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合租到钓系前女友后 > 9、第九个夏天
    chapter009


    只是郑韫不是来搞诈骗的,她讲自己的性取向像陈述今早外面下雨一般自然,毫不犹豫,没有滞涩。


    说完后她眨眨眼,起身,将头发随手挽起,然后弯腰,开始整理衣服。


    于夏下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眼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郑韫方才到底在讲什么。


    不怪她没反应过来,实在是郑韫这记直球打得太过生猛,好像从天而降的橄榄球,以一个无法躲避的角度直射面门,把人当场砸晕掉。所以即便于夏心中早有猜测,一时也被消息砸得有些懵。


    而砸球的始作俑者毫不知情,毕竟她只是轻巧地扔了一个球。


    作为艺术学院的学生,于夏身边同性恋浓度像高度白酒,随便捞几个人就能检测到过半的浓度。兴许是大家同性相吸,一个带一个的进入圈子,不需要自我介绍,上一秒刚交换名字,下一秒一挤眼——原来你也是。


    在此种大环境下,于夏是没听过有人直白地讲自己的性取向的,只有拿着火红玫瑰如同小辣椒一般直接来堵她的女孩子,炙热的目光比红玫瑰还热情,要不是于夏是块冰冷的石头,她还真要被捂化了。


    直白的“我喜欢你”没打动万年冰山于夏,倒是郑韫似是随口一提的话搞得于夏一时间开始怀疑人生。


    ——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表明性取向,意味着什么。


    倘若她是男的,有人告诉她自己喜欢女孩,那么这应当是拒绝更进一步交流的意思。


    可她也是女的。


    这题比高考数学大题还难解,于夏缓缓眨眼,冰山裂开一丝缝,眼神略带几分茫然。


    要是陈竹在,母胎单身但理论丰富的她应该能摸着下巴给于夏来点恋爱指导,比如郑韫是在下钩钓鱼。


    可惜陈竹正在崩溃地带小孩,完全无法得知千里之外好友经历了什么。


    于夏不是好奇宝宝,她想不明白的事很少钻牛角尖。小时候她提出问题,常常得不到回答,父母的目光总是在于念身上,她每个问题都落不到实处。


    久而久之,她早已习惯自己事后再去慢慢解决问题了。


    “很奇怪吗?”郑韫叠好衣服,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坐在衣服一旁,刚叠好的一摞衣服摇摇晃晃,顶上的几件要落不落的。


    于夏的目光落在上面,下意识想扶,郑韫比她更快,抬手按住了。


    “什么?”于夏这才放心抬眼,疑惑反问。


    “我喜欢女人。”郑韫没看她,目光落在阳台外的雨幕,雾蒙蒙的天,实在不算好天气。


    于夏心想奇怪的不是这个,艺术学院什么取向的都有,有人爱自己亲手雕出来的雕像爱得要死,同学好奇地摸了一下他崩溃大哭说雕像出轨了,私信骂了同学三天,最后被家里人送进精神病院。


    况且民宿老板娘就是一对,郑韫接受良好。但于夏大概能懂,有些人可以接受别人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是。


    也许郑韫就是这样的人。


    郑韫适时露出一点郁闷的神情,倒像是真苦恼上了。


    “不奇怪。”于夏回。


    “真的吗?”郑韫长发有一缕落下,风带得发丝摇晃,眼皮压下,就差叹气了。


    以于夏的视角来看,郑韫就是在为这件事烦心,她绞尽脑汁,试图找出安慰人的话。


    可惜她实在没安慰过人,卡壳半分钟,也没能想出合适的话。


    “真的,”于夏只好自暴自弃,“我也是。”


    郑韫忽然就笑了。


    眼中的郁闷一扫而尽,像连绵阴雨里突然钻出来的阳光,明媚亮眼。


    于夏见她笑了,于是自己也松了口气,刚松完气又觉得不太对劲。


    “你也是吗?”郑韫眼睛弯弯,放缓语气,像做坏事要找个共犯一样。


    于夏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就这样直接地跟一个陌生女人讲出了关于自己的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没法收回,只能同郑韫干瞪眼,抿着唇点头。


    郑韫笑意更深,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于夏一眼,说:“那我就放心了。”


    于夏只当她是因为有自己作伴显得不奇怪放心的,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


    郑韫转身又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件衣服,她递给于夏:“雨下大了,穿上吧,等会儿冻感冒了。”


    于夏摇头想要拒绝,郑韫又叹气:“东西多了点,等下带不走,你穿着就当顺路帮我带回去了,可以吗?”


    郑韫握着衣服递过来,是件米色针织衫,于夏拒绝的话在嘴里囫囵两圈,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连绵阴雨,衣服上闻不见阳光的气味,是青柠香味的洗衣液,和郑韫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客厅通风效果极好,凉风习习,方才还不觉得冷,穿上外套后反而瑟缩了一下,随即是包裹全身的暖意。


    像是窝在刚换掉被套的被窝里,又像是,被抱在了怀里。


    念头出来的瞬间,于夏几乎是下意识看向正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放衣物的郑韫,然后在郑韫抬头的瞬间,她心虚地移开了眼。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如果陈竹在,陈竹会说这是你完啦,你动心啦。


    但陈竹不在,于夏只能把这个行为归结为她窥探别人干活,被发现了感到心虚。


    前几天水退了郑韫就来收拾过一次了,这次只是把东西打包带走,她本就只住了几天,东西不多,于夏等了一会儿,郑韫就合上行李箱,拍拍手。


    “搞定,我们回去吧。”


    于夏非常顺手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我来吧。”


    郑韫没同她争,乖乖递给于夏:“谢谢。”


    两人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邻居家阿姨,又或者说邻居家阿姨就是在这等郑韫的。


    她站在单元门口,老旧的小区单元门口狭窄,还有些不遵守物业规矩把电瓶车推进来堵在一侧的,并肩行走都很困难,她恰好堵在路中间。


    ——这是铁了心等郑韫的。


    郑韫走在前,于夏提着行李箱跟在后面,听见郑韫非常小声地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于夏有限的人生阅历里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她冷脸时跟个南极冰墙似的,谁撞谁倒霉。


    在郑韫即将走下去的时候,于夏伸出手,拉住了郑韫的手腕。


    隔着针织薄衫,于夏手心的温度贴在郑韫肌肤上,有些凉。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于夏是不是还是觉得冷。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阿姨?”于夏语气不算和善。


    “我想跟小郑多聊几句,”阿姨听出了于夏的画外音,皱着眉,“管你什么事?”


    “你挡道了,”于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在这收保护费吗?”


    “又没挡你,”阿姨翻了个白眼,“小郑来我们家吃顿午饭呗,我叫我儿子回来了,等下中午一起吃呀。”


    郑韫叹气:“阿姨,我真的不想认识你儿子,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她把话摊开说,已经是非常明确的拒绝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而且只是吃顿饭……”阿姨铁了心要带郑韫走,竟然直接上手去拉。


    “听不懂话吗?”于夏蹙眉,放下行李箱挡在郑韫跟前,“还是说你儿子已经烂到你不得不绑架别人做你儿媳了?”


    她话讲得非常不客气。


    郑韫都惊了一瞬,行李箱没放稳,要往下滑,她连忙去扶行李箱。


    “又管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啊你就管上了?”阿姨气得脸都红了,于夏这一击直接攻击到了她的软肋。


    可不就是吗,云城巴掌大个地方,婚恋市场你认识我我认识你的,谁都不乐意做恶人把闺女介绍给个烂人,她没辙了才看上郑韫的。


    长得又漂亮,性格又温柔,谁都喜欢,她喜欢,她儿子肯定也喜欢。


    “她为什么管不得,”郑韫蹙眉,一双桃花眼盛满不解,“我的事她都能管。”


    于夏刚想说的话全忘了。


    “你又来堵人家小郑,差不多就行了,你儿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家子尽做白日梦。”保安张叔从门口挤进来,说话是真不客气。


    郑韫赶紧拉着于夏走,路过张叔前还小声道了谢。


    张叔示意她俩赶紧走,两人走出几步,就听见张叔跟阿姨俩人吵起来了,有邻居从窗户探头问:“咋回事啊?”


    张叔没好气地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气急败坏了呗。”


    郑韫拉着于夏头也不回地跑了,饶是她见过不少场面,这种情况也是头一次碰上。


    走出小区时天上还飘着小雨,郑韫走得急,头发被风拨乱,她梳理好后才长舒一口气。


    “刚刚谢谢你,”郑韫弯起眉眼,“你讲话很厉害。”


    于夏沉默了。


    有人夸她画画好看,有人夸她长得漂亮,头一次有人夸她讲话厉害。


    “像威风的女将军。”郑韫找了个形容词。


    于夏持续性沉默,耳垂烧得通红,雨滴在上面,像倒入热水里的冰块冒泡。


    “……我刚刚讲话挺难听的,”于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有点急。”


    “不难听,”郑韫摇头,“特别帅。”


    两人一个夸一个贬,一路往春天里去。


    走了一会儿,郑韫忽然想起点什么,她停住脚步。


    “于夏。”


    她声音不大,路人行人匆匆,只有于夏听清了,她回眸。


    “嗯?”


    “刚刚我说我不想恋爱……”


    郑韫没撑伞,初夏连绵骤雨剩下的微微小雨堪堪淋湿她的发尾,眼神却雾蒙蒙的。乌发垂在脸颊边,桃花眼弯成月,噙着笑意与于夏对视。


    “怎么了?”于夏疑惑地问。


    郑韫小跑两步,跳到于夏身边,微微仰头,认真地说:


    “对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