊?”


    “盏盏是你女儿,女儿见妈妈怎么会不开心?”


    “可是我以前……”她太清楚陈盏的性格,也太清楚五年前自己不应该那样逼迫她,可是那个时候,所有事情全都堆了上来,压得她无法喘息。


    如果她当时没有情绪上头,冷静地和她坐下来好好聊聊,或许他们母女之间并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可是当她醒悟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陈瑾年从她身边离开了,陈盏也离开了。


    她一个人,谁都没有了。


    江母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几年,陈盏痛苦,但楼颜也没好受多少,她作为旁边人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放心吧,阿颜,”江母心疼的拉过楼颜的手,弯了弯唇角,“那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时间太久,久到大家都放下了,你别担心。”


    “盏盏始终是你的女儿,你们才是一家人。”


    她温柔的声音逐渐抚平楼颜心中的不安。


    楼颜放松下来,对她点点头。


    陈盏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坐在车里一言不发,车窗半开,迅疾扑来的风拍在她的脸上,却拍不走存在她心里的那份慌乱。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揪得已经泛红,开车的江遇只瞥了眼就挪开,直到车子稳稳地停在家门口才跟她提醒。


    陈盏忙不迭将手指收拢蜷成拳头。


    江遇很轻的笑了笑,问她,“盏盏,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没有……”


    将她的嘴硬都看在眼里,江遇也没多说什么,解了车门的锁,提醒她下车,“行,那我就当你不紧张,下车了。”


    车门“嗑哒”一声。


    陈盏扭头看去,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打开了车门出去。


    无法再拖延,陈盏也只好解开安全带,磨磨蹭蹭的去开车门,但手还没搭上去,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


    和江遇对上视线,陈盏看见他温和的眉眼。


    她下车,他关车门,然后上锁。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入玄关,进大厅,江遇看见客厅沙发上的美艳妇人,出声叫了一声“妈”。


    江母闻声抬头,楼颜紧随其后,一眼就看见江遇身旁的女人,五年的时间让她褪去外壳的稚嫩与青涩,被成熟层层包裹,她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那种很久没见满溢出来的思念在此刻攀上了高峰,氤氲成水雾那般蒙住她的眼睛。


    “回来啦——”江母高兴的迎上去,她朝着那边走时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楼颜,但又很快收回视线,笑着,“这一路上累着了吧,小遇。”


    江遇弯着唇角摇头。


    陈盏跟在他后面,在江母看向她时,弯唇喊了声“江阿姨”。


    江母和楼颜一样,见陈盏见得少,五年的时间将这个小姑娘变得更加知性温柔,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盏盏。”江母拉过她的手,眼睛里有笑,“好久都没见你了,你回国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江阿姨。”


    话里虽是数落,语气却是欢喜。


    “回国之后工作太忙了,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亲自处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对不起啊江阿姨。”


    这声对不起倒让江母觉得有些不合适了,她连忙打住她,“你这孩子也真是,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一点挺好。”


    “就是你妈妈,”她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你妈啊,都跟我念叨你好久了,盏盏,你妈她挺想你的……”


    这话让陈盏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那边沙发上的楼颜。


    这五年里,楼颜变了很多,她不再跟以前那般干练严肃,更像是多了孤独。实在太久没见了,她好像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在这个场面再次见到她时,陈盏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快过去啊……”江母动作很小的推了推她的胳膊,跟她示意道:“快过去跟妈妈说说话。”


    “去吧,盏盏。”连江遇也这么说。


    陈盏走过去,走到她面前,声音淡淡的喊了声“妈”。


    那样熟悉的声线,终于不是通过电流落进她耳朵里,酸涩在心里无限蔓延,楼颜的眼睛里有薄薄的水花。


    她弯了弯唇角,终于还是忍住那层不断翻涌的情绪,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跟她说:“坐。”


    陈盏也笑了笑,说:“好。”


    她坐在楼颜的身旁,也仅仅是坐了。


    她们并没有很多话要对彼此说,明明是最该亲昵的关系,却变得冷漠疏远。好在他们之间冷淡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被江母一个话题两个话题层层打破。


    江母问了陈盏近况,陈盏都一一认真回答。


    “我听小遇说,盏盏你在咱京北办画展了?”


    陈盏笑着点头,“嗯,回国之后是办了一场。”


    “真优秀,”江母夸她,顺便也拉上身旁的楼颜,“阿颜,能看见没,你女儿一直都这么优秀,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辈子啊,就是享福的命哦。”


    楼颜附和,“我知道她优秀。”


    “她从小到大都优秀。”


    这话让江母好生羡慕,跟她开着玩笑,“盏盏这么好,我真想也让她做我的女儿。”


    “你们家小遇也很优秀啊,”这话题越聊越轻松,也越聊越开,“有个好儿子跟有个好姑娘不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


    江母就这么应着,又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的问陈盏,“盏盏,你回国这么久,有没有想谈恋爱的打算?”


    这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下。


    陈盏在楼颜和江遇投来的视线里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江阿姨,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这不是替我家这小子着急嘛,”江母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目的,跟陈盏说:“你看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郎才女貌,两个人又都这么优秀,实力相当,咱两家人又互相认识,一起接触谈个恋爱,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陈盏没想到江母是要说这个。


    她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但陈盏无法不跟随自己的心,她谢绝,“江阿姨,谢谢你替我着想,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陈盏以前的喜欢的那个男生,江母也略知一二,不过她也能理解,但还是劝陈盏,“你俩多接触接触也可以啊……”


    “不……”本打算直接告诉她,江遇在她心里始终只是哥哥,她从未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发展成恋爱关系的对象来看。


    可她才刚开口,话就被江遇截了过去,“妈,盏盏现在事业才刚起步,哪有多余的时间来谈恋爱。”


    他笑着说:“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但他并没有拒绝江母口头上的提议。


    陈盏垂下视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家人吃了一个氛围还算好的晚餐,吃完晚餐后,陈盏送楼颜回家。不过她并没有想要在家里住。


    “盏盏,”楼颜忍不住叫住她,“你真的不在家里住一晚吗……”


    温暖的灯光下,楼颜的眉眼被映得清晰,脱去古板严肃的那层外套,终于裸露出最温柔的核心。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晚了点。


    陈盏下意识想要拒绝,“还是不了妈,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去一趟。”


    这句话对楼颜来说只是她想走的借口,她没信。


    这里是自己家,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发自肺腑后悔的话在她心口憋了两年,楼颜看着陈盏,目光里有歉意和后悔。


    “我知道你心里还怨着我,怨我当年阻止你跟那个男生谈恋爱,但妈妈……”


    “好了您别说了,”陈盏及时出声打断她的话,“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听。”


    其实她根本没过去。


    楼颜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里冒出来一丝心疼。她后悔当初决绝的逼迫,后悔当初忍受不了一点情绪上头,在她看见陈盏和那个男生那样亲密的照片,就擅自主张的认为,她的盏盏也要被别人夺走。


    她已经失去陈瑾年了,她不想再失去她的女儿。


    可最后她还是失去她了。


    她时常能想起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陈盏为她忙前忙后,明明还是个小姑娘,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女儿对自己的关怀,也是第一次醒悟,“妈妈”的这层身份,她扮演得有多差。


    “您早些休息吧,我之后再回来看您。”


    陈盏说完,也不等楼颜再开口,就离开了。


    那抹纤细的身影在眼里消失,楼颜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宽敞的客厅里,她只身一人坐在沙发上,孤寂的身影,似乎是对她做错事的惩罚。


    第二天一早,楼颜没等来陈盏,倒是先等来了江遇。


    江遇的登门拜访让楼颜有些惊讶,不过也让人进了屋,楼颜给他倒了杯水。


    “小遇,你怎么过来了?”


    江遇弯起温柔的笑眼,“我过来看看您。”


    随后又环视一周,没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又问:“伯母,盏盏呢?”


    “还在楼上睡觉?”


    楼颜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淡淡的难过,她跟他说:“她昨晚就回去了。”


    江遇怔了怔,有些意想不到。


    “那您……”


    “我没事,”楼颜说:“这是我欠她的。”


    江遇放松下来,但还是安慰她一句:“您别多想。”


    “嗯。”楼颜点头。


    可随后江遇又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找您帮我一件事。”


    “什么?”


    江遇看着楼颜,很认真的告诉她,“楼姨,我喜欢盏盏,我想让您帮我劝劝她……”


    “小遇。”楼颜出声叫住他。


    她看着对面谦和英俊的男人,有些不忍心的说:“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昨天陈盏的逃避已经能说明一些事情。


    她以前对她做错了很多事,她离开的这五年,楼颜已经很后悔。她也不想再这么错下去。


    她跟江遇说:“以前我总是对她很严格,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她好,从她小时候开始就安排她的一切,上什么大学考什么学校以及将来要变成什么样的人,都是我一步步在为她选择。”


    “可我总是忽略她的所有感受,总忘记她喜欢什么,她喜欢画画,我却让她放弃,就连她喜欢的男生,我也不顾一切的想让她和他分手。”


    “我不应该那样逼她,就跟她说的那样,她是个成年人,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像是在忏悔,“或许,也是我有些嫉妒了吧,你当初发我的那些照片里,她笑得好开心,那样发自肺腑的笑容,我真的有些羡慕。”


    “小遇,这些年,我很后悔,后悔亲手将盏盏的笑容打碎,也后悔用那样的话,把她推得更远,你明白吗?”


    所以,江遇明白了。


    楼颜不会帮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封住喉咙。


    “所以当初那件事情,你也有参与是吗?”


    陈盏就站在门口,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昨晚她离开之后想了很久,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也不只是楼颜一个人的错,她当时还有病在身,心理状况也才刚调节好没多久,又和陈瑾年闹离婚,加上和贺京遂谈恋爱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先瞒着她的。


    可即便她知道,即便她没有阻拦他们在一起,她和贺京遂最终也还是会分开。


    楼颜的阻拦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所以第二天她就决定回来,还去附近的商场里给楼颜买了些东西。


    可她没想到的是,刚到家就听见了她从不知晓的事。


    陈盏从没想过江遇也参与其中。


    他给楼颜发了照片,所以楼颜才知道的。


    竟然会是这样。


    陈盏冷着一张脸看他,看他脸上布满错愕,又添上慌张。


    “盏盏……”


    放下手里的东西,陈盏连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就朝外面走。


    江遇和楼颜都慌了神。


    江遇赶忙起身追上去。


    “盏盏……”


    男人的步子很快,两三步就追上了她,江遇拉住陈盏的手腕。


    陈盏用力甩开,她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盏这样冷的眼神,他心里浮起一丝后怕。


    他喊她,“盏盏……”


    “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她冷声打断他。


    “我……”


    他说不出来她想要的解释。


    “江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语气激烈,“你从哪儿弄的我和贺京遂的照片?你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发给我妈妈?”


    她越往下说情绪就波动得越大,最后眼眶竟微微发酸,胸膛上下起伏着,她声音微哽,“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当时……”


    她想起那段楼颜很遭罪的日子,手指蜷缩着捏紧。


    “盏盏,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我不想看见你跟他混在一起……”


    “所以你就用我妈妈来对付我是吗?”她好艰难的说出这句话,陈盏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温和柔软的男人,在这一刻竟也变得陌生,她可笑的扯了扯唇角,“江遇,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因为我喜欢你,”江遇说:“所以即使这些手段有多让你觉得不堪,我都会去做。”


    他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优秀,待人谦和,从小到大,老师家长夸他无数,同学朋友对他仰慕。


    就好像汇集了所有美好的词汇。


    可为什么长大后的他变了,变得这么让陈盏陌生。


    陈盏的眼睛里装满了那么多的不敢相信。


    她看着他,脚步不由得向后退。


    与他拉开距离。


    江遇说:“盏盏,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陈盏冷声砍掉他的期待,“一直都不喜欢你。”


    每一个字似乎都像小刀一样扎进江遇的心脏。


    他一边承受着她带来的痛苦,一边听她说:“江遇,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直以来,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你也只能是我哥哥。”


    她抚上胸口,“我的这个地方,已经有一个人的存在了。”


    “是贺京遂对吗?”


    陈盏坦然承认,“对。”


    “你还喜欢他?”江遇觉得可笑,“你们都已经分手五年了!”


    “那又怎么样,”陈盏歇斯底里的告诉他,“我就是喜欢他!”


    “那他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吗?”


    陈盏看着他完全没有一点温润如玉的样子,几乎发狂。


    她就在他那样发狠的眼神里怔愣。


    在他们分开的这五年里,她几乎每日每夜都会梦见他,她梦见那个暴雨天,梦见他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世界第一,那样肆意热烈的少年,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骄傲,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而她与他隔着万千丘壑。


    她看着他创造无数个奇迹,看着他绽放璀璨又耀眼的光芒。


    看着他终于一点一点的把她忘掉,找到陪伴他一生的那个人。


    这样美好而幸福的梦,却一次又一次的刺痛她的心脏。


    似乎不允许她忘记,那个暴雨天,是她先对不起他。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即便那样痛,她也心甘情愿;就算是惩罚,她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再见他一面。


    “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她回答江遇的话,“我喜欢他就够了。”


    第73章  “是盏盏挺会拿捏你。”


    这场歇斯底里的对峙, 最后以陈盏的一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结束。


    陈盏离开了,背影决绝。


    江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 他双手叉腰沉重的叹了口气, 脸色冰冷得和那个柔和的他大庭相径。


    操之过急的举动反而将她推得离自己更远, 他有点后悔。


    陈盏很难过,难过五年前楼颜受了江遇那么大的刺激逼迫她跟贺京遂分手, 更难过江遇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去伤害她的妈妈,还让她误会她这么多年。


    眼眶发难的酸涩起来,陈盏吸了吸鼻子忍住喉咙里快要冒出头的那股涩意。殊不知下一秒,楼颜给她打来了电话。


    来电人“妈妈”两个字横亘在手机屏幕上, 陈盏目光怔了怔,手指微抖着点了接听。


    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她并没有率先开口。


    “盏盏?”


    两个字,足以击溃陈盏建设了一路的心灵,眼眶的红更深, 她憋住想哭的冲动, 狠狠压住微抖的声线, 保持着平静。


    “嗯。”


    “你……没事吧?”电话里的声音小心翼翼。


    陈盏哽着嗓,“我没事,您别担心。”


    “小遇他……”


    “妈,以后我跟他没关系了, 他再也不是我的江遇哥了。”


    “哎——”楼颜有些自责,“盏盏, 当年那件事情也怪我,是我太敏感多疑,情绪激动……”


    “妈, ”陈盏声音带着酸涩的哭腔,发抖的唇线一张一合,“不怪你……”


    “是我应该跟您说对不起。”


    陈盏心里很难过,她拖着一副沉重的身子回了家,却没想到在家门口看见了贺京遂,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直到他抬眼注意到她然后朝她走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一些走廊的光亮,像一座大山矗立在她面前。


    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陈盏捕捉到一些类似焦急的情绪。


    “你去哪儿了?”他微蹙着眉梢,“给你发了信息为什么不回?”


    他的声音一帧一帧的从她头顶劈来。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夺门而入……”他的声音戛然停止在最后一个字上,是因为他看见了陈盏脸上写满了难过与不开心。


    贺京遂换了个问题问她,“你怎么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最能让脆弱的心理防线崩塌,陈盏别开脸摇了摇头。可下一秒,贺京遂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掰正,抬起。


    他们再次对上视线。


    这一次,他精准直观地看清了她眼里的那些难过,水濛濛一片。


    他下意识认为她受委屈了,皱眉冷脸问:“谁欺负你了?”


    他那样问,陈盏就那样酸,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他们在一起时,贺京遂从来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没有……”她声音微哽,“没有人欺负我。”


    也抬手,她将他的手松开。


    陈盏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情,她知道那件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根刺。


    每一次触碰,都隐隐作痛。


    她不想让他也跟着难受。


    所以她选择什么也没说。


    但这落在贺京遂的眼睛里却是别样的意思,眼睫敛下那些微妙的情绪,他重新看向她。


    她眼里的那些难过被她隐藏,唇角弯起来的笑容牵强又生硬。


    没有令他感到心安,却让他感到心疼。


    “你怎么来我家了?”


    他就那样看着她,似要撕破她这层伪装起来的薄薄面具,嘴唇一张一合,“找你。”


    “有事吗?”


    “有,”贺京遂受不了她的难过,拉过她的手腕没给她反悔的机会,“跟我走。”


    贺京遂带着她下了楼,陈盏这才发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刚刚经过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


    贺京遂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她进去。


    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带去哪儿,陈盏有些犹豫,她并没有立刻就按照他说的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意味。


    无声收下这份来自陈盏的打量,贺京遂轻笑着勾了勾唇角,弧度越深,坏意越明显。他抬手搭在车门上,懒懒的看着她。


    “怎么,”他漫不经心的问她,“怕我把你给卖了?”


    “……”


    倒不是这个意思。


    陈盏飞速的收回自己的视线,那小模样落在贺京遂的眼睛里,就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然后被抓包后的心虚。


    “放心,”贺京遂笑着逗她,“别人想买我还舍不得卖呢。”


    这话臊得陈盏脸红。


    “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陈盏压根不敢抬眼看她,说完这句话,她一屁股坐进了车里。


    这种熟悉的语气让他恍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近,贺京遂勾着唇角,深深的弧度透着他此刻心满意足的情绪。


    关上车门,他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副驾驶上的人坐得乖巧,双腿并拢,搭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互拧着,纤细葱白,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球。


    他恍然想起过去的某个热烈的夏天,他曾经拉着这双手做尽了令她觉得污秽的事,此刻,他回忆起那些令他沉沦与上头的瞬间,那种抚摸与包裹,滚烫的再次爬上他的心口。


    喉结轻滚,他艰难的将自己拔出那段沉溺的记忆。


    发动引擎,他将车子开了出去。


    贺京遂带着陈盏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网红餐厅,刚开业,门口还立着很多祝开业大吉的麦穗与花束,还铺了长长的红地毯,上面还有零零碎碎的散落着彩色的小纸条。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陈盏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面露疑惑。


    “进去不就知道了。”他看着陈盏,朝餐厅门口的方向偏了下脑袋,缓缓牵起唇角,他跟她说:“走吧,先进去。”


    说完,贺京遂就先朝着餐厅过去了,陈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进去后,陈盏一眼就看见了贺时宜。


    “盏盏!”贺时宜也同样看见了她,抬手笑弯了眼睛跟她打招呼。


    蒋谦南也在那儿,坐在贺时宜身旁。


    陈盏跟贺京遂走了过去。


    第一句听见的,是来自贺时宜的控诉,“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把盏盏带过来?”


    “临时有点事儿,耽搁了。”贺京遂没说陈盏的事,用一句话敷衍而过。


    然后贴心的拉开一旁的凳子,让陈盏坐下。


    这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陈盏看向贺京遂,男人似乎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为她拉开板凳这样的举动,像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她有些恍惚。


    直到贺京遂的声音响起,拉回她快要跑向以前的神思,“坐啊,愣着干嘛。”


    陈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随后坐下。


    贺京遂就坐在她身边。


    贺时宜的眼睛在他们俩的身上飘来飘去,唇角微微上扬,暗含些许深意。


    不过那视线很快就被贺京遂察觉,他慢条斯理的抬了抬眼皮,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向贺时宜的脸,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明明是那样轻的视线,却让贺时宜满头汗颜。


    她装作不经意的将视线收回,也不在看他。


    言归正传,贺时宜清清嗓子跟他们说了来这儿的目的,这家餐厅是她的一个朋友开的,今天刚开业,想邀请一些朋友过来试吃,顺便帮她做做评价。


    正好,贺时宜也想趁这个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顺便也参与一下她下一支视频的拍摄。


    因为是试吃,所以朋友还给他们免了单,让他们一次性吃个够。


    “你这哪儿认识的朋友?靠谱吗?”蒋谦南听过她的话后忍不住问道。


    “比你靠谱。”


    “……”


    “小鬼,”蒋谦南无语的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一天不跟我呛嘴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对啊,”贺时宜得寸进尺,“我就喜欢跟你呛。”


    蒋谦南轻扯唇角,也没生她的气,甚至还顺着她,“是——”


    “也就我受得了你这公主脾气。”


    他跟她开玩笑,“要换成你哥你试试。”


    “我哥……”贺时宜说着话,眼神又不受控制的朝贺京遂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人的注意力全在陈盏身上。


    她脑袋灵机一动,顺着楼梯下,“我哥是受不了我这脾气,但他能受盏盏的脾气啊。”


    听见自己的名字,陈盏一怔。


    贺京遂也看向她。


    贺时宜眼里憋着股坏劲儿,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慢悠悠的说:“盏盏说一,我哥不敢说二;盏盏说东,我哥不敢往西。”


    “……”


    “哥,你承认吗?”


    她话题抛得太顺,在陈盏还没反应过来时,身旁的人就懒洋洋的笑应着,“贺时宜,你挺会拿捏人啊?”


    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那种松弛与漫不经心,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无比的放松。


    甚至是回答这个问题,都显得他十分自然又游刃有余。


    心跳震颤,那种难以忽视的悸动又明显的落在她心房。


    陈盏只能忽略他们的话,沉默着没出声。


    可偏偏贺时宜却抬起了十指,左右摆动的晃了晃,她一点一点的纠正贺京遂的话。


    “NO,”她脸上的表情很得逞,就像是狠狠抓住了贺京遂的把柄,那么自信的挑眉,“不是我会拿捏人。”


    “是盏盏挺会拿捏你。”——


    作者有话说:时宜妹妹,会说多说!


    陈盏:男人,不过是一个易懂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稀奇[无奈][墨镜]


    第74章  “我只看得见你。”


    贺京遂笑得胸膛都在发颤, 但他无法不承认没这回事。


    他勾着唇角,默认下来这件事。


    漾着笑意的视线不受控的朝身旁的陈盏看去,后者一言不发的微垂着视线, 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聊天。


    薄薄的灯光落在她纤瘦的肩膀上, 她静静地保持着沉默, 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绯色。


    这说明她也不是没有参与,起码当了一个认真的旁听者。


    贺京遂懒洋洋的勾了勾唇, 眼底的满意愈渐愈深。


    暗爽得让他有些上头。


    恰好这时,有服务员端来贺时宜和蒋谦南点好的食物,一盘一盘盛到桌上,飘香四溢, 让贺时宜瞬间有了饥饿感。


    说说笑笑的话题就结束在贺时宜招呼他们动筷的话里,贺时宜拿起了桌上的筷子,蒋谦南紧随其后,就连贺京遂也动了筷。


    陈盏本也想跟上,可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即将拿筷的动作。从包里拿出手机, 陈盏看见上面显示的来电联系人名字——“江遇”。


    她抿了抿唇, 面色平静的摁了挂断。


    将手机就放在桌上, 没过两秒,江遇就给她发了信息,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


    【江遇:盏盏,对不起。】


    【江遇:盏盏, 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江遇:盏盏,接电话……】


    【江遇:盏盏, 让你生气是我不对……】


    手机持续亮屏吸引了贺京遂的视线,他不经意的看过去,看见江遇的信息一条一条的弹出来。


    目光一顿, 他顿时明白刚刚在她家门口见到的她那副沮丧的样子。


    紧接着,江遇的电话又弹了出来。


    是真的招人烦。


    比陈盏动作快,他伸手一把将她的手机拿过,摁了接听,放在耳边。


    “盏盏——”几乎是在贴近耳边的刹那,电话那头传来江遇温和急切的声音。


    “是我。”贺京遂出声。


    他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起伏,却直接打碎江遇这通电话的所有期望。


    “贺京遂?”电话里的江遇有些惊愕,“陈盏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你猜啊。”


    暗示性太强的三个字,让对方下意识噤了声。


    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陈盏心跳怦怦,她抬手想过来抢走手机,却一把被贺京遂强势又霸道的握住了手,按在他的腿上,不让她前进,也不让她退缩。


    紧接着,陈盏听见他慢条斯理的出声,“你欺负我们盏盏了?”


    “你们盏盏?”电话里的江遇觉得他说得可笑,“盏盏什么时候成你们的了。”


    “怎么,”贺京遂扯了扯嘴唇,轻讽意味十足,“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了?”


    他并没有注意那一字之差的区别。


    可落在在场三人的耳朵里,却又有了别样意味。


    陈盏手还被他牵着摁着,又听见他这样的一句话,脸颊也不受控制的烧起来,心跳的声音在耳朵里放肆。


    她抬眼朝他看去,男人脸上没什么太起伏的情绪,那句话也像是随后一说,自然得像是他们这几年一直在一起过。


    或许能察觉出他的一丝微妙情绪,是在他轻扯起弧度的嘴唇上。


    陈盏有些恍惚,那种感觉,像又一次回到从前,他们热恋的那段日子。贺京遂总是这样,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鼻尖慢慢爬起酸涩,她颤了颤眼睫,视线落在那只牵住她的手上。


    她没有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你的?”


    “你现在有资格说这两个字吗?你跟她已经分手了,五年前就分手了!”


    “那又怎么样,”贺京遂又摆出那副能气死人的拽劲儿,死皮赖脸,“只是分手了,又不是不爱了。”


    “你……”江遇被他气得不轻。


    “别气啊,这才哪儿到哪儿,”贺京遂漫不经心的轻笑着,“等我重新追上人,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贺京遂轻嗤着挂断了电话,然后一脸淡定的,将手机还给了陈盏。


    分开了这么些年,陈盏发现他真是越来越能说了,挣脱开他还不想放开的手,她慌张失措的将手机放回包里。


    贺京遂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知道她什么性子,他只是轻勾了勾唇角。


    结果一转眼,就对上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的视线,虎视眈眈又别有深意。贺京遂也不是个心虚的主,他刚刚说的一字不掺假,他和陈盏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分手了,又不是不爱了。况且,他是真的很想把她追回来,想跟她重新在一起,然后一辈子不分开。


    贺京遂坦然的接受了他们的审视,那道无声的视线掠过蒋谦南的脸,他看见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舔、狗。”


    他朝她挑了挑眉,那样子好像在说,“怎么,你也想当?”


    那顿饭吃得四个人各有心思。


    结束后,贺京遂送陈盏回家,两人车上一路无话,一直到车子停在陈盏的家门口。


    自和江遇的那通电话结束后,陈盏的心情就一直很乱,贺京遂的那些话,就像一道横空劈下的雷,令她有些地动山摇。


    她甚至有些无法思考。


    车停稳,陈盏就立刻解了安全带,甚至连看都没看贺京遂一眼,慌里慌张的就想要去开车门。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可是车门被锁了。


    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陈盏。”


    明明依旧是那样平常的声音和语气,却听得陈盏心口一震。


    手指还搭在开车门的把手上,陈盏扭过头来看向他,男人靠着车座椅背,脸廓凌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来的视线认真。


    目光灼灼像一簇温火,烘烤着她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要在他的视线里融化。


    “刚刚已经给你报仇了,别不开心了。”


    陈盏知道他说的是江遇的事,他甚至没有问她,她到底在江遇哪里受了什么委屈。


    “嗯……”


    讷讷的一声,却惹得他一阵轻笑,男人抬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车内的秒表“滴答滴答”的响着。


    他忽然开口,对她说:“但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只是分手了,又不是不爱了是真的。


    重新追她也是真的。


    他认真的看着她,也认真的告诉她,“陈盏,我想追你。”


    心里乱得像缠了毛线球,陈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微垂视线,表情犹疑。


    却抵不过贺京遂一句,“陈盏,你难道就不想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我……”陈盏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样的答案,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贺京遂,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谈这个。”


    “那怎样才适合?”他问:“追到你就适合了吗?”


    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在五年前的那个暴雨天就被套上了死结,她无法忘记贺靳洲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也无法原谅自己让贺京遂错失那个机会,尽管他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追赶上其他人,但她知道,他那样做很辛苦的,她不想他那么辛苦,她也舍不得他那么辛苦。


    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或许就跟贺靳洲说的那样,她是贺京遂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可是她现在也无法原谅自己,明明他可以不用再看她。


    却还是只看她。


    心脏隐隐作痛,陈盏忽然出声问他,“贺京遂,我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喜欢上别人吗?”


    “没有。”贺京遂告诉她,“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哪怕五年前,你非要离开我,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心脏钝钝的疼,想是用尖利的刀子重新将那个陈年旧疤剖开,她无法接受贺京遂这样。


    只看着自己。


    情绪翻涌,声音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贺京遂,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么多比我好的人……”


    “因为我看不见他们。”贺京遂截住她的话,他轻笑着,那种无奈的语气,像是在告诉她,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陈盏,我看不见他们。”


    “我只看得见你。”——


    作者有话说:贺京遂追老婆真的是不择手段!!!


    这个盏很把持不住的!


    下一章就重新在一起了!!!


    第75章  “别再推开我了。”


    贺京遂果然说到做到, 对陈盏展开了强势的追求。送上班接下班,陪吃午饭买鲜花,追人那一套, 能用的该用的他全都用了。


    就连小桃也忍不住惊呼羡慕, 凑近陈盏耳朵边说:“盏盏姐, 贺京遂也太体贴了吧……”


    “他都给你送一个月的花了,每天还都是不一样的花,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要把你追回来。”


    陈盏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也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心动。她一边沦陷于他带来的那些甜蜜, 又时常想起那根横亘在他们之间还未拔出的刺,她无法坦然面对他的爱。


    那些天,她经常能梦见五年前的那个暴雨天,贺靳洲的话不断的反复重现在她的耳边,那似乎就像是一道不能揭开的伤疤, 只要轻轻一碰, 依旧能让她遍体鳞伤。


    那就像一个警告, 警告她不该那样贪婪,不该对他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她清醒过来,开始无视时刻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贺京遂,为了躲他, 她甚至还打算去隔壁市出差,走之前, 陈盏特地吩咐了小桃,不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给贺京遂。


    所以那天贺京遂来工作室找人时,只从小桃的嘴里撬出了“出差”两个字。


    “她去哪儿出差了?”


    小桃谨记陈盏的话, 故作不知道的摇摇头,“盏盏姐没跟我说。”


    “去几天?”


    “不知道。”


    “……”


    贺京遂脸色不好的皱了皱眉。


    “那个……”小桃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你没事吧……”


    “没事……”陈盏不在这儿,贺京遂也就没了在这儿待下去的理由,他抬步要走时落下最后一句话,“我明天再过来。”


    “等等。”小桃却叫住他。


    贺京遂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她,“有事?”


    他脸色是真不好,小桃对上他冷沉的视线时甚至被吓了一跳,她忽然有些后悔叫住他的这个举动。


    但在他那双视线的狠狠逼迫下,她也还是开口了,“这些天……你不用过来了。”


    “盏盏姐不会回来的。”


    小桃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垂下了视线不敢看他,于是也没注意到贺京遂唇角牵出的那抹嗤笑。


    不知道是在冷讽陈盏的故意躲避,还是在自嘲自己的主动热情。


    他离开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工作室门口。


    小桃松了口气,手掌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赶紧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陈盏发信息。


    【小桃:盏盏姐,贺京遂又来找你了……】


    【小桃:我让他这几天别来找你,他脸色好难看,眼神好凶QAQ】


    陈盏出差去隔壁市,一方面是为了躲贺京遂,另一方面是她想来参加最近举办的联展活动,这种大型活动,汇集了界内知名画家的艺术作品。她这次作为观赏者沉浸在这多种多样的艺术中,也算是一次很不错的体验。


    收到小桃消息时,她正好拍完一幅她认为很不错的作品。


    消息就那样弹出来。


    陈盏怔了一下,情绪稍乱了点分寸,她没有给小桃回复。


    之后的那几天,贺京遂依旧来,不过也真的跟小桃说的那样,陈盏没有回来。


    给她打电话没接,发短信也不回。


    整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但贺京遂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在躲他。


    晚上十点,start酒吧。


    贺京遂坐在软垫卡座里,手里捏着一只空酒杯,四方形状,在昏暗的光线里微闪着光。他目光冷沉空洞,就那样颓的盯着某一处。


    他在想陈盏,却又想不明白陈盏。


    将杯子搁到桌上,他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将里面剩下的酒水全倒进了杯子里。手指漫不经心的攀上那只酒杯,他送到嘴边,仰头喝尽。


    酒吧里到处都是躁动的音乐声,唯有他形单影只的这方圆几里,空气冷得快要冻死人。


    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自己,没有停顿,也像是忘了时间,甚至没在意周围那对他抛来的蠢蠢欲动又带着情.欲的目光。


    “不是吧,你这到底啥情况啊?”蒋谦南赶来的时候,桌上的酒已经被他喝了个大半。他看了眼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有些不忍直视的扭头看他。


    卡座里的男人懒懒的窝着,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影影绰绰的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冷淡得只剩下嘲意。


    他轻扯了扯唇角。


    蒋谦南见他这副没什么人气儿的样,索性也不管他,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拿起桌上的干净酒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喝。


    “她跑了。直到贺京遂又突然开口。


    正要把酒往嘴边送的手一顿,蒋谦南下意识扭头就问:“谁跑了?”


    问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贺京遂说的是陈盏。


    “……”


    那杯酒最后被蒋谦南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他将空酒杯放到桌上,然后扭身问贺京遂,“你没追上吗?”


    这无异于是在给贺京遂的伤口上撒盐。


    他冷冷的瞥来视线。


    蒋谦南却笑了,慢条斯理的调侃他,“贺京遂,没想到你还有这天呢?”


    “怎么?”


    “你羡慕?”


    蒋谦南哈哈大笑,“我可不羡慕。”


    “我老婆难追。”贺京遂坐直,给自己倒酒,声音没精打采,“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还没追到,老婆倒先喊上了,”蒋谦南肆无忌惮的调侃他,“贺京遂,你还要不要脸?”


    “过过嘴瘾不行?”


    蒋谦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


    “……”


    蒋谦南陪着贺京遂喝闷酒。


    喝到中途,贺京遂用腿碰了碰蒋谦南。


    蒋谦南扭过头来看向他。


    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影影绰绰的光影里,贺京遂的眉头轻皱一下。


    “帮我想个办法。”


    “什么?”


    “追人。”贺京遂扭头看向一脸懵的蒋谦南,几乎掰碎了脸面,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


    蒋谦南没想到他已经无力到这一步,这说出去谁信,曾经京北体育大学的天才射击手,世界冠军,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走下神坛,甘愿匍匐,做她的裙下之臣。


    “贺京遂,你没救了。”


    贺京遂仰头灌酒,在一片灯红酒绿的光影里,想起陈盏的那张脸。


    他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的承认。


    “是没救了。”


    ……


    陈盏一周后才从A市回来,回来时还给小桃带了礼物。


    小桃满眼欢喜的接过,声音轻快的跟她说谢谢,“盏盏姐,我太喜欢了!”


    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很受人喜欢。


    “喜欢就好。”


    陈盏走后的这些天,都是小桃在管理工作室,她这一回来,小桃就跟她汇报工作室里的日常工作。


    “这些天有买家过来询问订画,个人信息我都记录下来了,盏盏姐,你这几天要是有空,就可以跟他们沟通了。”小桃说:“线上销售的情况也还不错,也有买家过来询问价格。”


    “嗯,”陈盏点头,下意识问:“还有吗?”


    小桃摇头,“没有了,一切运转良好。”


    “那他呢……”


    这句话说出了口,陈盏才开始后悔,因为小桃已经注意到,“他?”


    “谁啊……”


    小桃好久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噢——盏盏姐,你说的是贺京遂吗?”


    陈盏眼神躲闪,也深知无法掩饰,只好承认,“嗯……”


    “他……应该没有经常来吧?”


    小桃说:“你刚走的那两天倒是时常来,后来我让他别来了,他还是来,但他好像昨天没来……”


    小桃努力回忆,“昨天好像真的没来,估计是相信了我说的,你不在这儿才不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小桃这样说,她心里也没有开心起来,反而空落落许多。


    她有些失神。


    “盏盏姐?”直到小桃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陈盏颤了颤眼睫,“嗯……”


    “贺京遂对你这般穷追不舍,你都不心动吗?”


    怎么会不心动。


    陈盏视线下垂,纤长的眼睫盖住眼底翻涌的浓烈情绪。


    微蜷的指尖就是她心思松动的最好证明。


    小桃说:“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太用心了,而且他还长那么帅……”


    从小桃的话里,陈盏大概知道贺京遂应该对她已经死心了,这样也好,他不用再继续想着自己,想着他们的过去,他也终于可以去拥抱自己崭新的生活。


    只是,她还是好难过。


    陈盏缩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他发来的那么多条的信息,忍不住红了眼眶。


    声音难过,“贺京遂,再见了。”


    之后的那些天,正如小桃说的那样,贺京遂没有再来陈盏的工作室,花也没再送,午饭也没来陪她吃。


    事情发生得太快,这样的变化好像就在一瞬之间,陈盏有些适应不过来。这种极度的落差感让她引起了身体不适,在某天夜里,消化系统紊乱引发了肚子疼,她形单影只的拖着难受的身体去看了医生,又拖着难受的身体回了家休息。


    那几天,她都一直窝在家里。


    小桃担心她的身体想来照顾她,却被陈盏拒绝,有气无力的声音很虚弱,她跟小桃说:“我没事儿,小桃,吃了医生开的药,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来照顾我。”


    “那就好,盏盏姐,你在家一定要好好休息。”小桃很担心,但又很坚定的跟她说:“你放心吧,工作室这边有我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你在家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知道啦。”陈盏笑着弯了弯唇,声音很温柔。


    两人聊了几句就没再多聊,陈盏挂了电话,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身子蜷缩成一团,缓缓闭眼,沉睡过去。


    吃了药,她睡得很沉。


    甚至又梦见了贺京遂,梦见了他们还在一起,相拥着热吻,肆无忌惮的喜欢着对方。


    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她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


    贺京遂已经很多天没有去陈盏的工作室了,也没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他每天都很难熬,但蒋谦南跟他说追人必须得熬。


    他一点也抓不到她的信息,打电话问贺时宜也是无果。


    “我最近来我爸妈这儿了,忙都忙死啦。”贺时宜身处异国,很无语他哥这火急火燎的一通电话,“你怎么不直接给她打电话?”


    “人还没追到?”


    这事儿是蒋谦南跟她说的,她知道贺京遂在追陈盏,没追到不成,人还跑了。


    当时贺时宜都快笑岔气了。


    贺京遂此刻的默认,也成了她笑话的好时机,“不是吧哥,你现在怎么都混成这样了?”


    她声音略带调侃,“你以前不都随便勾勾手指头的事儿吗,怎么现在不灵啦?”


    “……”


    被蒋谦南调侃完又被贺时宜调侃,贺京遂的面子碎了一地。


    没理睬她的话,贺京遂绷着声音,“行了,没你的事儿了,我挂了。”


    说完也不等贺时宜出声,贺京遂就径直挂断了电话。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手机随意的扔在了沙发上,他整个人也坐了下去。


    双臂张开,他懒懒的靠着,脑袋稍扬着看向天花板,下颌凌厉,喉结滚动。


    他感觉自己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望的等待。


    捞过手机,他就要给她打电话时。一条陌生的手机号码抢先着蹦出来。


    本地号码。


    贺京遂不认识。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挂。


    贺京遂下意识点了接听,放在耳朵旁,懒懒的朝里面“喂”了声。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贺京遂整个人顿住。


    给贺京遂打电话的是陶玲,贺京遂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声音很冷,“你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我托关系找的,”陶玲似乎并不想跟他聊这个,语气有些急迫,“阿遂,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爸生病了,癌症晚期,已经没几个月可活了……”她声音从平稳到颤抖,甚至带了几分央求,“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心里闪过一瞬的怔愣,随即恢复平静,冷声嗤笑,“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这是你们一家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冰冰凉凉的每一个字砸得电话里的陶玲心脏稀碎,她没忍住小声啜泣起来,“阿遂,我知道你还在怨你父亲,还在怨我,当初你妈妈病重,是我们没有考虑到你妈妈和你的感受,对不起……”


    叶清翡的死,在他心里永远是个结,只是被陶玲浅浅提起,他都受不了。


    攥着手机的手指不受控的收紧,贺京遂漆黑的眸色阴冷,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你们没资格提我妈。”


    “可是你爸爸……”


    “他配当一个孩子的父亲吗?!”贺京遂歇斯底里的朝电话那头吼道:“他已经不是我爸了,我妈走的那天,他就已经不是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陶玲一边哭一边说:“这些年,他一直很后悔,后悔没有多关心你一点点,甚至是当初,那个小姑娘对你那样死缠烂打,如果当初没赶她走……”


    “你说什么?”贺京遂语气凝重,“赶谁走?”


    陶玲以为贺京遂知道这件事。


    她好心的提醒,“五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啊,你爸害怕她会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在某天下午跟她聊了聊,你们后面分手,也是那个小姑娘提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绊脚石”三个字像一记闷锤横冲直撞的砸向他的心脏,记忆回溯,他想起那天陈盏在雨中哭红的眼睛,也想起她的话。


    “我不想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她才一定要跟自己分手的吗?


    那样的剧痛从心脏最深处传来,他抬手捂住胸口,冷沉的眸变得湿红。


    他大概明白了当初陈盏为什么那么决绝,兜兜转转,这个答案竟是因为他。她害怕成为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害怕挡了他的路,所以她才会说愧疚,所以她才会说宁愿不要他。


    复杂的心虚填满了心脏。


    那一瞬间,他轻扯嘴唇,觉得有些可笑。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五年。


    他们整整误会了彼此五年。


    真的好可笑。


    他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禹禹独行,整整愧疚五年。


    这五年里,她该过得有多么的不好。


    心脏撕裂般的疼痛,他已经听不见任何陶玲的声音,挂断了电话,他拿着手机起身跑了出去。


    想见她的心情达到了顶峰,他甚至连车都忘了开。


    跑到陈盏的工作室已是满头大汗,什么都没管,他抬步跟硬闯似的往里面走,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人。


    小桃拦不住他。


    “贺京遂你不用再找了!”小桃说:“盏盏姐不在这儿!”


    “那她在哪儿?”他压着满腹情绪,扭过头,红着阴冷的眼眶看着小桃。


    小桃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说话!”


    他声音力道加重得完全猝不及防,小桃肩膀重重一颤,声音微抖:“她……她最近生病了在家休息……我……”


    话还没说完,小桃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离开,大步流星,生怕多耽搁了一秒时间。


    缓了好一阵,小桃才回过神来,眼里已经没了贺京遂的身影,她从兜里拿出手机赶紧给陈盏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儿也没人接听。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小桃有些急,一遍又一遍的拨过去,得到的是这一致的答案。


    这些天陈盏在家养病,身体也好得快差不多。她闲下心思,扭头看了眼窗外晴好的天气,是一个适合出去走走的好天气。


    陈盏打算出去绕一圈就回来,也顺便下楼丢个垃圾,因为外出时间不长,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带上手机,反正带上手机也没用,因为也没人给她打电话。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陈盏下楼去小区对面的垃圾分类处扔垃圾,她并没有立刻回家,所以也就和赶来她家找她的贺京遂错过了。


    贺京遂行色匆匆的赶到了她家门口。


    敲门。


    没人应。


    他又敲。


    还是没人应。


    贺京遂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却传来跟小桃一样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一遍一遍的拨,这样冰冷的声音一遍一遍的传来。


    直到——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小桃跟他说的话。


    “她最近生病了在家休息……”


    生病。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盏!”他飞快的拍门。


    “陈盏!”


    怕她出事,贺京遂心急如焚,那一刻,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手指摁动门锁的密码,手指飞速的按着上面的数字键盘。


    他的生日。


    0820。


    “嘀——”


    门开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去,视线从她温馨的客厅里逡巡而过,他绕过玄关,去推除客厅之外的其他房间门。


    总共两个房间,一个是她的卧室,一个是她用来摆画的房间。


    卧室里没有人。


    贺京遂径直走向了旁边的那个房间,手指搭上门把手不带任何犹豫的一拧,他将门推开走进去。


    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画面愣在了原地。很宽敞的一间房,却摆满了他的自画像,它们都立在画架上,栩栩如生。


    最中间的那一幅很大,却被一张白色的布遮了起来。


    脚步轻慢的走过去,他抬手,在那阵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将那张白布掀开。


    绚烂的色彩呈现在他的眼睛里,那是他最熟悉的场面。


    大二的演唱会,他们在一片摇摇晃晃的荧光海里看向彼此,视线交缠的那一刻,心跳与之共鸣,头顶有五颜六色的彩带落下,她被他稳稳地搂在怀里。


    那是他心动的地方。


    这里已经不是她放画的房间里,而是她回国以来,掩藏爱意的地方。


    原来都还在。


    她对他的爱,全都被他找到了。


    贺京遂轻笑,松弛的眉眼里,是深深的心疼与蔓延滋长的爱意。


    “嘀——”


    他听见外面门口传来了声音。


    “啪。”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陈盏回来了。


    脚步再也不受控制的,他朝着外面走去。


    在自己家里看到贺京遂的那一刻,陈盏太过意外,她甚至都还没问出来“你怎么在我家”这句话。


    贺京遂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来,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扑进她鼻尖。


    陈盏心跳怦动,下意识想推开他。


    却被他抱得更紧。


    “贺京遂……”


    “对不起……”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陈盏听见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陈盏,对不起。”他心疼的抱住她,声音像是哽在喉头,说一个字心就如同刀绞,“你没有挡我的路,也从来都不是我的绊脚石。”


    “你为什么要听贺靳洲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贺京遂告诉她,“那个机会不是因为你放弃的,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道凝固在她心底的陈年旧伤暴露在他眼睛里。


    陈盏鼻尖酸涩,堆积在心里那些长达五年的难过在此刻全盘崩塌,她在贺京遂的怀里小声啜泣,那样难过委屈的哭声,悉数灌进贺京遂的心脏里,长满碧绿难除的苔藓。


    “别哭了,”贺京遂也通红着眼眶,他吻了吻她的发顶,用低沉喑哑的声音哄她,“别哭了……”


    陈盏抬手紧紧地抱住他。


    五年,她只在梦里这样抱过他。


    “贺京遂,”她声音呜咽得断断续续,“贺京遂……”


    贺京遂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从怀里推出来,他抬手捧住她的面庞,手指轻柔的为她擦干脸颊上的湿润。


    他眼角也通红,却惊喜一样的弯了弯唇,“我都看见了,那么多幅画,都是我一个人。”


    “陈盏,你跟我说实话,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陈盏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泪眼朦胧,他的脸也跟着模模糊糊,她哽咽着声音说道:“贺京遂,我爱你……”


    “就算你爸爸想要把你从我的世界里抹去,我也还是好爱你。”


    “那你以后,”他劈头盖脸的吻下来,气息滚烫,“别再推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哭了没TVT


    这章有一个很小的细节!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重逢篇开头的时候,盏盏放在家里的阿遂的画像,当时写那个画面的时候,为的就是今天,阿遂会自己发现盏盏偷偷藏起来的好多好多爱。


    第76章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嘴唇贴来熟悉的触感, 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男人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往怀里摁。


    近乎粗暴的长驱直入她的唇齿, 陈盏被迫仰头承受, 她脸颊还有泪, 却顾不得擦干,指尖在他衣角抓住褶皱, 整个人都开始发软,如同暴雨中摇摇欲坠的桅杆。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陈盏下意识往后缩,下一秒, 贺京遂抬手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像是要攫取她口腔里的所有柔软。


    那样热烈,又那样奔放。


    眼角滑下一滴眼泪,那样苦涩,像极了他们分开的这五年, 他的嘴唇潮湿, 那样缱绻又缠绵的贴着她的唇瓣,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吸干水分的海绵,沉溺得再也无法清醒。他的气息滚烫,肆无忌惮的来势汹汹,仿佛一股波涛汹涌的潮水, 想要将她彻底淹没。


    陈盏攥紧他胸前的衣服,湿润的眼睫轻颤, 她沉溺般浅浅回应,鼻尖相触,他们的气息声交缠在一起, 唇舌恋恋不舍的深深吮吸,在这宽敞又安静的房间里,他们唇齿忘乎所以的交缠。


    她被他亲得有些不清醒,湿湿的眼眸迷离涣散,柔软的沙发成了她后背最后能靠上的地方,陈盏仰着脑袋,呼吸有些不稳。


    “贺京遂……”


    离开她的唇,他视线下撇落在她艳丽水润却又微肿的唇上,指腹抹了抹她的嘴角。


    他像着了迷一样又亲了上去。


    贺京遂亲了很久才放开她,坐到她身旁,他将人揽进了怀里。


    十指交缠的握住,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有几分沙哑,“陈盏。”


    “嗯?”


    靠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声音没力似的。


    贺京遂扭头看向她,她像小猫那样慵懒,乖乖的靠着,也不动弹。他弯唇笑了下,偏头,脑袋也靠着她。


    胸膛微微起伏,他很轻的问她,“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想我吗?”


    “想。”


    怀里的那颗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竟然也听出她声音里的几分委屈,“天天都在想。”


    他轻笑,将怀里的人抱紧了点。


    殊不知也听见她问:“你呢?”


    “你想我吗?”


    “嗯,”贺京遂嘴唇贴上她额头,缱绻的亲了亲,他告诉她,“想。”


    “好想好想好想。”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好想。


    陈盏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怀里仰头,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未干涸,她认真的看着他,也认真的跟他说:“对不起……”


    “当年,我不应该那样说你。”


    她说他自私,说他只想着他自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都还记得,她用自己做筹码逼他分手,明明她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可贺京遂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角牵一抹轻松的弧度,告诉她,“不怪你,当年的事,真的不怪你。”


    他们谁都没做错。


    “只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贺京遂问她,“贺靳洲的那些话,为什么要憋在心里自己想?”


    “因为……他是你爸爸。”陈盏说:“贺京遂,无论你和他有多少矛盾,他都始终是你爸爸,你爸爸那天来找我告诉我你放弃出国的事情,我其实很难过,并不是难过你放弃出国,而是难过这么大的事情我却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


    “后来,你爸爸说你是因为我才放弃这个机会的,他那样直言不讳的说我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这让我无法面对我自己,也无法面对你。”


    “那个机会对当时的你来说是那样珍贵,你的梦想,甚至是你妈妈的遗愿,”她看着他说:“贺京遂,我和你在一起,不想你放弃任何东西来换,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是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就好。”


    她瞳孔清澈,水汪汪一样的干净,那样认真虔诚的神色,让贺京遂轻笑着勾了勾唇角,他说:“我知道。”


    “因为不管是我的梦想,我妈的遗愿,还是你,都一样重要。”贺京遂抬手为她理了理贴在脸上的散乱的发丝,“我不会拿任何一样东西下赌注。”


    “当初放弃那个机会,是我自己做好的决定,”贺京遂跟她细细说:“是因为我觉得,那个机会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份更坚定的决心,我信我自己。”


    “但没想到的是,被贺靳洲钻了空子,”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里有宠溺埋怨的语气,“让你白白误会我这么多年。”


    这事儿到今天才被他们俩说开。


    陈盏也意识到这件事的误会,脸上有几分窘迫的神色,“对不起……”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熟悉的感觉爬上心头,贺京遂捏了捏她的脸,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都过去五年了,怎么还是只会这三个字?”


    “那我……应该做什么?”


    “自己想。”


    他从容又淡定的看着她,视线很轻的落在她脸上,明明悄无声息,却又暗含深意。


    却又神色正常。


    被他那样直勾勾的看着,陈盏白皙的脸颊像簇了一团火一样烧起来,脑袋也不受控制的去想。


    抿了抿红唇,她弱声弱气的对他说:“那我……补偿你一下?”


    贺京遂的狐狸尾巴就这么轻松的露出来,“怎么补偿?”


    “给你买个礼物。”


    结实的手臂缠上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温热的气息相扑,陈盏听见他说:“陈盏,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就买个礼物敷衍我?”


    下巴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陈盏微仰着脑袋看他,“那你……”


    话还没说完,贺京遂就又凑了过来,吻了吻她的唇。


    陈盏微怔。


    他教她,“以后,每天都亲我一下。”


    说着,他又贴上来,和她唇齿交缠时,含糊的告诉她,“像我这样。”


    和贺京遂重新在一起,陈盏别提有多开心,两人甚至约定以后心里绝对不藏着对方任何事,出现问题第一时间沟通解决,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犯傻了,”贺京遂对她说:“关于我们的事,你能相信的只能是我的解释。”


    “嗯,”陈盏凑上前去蹭蹭他的鼻尖,亮晶晶的眼睛轻弯,“贺京遂,我们以后都不离开了好不好?”


    “好,”贺京遂说:“不离开。”


    两人重新在一起这件事,蒋谦南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打电话来恭喜贺京遂,“追这么久,终于追到了?”


    蒋谦南快要笑死,“你以前不是挺能耐?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女生凑上来?”


    贺京遂点燃一支烟夹在指尖,没抽,他懒洋洋的靠进沙发里,“我们家盏盏可跟她们不一样。”


    “哟,”蒋谦南在电话那头调侃,“还你们家盏盏,贺京遂,你现在要不要去照个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


    “什么样?”跟陈盏说清误会重新在一起,贺京遂兴致颇好,也愿意顺着他,唇角的弧度一直未消散。


    “看看你自己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啊!”蒋谦南说:“跟花孔雀似的,见人就开屏。”


    贺京遂轻笑,似乎很认可他的这种说法,十分不谦虚的应和,“那没办法,毕竟以后我跟你不一样。”


    他演都不演了,声音里的幸福像洪水泄闸一样朝电话里的蒋谦南扑去,“我是有老婆的人了。”


    “像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理解我的幸福的。”


    “……”


    单身狗蒋谦南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扭头就找贺时宜诉苦。


    刚好在国外该办的事儿也办完,听完蒋谦南说的消息,她特地订了最早的机票从国外飞了回来。


    然后直奔陈盏家。


    “盏盏,你真的跟我哥重新在一起了?”姐妹坐在沙发上,贺时宜握着陈盏的手,很认真的问她。


    陈盏弯唇点头,“嗯……”


    她跟贺时宜说:“五年前的那件事是一场误会,是我误会贺京遂了……”


    “呜呜呜……”贺时宜猛地扑上来抱住她,心疼得都快要哭出来,声音里有些颤抖,“太好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还喜欢他……”


    “盏盏,你们能重新在一起,我真的太高兴了……”


    陈盏抬手环住她的腰,“谢谢你时宜,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难看,你依然没放弃我继续做我的好朋友。”


    “傻瓜,”贺时宜松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我当然不会放弃你的啊。”


    “你是我贺时宜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而且,现在也不止是朋友了。”


    “以后改口,得叫你嫂子。”


    这两个字太过幸福,陈盏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她有点害羞,跟她说:“那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叫嫂子我有点不习惯……”


    “没事啊,”贺时宜俏皮的弯了弯眼睛,说:“我多叫叫,你就习惯了。”


    “况且,你以后要是和我哥结婚,那我也还是得叫你嫂子的。”


    “你现在……就当提前适应了!”


    “……”


    贺时宜回国,特地喊了他们出去聚一聚,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庆祝一下贺京遂和陈盏重新在一起。


    star-酒吧VIP包厢。


    光线被调得昏暗,贺时宜拿着话筒跟着音乐鬼哭狼嚎,贺京遂和蒋谦南两兄弟慢条斯理的喝着酒,陈盏就坐在贺京遂身旁,两人十指交缠,一直没有松开。


    蒋谦南太无语贺京遂这黏人的劲儿,在贺时宜鬼哭狼嚎的声音里,他扯着嗓子问他,“兄弟,你另外一只手呢?残废了啊。”


    朦胧的光线从他们身上慢条斯理的划过,贺京遂抬起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跟撒狗粮似的,“抓着我老婆呢。”


    “……”


    蒋谦南第一次见他这黏糊劲儿,笑出了声,“怎么,还怕你老婆跑了不成?”


    “是啊,怕她跑了。”


    贺京遂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眼身旁的陈盏,慢条斯理的清点她的罪证,“毕竟有前车之鉴,我不得防着点儿。”


    “……”


    这闹得陈盏也开始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了。


    她抬手推了推他,“我哪有……”


    放下手里的酒杯,贺京遂抬手搂住陈盏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朦胧昏暗的光影里,他亲昵的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鼻子。


    声音里夹着宠溺,“真没有吗?”


    这声质问,倒像是一句肯定。


    陈盏脸颊发烧,脑袋往后缩跟他拉开距离,“你别这样…还有人……”


    她是真受不了贺京遂现在随时随地都跟她调情。


    不只是她。


    贺时宜也受不了。


    唱歌唱到一半,她走过来把陈盏拉走,“哥,大家现在已经知道你有老婆了,但你能不能收着点。”


    “盏盏都脸红了……”贺时宜用手心贴了贴陈盏的脸颊,感受到她皮肤的温热。


    “哪儿红了?”贺京遂却借着光线昏暗看不清陈盏的脸,梅开二度的朝陈盏抬了抬下巴,“过来我看一眼。”


    “……”


    陈盏心跳怦然,无视贺京遂的黏糊劲儿,她没过去,倒是选择跟贺时宜一起去旁边唱歌。


    这昏暗的空间里,还是能影影绰绰瞧清她慌张失措的身影。


    灯红酒绿的光在他身上划过,贺京遂微眯着眼看着他,嘴角衔着懒懒的笑,他扯扯嘴唇,那种肆无忌惮的宠溺就算是闭着嘴巴也从他眼睛里暴露出来。


    一旁的蒋谦南给他倒酒,两兄弟碰杯一饮而尽。


    喝之前,蒋谦南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他跟他说:“贺京遂,你现在彻底没救了。”


    这话他承认,自从疯狂对她心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彻底没救了。


    喝到最后,包厢里一片狼藉,贺京遂有些微醺但不至于醉,他像是没皮没骨那般懒散的靠着沙发,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抬手解开了两颗。


    薄薄的光里,男人胸膛微微起伏。


    陈盏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碰到了蒋谦南,以为他也是去卫生间的,陈盏跟他点点头视作打招呼,随机就要绕开他往前走。


    不料却被他叫住。


    “陈盏。”


    脚步一顿,陈盏扭过头来看向他,视线落在他微醺的那张脸上,“怎么了?”


    蒋谦南对她笑了一下,“我们聊聊天吧。”


    陈盏点头答应,两人没有回包厢。


    他们这层是酒吧里的包厢层,私密性极好。穿过走廊有一处可供人俯瞰的看台,两人去了那儿。


    “介意我抽根烟吗?”蒋谦南靠着栏杆,扭头问她。


    陈盏摇头,“你随意就好。”


    “行,”手往裤兜里伸,他摸出一只烟盒,从里面拿了一支烟咬进嘴里,又伸手去摸打火机,偏头手挡,就要点火时,他却停下。


    那根烟他没抽,他将烟从嘴里拿掉和打火机一起重新塞进裤兜里,“算了,还是不抽了。”


    他忙活一阵,陈盏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没有出声去打搅他。


    直到——


    “你去国外的那几年怎么样?”蒋谦南突然朝她问来,“还适应吗?”


    陈盏摇头,“不适应。”


    哪哪儿都不适应。


    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她一个人待在那样的陌生城市,像一只漂泊无依的浮萍,风将她推向哪儿,她就去哪儿。


    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她的思念,听懂她日日夜夜都想念着一个人的心。


    “那你也挺厉害的,五年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


    陈盏跟他弯了弯唇,“谢谢。”


    话题打开,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陈盏也问他,“你们呢,这五年怎么样?”


    蒋谦南笑着跟她摊摊手,“你不看到了吗,就现在这样。”


    “那他呢?”陈盏语气小心翼翼,她还记得他们上次聊天的不愉快,试探着问:“他这五年……怎么样?”


    这话说完,蒋谦南陷入了沉默。他双目微微有些涣散,空洞的盯着某一个地方,像是在追溯从前。


    他对她说真心话,“陈盏,你知道吗,你走后,阿遂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差点废了。”


    蒋谦南的这五个字,让陈盏心口一悸。


    像有千万根针扎向她的心脏,那种痛苦与折磨的感觉,又在此刻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说:谈恋爱之后,贺京遂秒变亲亲小狗![坏笑]


    第77章  “罚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比今天更……


    时间回溯到五年前。


    贺京遂偷偷去机场送陈盏这事儿没人知道, 机场里到处都是人,他没进去,就靠在机场外的某个墙角。


    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赶路的人, 那双没有光的眼睛淡漠的扫过他们。


    他知道, 陈盏已经到了机场里, 和江遇一起。


    兜里的手机“嗡嗡”的响个不停,是贺时宜给他发来的信息。


    【贺时宜:哥, 你怎么还不来,盏盏马上就要走了。】


    【贺时宜:你真的不来见她一面吗?】


    【贺时宜:盏盏真的要走了,哥——】


    【贺时宜:我知道你还喜欢她,哥, 你赶紧来吧,马上就登机了。】


    贺京遂视线一一扫过贺时宜狂轰乱炸的信息,轻扯了扯唇角,他没有回贺时宜的消息,而是关了手机, 塞回了兜里。


    很快, 飞机起飞, 轰鸣声响起,在湛蓝的天空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烟。


    他通红着眼眶仰头盯着那架飞机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飞机尾气消散,他才有所觉察, 那个人是真的离开他了。


    垂眼的那一瞬间,他狼狈的掉下一滴眼泪, 滚烫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样撕心裂肺,又那样刻骨铭心。


    他想起他们的争吵, 想起那个暴雨天里女孩儿通红的眼睛。


    心脏像是粉身碎骨一样的炸开,他深呼一口气,抬手捂住通红的眼睛,独自忍受着这场折磨。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同一时间的飞机场,也有人跟他遭受着同样的慢性凌迟。


    那些天,贺京遂活得太没有人样。他那样颓废的把自己泡在酒里,暧昧的光影在他眼里旖旎的闪烁着,舞池里鲜活的身影在律动,舞台上的DJ肆无忌惮的摇晃着身子跟随音乐律动,那本该是躁动的世界,可装进他冷沉的那双眼睛里,却冰冷又孤寂。


    一杯一杯的烈酒被他往嘴边送,他像是失了魂魄,没有光的视线空洞的盯着前方的某一处,只剩下喝酒这样的单一动作。


    “The blush appears upon her skin like an autumn sky.”


    [秋日的红晕在她脸上浮现。]


    “When I tell her that our love is like a wish I once had.”


    [当我告诉她,我们的爱就像我年少的奢望。]


    “A lonely world that makes me turn away from it all.”


    [一个孤独的世界,让我远离这一切。]


    “She reaches out and takes my hand and makes it all gold.”


    [她伸出手紧握着我,把一切都变成金子。]


    “My love has fallen like a winter snow.”


    [我的爱如一场冬雪般飘落。]


    “It covers all and brings me home.”


    [它遮盖了一切,带我回家。]


    节奏躁动的音乐被换下,沙哑悲凉的歌声响起时,捏着酒杯的手狠狠一顿。


    “Somewhere in your eyes.”


    [你眼中的某处]


    “A better world.”


    [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A better life.”


    [一个更幸福的生活]


    “Somewhere in your eyes”


    [你眼中的某处]


    “Oh I was wrong but turned out right.”


    [哦,错误的因但正确的果]


    他忽然想起他们抵死缠绵的那段温柔时光,那张温和的笑脸、轻快甜美的喊他“阿遂”的声音一股脑的冲进他脑海里,栩栩如生的盘旋。


    她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歌,是因为这首歌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听的第一首歌。


    “贺京遂,你还记得这首歌吗?”他想起女孩儿曾乖巧的窝在他怀里,仰着潮红的小脸跟他说:“这是我们一起听的第一首歌。”


    那样的声音,从他的记忆深处冲破千万层束缚再次响在他耳边。


    他僵硬的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那样自讽的语气,眼眶被烧得通红。


    他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错误的因正确的果。


    那他们呢,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错没错。


    贺京遂喝了太多的酒,多到不省人事,脸颊和脖子都泛起了红,空酒瓶七零八碎的摆了一桌,什么种类的都有。


    蒋谦南赶过来逮人,看到那一桌心里凉了半截,又一转眼,他看见靠着沙发半死不活的人,顿时一肚子气直冒烟。


    他皱着眉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上提,“贺京遂,你踏马别疯了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不就踏马分个手吗!你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干什么!!!人家现在已经走了!已经抛弃你了!”蒋谦南朝他吼,“你给我清醒一点!!!”


    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他像是被酒精麻痹。


    借着那样朦胧昏暗的光,蒋谦南看见他眼角滑下的眼泪。


    攥着他衣领的手一顿,他松开,贺京遂跟没筋没骨似的重新掉进沙发里。


    蒋谦南知道他现在很难过。


    想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蒋谦南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坐到他旁边。


    那阵悲凉的歌声还在唱,蒋谦南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他知道他喝醉了,所以才这么情绪上头。


    “阿遂……”


    “蒋谦南,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那种自嘲自讽的语气让人心脏一揪,蒋谦南试图安慰他,“阿遂,你别想她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那为什么都分手一年了……”贺京遂轻笑着说:“我还是没过去……”


    喜欢她,好像已经成为了他长久的习惯。


    他努力戒了一年,也还是失败了。


    “我这儿啊……”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跟蒋谦南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声音哽在喉咙,“再也不会好了……”


    他喝了很多酒,也醉得不省人事,蒋谦南将他从酒吧里拖出来,还没走得太远,人就蹲墙角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脸跟发了高烧那样的红,四肢也无力,他这个样子回学校是不可能的,蒋谦南费了老大劲儿将人弄去附近的酒店,给他开了一间房,也照顾了他一晚上。


    陈盏的决绝和离开无疑是压死贺京遂的最后一颗稻草,从那之后,贺京遂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他把自己关进了训练室,然后没日没夜的训练,就像是感觉不到疲惫,也像是他故意惩罚自己,那种强度,逐渐超载了他身体的负荷。


    “要不是我跟教练当时发现得及时,阿遂恐怕……”


    大概是想到那段时间的煎熬,蒋谦南有些不忍心再提起。


    可陈盏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心里就已经疼得快受不了。


    她眼里泛起朦胧的温度,眼泪在眼眶周边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当年的分手会让他承受这么多痛苦。


    “陈盏,他对你是认真的。”蒋谦南跟她说:“他真的很喜欢你。”


    “当年那件事,你们对彼此都有些误会,但现在误会解开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别再伤害他了……”


    和蒋谦南的聊天结束,陈盏回到了包厢,她乖乖的坐在贺京遂的身旁也没再去找贺时宜唱歌。


    肩膀上传来重量,贺京遂扭头看向她。下一秒,陈盏的手忽然伸了过来,重新与他的手牵在一起。


    十指交缠的那样亲密。


    贺京遂喜欢她这么依赖自己,唇角轻弯,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尖。


    被酒水浸过的嗓子低低哑哑,有种缠绵的温柔,“怎么了?”


    “困了啊?”


    陈盏心里还装着蒋谦南跟她说的那些话,有点难过。


    眼睫轻颤,她闷闷的摇头。


    贺京遂注意到她兴致不高,估计有些倦了。


    时间确实也有些太晚。


    于是贺京遂喊停了贺时宜,结束了这场聚会。


    蒋谦南喝过酒不能开车,贺时宜便主动当他司机送他回去。走之前,贺时宜看向贺京遂,“哥,那你跟盏盏怎么办?需要我帮你们喊个代驾吗?”


    “不用。”贺京遂挥手赶他们走。


    贺时宜扶着蒋谦南,跟还在沙发上稳坐的贺京遂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你跟盏盏回家注意安全。”


    两个叽叽喳喳的人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他和陈盏两个人。


    K歌的音乐也被暂停,只剩下满屋子还亮着的似霓虹一样昏暗的光。


    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们陷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很安静。


    她没说话,他就把她搂进怀里安静的陪着她。


    宽厚温热的掌心很轻的拍着她纤薄的脊背。


    怀里的女孩儿忽然仰起头来看他,“贺京遂……”


    “嗯?”贺京遂落下视线与她对视,“怎么了?”


    “我们分手的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贺京遂虽然意外她提起的话题,但也还是耐心回答:“没有,你别想太多。”


    他话音刚落,陈盏眼眶里的眼泪就再也兜不住似的掉落。


    点点温烫掉落在他的手心。


    贺京遂松开她的手,心疼的去捧她的脸,“怎么哭了?”


    眼泪还在一直掉,贺京遂擦不干净。


    陈盏微哽着嗓音,“贺京遂,你骗我。”


    “你明明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样委屈的声音像是一只大掌用力的攥紧了贺京遂的心脏。


    比起回忆那些年的煎熬,他似乎更在意陈盏此刻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


    他来不及去细想以前,只想哄好眼前这个伤心的人,用手指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盏盏……”


    “我真的没事的。”贺京遂安慰她,“都过去了。”


    陈盏难过的凑上前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张小脸蹭进他颈窝,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贺京遂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她哭贺京遂就算分手了也还那么爱她。


    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爱,任时间岁月如何蹉跎,它依然那样经久不息。


    像春风吹又生,也像可以燎原的点点星火。


    贺京遂搂着怀里姑娘的腰,掌心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柔的哄她,“陈盏,五年前的那些事儿都已经结束了,你也别再想,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就够了。”


    “真的就够了,盏盏……”


    搂着她腰的手臂收紧,贺京遂微微偏头,疼惜的轻吻她的发丝,她的耳廓。


    可是陈盏觉得不够,他们白白浪费了五年。


    她松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纤长手指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眼角还挂着泪,她用那样难过的一双眼睛看着他。


    “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他姑娘爱他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贺京遂突然笑了,手掌勾住她的脖子朝自己靠近。


    在咫尺的距离。


    他轻微往前,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尖。


    “那我罚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比今天更爱我。”


    那温热带着酒意的气息轻扑在她脸上,借着朦胧的光,她看清眼前那双盛满爱意的漆黑眼睛。


    弯唇。


    她主动凑上前,在她吻住他的唇时。


    她说:“好。”


    第78章  “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款?”……


    那天晚上, 陈盏跟着贺京遂回到了他的家,两人刚进门口,就肆无忌惮的吻在了一起。


    爱意来得那么汹涌, 他们无法控制对彼此的感情, 似乎只有亲吻, 才能安抚那五年里彼此共同经历过的难过与创伤。


    他的吻横冲直撞的朝她扑来,盛满爱意缱绻, 也盛满旖旎情.欲。


    一发不可收拾。


    陈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任由他将自己带去客厅的沙发,然后被他扑倒。


    由浅入深, 她快要被他亲得喘不过来气。


    柔和的灯光揉碎一般摇晃在她的眼睛里,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贺京遂此刻滚烫的气息。


    她沉沦一样的往下陷,直到又被贺京遂温热的大掌托起。像一艘静止在海面上的孤帆,需要浪花的汹涌才能遨游大海。


    那样宽厚的手掌贴在她心口, 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紧紧攥住她柔软的心脏, 感受它的跳动。


    “贺京遂……”她意乱情迷的喊着他的名字, 一声比一声软。


    贺京遂亲着她,从额头到下巴,从耳后到脖颈。似乎每一寸皮肤,他都没有放过。


    用那样滚烫的温度贴着她。


    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缠绵又旖旎,灼热又滚烫。


    “贺京遂……”她被他亲得含糊不清, “回房间……”


    “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这一晚太过放纵,他们都尽情沉浸和享受彼此的满满爱意里。


    几乎没怎么睡。


    地板上的衣物纸巾还有用掉的生计用品和塑料袋都乱作一团。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旖旎的味道。


    陈盏疲倦的靠在贺京遂的怀里睡觉,她身上痕迹斑斑, 全是昨晚肆意放纵的最好证明。贺京遂身上也不例外,抓痕咬痕被灯光映得有些刺眼。


    全身上下都汗津津,也依旧不能将他们分开。


    早晨九点,鸟雀在树梢枝头鸣叫,陈盏在贺京遂的怀里逐渐转醒。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她感受到搭在她腰间搂紧自己的那只胳膊。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酸疼袭满全身。


    她皱眉,小幅度轻动,忍不住“嘶”了声。


    身旁的贺京遂听见动静,也逐渐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他的姑娘。那种满满的幸福感重新将他包围,贺京遂不受控制的弯了弯唇角,凑过去和她相互依偎的蹭了蹭脑袋。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额角。


    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那样惺忪慵懒的声音里有几分沙哑,“早——”


    声音就响在她头顶,陈盏仰头抬眼看他的脸。


    “阿遂……”


    “嗯。”贺京遂回应,“我在。”


    陈盏弯了弯唇角,她埋进他怀里,昨晚的极致欢愉还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回放。


    他俯在她耳边,用那样沉的声音一遍一遍的教她,“盏盏,叫老公……”


    气息那样重,又那样饥渴的,“叫我老公……”


    她用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乖乖的学。


    还给她的,却是一次比一次刻骨铭心的力道和记忆。


    那样深刻。


    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拆碎。


    贺京遂也知自己昨晚有些过了火,他将人从自己怀里推了出来。


    视线落在她白皙素净的脸上,还有些红的眼角,微微发干的嘴唇,像被他吸干了水分。


    “没事吧?”手指轻捻了捻,他突然有些心疼起来,后悔昨晚没有收住。


    “没事……”陈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并不想跟他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但贺京遂却抓着她没放,“真的?”


    “嗯。”陈盏感觉自己脸有些烧。


    “那让我看看。”说着,贺京遂将手伸进了被窝里。


    陈盏被吓了一跳,也伸进了被窝里抓住他的手,“不用……”


    她跟他急匆匆解释,“我真的没事。”


    “真的。”


    看着陈盏那双漂亮的眼睛,贺京遂心脏软塌塌一片。


    他将人重新搂进怀里,像个无赖一样亲了亲她额头,又亲了亲她鼻尖。


    陈盏就在他怀里笑,手掌推了推他的胸膛。


    脸颊被他亲得很痒。


    “贺京遂,你能不能不要再亲我了……”陈盏笑着推他,“好痒——”


    贺京遂没听她的话,轻轻的亲她,一下又一下。


    就要往她的唇瓣凑近,陈盏反应极快的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脑袋往后缩,与他隔出一段距离。


    陈盏红着一张脸娇嗔的责怪他,“你太没节制了……我不要你再亲我了……”


    贺京遂却抬手攥着她的手腕从自己的嘴上挪开,另一只手搂住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摁。


    他轻笑,声音懒懒,“都五年没亲过你了,让我多亲亲怎么了?”


    “……”


    两人打情骂俏了好一会儿,又安分的贴在一起。


    贺京遂抱着怀里的人,问她,“今天要去工作室吗?”


    “嗯。”


    “那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陈盏仰头对他甜蜜的笑,“好。”


    贺京遂也弯唇,手指在她鼻尖刮了刮。


    收拾了好久才把自己收拾干净,衣服有点皱巴巴,也不好挡脖子上一深一浅的印记。


    这样上班肯定是不可能的。


    陈盏看着镜子里,那些落在她眼里的驳痕,最终打算去工作室之前先回一趟家。


    贺京遂说送她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捡他们昨晚用过的东西。


    纸巾、生计盒、还有用掉的生计用品。


    那样污秽的东西被他一个一个捡起来装进垃圾桶。


    陈盏脸颊蓦地一红。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眼神乱飘,最后干瘪的跟贺京遂指了指外面,“我……收拾好了,去楼下等你。”


    “好。”


    陈盏马不停蹄的转身就走了。


    她消失得够快,贺京遂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两人很快就一起出门,路过院子里,陈盏下意识扭头看向贺京遂家的花圃,花圃里的花开的正好,枝繁叶茂,跟春天一样。


    她知道这五年他有好好栽培他们。


    陈盏牵过贺京遂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贺京遂扭头看来,一眼就瞧见陈盏笑意盈盈的那张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澄澈透明。


    “怎么了?”他笑。


    陈盏抬手指了指花圃,问他,“阿遂,这些年你都有好好种花吗?”


    “嗯。”他承认。


    陈盏却趁机打趣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都懒得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觉得麻烦?”


    “是挺麻烦,”贺京遂轻轻一使力就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但我怕以后某个人回来,要是看见这些花被我虐待,那她不得跟我哭鼻子。”


    这话说的。


    陈盏顿时就急了,抬手拍他,“谁哭鼻子了。”


    贺京遂却一点不遮掩,“除了你还能有谁。”


    “……”


    贺京遂双手都揽着她的腰,跟她说:“盏盏,那是你给我的一场春天。”


    “我不会再让它从我的生命里离开。”


    贺京遂送陈盏回了家,让人好好的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梳洗装扮,陈盏给脖子上了好厚一层遮瑕才遮住那些印记,她一边遮一边在心里控诉贺京遂太没分寸了,力道重印记深。


    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久,久到贺京遂都前来催促。


    “盏盏,好了吗?”


    “…好了马上。”陈盏一边说话一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她认真盯着镜子里的那截脖子看,直到印记变浅,她才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抽屉里,然后出去。


    这样磨磨蹭蹭,时间一晃就过,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分开。


    贺京遂开车送她去了工作室,离开的时候跟陈盏说晚上下班来接她,让她在这儿乖乖的等自己。


    陈盏点头答应。


    松开安全带,陈盏正要扭头跟他说再见,却猝不及防的被他拉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缩近。


    在这样心惊胆跳的一瞬间里,陈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男人的眉眼在眼睛里十分清晰,深邃黝黑,深刻的轮廓那样清晰。


    她昨晚也亲过他的眉眼。


    陈盏下意识抿了抿唇,小声跟他提醒,“阿遂,我到了……”


    “我知道。”


    “那你放开我,”陈盏说:“我要下车。”


    贺京遂没松手,微动了动眉梢,“是谁昨天晚上答应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更爱我一点?”


    是她没错。


    但这似乎跟现在没什么关系。


    “我今天确实比昨天更爱你一点啊。”陈盏说。


    “不信。”他故意逗她。


    “……”


    陈盏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消失。


    她凑上去,在贺京遂的唇上亲了一下。


    弯弯的眼睛像天上的月牙。


    “那现在呢?”


    贺京遂回礼般的也亲了她一口,满足,“信了。”


    陈盏下车,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贺京遂才离开,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射击馆,而是去了贺靳洲所在的医院。


    去护士台前问了信息,贺京遂直奔贺靳洲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有一个护工守着,贺靳洲虚弱的躺在床上,面黄肌瘦,如同枯槁。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放在床头的仪器“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贺京遂捏着门把手往下压,推开门走了进去。


    护工听见声响扭头看来。


    她没见过贺京遂。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贺京遂抬手很随意的指了指床上的人,“他儿子。”


    护工只见过小的,没见过这么大的,有些惊讶,“贺先生还有……”


    “他前妻的。”贺京遂说:“算他半个儿子。”


    护工恍然的点点头,没再出声。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病床上的人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他虚弱的睁开眼,用那样浑浊不堪的眼睛空洞又涣散的看着床尾的贺京遂。


    护工就喊他,“贺先生你醒了?你儿子来看你了?”


    “咳咳咳……”


    护工为他顺了顺胸口。


    听他沉重的喊出那两个字,“阿遂……”


    还认得他,看来还没他想的那么严重。贺京遂扯了扯唇角轻笑了声,将那个护工遣了出去。


    她出去后,也顺便带上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很快陷入了安静。


    贺京遂双手插兜走了过去,他就那样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贺靳洲。


    眼神里的淡漠就如同像看着一只蝼蚁。


    贺靳洲缓缓扭头看向他,对上他那道冰冷的视线。


    “阿遂……”


    贺京遂扯了扯嘴唇,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他,似乎在欣赏他此刻最狼狈的模样,“你还记得我。”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他的声音完全没有了昔日的中气十足,粗哑难听,呕哑嘲哳。


    贺京遂冷哼一声,冷嘲热讽,“我倒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父亲。”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怨我当年没好好照顾你妈,辜负你妈妈,这么些年,我看着你一点一点的与我疏远,甚至是现在,你都宁愿没有我这样一个父亲,”他闭眼,沉重的叹了口气,“阿遂,我已经得到惩罚了。”


    “那陈盏呢?”他声音凉凉的问他,“五年前你擅自主张的把她逼走,心里有没有感到一丝愧疚。”


    “那个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吧,贺靳洲,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阿遂……”


    “别叫我阿遂,”贺京遂残忍地与他划清界限,“我担不起你的这声阿遂。”


    “贺靳洲,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不管是我妈,还是我,都比不上你想要的利益与权力。很多次我都在想,为什么你能残忍成这样,先是我妈,又是陈盏,你用你的手段让他们离开我,就因为我姓贺吗?”


    贺京遂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后悔被你冠上这个姓氏,也后悔做你的儿子。”


    “不过你现在应该也不需要我继续做你的儿子了,你还有个儿子。”贺京遂可笑,“那也挺好。”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离开。


    甚至没再看他一眼。


    可是刚走到门口,他就碰上了陶玲,还有贺靳洲年幼的小儿子。


    “阿遂……”


    他只是冷冷一瞥,便绕过她们离开。


    ……


    这是陈盏从回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下午才来工作室,小桃都有些惊讶。


    “盏盏姐……”


    “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现在才来?”


    陈盏眼神飘忽了两下,找了个理由盖了过去,“哦,上午临时有点事。”


    这实在太不符合陈盏平日里的做事风格,如果她有事来不了,她肯定会在微信上发信息告诉她。


    小桃有些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当然……”


    这两个字说得太没有底气,陈盏害怕她会看出些什么,出声打断她的思路,“先别说了,今天工作还有很多,我先去忙了……”


    “你也先去忙吧。”


    说完,陈盏就跟兔子似的灰溜溜的走开。


    小桃看着她慌乱无措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猫腻。


    这个猫腻的疑惑,很快就在傍晚时贺京遂来工作室找人的时候解开。


    那个时候,小桃才知道,陈盏跟贺京遂旧情复燃了。


    “盏盏姐,你居然还瞒着我!”小桃一边为她高兴,一边埋怨陈盏没将这事儿第一时间跟她说。


    不过她还是鼓着掌为她高兴,“盏盏姐,我真为你高兴。”


    陈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谁让你总喜欢到处八卦的。”


    她笑着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小桃。”


    小桃笑嘻嘻,“这有什么的,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


    两人说完话,陈盏就和贺京遂离开了那儿,现在的时节已进入秋天,路边有掉落枯黄的树叶,吹来的风也变得凉凉的,褪去了暑气的燥热只剩下阴凉。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人手牵着手陷在这份宁静的黄昏暮色里。


    “阿嚏!”


    贺京遂扭头,看见陈盏正用手指摸着鼻尖。


    “感冒了?”


    陈盏摇头,“没,就简单打个喷嚏而已。”


    贺京遂停下脚步,扳过人的肩膀,两人面对面而站。他手掌握着她纤薄的肩头,“现在入秋了,温度没夏天高,明天记得要多穿点衣服。”


    “我知道。”


    “我之前听小桃说你生病,在家躺了好几天?”贺京遂问她,“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没有,”陈盏不想让他担心,“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况且我现在已经好了。”


    “你啊,”贺京遂拿她没办法,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净让我操心。”


    陈盏冲他一脸笑嘻嘻,主动去牵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掌心温厚,根根手指骨节分明般修长。


    牵上很有安全感。


    她跟他说:“阿遂,我们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行。”贺京遂握住她的手,勾了勾唇角,“先喂饱你。”


    “然后再跟我去个地方。”


    贺京遂带着她往前走,斜斜的影子落在身后。


    陈盏好奇的扭头问他,“去哪儿?”


    “超市。”


    “帮我挑东西。”


    吃饭去了附近的小吃街,陈盏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说现在正好有机会,带贺京遂去试试。


    吃饱喝足,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散着步。此时夜幕临近,街道上亮起漂亮璀璨的灯,五颜六色的霓虹堆在一起,迸射出华灯初上的光影。


    陈盏跟着贺京遂去了超市。


    晚上逛超市的人也挺多。


    怕等会儿要买的东西很多,陈盏在超市入口拉了辆小推车。她推着小车,跟在贺京遂的身边,问他,“阿遂,你要买什么东西啊?”


    贺京遂看了她一眼,只简单答:“生活用品。”


    陈盏明白的点点头,甚至还主动寻找起来生活用品的区域,超市很大,不过陈盏还是一眼就看见。


    跟贺京遂指,“在那边。”


    贺京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两人就朝着那边走。


    一排排货架上摆满了生活用品,他们路过了毛巾牙刷香皂洗衣液,贺京遂也只是看看但不拿。


    不知道他到底要买什么。


    直到他绕过两三个货架,停在那摆满一个货架各种各样的生计用品面前。


    他眼里终于才冒出想要购买的欲望。


    “……”


    超薄、情趣、夜光、螺纹……


    那每一个字,都看得陈盏脸颊通红。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一样,一秒就挪开了视线。


    偏偏她身旁的人却没有像她这样害羞的心思,语言表情都大大方方,脸上的那种镇定,仿佛就真的只是来买个东西。


    “今天早上打扫卫生才发现家里的已经用完了,”他甚至还询问她的意见,“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款?”


    陈盏哪一款都不想喜欢。


    脸颊红得快发烫。


    “你说让我陪你逛超市,就是来买这个?”


    贺京遂坦诚点头,“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货架上的其中某一个,视线扫过包装盒上的文字,云淡风轻的说:“想让你好受点。”


    “……”


    他是怎么这么自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站在旁边,手依旧握着小推车的把手,一动没动。贺京遂就催促她,“快过来啊。”


    “……”


    陈盏勉为其难的朝他那边看了眼,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盒生计用品上时,耳红面赤,她快速的收回了视线,声音里带着拒绝,“我不要买这个……”


    以为她说的是手里的这个,贺京遂将它放回货架。


    他没再拿,而是问陈盏,“那你喜欢那一个?这里还有别的。”


    “……”


    “我都不喜欢!”


    刚刚只顾着挑东西了,贺京遂压根没注意到陈盏的情绪变化,现在他才有所察觉,看着她拿背影对着他,贺京遂这才明白过来。


    他们家盏盏害羞了。


    唇角松松的扬起弧度,他走过去到她身边,手臂揽着她的肩,声音落在她耳边,像是与她低语。


    “害羞了?”


    “……”脸红。


    “又不是没用过。”


    “……”脸更红。


    这会儿她真的没办法和他好好说话。


    贺京遂想来也是这样的结果。


    “行,不让你挑。”贺京遂很轻的笑了声,放弃。


    他打算自食其力,“我都买。”


    “……”——


    作者有话说:贺京遂:超薄、情趣、夜光、螺纹……老婆喜欢哪一款?


    陈盏:我哪一款都不喜欢!


    贺京遂:哦,都买。


    陈盏:……


    贺京遂:跟老婆重新在一起后,就只想跟老婆酿酿酱酱


    ……


    别的男主都是自己买,谁懂贺狗拉着老婆一起买[坏笑][坏笑]


    贺京遂是一点也藏不住事儿[坏笑][坏笑]


    ……


    说个题外话,你们觉得会很腻吗,会不会写得太甜了啊TVT这一路写来都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哪里写的不到位让你们有不好的阅读体验TVT


    第79章  我给你一个家。


    贺京遂是真的买了一口袋, 而且各种类型的都有。


    陈盏想死的心都有。


    去收银台付款结账,贺京遂一手提着一袋生计用品,一手牵着陈盏的手, 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解锁车门, 他将手里的那袋东西放进后座, 然后给陈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吧, 我送你回家。”


    车子平稳的停在陈盏家门口,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但却被贺京遂喊住。


    陈盏扭回头来看他,对上他的视线,漆黑深黝。


    “家里有吗?”


    她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话, “什么?”


    直到贺京遂朝后座跟她递了个眼神。


    “……”


    陈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带两盒上去?”贺京遂像是故意,他懒懒的靠着椅座,眉梢轻动


    唇角也翘上一抹松松的弧度,他似乎在守株待兔,那双黑沉的眼睛藏满兴趣的睨着她。


    这个话题最后以“流氓”两个字结束。


    陈盏推开车门下车, 着急忙慌的就朝着大楼入口走去, 背影匆匆忙忙。她身后的那辆车, 贺京遂慢条斯理的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隔绝视线的屏障消失,他精准捕获那道匆忙逃窜的身影,在眼里慢慢消失。


    贺京遂忍不住轻笑出声, 胸膛微震。


    他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逗一下就脸红, 一点儿没变。把人安全送到家,贺京遂也没在那儿停太久,发动引擎离开。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 陈盏很忙,工作室临时接了个大单子,顾客对画作的要求很高,但承诺支付的报酬也很高。


    为了拿下这一单,陈盏几乎每天都往工作室跑。从早忙到晚,几乎都没怎么跟贺京遂联系。


    这已经是第三天,陈盏没有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了。


    贺京遂待在射击馆的个人休息室,他懒懒的靠着沙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和陈盏的聊天界面。他发过去的很多信息,都只被陈盏简单回复,两三个字那样的简单,让贺京遂第一次萌生出一种被忽视的落空感。


    他咬了咬后槽牙生闷气。


    “别看你那破手机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蒋谦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正准备点火,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好哥们儿就跟望夫石一个模样,忍不住出声。他将手里的烟盒扔过去,在他看过来时朝他抬抬下巴,“抽根儿?”


    贺京遂这会儿心情正郁闷,没什么抽烟的心思,又将烟盒扔了回去。


    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手机上,心不在焉的跟蒋谦南说:“我答应了陈盏,以后不抽烟。”


    这倒是个笑话。


    蒋谦南好笑的扯了扯唇角,侃他,“你现在都这么听话?”


    视线睨着,一直往他身上细细打量。还真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他,蒋谦南轻哼一声,自顾自拿火机点火,又暗暗啐一句:“装逼。”


    “……”


    点点星火在烟头燃起来,烟气氤氲缭绕,蒋谦南放松的吞云吐雾,房间里很快就充满了香烟的味道。


    下一秒,贺京遂朝他看来,对他说:“要抽烟去外面。”


    蒋谦南:“?”


    下意识以为自己幻听了。“噌”的一下,蒋谦南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扭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眼里装满了惊讶。


    “要抽烟去外面”这种话,太不像从贺京遂的嘴里说出来。


    蒋谦南觉得挺乐,他将还未燃尽的香烟夹在指尖,“贺京遂,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贺京遂吗?”


    “现在倒是这么讲究上了?”


    “……”


    贺京遂浅蹙了下眉,一边给陈盏发信息,一边跟蒋谦南说:“有味儿,我等会儿还要去接陈盏。”


    “……”


    他说这话时,刚好将“下班我去接你”这句话发过去。


    又在蒋谦南的一阵冷哼里,他收到了陈盏的回复:


    【陈盏:不用了,我晚上还有点事不能回家。】


    贺京遂在陈盏的这条回信里怔神。


    好久都没缓过来。


    甚至蒋谦南还在一旁添油加火,“原来你们家妻管严啊,遂,你这情况有点不太妙哦——”


    他拉上声调,就是想故意气气他。


    殊不知这人压根就没生气的预兆,反倒盯着手机愈发入神了。


    “……”


    蒋谦南真想直呼一句,好一款没救的恋爱脑。


    虽然很想和陈盏黏在一起,但贺京遂知道这段时间陈盏很忙,所以也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思念并没有去打扰她。


    两人唯一的交际就是在微信上。


    “哥哥。”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响了起来。


    贺京遂闻声扭头,见又是那个小女孩儿,他弯唇跟她招了招,手掌落在她的头顶揉了两下。


    来他这射击馆学射击的小孩子,他只对她最有印象。


    “怎么了?”小女孩儿个头不高,跟他说话还得仰着脑袋,贺京遂蹲下身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知道那个姐姐什么时候来吗?”


    贺京遂隐隐猜到她说的是陈盏。


    “就是那个跟我一起射击的那个姐姐。”小女孩儿说:“她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你很喜欢她吗?”贺京遂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肉脸。


    小女孩儿点头,“嗯。”


    “哥哥,你能不能努力一下,让那个姐姐当老板娘,这样我就可以经常看见她啦。”


    人小鬼大。


    贺京遂被她逗笑。


    他告诉她,“她已经是了。”


    小女孩儿的一双眼睛瞬的明亮,“真的吗?”


    “嗯。”贺京遂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哇!”小女孩儿鼓掌,“哥哥你好棒!”


    “等明天,”贺京遂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辫子,跟她约定,“明天哥哥就带她过来跟你见面好不好?”


    “好啊!!!”小女孩儿开心得就要跳起来,“那我明天一定早点来!!!”


    他们没有说很久的话,小女孩儿很快就被她的家长接走。


    下午五点,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风吹动树梢,落下一地枯枝败叶。车水马龙的街道依然闹腾,下班的高峰期,行人越来越多。


    贺京遂顾着去陈盏的工作室接她下班,将下班锁门的事交给了射击馆里的其他哥们儿。


    知道他有老婆,那哥们儿也浑不在意,朝他摆手催他走,顺道侃他,“赶紧去吧,别让你老婆等急了。”


    贺京遂匆匆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顺利的接上陈盏,在去工作室的半路上,陶玲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贺靳洲去世了。


    癌症晚期,刚走。


    前方刚好是红绿灯,红灯亮起,贺京遂猛地一个急刹。


    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一颗地雷炸在他脑袋里,空白得只剩下陶玲的哭声,“阿遂,你再回来见见你父亲最后一面吧……”


    贺靳洲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被圈子里广为流传。


    葬礼的那天,贺家老宅来了很多吊唁的人,他们一改之前的光华靓丽,身着黑白肃穆的西装和衣裙。


    那天还下了雨,雨滴淅淅沥沥的落在漆黑的伞沿上,潮湿的阴雨天气让整座宅子都蒙上了一层昏暗,亦如大堂里照片上,贺靳洲那张黯淡无光的惨白的脸。


    贺京遂还是回了一趟贺家,尽管他有多么的对他这个父亲恨之入骨,他还是心绪复杂的回到了这个他再也不想回到的地方。


    亲戚们都眼含泪水的小声啜泣,唯独贺京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站在贺靳洲的灵堂前,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他眼里,这样的局面是他最好的归宿。


    “阿遂……”贺弘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转身,贺京遂看见他,出于礼貌,他喊了声爷爷,不过语气淡漠冰冷,没有任何亲昵。


    贺弘良这个时候才心悔,他们贺家的长子,却对贺家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情感,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些怨恨、无奈,甚至是失望。


    是当年自己造的因,所以才结下了这样的果。


    他没有理由去谴责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更没有脸面去要求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重新回到贺家。


    在自己迟暮之年丧子,这应该也算是因果报应。


    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蒙尘的明珠,难以言喻的混沌之色浸透着岁月的沧桑,贺弘良看向他,眼里雾蒙蒙。


    他说话瓮声瓮气,“你还能回来参加你爸爸的葬礼,你爸爸这一程,也算走得心安。”


    贺京遂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迈老人,很轻的扯了扯嘴唇,他直言不讳的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作为他的儿子,能为他做的事。”


    到今日贺靳洲去世,贺京遂也还是无法原谅他生前做过的那些事。那就像是个死结,再也没人能打开。为他送终,不过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这层枷锁,至于父子情感,早在这些年里,被岁月磨灭得几乎全无。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堂前昏暗,贺京遂的轮廓隐在不算明亮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贺弘良却知道,今天过去,贺京遂就再也不会回到贺家,甚至来说,除了贺时宜,他再也不会和贺家的人沾上一点关系。


    离开那儿是下午六点,深秋的傍晚黑得早,这雨下了一整天也没停,路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洼和树叶。


    贺京遂撑着伞从贺家老宅里出来,就要往停车的方向走。殊不知下一秒,他视线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站在围墙边上的陈盏。


    大概是没料到今天会下雨,她穿得很薄,手里撑着一把伞,身影纤瘦的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伞不大,风吹动着斜斜的雨丝打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凉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抱上手臂轻轻颤抖。


    贺京遂不知道她多久来的,但看她现在的状态,估计已经站在这儿很久了。坚硬的心房就被这样一道柔软的身影狠狠一撞。


    雨幕连绵,就在那样昏暗的淅淅沥沥里,他们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男人高大的身影被雨雾笼罩,他今天穿着西装,肃穆的黑色让他看起来漠然又疏离。不知道为何,在对上他那双眼睛时,陈盏不受控制的鼻尖发酸。


    她朝他跑过去,任由地上的泥泞溅湿她的鞋子,扔掉手里的伞,一头栽进了他的怀抱里。


    风大雨急,她用身体去温暖他那颗快要冰封的心脏。


    双手紧紧的抱住他。


    怀里的温软太过清晰,贺京遂只用一只手搂着她。


    “你怎么过来了?”


    陈盏紧紧地贴着他,声音很闷,“时宜跟我说的……”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不想打扰你。”


    贺京遂有些心疼她的懂事,抿了抿唇,他眼睛里终于出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来这儿多久了?”


    陈盏很早就过来了。


    但为了不让贺京遂担心,她浅浅的撒了个小谎,“没来多久……”


    知道贺靳洲去世的这个消息,陈盏是从贺时宜的嘴里听来的,当时她十分震惊,随后就想到了贺京遂,冒出心疼。


    她去了他的射击馆找他,也去了他家。


    最后她才拜托了贺时宜,让她告诉了自己贺家老宅的地址。


    贺时宜也是贺家的一份子,她本来想带她一起进去,却被陈盏拒绝,她跟她说:“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也顺道嘱咐贺时宜,不要把她来贺家老宅的消息告诉贺京遂,那毕竟是他爸爸的葬礼,她不想让他分出些心思还要挂念着自己。


    “阿遂……你是不是有些难过。”她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他的心脏。


    贺京遂抱着她,很认真的说:“没有。”


    他反而觉得自己解脱不少,很沉重的松了口气,跟怀里的女人说:“今天过后,我就和贺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挺高兴的。”


    贺靳洲的离开,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他的一种解脱。


    那把上了年岁的枷锁,终于在今天一刀两断。


    可她越是这样说,陈盏就越是心疼。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贺京遂以后,再也没有家了。


    陈盏不想让他这样,她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雨幕里格外明亮。


    她弯起唇角,衔一抹柔和的笑,很安静的看着他。


    对他说:“阿遂,你别怕。”


    “我们回家。”


    我给你一个家。


    第80章  “老公……”


    他似乎很轻易的就被她柔软的话触动。


    心尖轻颤, 他牵上她的手。雨幕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蔓延着温柔。


    他说:“好,我们回家。”


    那天回的是陈盏的家。


    雨天露气重, 两人即便撑了伞, 水汽也还是沾湿了他们的衣襟和发丝。陈盏去卫生间取了干毛巾, 让贺京遂坐在沙发上,想给他擦头发, 就像以前他为她擦头发那样。


    她跪在贺京遂的身边,认真的一点一点耐心轻柔的擦。


    柔软的毛巾蒙住了他的整张脸,鼻尖一呼一吸都是属于她的香气,贺京遂滚了滚喉结, 搭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蜷紧。


    “好了。”陈盏擦好了就松开他,将毛巾从他的脑袋上拿开。


    可是下一秒,贺京遂就抬起胳膊揽住了她的腰,收力往自己怀里一带,陈盏猝不及防的朝他扑去。


    贺京遂就顺势往后一倒, 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男下女上的姿势。


    今日的天气阴冷, 温度也低,唯独沙发这小小一角,藏匿着只有他们两人得以共存的温暖。


    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混合再一次。


    心脏跳得有些厉害, 扑通扑通的挑逗着陈盏的神经,她眼睫轻颤, 下意识想从贺京遂的身上起来。


    腰却被他箍得紧。


    “阿遂……”


    “别动。”手掌从她的腰间往上游移,最后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前摁。他说话时, 胸腔浅浅震动,那样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头顶。


    那样轻,那样沉。


    让她不容拒绝,“让我抱抱你。”


    陈盏心软了,她主动抱住他,像一只柔软的小猫,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房间里,只剩外面的雨淅淅沥沥。


    她想起刚才在贺家老宅门口见到的贺京遂。


    宽大的黑色雨伞遮挡了他的脸,光线太暗,影影绰绰的只能依稀瞧见他的轮廓,那样没有表情,也那样没有生气。


    陈盏很心疼。


    她知道贺京遂和贺靳洲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太好,可贺京遂始终是贺靳洲的儿子,就算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却也有血浓于水的羁绊。


    “贺京遂……”她靠着他怀里,喃喃出声。


    “嗯?”


    “你……还好吗?”


    拍着她后背的手轻轻一顿,他低低的轻笑,胸膛气息微震,“担心我?”


    “嗯。”她在他怀里点头。


    贺京遂心满意足的勾勾唇角。随后听见她说:“我不想你难过,也不想你不开心。”


    “那你最近这几天,多哄哄我。”贺京遂唇角弧度未减,故意提起之前被冷落的那段时间,“别跟之前那样就好。”


    那段时间确实冷落了他不少,陈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识到是自己没有平衡好工作和谈恋爱的时间。


    她抱紧他,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哪会和她生这种气,不过想逗她一下。手指捏捏她的脸,又挠挠她的下巴,就像逗小猫那样。


    翻身,他跟她调换了姿势。


    变成了他上她下。


    与她十指交握,贺京遂将她的手扣在了头顶。他俯下身来一点一点密密的亲她,潮湿黏腻的水汽从窗户缝外冒进房间里。


    她被他亲得恍惚,气息滚烫,嘴唇发红。


    连呼吸的都变很重。


    陈盏感觉自己陷进了一片只有贺京遂的海洋里,脑海里甚至滋生起某些不轨想法,想要拉着他就在下一秒兑现。


    “贺京遂……”


    贺京遂松开她,手掌撑在沙发,与她拉开些距离。


    殊不知,陈盏却朝他抬手,纤细葱白的手指攥住他的领带,指尖缠绕一圈,然后用力一扯。


    他靠近,那么的猝不及防,像那些雨滴一样落进她的眼睛里,淋她满身潮湿。


    彼此的浅浅呼吸在空气里交缠。


    她静静地看着他,对他说:“我不打算放你走了。”


    晚饭是点外卖解决的,两人吃饱喝足,陈盏收拾了一桌子残羹冷炙,去楼下扔垃圾,也顺便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两盒生计用品。


    和药店店员的交流并不顺利,她红着张脸支支吾吾了半天,甚至还躲避了店员直直朝她投来的视线。


    “小姐,您到底要买什么东西?”


    “就是那方面……”陈盏声音越来越小,“跟男朋友……”


    “噢——”店员明白过来,恍然大悟,“您是要买生计用品?”


    “……”


    陈盏有些害臊,但又不得不点头,她故作镇定的朝她扯了扯嘴唇,僵硬的一抹笑挂在嘴边,友好的询问:“请问这里有吗?”


    店员转身走到某个货架,从上面拿了两盒过来递给她。


    “只有这款了。”


    陈盏接过,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就挪开。她不知道这些不同类型的生计用品有什么区别,去收银台付款,她拿着那两盒东西回了家。


    客厅里并没有贺京遂的身影。


    陈盏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然后再出来,她听见了旁边房间里的动静。


    她走过去,果然看见了贺京遂在里面,他正在认真的欣赏着那一幅又一幅关于他的画。


    这是她跟他分手后藏了五年的秘密,现在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眼睛里。


    画纸上的每一个他,都被她画得栩栩如生。


    有他射击的样子,有他当教官时的样子,也有他笑的样子。好像自己的每一个瞬间,都被她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心里有千万般的思绪在反复翻涌。


    陈盏走过去到他身边,主动挽上他的手臂,轻轻的靠着他,“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着那画的纹路线条,他似乎想通过这个,去感受当时的陈盏。他没有回答陈盏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画这些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陈盏不瞒他,她微扬起脑袋看向他,“在想你。”


    刚去美国的那段时间,陈盏很不适应,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语言交流都时常让她感到陌生,那个时候她身边唯一熟悉的也就江遇一个人。


    可是江遇也不能随时都在自己身边,他工作忙,甚至有些抽不出时间。陈盏一个人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任由自己的思念无限蔓延。


    她谁都不想,只想贺京遂。


    手机里的照片被她翻来覆去的看,她弄丢了贺京遂,剩下与他有关的,也只有这些。


    她每天都想他。


    每天都画一遍。


    她的那三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向贺京遂的心脏,他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扯到自己面前来,手掌勾住她的脖子,指腹轻柔的摩挲她的脸颊。


    “为什么要想我?”


    陈盏颤了颤眼睫,轻声说:“因为我不想忘记你。”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他的轮廓。


    想把他一遍又一遍的刻进骨子里。


    窗户并没有关严实,风吹进来凉凉的水汽,靠近窗户的那支画架上,少年肆无忌惮的笑鲜活张扬的定格。


    他一直认为他们分开的那五年里,陈盏做到了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他也一直以为,在这场恋爱里,陈盏够狠也够洒脱。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五年,她一如既往的这么爱他。


    她对他的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原来他们都被那段美好的记忆困住,谁都没有往前走。眼角不受控制的发红,贺京遂有些心疼那过去五年里独自一个人的陈盏。


    那样的爱,寂静无声却声势浩大,藏进了他们的过去,直到今天,才被他剖开。


    贺京遂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低沉微哽,“陈盏,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风吹动画稿哗啦啦的响,陈盏抬手也抱住他,手掌轻拍他的背,甜蜜的笑着轻哄,“好,这辈子都对你负责。”


    那天的雨一直都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凉凉的水汽并不能浇湿房间里滚烫的温度,被子和衣服都掉在了地上,他们接吻,在这个雨夜肆无忌惮的释放爱意。


    房间里的光细细碎碎的摇晃在陈盏的眸底,像荡漾在湖面的涟漪,每一道弯弯的波纹都让她深刻记忆。


    灯摇影乱,他们难以自制的陷入这段旖旎风情。


    “抽屉里有……”陈盏气息微乱,她一边回应着贺京遂,一边跟他说。


    贺京遂明白她的话,他依旧吻她,手伸过去拉床头的抽屉,声音低沉,“什么时候买的……”


    那样沉的声音,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刚刚……扔垃圾……”


    “为什么要买?”


    陈盏胡乱的吻他,告诉他自己的心里话,“我想要……”


    他们没有做很久,大概是被他们分开的这五年的情绪牵扯,贺京遂没舍得怎么欺负她,两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亮。


    天晴,被水洗过的城市渗透着清凉与爽气,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枯枝败叶掉落进路边的水洼。


    贺京遂从陈盏的床上醒来,浅皱眉动了动眉梢,他睁开眼下意识扭头朝旁边看去,胳膊还朝那边伸着没动,睡在他胳膊上的人却没了影。


    他旁边空无一人。


    贺京遂从床上坐起,抬手薅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他掀被下床捡起地上的裤子穿好,然后踩着拖鞋走了出去。


    浅浅的阳光穿透玻璃照进屋子里,干净明亮,糖果色的抱枕整齐的放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果盘里也多了新鲜的水果,阳台的绿植也在灿烂的光里勃勃生机。


    而他想要寻找的人,此刻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早餐。


    锅里炖了米粥,此刻咕嘟咕嘟的冒泡,氤氲缭绕的烟气在半空中消散,淡淡的米香蔓延在整个厨房里。


    陈盏打算做两个三明治,再煎两个蛋,刚将三明治里填好蔬菜和培根,腰间就缠来了一双手。


    后背靠上男人结实的胸膛,陈盏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


    手里的动作没停,她正往三明治里挤番茄酱,唇角弯弯浮上笑意,陈盏问他,“醒了?”


    “嗯——”他抱着她,懒懒的声音里还透着惺忪,俯身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任由她身上的馨香填满他的鼻尖。


    “没睡醒就去睡。”


    贺京遂摇头,抱着她撒娇,“你不在我睡不着。”


    “……”


    真的有够打扰她做早餐的心思。


    陈盏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转身,双手去捧他的脸。她身着居家睡衣,脑后的头发也被随意的绑成松散的辫子,白皙的脸颊干净温润,莫名的人妻。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跟故意似的捏他脸,“贺京遂,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有点得寸进尺?”


    他漆黑的目光很亮,趁她不注意,他凑过去亲她的唇角。动作太快,陈盏下意识用手捂嘴,肩膀很轻的颤了一下。


    眼睛里装满了惊讶。


    贺京遂却坦然的瞧着她,唇角一勾,他将陈盏那只捂嘴的手拿开,往前挤她,直到让她没有再后退的空间。


    他一脸坏笑的按住她的后腰将自己怀里带,声音懒懒低低,把无需有的罪名坐实,“这才叫得寸进尺……”


    说完,他偏头很深很深的亲她,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唔……”


    他力气太大了,陈盏想要挣脱,却被他抓住手,一点也没有用。


    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的响着,其中夹杂着他们亲吻彼此时唇齿交缠的声音。


    “锅……唔……贺京遂…锅……”


    她用力将他推开,忙不迭去看旁边沸腾的米粥,都来不及生他的气,陈盏用勺子缓慢的搅了搅,将火熄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糊……”


    贺京遂就在她身旁偏头看着,视线在她焦急万分又松下来的脸上流转,唇角噙着笑。


    好像就算他不说,那股汹涌成海的爱意也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他似乎看到了他们结婚后的样子。


    平淡,美好,又幸福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们同吃同睡住在一起,贺京遂没有开口说要走,陈盏也没开口赶他离开,好像他们住在一起,是一件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等陈盏反应过来他们这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同居的时候,算算日子也已经满半个月了。


    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就是过得像这么快。


    这件事被蒋谦南第一个知道,然后又被贺时宜知道。那天晚上,她火急火燎的给陈盏打了一通电话,陈盏才刚摁下接通,贺时宜就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讲,“盏盏,你跟我哥同居了?我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让他得逞了啊……”


    她说这话时,贺京遂刚好走来她身旁,挨着她坐下。


    “……”


    贺时宜的声音很大,尽管陈盏并没有开免提,但也依旧能听得见。


    她不确定贺京遂听没听见,用手挡着手机听筒,小声截断她的话,“时宜,你别说了……”


    贺时宜情绪正上头,哪是陈盏说停就停的。


    注意到她声音变小,贺时宜还十分关切的问她,“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不是,我没……”


    话还没说完,陈盏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手臂。


    身板僵直,她扭过头看向身旁已经听完所有的贺京遂,眼里欲哭无泪,倒是她们话题中心的他,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梢,眼里还有质问的意思。


    “……”


    贺时宜还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倒她哥哥的油,“盏盏,我跟你讲,虽然你现在跟我哥正处在热恋期,但我哥那人我清楚的很,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她说这话时,贺京遂手臂稍用力,就将人带进了怀里。


    距离隔得近了,他替陈盏回答,“那你好好说说,你清楚我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挂断,只剩下匆忙的嘟声。


    “……”


    贺时宜溜了,只留下被他们俩夹在中间的“夹心”陈盏。


    贺京遂讨伐的对象也就成了她。


    “……”


    暗道不妙,陈盏下意识想逃跑,却被贺京遂整个人按住,她动不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腾,贺京遂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的手腕往头顶上压。


    他将她困在自己身下。


    逗趣似的问她,“你每天都跟时宜聊这些?”


    “没有,”她急着跟他解释,“是时宜自己跟我说的。”


    “那你会听吗?”


    衣服皱巴巴,她有点痒,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笑,“你别闹贺京遂……”


    “叫我什么?”他诱哄,“再叫一遍……”


    “贺京遂……”她很艰难的开口。


    “不对。”他游刃有余的牵引着她,一点一点的两人往圈套里带,“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他一点点掌控她的所有灵魂,让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自己。


    陈盏感觉自己像是飘在半空中的热气球,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沉沉浮浮。


    她抓着他的手臂,有些羞耻的咬住像是要流血的嘴唇。


    贺京遂用那样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眼神看着她,缠上她的呼吸,直到陈盏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出声。


    声音有些破碎的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