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时候了。”
夏朝揉着眼坐起，窗外天已大亮，日上三竿了。
竺潸然也沉默着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脸上没了平日里难以接近的冷傲，反而添了几分柔和。
一旁，三宝还在赖床，瘫在床上怎么也不起来。
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其他人了。
夏朝微微回神：“嗯？平哥呢。”
竺潸然没回话，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
“你在找我？”
夏朝回头，只见徐平斜靠在门框上，一甩手，什么东西冲着夏朝飞出一道弧线。
赶紧接住，入手是一袋饼子，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为确保真实，永夜昏沉里设置了饥饿值，玩家可以感到饥饿，但不会饿死。
毕竟他们真正的身体还在游戏外输营养液，而他们感受不到游戏外躯体的感觉。
但饥饿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现在的玩家还是会为了食物劳碌。
“平哥，从哪搞来的？”
夏朝自从来了崇明村就再没吃过东西，赶紧抱着一个狼吞虎咽起来。
“你吃了没有。”
徐平直起身子：“从隔壁借的，我吃过了。”
说罢看了一眼竺潸然，竺潸然此刻神智也微微回笼，下床拿起一个默默咬了一口。
咀嚼两下，她似乎确认了一下食物的口味，进食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了。
“平哥，”夏朝咽下一大口，声音模糊不清，“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徐平脸色平静：“我昨晚没睡。”
夏朝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危机意识薄弱，今晚我来守夜吧。”
徐平没立刻接话，片刻，他摇了摇头：“不，今晚所有人都不要睡。”
“你发现了什么？”竺潸然抬眼，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
徐平一转视线：“一会你就知道了。”
听见这话竺潸然也不再追问，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夏朝也被食物堵上了嘴，房间顿时无人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不绝于耳。
徐平看向了墙角的位置。
那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豆芽菜，睡意正浓，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思及之前第一次见面，他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地上轻盈得不似常人。
也许从那时起厉鬼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三宝当然也是纸人，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三宝实在是陪伴他们最久的那个了。
他展现出的善意，和极其生动的形象，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厉鬼做出的npc。
徐平微微出神，那边竺潸然慢条斯理吞下了最后一口食物，拍拍手站了起来。
“走吧。”最后看了一眼三宝，徐平转身出门。
竺潸然很快就出来了，夏朝则耽搁了一会。
面对徐平询问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留了半块饼在他身边……”
夏朝是和三宝相处最多的人，他又是这个性格，感情更深也是正常的。
徐平没再说什么，打开大门第一个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是寻常的乡下景色，日上三竿，很显然，他们几个人又起晚了。
这种生物钟被打乱的感觉并不好受，竺潸然皱起眉头：“打乱生物钟，这厉鬼绝对有某些目的。”
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厉鬼想做什么，毕竟不可能是为了让他们激素紊乱累死。
“是梦境，”走在前面的徐平忽然道，“厉鬼在窃取我们的梦。”
“梦……”竺潸然若有所思。
“对，”徐平扫了夏朝一眼，“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你说过，这里的村庄逼真？”
夏朝一愣，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确实说过这种话。
徐平继续道：“我记得你还说，院子里那棵槐树，和你朋友描述过的他们家一模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叫杨啼，也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
当时他就想，怎么会这么巧。
“厉鬼诱使人们做梦并将其盗走，现在的崇明村，还是崇明村吗？”
也许这里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记忆中的村庄，就算外貌一样，其中的村民，还有每个村民院子里的样子，都是依照一个人的记忆构建的。
那个人就是杨啼，而他现在失踪了。
是被厉鬼同化了，还是……
徐平暂时也理不出头绪。
“我想称这个人为，”徐平思考半晌，“母体。”
话音落下，他忽然止住脚步。
几人停在了三宝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竺潸然随着徐平隐藏在后面：“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出母体？”
徐平答道：“虽然母体不一定是厉鬼本体，但找到他也非常重要。”
竺潸然若有所思地点头，见徐平一直注意着外面，不禁问道：“你在做什么？”
徐平并未回头：“盯着隔壁家，给你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估计就是徐平所说的“发现”了，竺潸然也来了兴致，照着徐平的样子探头去看。
几人一时陷在沉默之中。
一直没说话的夏朝面露犹豫：“平哥……”
徐平：“嗯？”
然而半天没听到回音，徐平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面对徐平询问的目光，夏朝咬咬牙：“平哥，你说杨啼还活着吗？”
说完，他抬头看向徐平，满眼的忐忑与小心翼翼的期待。
其实这个问题实在没必要问。
就算是来这里之前，徐平也一直认为这些人凶多吉少。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勇气可嘉，但能力未足的普通玩家，谁也没想过他们会遇到五星厉鬼。
就算是徐平也只能觉得他们不幸，再多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夏朝问出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死心。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要徐平给他一线希冀罢了。
然而徐平并不是那种喜欢给人虚构美丽愿景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夏朝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最后只是勉强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不起平哥，是我幼稚了。”
实在是因为他还没见过太多人的生死，而杨啼又是攻略组里为数不多愿意耐心听自己说话的人……
毕竟他在进游戏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徐平目光平静定在他身上，最后只是转回头，没有回他。
竺潸然见这幕也只是目光一动，移开视线没作声。
其实进入游戏后又在攻略组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疾病，能坦然面对这一切的人还是太少了。
现在还能留下来的人基本都是自我调节能力超群的了，如果换了新手村那些生活玩家过来，就算不被血腥诡异的场面吓疯，选择自杀的和被厉鬼屠杀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到时候那场景就真是人间地狱了。
“徐平。”
竺潸然忽然出声，徐平声音平淡：“知道了。”
三宝邻居家的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徐平想给他们看的是什么？
夏朝也重新打起精神，几人聚精会神往那边看去。
只见那扇平平无奇的门扉打开了一条缝隙，接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夏朝忍不住低呼一声。
那是个体型略显臃肿的妇人，满脸阴沉，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狠狠带上了门，转身往他们这边来了。
他见过那个妇人。
就在昨天，坟地的那个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