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坏男人
陶舒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股风涌过来,她被带进了梁远京的怀抱,他的外套盖在她的肩头,衣服落下的时候,指尖无意间抚过她的卷发。
陶舒然肩头颤栗了一下,忍不住动了下。
嗫嚅道:“没有。”
“是吗?”
“那班长说我要过来,你跑什么?”
他撑着手臂把她抵在墙边,以一种退无可退的姿势围住了陶舒然。
一字一句看着她说:“你又在躲我,这么多年你总是用这个把戏。”
陶舒然小声辩解道:“我只是想要有空间想明白。”
梁远京扬起眉梢:“我不听。”
他两手撑在她身侧,做了个类似于俯卧撑的动作,一下又一下,陶舒然拒绝的话说了多少次,他俯下身啄了多少次她的唇。
这比普通的接吻还要耳鬓厮磨。
陶舒然难忍地别过头,下一秒,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带着点强硬姿态又转了回来。
梁远京哼笑一声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不回我消息?”
她不说话,视野之中他的脸庞更加逼近。
陶舒然心里一慌,急急道,“回。”
“电话?”
“接。”
“周六的博物馆?”
“去。”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陶舒然瞪大眼睛,赶紧道,“这个不算。”
梁远京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掏出门票:“晚了,你已经答应我的约会了。”
“我们这不叫约会。”
陶舒然很有原则地看着他说:“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还有……我们都没有确定关系,你怎么可以亲我。”
梁远京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低下头,看陶舒然两颊绯红一片染到了脖颈,弧度刚刚好的卷发恰好到锁骨的位置,她今天戴了浅棕色的美瞳,衬得一张脸更加乖巧温软。
在这时候都不忘讲逻辑。
他故作惊讶地“啊”了声,指尖勾着她翘起的发尾,像找到了一个新玩具乐此不疲。
拖长的尾调满是笑意,故意看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道——
“因为我是坏男人啊,宝宝。”
……
“梁远京,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呢。”
“哎,怎么后面还有个人?”
班长的声音把其他同学全都吸引过来,这场饭局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闻声而动,纷纷跑过来看。
陶舒然心跳错了一拍,刚探出头去,就和乌泱泱
一群人对视。
她吓得一把又缩回去,跟鹌鹑没什么两样。
倒是梁远京笑了笑,嘴里咬着烟,两手腾出来给她拉好外套拉链。
他不急不缓走出去,拿着烟散了两支,随口道,“我出来抽根烟。”
“哦哦,那是陶舒然吧?”
“你们又?”
班长八卦地说:“我听我朋友说,陶舒然一直暗恋你这事是不是真的?听说她还为你写了一整本日记本?”
梁远京手里捏着打火机把玩,听到这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一顿。
随即笑了笑:“是吗?我只知道自己写了一整本飞行日记。”
“那估计就是瞎传的,对了,我们等会晚上去ktv唱歌,一块去玩玩?”
班长搓搓手,凑过来寒暄,“听说你投了好几个项目都赚了钱,能不能带兄弟分一杯羹?”
梁远京舌尖抵了下脸颊,应和似的笑了两声。
下巴一扬:“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来吃饭的。”
他偏头指了下陶舒然的方位,姿态懒散又桀骜,落下来的话轻飘飘,却在陶舒然看过来的那一秒,收敛了所有漫不经心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来追人的。”
*
“说说吧,和梁远京怎么回事?”
回去的路上,方晴宜拉着她的手,在马路上摇摇晃晃的走。
她走的脚步歪歪扭扭,陶舒然搀扶着她,低声道,“小宜,你小心点。”
“我没事,我很好。”
方晴宜在马路上转着圈走:“然然,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说着说着脸上又流露出那种伤感的神色,看的陶舒然心里一阵揪心。
在她印象里的方晴宜,永远像一朵绽开的向日葵,拥有春天的明亮和热烈,温暖着所有人。
但现在的她时常落泪,偶尔目之所及,都是怅然若失的惆怅。
“一定要执念吗?”陶舒然忍不住轻声问。
方晴宜脚步顿了下,仰起头,感受风从脸上刮过的感觉。
她的眼泪被带走,整个人忽然有点轻盈的感觉。
“不要了。”
她破涕为笑:“我不要喜欢傅长沛了。”
“今晚陪我大喝一场吧。”
方晴宜垂下眸,喃喃自语道,“喝多了就不会睡不着,睡着了就不会再想他。”
“有空和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吧。”
陶舒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很多事情说出来,可能就释怀了。”
聚餐的地点离大学城不远,周围有个酒吧一条街。
方晴宜眯着眼睛,在一家亮色招牌门口停了下来。
陶舒然看了眼名字,一反常态地拉住她往外带了带,拒绝道,“我们换一家。”
“怎么了,这家还挺有名的,难喝吗?”
“嗯……人很多。”陶舒然随口胡诌,“还有可能碰到同学。”
方晴宜不疑有他,往深处随便找了家酒吧进去。
华灯初上,整条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刻,霓虹灯光闪烁,打在陶舒然摇曳闪烁的流光裙上。
她撑着下巴低头看菜单,颈部线条优美流畅,灯光下皮肤显得越发白。
吧台的酒保笑嘻嘻问:“两位女士要点什么?”
陶舒然点了点菜单:“我要一杯桃子气泡酒。”
“对了,你们这儿有冰块吗?”
方晴宜问:“然然,你什么时候喜欢喝桃子气泡酒了?”
陶舒然笑了笑:“我一直都喜欢。”
因为来的有点晚,好位置都被提前预定完了。
陶舒然和方晴宜等了十几分钟在靠门口等位置落座,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找个地方休息而已,也不在乎视野。
一坐下来,方晴宜就端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喝完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带着哽咽道:“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傅长沛,还没上高中之前就喜欢他了。”
“我们都是临川附中直升上来的,初三那年我爸妈闹离婚,因为财产纠纷还上法院打了官司,那时候法官问我要跟谁,我一点也不想做选择,但是他们非要逼着我说一个答案。”
“那段时间为了不让他们离婚把目光重新放在我身上,我叛逆,不服管教,频频逃课,但是到最后,我妈放弃我了,她说我太难管了,她不要我了,让我跟我爸。”
说到这儿,方晴宜又闷着头倒了一杯酒。
陶舒然伸手挡了下:“你喝慢点,这伏特加。”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爸那时候忙工作也不管我,觉得给我足够的钱就行了。初三毕业那年暑假我没事干,到处闲逛,有一天天晚了拐进一个小巷,找不到回家的路,手机也没电了。”
方晴宜仰起头,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脸上的难过渐渐被回味的幸福所替代。
她还记得自己怀着怎样仿徨恐惧的心摸黑走了好长一段路,最终在小巷转角处看见一盏亮起的微黄的灯。
她在那里看见了倚在灯下看书的傅长沛,他穿了一件深蓝色格子衬衫,纤长的睫毛微微敛下,脸上的神情安静而又认真。
是和家里争吵不休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方晴宜忍不住站在原地停留,过了会儿,她小心翼翼开口,“你好,能打扰你一下吗?”
傅长沛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他问:“你要买东西吗?”
“不是……”方晴宜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比划道,“我手机没电了,能借我充个电吗?”
“我有点迷路了,想开个导航回去。”
傅长沛偏了偏身:“你进来吧。”
方晴宜一侧身挤了进来,柜台里的空间狭小,她半蹲在充电口的位置,暗中偷偷打量他。
她看见他放在椅子上的校服,眼睛亮了一霎。
问:“你也是附中的学生?”
傅长沛“嗯”了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十点整,他随口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因为我是坏孩子啊。”方晴宜笑嘻嘻的,红蓝格纹的百褶裙刚到膝盖,她蹲下来,露出一双如玉白的小腿来。
傅长沛瞥了一眼,从抽屉里拿出花露水递给她。
“要不要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
方晴宜愣了下,垂下眸低声道,“没有人会来接我的。”
“没有人喜欢我,我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
傅长沛问:“为什么?”
“因为我很笨啊,脾气也差,也不会看人眼色。”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方晴宜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她爸妈指着她鼻子骂的话。
她笑了下站起来,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高挑的马尾辫在半空中甩了甩,一副浑得没边的样子。
在傅长沛的世界里,他很少见过这样的女孩。
生动,出挑,别具一格的清与艳。
他手指在书页点了下,示意她看过去。
方晴宜盯着看会,慢慢好像品味出来一点他的意思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这个人真有趣,有话不明着说出来,含蓄得令人感到可爱。
可她偏偏是直来直往的性格。
即便读懂了,也要扬着头问出来。
“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愚蠢、讨厌,大小姐脾气,也依然会有人真诚炙热的喜欢我吗?”
“嗯。”
“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
傅长沛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温声说——
“没有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时刻,方晴宜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击中了。
后来很多年她都常常回忆这天的情景,那天繁星如织,夜空如幕,她大概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的幸福感。
所以才一直念念不舍,难以忘怀。
“时而感到幸福,时而又感到不幸,一边想远离,一边又忍不住靠近。”
方晴宜含着泪又敬自己一杯酒,仰头喝下去的时候整个嗓子都是辣的。
“只有在傅长沛身边的我,才是完全幸福的。”
“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期盼他爱上我的渴望,代替了一切苦痛。”
陶舒然也端起酒杯,在半空中和她轻轻碰了一杯。
“爱情就是这样。”
她听这个故事很动容,眼睛里不由含了点泪,感慨道,“敬伟大的爱情一杯。”
方晴宜站起来,热烈举杯。
“敬伟大的爱情一杯!”
她站起来动作太猛,一下没站稳,裙摆在空中绽开一朵花,整个人一歪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截劲
瘦的小臂拦了下她的腰。
将人扶稳后,靳泊屿双手虚虚抬起,身体微微向后仰,似乎很怕她撞进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他唇角勾了下,偏头望向坐在对面的陶舒然。
“别躲了,再躲脑袋都要掉酒杯里了。”
靳泊屿低下头,故意凑近看她:“让我看看,是哪个做坏事的小朋友被我抓到了。”
他声音含笑:“师妹,你居然来这种地方。”
陶舒然头低的更低了。
方晴宜眯着眼,看什么都恍惚,这会儿脑袋正迷瞪呢,冷不丁听到这话,立刻大声反驳。
“这种地方怎么了,你少多管闲事!不是帅哥就不要乱开口”
她怒气冲冲扭过头,刚准备对峙,看清靳泊屿的第一眼,脱口而出。
“还真是帅哥。”
靳泊屿愣了下,低头笑了声。
“你朋友挺有意思。”
陶舒然赶紧拉着方晴宜坐下来,小声解释道,“今晚她心情不太好,有点喝多了。”
靳泊屿做出了个理解的意思,把车钥匙递给她。
“你们玩。”
“等会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陶舒然急忙站起来,“我等会打车就行。”
“大晚上的,两个女孩儿多不方便。”
靳泊屿勾了下唇:“我也是顺路。”
他转过身离开,冲她潇洒挥了挥手,一身宽松西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有型。
陶舒然想起来刚刚在酒吧看见靳泊屿的第一眼,他穿了件深棕色的衬衫,打着酒红色领带,棱角分明的脸上架着一幅金色眼睛框,衬衫贴着肌理分明的内里,气质很型男。
怪不得顾颂年时常说他身上有种成熟男人斯文败类的气质,一点儿也不像学生。
陶舒然这时候体会到了。
她扭头看方晴宜的情况,却见这姑娘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发光的屏幕照亮兴奋的眼。
接了延长甲的手指噼里啪啦敲在屏幕上,方晴宜正兴奋地和群里的小姐妹分享这事儿呢。
她仰头嗔怪道:“陶舒然,你太不够意思了,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师兄长这么帅!”
“帅吗?”陶舒然偏了下头,“院里的女生都嫌他太成熟了,又不爱说话。”
“没品,你们都不懂年上男的魅力。”
方晴宜砸巴着嘴,有点儿遗憾刚刚没留在什么照片。
在她回味之际,陶舒然慢慢举起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过,你信息好像发错群了,你发到了那个有赵政年的小群。”
方晴宜尖叫一声,立刻飞快点撤回键。
但发出去的消息就算撤回也没用,赵政年这个5G网速早就跳出来发了两个表情包,语气贱兮兮的。
赵政年:「哇塞,好久没见,陶妹妹更漂亮了。」
赵政年:「旁边那个爆炸头谁,没认出来」
赵政年:「什么帅哥,酒吧能有什么好男人。」
方晴宜:「你去死,不许侮辱我新的钟意对象。」
赵政年:「哇靠,你喜欢这款啊?」
过了五分钟,赵政年发了套西装链接。
「家人们觉得我穿这款怎么样?过两天有发布会,我得成熟点(敬礼.jpg)」
这条消息过了十分钟也没有人回。
后来还是陶舒然回了条:「方晴宜喝多了睡着了,衣服等她明早醒来再看吧。」
赵政年立刻跟着问:「你们怎么回去?」
「等会我师兄送我们。」
「男的?」
陶舒然发消息的指尖顿了下,不然呢,师兄还有女的吗?
就在她犹豫的这两秒,赵政年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老傅,你今天不是在学校附近吗,你去接一下吧,两个女生不安全@fu」
「别麻烦你师兄了,就让傅长沛送呗@伴月星」
看到这条消息,陶舒然很是迟疑。
她吃力地扶着方晴宜站起来,到吧台的位置结了账,偏过头来轻声问她,“小宜,你想见到傅长沛吗?”
方晴宜困得眼皮都撑不开,听见傅长沛名字的一瞬间有了反应。
她迷茫地睁开眼,下意识问,“傅长沛在哪?”
听到这句话,陶舒然心里有了答案。
她缓缓在群里回了个「好,那就麻烦了。」
临出发前,陶舒然把车钥匙交给了吧台负责人暂存,给靳泊屿发了条消息后,她带着方晴宜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等。
这个点,酒吧门口停得到处都是车。
傅长沛离得果然很近,不到十分钟,车在路边停下,他打着双闪,降下的车窗露出一张温煦的脸庞。
他微微笑了笑,在这笑里,陶舒然不知道为什么读出了一点歉意的意思。
他在为前几天向她唐突的表白而道歉。
陶舒然轻轻叹了口气,想告诉他没什么,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句话的好时机。
在上车之前,她犹豫了下,还是拉开副驾驶的座位,把方晴宜搀扶进去。
替她系上安全带后,她自己本本分分地坐在了后座的位置。
透过副驾驶,傅长沛看向她。
他说:“还以为你最近会躲着我。”
“我想了下,那天还是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用我的感情道德裹挟了你的情绪。”
陶舒然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
在这时候,她发自内心为傅长沛这个人身上完美无暇的品质而叹息,他太好了,好到连表达自己的情感都觉得对别人是一种打扰。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没什么的,傅长沛。”
“或许某个时刻我走近过你的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永恒不是吗?”
傅长沛愣了一下,似乎被一言点醒。
他想回头看她一眼,视线余光里,一偏头却看见方晴宜娇憨沉静的睡眼,她这段时间哭闹了太多次,以至于他忘记了她原本明媚动人的样子。
她是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生命里不该有任何悲伤的时刻。
至少不该因为他。
想到这儿,傅长沛垂下眸。
与此同时,陶舒然用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温柔注视着他说——
“我总是相信,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车在柏油马路上平稳行驶,在路上,陶舒然接到了赵晏如发过来的短信,说自己今晚有应酬,不回来了,让她一个人锁好门。
她回了个嗯,表示知道这件事。
路上傅长沛问:“先把她送回家?”
“直接送到我家吧,我照顾她一晚。”
车开不进巷子里,就近在路边停下,下车的时候方晴宜醒来了,风吹的她有点冷,下车时随手抓起仍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件外套穿上。
她嘟囔道:“这不是我家啊。”
“这是我家,你今晚跟我睡。”陶舒然瞥了傅长沛一眼,见他没反应,把外套拉链给方晴宜扣上。
叮嘱她:“你走路慢点,别摔着。”
方晴宜注意力还在刚刚见到梁泊屿的惊艳上,她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颜控,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天然的亲近感。
这会儿感慨道:“天呐,在北城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他那么帅?”
陶舒然随口答道:“可能因为他一般都待在室内,平时也戴口罩。”
“早知道你有这么帅的师兄,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她语气分外惋惜:“现在好了,你都要毕业了,我就是想找机会也找不到了。”
人行道外侧,有川流不息的电动车驶过。
狭窄的道路难以令两人同时通行,再加上方晴宜蹦蹦哒哒走路s型,好几次她都在马路边缘游离线略过,看得人心惊胆战。
“方晴宜,你很吵。”
终于,傅长沛忍无可忍开口,他走到近马路那一侧,低垂的眸落在她脸上,声音难得带了愠色。
陶舒然愣了一下,尔后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只见崎岖不平的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傅长沛和方晴宜并行。
他双臂微微抬起,将她牢牢护在里侧,向来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不高兴的神情。
见此,陶舒然故意加快脚步,让两个人在后面单独走。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道:“我先上楼看一下我爸妈在不在,我家就在你家对面,你回头直接把她送过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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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舒然向前走的时候,还能听见后面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方晴宜脾气很大地冲傅长沛喊道:“我不要你管。”
“你不喜欢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喜欢别人吗?”
“傅长沛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喜欢其他人了!”
听到这句话,陶舒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却一不小心看到令她吃惊的一幕——
在夜风萧索的深夜里,傅长沛像是忍无可忍,抬起手捂住了方晴宜喋喋不休的嘴。
然后低下头,抬着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这还是那个深沉内敛的傅长沛吗?
陶舒然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睁大双眼,失去了所有表情的反应能力。
“偷看别人接吻多没意思啊。”
院子里那颗硕大梧桐树下,梁远京单手插兜,语气散漫。
他倾身靠了过来,手指轻轻扣住她的肩头,薄热的呼吸撩过她的耳廓,带着低沉的喘息诱惑她——
“想不想跟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宝宝问完结时间,这周内应该可以完结?
[摸头][摸头][摸头]感情线写的特别顺的一本书嘻嘻写完这本我也要休息一段时间了,最近晚上都在加班码字,颈椎有点受不鸟了。
大家难道没有发现每章字数多了好多吗!!!夸奖我好吗!!
第62章 追求者
陶舒然被吓了一大跳。
这感觉和偷听墙角被老师抓包的感觉一模一样,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梁远京跟早有准备似的,懒洋洋抬起手覆在她唇上,挡住了一切发声源。
他吊儿郎当道:“别破坏人家谈恋爱氛围。”
陶舒然挣脱他的手,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远京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他敛下眸,指腹摩挲了下手心。
感受到一瞬间,她舌尖湿漉漉擦过他柔软的掌心,蹭得他心里也发痒。
他扯着唇笑了下,继续问——
“这院子你家的?树你家种的?”
陶舒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你这个人不讲道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变,骂人都挑不出新鲜的词汇。
梁远京偏头笑了笑:“我不讲道理。”
“那你跟我说说,不跟我玩,晚上自己一个人偷偷去酒吧玩是什么道理?”
他幽幽长叹一口气:“你又不见我。”
陶舒然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我们三个小时前才刚见过面。”
“不够。”
梁远京双手插兜,仰起头滚了下喉结,他忽然低下头,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紧紧锁着她。
“陶舒然,我现在想不讲道理一下。”
这句话刚结束,梁远京微微弯下腰,就这样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在陶舒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仰起脸,看见梁远京一张脸只剩下咫尺距离。
他轻轻吻了上去,像蜻蜓点水一样,比起接吻,更令人心动的是结束以后他那双泛着笑意看向她的眼眸。
像埋了整个夜空的星光璀璨一样。
陶舒然整个人脸变得通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吻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绵长。
梁远京伸手压住她的后颈,急促的喘息落在她耳畔,他一反常态温柔攻势,舌尖直接撬进她的牙关,好像笃定了她不敢咬他。
在给她换气的间隙,梁远京双手搂住她的脖颈,额头完全抵住她。
这是一种抵死缠绵的姿态,他的呼吸热气肆虐地喷洒在她身体每一处。
在被吻到有些失神的时候,陶舒然感受到梁远京咬住她耳垂凑近小声说话。
“乖宝宝,别出声,会被外面的大人发现的。”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在这时候显得尤为的蛊。
陶舒然仰起头,被吻得溢出水光的眸恰好看见他唇角挂着的不吝笑意。
他这个人从来最是肆意随性,逗起人来坏到了没边。
意识到这一点,陶舒然伸手推开了他。
她的口红已经花了,即便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幅光景。
陶舒然一边低头从包里摸化妆镜,一边小声骂他。
“无赖,无耻!”
梁远京抱着手臂,在旁边“嗯嗯嗯”的应和她,扬起的眉眼,因为餍足而微微倦怠的神色,在此刻更显的漫不经心。
他分外纵容地说:“你说的都对。”
陶舒然“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闷着头愤愤往自己家的位置走去。
梁远京在后面懒洋洋地跟着她。
他饶有兴味地说:“陶舒然,我找到治你的办法了。”
陶舒然向前走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屏息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听梁远京慢悠悠道:“你不见我,我就见你。”
他笑得无赖极了:“见到你我就亲你。”
陶舒然无奈地笑了下,又觉得这样怪诞的操作,也的确很符合梁远京。
她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梁远京嗓音嘹亮问她——
“陶舒然,明天要见面吗?”
她立刻回他:“不要!”
这一次,梁远京读懂了她的拒绝。
他站在原地笑得张扬,手里的两张门票晃了晃,对着她的背影继续道——
“明早八点博物馆门口,我等你。”
*
早上七点五十,梁远京准时抵达抚庆市博物馆。
八点半的开馆时间,这会儿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路边小贩铺满两边街道,早高峰赶着上班的电动车在其中艰难穿梭。
梁远京掏出手机,在路边买了一盒薄荷糕。
他这几年时常来,路边的阿婆都认识他,挑了一盒品相最好的递给他,笑眯眯问,“这次还是一个人吃?”
“之前和你一起逛博物馆的小姑娘怎么没见到啦?你们走散啦?”
“没走散。”
梁远京低头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在追呢。”
阿婆说:“那祝你们两个早点修成正果,然后幸幸福福的过完一辈子。”
梁远京低低“嗯”了声,他低下头看表,七点五十五分。
在这个离八点刚好差五分的时刻,他凭借着默契抬起头,果然看见陶舒然从不远处走过来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摇粒绒的外套,下身配了件深灰色的a字裙,长度刚好到膝盖上面的位置,脚下踩着一双羊皮短靴,背着个小书包,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
哦还没毕业,可不就是个大学生。
梁远京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目光落在她脸上笑了下,“化妆了?”
陶舒然“啊”了声,目光移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
“口红很贵的,我不希望今天的妆花掉。”
“知道了。”
梁远京勾起唇,俯身靠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今天不亲你。”
他伸手勾住她背上的书包带,语调懒洋洋的。
“陶舒然小朋友,小书包给我。”
“什么小书包。”陶舒然反驳道,“这里面全都是我的论文资料,等会我要找林老师帮我看论文的。”
“是吗?”梁远京讶然,“难道你不是来跟我约会的吗?”
陶舒然:“我什么时候说是跟你约会了?”
她反客为主,一把抽走他手里的入场门票,走在前面的声音裹了点笑意,连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梁远京,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风里传来少女的声音如同轻快的银铃,梁远京跟着被感染,拎着她的书包快步跟上去。
笑嘻嘻道:“知道了,现在我是陶舒然同学的追求者。”
“希望您可以大发慈悲,给我一个和您谈恋爱的机会。”
面对梁远京的捧场,陶舒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意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在接下来遇到的每个人面前,梁远京都要回答一遍这个答案。
检票口帮忙的保安老头认出来她,笑吟吟打了个招呼。
“又来找林老师啊,哎,这位是新招的学生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陶舒然笑了笑,刚想要解释,就听梁远京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她的追求者。”
保安老头乐了。
穿过安检入口,陶舒然扭过头警告似的看了眼他。
看展过程中遇到一个系的同学,人家笑着喊她“学姐”,挥挥手打招呼,“你也来看展啊。”
“这位是?”
梁远京抬了下手,对答如流。
“哦,我是陶舒然的追求者。”
等人走后,陶舒然回过头,无可奈何地喊了他一声。
“梁远京!”
“我在呢。”他用手指碰了一下她的,笑着问,“有何指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陶舒然对梁远京真是没有任何招式。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口贴,是之前那套hellokitty剩下的套组,气呼呼地撕开包装,踮起脚贴在他的唇上。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
梁远京扬了下眉,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五官每一寸都尽显凌厉,薄唇上贴着一张mini尺寸的创口贴,不仅没显得怪异,反而衬托那双深邃的眼睛更加深情。
他不说话,俯下身掀着眼皮注视着她,又好像把一切的话都说了。
陶舒然脸皮薄热,在他的注视下悄然红了脸庞,她妥协道,“好啦,如果你保证不乱说话的话,我就帮你拿下来。”
梁远京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和她平视的高度,他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
陶舒然伸出手刚想要帮他摘下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林亭舟从办公室走出来,他喊了句,“阿京?”
似乎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陶舒然抬起的手僵硬了一秒钟,随即飞快撕下梁远京嘴上的创口贴,她把手背在身后,目光飘忽地往天上望,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走近了,林亭舟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
她问:“最近休假?”
梁远京“嗯”了声。
林亭舟带着了然的笑意:“前几年一天不休,全都攒着今年休了?”
梁远京扯了下唇:“这不是回来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带了一下陶舒然,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陶舒然拍了下他靠过来的手,整个人都还在紧张着呢,连林亭舟什么时候走的都还没发现。
“这么紧张?”
梁远京笑得没正形,却又很认真地告诉她:
“我奶奶早就认可你了。”
陶舒然心跳错了一拍,下意识问,“什么时候?”
“我们分手那个月吧。”
梁远京语气轻松:“我回去找你,奶奶让我不要打扰你学习。”
“我说我喜欢你,就认定你了。”
陶舒然睫毛轻轻颤了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分开后,你有回去找过我?”
“嗯,那时候你去了外地作项目,我在抚庆等了会,后来接到通知去集中训练,之后手机上交,再也没有消息。”
他自嘲地笑了下:“当时飞行员选拔在即,每一年都有可能面临淘汰,我想了想,我一个连自己未来都不确定的人,又怎么敢向你许诺未来?”
陶舒然愣在原地,与此同时,梁远京把手里的书包递给她,顺便拎出那袋一直藏在身后的薄荷糕。
“你刚刚肯定没听见,奶奶说让你等会去找她。”
陶舒然:“林教授还说什么了?”
“还说我没正形,哪儿凉快哪呆着去。”梁远京仍是一派轻松的模样,好像什么风浪都打不倒。
他伸手拨了拨她脸颊上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薄荷糕是给你饿了时候吃的,改论文费脑子。”
陶舒然低低“嗯”了声,整个人还沉浸在他回来找过她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里。
她向前走了两部,又忽然回过头转身看他。
“但是你现在已经成为机长了。”
梁远京也笑着说:“是啊,我想要的未来,就近在眼前。”
他话里有话,陶舒然也听懂了他要说的意思。
她愣了下,刚想要说话,就见梁远京招招手,示意她往里面走。
在陶舒然改论文期间,梁远京一个人闲来无事在博物馆里乱逛。
其实这个地方他太熟了,早年林亭舟在这儿工作的时候,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这儿。
林亭舟忙的没空管他的时候,会叫司机把他送到航空研究所。
回忆起来往事都好像在眼前一样。
此时此刻,站在刚修好的新馆前,梁远京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其实都在和飞行和文物两件事为锚点。
也许他爱上陶舒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爷爷让他找到梦想,奶奶让他发现爱人。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下,抬腿迈进新修好的展览室。
这是个小型的书画展览室,里面主要收录了宋朝以来的各类书画,其中大部分是有林亭舟团队经手修复的。
新馆刚开不久,又是清晨,来参观的人还不太多。
大厅的墙面上挂着修复室的记录相片,用来科普,梁远京抬起头一张张照片找过去,希望能找到点和陶舒然有关的。
他没找到照片,视线却在正中央挂着的一幅毛毡板上停下。
这是个心愿墙,大概是开业时搞活动用的,旁边摆着一堆便签,由在场的人亲手写下,用图钉钉在木板上。
梁远京之所以停留,是因为他认出了陶舒然的字。
在偏向角落的一张黄色便签上,她用深蓝色的秀丽笔缓缓写下一行字。
「祝我爱的人幸福,终得圆满。」
看到这行字,梁远京心里触动不已。
这些年她总是这样,许下的每个愿望都在祝愿他好。
那她自己的幸福呢?
这张黄色的便签上被路过的人好心留了一句话——「你爱ta,ta就已经圆满了呀。」
陶舒然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句话愣了下,又添了一句上去。
她写道:「不一定,有可能他不喜欢我。」
透过这句话,梁远京仿佛可以窥见当时陶舒然落笔时的苦涩无奈。
这五年,她是守着怎样的心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在无数次偷偷望向他的目光里,又有多少次的伤心失意。
“你好,请问这里有笔吗?”
梁远京找旁边的管理员要了只笔,他重新取下这张便签,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两句话。
「已经圆满了。」
「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
“有笔吗?”
林亭舟接过笔,在打印出来的论文上画了个框,认真说,“这个地方框架有点问题,你得拿回去重新改。”
“还有这句,不够严谨,你看改成这句怎么样。”
陶舒然点点头:“好的,老师,我重新改。”
“对了,开的新馆你去看过没?”林亭舟抽空跟她聊了会,“里面还收录了你的一份作品,这么多年来,你可是里头最年轻的。”
陶舒然受宠若惊:“真的吗?我等会去看看。”
她回抚庆就在马不停蹄地写论文,做毕设,连双休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刚好来了博物
馆,陶舒然想了想,顺路也拐进新的书画展看一看。
其实比起作品,她更记挂留在那里的一张便签。
原本是开馆那天,师门里起哄写的,她以为这张便签挂不久,很快就会随风飘零掉。
没想到过了一整年,她这张还稳稳当当挂上去。
记得当时顾颂年还愤愤不平说:“凭什么我写的那张早日暴富就没了!怎么师妹这张一直都在。”
“老天爷怎么也偏爱恋爱脑啊。”
靳泊屿伸手弹了一下他脑门:“别乱给人家套帽子。”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知道吗?”
顾颂年和陶舒然同时脱口而出问:“什么叫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
靳泊屿挑了下眉,慢条斯理说:
“情愿自己不幸福,也希望他幸福。”
……
昔年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陶舒然仰起头,眼角无意识落下一滴泪来。
她伸手抹去,其实在写下这张便签开始,所有混沌的心绪就已经明了。
她从未忘记过梁远京。
一生也只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风吹动扉页,明黄色的便签明亮扎眼,如往常的每一日一样,陶舒然定定站在这张便签面前发呆,回忆自己曾经的青春时刻。
在她视线渐渐发散之时,她忽然发现这张便签上又多了一行字。
几乎刻入dna里的字迹,据说一个人的字体能够反应这个人的性格,陶舒然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偷偷临摹过他的笔迹。
除了梁远京自己,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他的一切。
看完整句话,陶舒然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憋着眼泪,缓缓从毛毡板上取下这张便签。
隔壁办公室里的大爷跑出来,刚要提醒,见到是她,松了口气。
“小陶,怎么把东西拿下来了?”
陶舒然破涕为笑:“因为已经圆满了。”
走出来的时候梁远京正站在门口,院子里一棵香樟树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不变,头发被风吹的扬起,露出明亮耀眼的一双眼。
在很多时刻,陶舒然觉得梁远京似乎从未变化。
她还停留在她记忆中最青春年少之时。
“怎么蔫了吧唧的。”
梁远京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松松垮垮单肩背着,顺手牵着她走在马路内侧。
他偏过头来打量她的神色,看见她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一样,立刻神色一凛。
“有人欺负你了?”
陶舒然摇摇头,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她空下来的一只手飞快抬起,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假装抱怨说,“我的论文要大修,天啊,毕业怎么那么痛苦。”
梁远京轻轻笑了下。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这姑娘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他跟在身后喊了声,问,“你干嘛去?”
陶舒然长叹一口气,连头也不回。
“回去改论文。”
就这么结束了?
梁远京快步跟上去,再度握住她的手腕,他哼笑一声,“不行。”
“你今天晚上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晚上?”
陶舒然差点咬到舌尖,目光闪烁着盯着他看,过了会儿又受不住地移开,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什么意思。”
“想什么呢。”
梁远京缓缓俯下身,曲起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她的额头,声音含笑道,“只是想带你去个地方而已。”
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陶舒然同学,我怎么觉得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思想好像变成熟了很多?”
听得出他话里的戏谑,陶舒然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正因为梁远京逗她,后面的路程,陶舒然都变得安静无比。
直到他们走到抚庆附中,她再也不能保持从容的神色。
陶舒然愣了愣,抬头问他,“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梁远京想了下,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开口的一瞬间,低下头看她的表情却很认真。
他缓缓道:“因为我想走你的路,看偷偷望向你的背影,是什么感觉。”
“这次,你走在我前面。”
陶舒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梁远京开始渐渐和十八岁穿着蓝白校服的那个男生融合。
他是想要圆她十七岁时的一场梦。
想到这里,陶舒然眼眶微微湿润,视线开始朦胧。
她不发一言,只是沉默而又安静的走在去操场的那条路上,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知道在下午六点一刻,夕阳刚刚垂落之时,梁远京会在西南角的方位打篮球。
每当他高高抛起掷下,周围的欢呼声不停,而她仰着头倾慕他,总觉得一整个灿烂晚霞都被他踩在脚下。
这一次,不再是仰慕者,她作为故事的主角亲身来到这片篮球场。
由梁远京亲自牵着她过来。
也是这时候,陶舒然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两层高的观看台。
此时此刻,她在观看台上坐下来,而梁远京撑着手臂靠在栏杆上,风吹起他蓝色衬衣,优越的侧脸轮廓,从陶舒然的视角看过去,自称一幅无可挑剔的画。
梁远京仰起头,喉结滚了下,指着不远处让她看。
陶舒然目光跟着望过去,看见在一片灿烂的晚霞下,特属于高三的那栋白色小楼。
这个地方的视野卡的极佳,恰好能看见那栋小楼走廊尽头的一点风景。
陶舒然瞳孔缩了缩,好像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某个事实。
她下意识看向梁远京。
很巧,他也在看向她。
“我有跟你说过吧,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在每个清晨,当第一束光洒向人间,你背书的声音会伴随着我耳机里的英语听力一同响起,我坐在这里,偶然抬头的间隙,会看见你捧着书一边走一边背诵,那时候空气里的尘埃在跳舞,你的脚步也是。”
“你跟我说一定要考庆大,那股执拗劲儿还挺眼熟,后来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连目光也忍不住频频放在你身上,我开始关注你,偶尔会和傅长沛主动讨论你,渐渐的,会因为我们共同要上庆大而感到窃喜。”
梁远京深吸一口气,兴奋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一样。
因为激动而发亮的眸,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一双眼睛完全专注地看着她。
“陶舒然。”
梁远京庄重而又认真地对着她说:“其实我从高中就有点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平凡普通的少女也可以拥有这世界上最真挚的感情,陶舒然对梁远京贵在坚持的爱恋,恰恰也成为他看向她的目光。
其实在每一个人生困境里,我都咬牙跟自己说坚持,因为逆水行舟,回头看一切都不算什么。
人都会遇到失意期,即便再难过,也要一而再,再而三拯救自己与水火之中。
[摸头][摸头][摸头]要完结了比较感慨,随便叨叨点,嘿嘿嘿祝福大家顺利呀!快圆满了,心情都好了!
第63章 潮湿雨
十七岁那年埋下的种子终于开成了花。
陶舒然双瞳微微放大,整个人陷在这句话中出不来。
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找到自己的声音,发颤着问,“你是说……”
“是。”
梁远京急急打断她:“我比你所想象的,还要更早的喜欢你。”
“只是我在情感上过于愚钝,以至于爱情的脚步走了又走,我都不觉得那是属于我的。”
“和你假恋爱是因为不想你跟别人谈恋爱,其实每次听到你暗恋别人的消息都会醋的不行,我归结于是你喜欢的人太差劲,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心生嫉妒。”
栏杆外的香樟树簌簌而响,陶舒然偏了下头,眼泪笔直掉落下来。
时至今日,她感到笼罩一整个青春期的潮湿雨季终于停了。
永远高悬不落的月亮。
奔向她而来了。
陶舒然哽咽着说:“梁远京,你现在说这些,又是要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就是不想你有任何遗憾。”
梁远京单手插兜,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视野之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日以继日捧着书苦读的少女,晨曦打在她沉静的侧脸,起初他只是有点儿好奇,好奇第二天她还会不会来。
努力的人很多,能够持之以恒日复一日的人却很少。
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眼睛里习惯容纳下她的身影,每每训练结束后,总是下意识仰起头来望她。
“你送我的蛋糕,那天晚上我吃了,去年我经过你说的那家店,想要买一个一样的,但是店家告诉我这是提前定制的款式,因为太复杂,耗费了他整整一个星期做试验品。”
梁远京缓缓道:“你的全部心意,我都知道。”
“以前没注意到的,以后也会慢慢发现。”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但梁远京想,他可以用未来的某一天来弥补。
至少要叫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再有任何遗憾。
他抬起手,从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日记,笑了下,递给她。
“那天晚上,你发现了这本机长日记吧?”
陶舒然略显慌乱地开口解释:“我是无意中从枕头底下摸到的。”
“本来就是为你写的。”
梁远京伸手递给她,庄重而又虔诚。
“这是我写给你的回信,独属于陶舒然一个人的回音。”
说到她名字的时候,他咬字变得格外清晰。
陶舒然禁不住红了眼眶,手里握着的日记本沉甸甸,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的分量。
曾经怀揣着无数心绪写下的日记,那段埋藏在青春岁月里沉默的暗恋,终于等到了它的回音。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陶舒然咬住下唇,努力不让哭声溢出,“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
梁远京俯下身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平视的目光无比温柔。
看着她轻声说:“不,我想要这么做。”
他再一次直接而又坦率地告诉她——
“我喜欢陶舒然,想要十七岁的陶舒然不留任何遗憾。”
“怎么又哭了。”
梁远京无奈地耸了下肩,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含着明显的笑说,“小哭包。”
陶舒然瓮声瓮气反驳他:“我不是。”
“你才是。”
“好好好,你说我是我就是。”
梁远京站起来,颀长身影在日暮下拉开一道很长的影子,他抱着手臂倚在栏杆上,随风远眺的眉眼是不变意气风发。
这一次,却回头看着她说——
“陶舒然,你不用给我答案,也可以很坚定的拒绝我,推开我。”
陶舒然下意识问:“为什么?”
梁远京转身看向她,眉眼压下来,收掉了那副惯常漫不经心的懒散。
这次格外认真地对她说:“因为我想要走一遍你走向我的路,只是这次不同的是,换我走向你。”
陶舒然哭着笑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这时候一定很丑,这和她十七岁时躺在床上做的美梦场景一点儿也不一样。
树下的影子婆娑,陶舒然垂下眸,看男人颀长身影完全垂下,和以往青春岁月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追逐他的背影。
梁远京倾身靠过来,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整个人。
在这一刻,梧桐树的枝桠绽开。
她的暗恋也听到了回音。
*
关于梁远京的机长日记,一直是飞行基地里最神秘的存在。
经历了一整个白天的魔鬼训练,大家基本上晚上碰到床边就能倒头便睡。
但他们发现梁远京不一样。
在每个静谧的夜晚,他总是开一盏灯,握着笔在灯下细细地写着什么。
后来有八卦传闻流露出来,说这是梁远京写给喜欢的人的一百封情书。
那天晚上,陶舒然匆匆看了眼,觉得说是一百封情书也不为过。
今天,她彻底拥有了这本机长日记。
在房间微黄的台灯下,她缓缓翻开的第一页。
「2020.01.01雨夹雪」
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但我想,一定不会就这样彻底结束。
「2020.01.25阴」
她没回家过年,我在路口徘徊了多次,也没看见她。
「2021.04.30多云」
我很想你,陶舒然。
……
「2021.07.13晴」
我开始渐渐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果离开我之后的你是快乐幸福的,那我祝福你一生无忧,长岁安宁。
「2022.05.01晴」
奶奶今天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我很不高兴,还有你那个师兄,名字很拗口,听着就不适合你。
「2022.06.22小雨」
生日快乐,还有,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
哦,这是你的生日,我许愿好像不太礼貌。
「2022.11.8多云」
今年的生日愿望:你不要喜欢别人,还有,希望你能继续喜欢我。
「2023.01.01晴」
新年的第一架航班,薄雾外的日出明丽绚烂,在这一时刻,我想起过去的梦想是冲上云霄,而现在的梦想是——你。
……
就这样,陶舒然一页一页翻过去,即便之前已经草草看过一遍,重新再看时她还是会被这些文字感动。
日记本里附了好多张照片,有梁远京第一次独立执飞时的照片,他一身机长制服坐在驾驶舱里,笑容灿烂地比“耶”,那一刻,陶舒然觉得自己做的所有的放弃都是值得的。
还有他每一次航班路过的风景,他会拍下照片和她分享,就好像她从不曾离开。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陶舒然指尖顿住。
唯一一张没有日期的扉页,写字的墨迹还簇新,看起来是前不久刚刚添上的一句话。
「都看到最后一页了,还不同意和我谈恋爱吗?」
「陶舒然,喜欢你这件事,是我五年每一天都确定的事实。」
*
隔天,陶舒然顶着哭红的眼睛开了门。
方晴宜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鸡蛋敷眼睛,声音低低的,一幅半睡不醒的样子。
“然然,看我今天的新衣服漂亮吗?”
方晴宜倒是很有活力的在她面前蹦蹦跳跳,来来回回在她身边转了两圈,语调兴奋地扬起。
“这是傅长沛给我买的哦。”
“还有我今天的头发,也是傅长沛给我编的。”
陶舒然抬起头,看方晴宜两侧编起的头发,像两簇刚刚好的蝴蝶结,凸显得她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更加明亮。
她噗嗤一笑,打趣道:“你很甜蜜啊,方晴宜。”
“你们在一起了?”
方晴宜状似惊讶捂住唇:“你怎么知道?”
“少装。”陶舒然说,“你们那天晚上抱着亲,我都看见了。”
方晴宜举起手:“事先声明一下,这次是傅长沛先主动的。”
“不过然然,你怎么确定傅长沛喜欢的不是你啊?”
陶舒然白了她一眼:“你真喜欢一个人,能忍着五六年都没行动?”
“就算是我这种胆小鬼,不也偷偷朝着梁远京的方向靠?”
“有点道理。”
方晴宜枕在她的肩膀上:“然然,我现在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怎么办?”
“那你直接晕过去,少吃点提子吧。”
陶舒然捏了一颗提子往嘴里放,随手拿起遥控器调了个台。
方晴宜坐起来大声控诉道:“你不爱我了陶舒然,你现在连串提子都舍不得给我吃!”
比起前段时间阴郁沉默的方晴宜,眼前这个大嗓门嚷嚷,时不时还冒出一点公主脾气的,显然更加可爱。
陶舒然脸上多了点笑意,她站起来,拎着钥匙走到玄关处换鞋。
方晴宜靠在沙发上问她:“你要去哪?”
陶舒然无奈地看着她笑:“去给你买提子啊。”
“哦,顺便帮你看一下你家的傅大学神在不在家,方便的话,我找个理由把你打包送过去。”
“懂我。”
方晴宜踢掉拖鞋,躺在沙发上悠闲地说,“顺便帮我带两个巧乐兹,谢谢大美女。”
如今已是深秋,叶子纷纷扬扬的落下。
对于方晴宜要的巧乐兹,陶舒然心里是没报大期望的,毕竟路边小店很少一年四季会备全品种口味的冰淇淋。
她去路口买了点水果,回来的时候刚好经过傅长沛那里。
他还是在老地方,安静地抱着一本书看,陶舒然偏了下头,笑着问,“你这儿有巧乐兹吗?”
“你们家方晴宜要的。”
“等下。”
傅长沛转过身,递给她,有点儿无奈地说,“你看着她点,天气凉了,不能多吃。”
“你还是自己递给她吧。”
陶舒然一股脑的把手里的水果塞给他,顺便还把自己家门钥匙扔给他一把。
她笑着说:“我出去逛一圈,你们自便。”
陶舒然走出去,明明是漫无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走到了梁远京家楼下。
这座仿造民国时期的三层洋房小楼,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静谧。
街道两侧的梧桐依旧繁茂,被修剪的宜的枝桠,好像不论过了多少年都只有这一种形态。
她停下脚步,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传过去。
梁远京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呦,终于想起我了?」
陶舒然低下头笑着给他发消息:「我在你家楼下。」
梁远京:「怎么,这就想见上家长了?」
「可惜我妈今晚不在。」
看到这句话,陶舒然“啧”了声,几乎已经可以想到他说这句话时不正经的语气。
正想要回复,熟悉的声音立刻拉回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不远处一辆白色宾利前,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士正打着电话,她很漂亮,刚到膝盖的西装裙,一双尖头细高跟踩住,整个人挺拔出挑。
手摁在车把手上,因为手里那桶无法结束的电话一直停顿,到最后,女人说话的嗓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路面,甚至显得有点失态。
“ok,国庆你不回来我忍了,春节要是你再不回来,梁远京,你这辈子都别回家了。”
“我说了,我就是不支持你当什么飞行员,我不想下次看见我儿子的消息,是飞机失事。”
……
这通电话以可预想的不欢而散终结。
陶舒然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也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正是传闻中的黎婉女士,也就是梁远京的母亲。
这个以一己之力登上董事会,在和梁远京父亲分开后,仍然能够成为集团实际掌权人的精英女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陶舒然明白梁远京身上那股耀眼的锋芒从何而来。
她身上那股不好惹的气质令人畏惧。
陶舒然踌躇了会,还是慢慢走上前去。
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黎阿姨,你好,我叫陶舒然。”
黎婉顿了下,被气的气息还没平复,乍然见到她,瞥了眼,冷声问,“你是?”
陶舒然抿了下唇说:“我是梁远京的同学。”
“你刚刚说你叫陶舒然是吧?”
黎婉抱住双臂,垂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意外不明笑了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陶舒然目光恳切,“就几分钟。”
黎婉没先给她答复,而是偏头往车内副驾位置喊了声。
“小董,帮我看一下去机场最快要多少时间。”
得到了准确数字,黎婉低头看了眼表,说话很干脆。
“我给你五分钟。”
陶舒然愣了下,还没习惯她这套对下属的口吻,她很快反应过来,为了不浪费这五分钟,语速放的飞快。
说到最后,陶舒然感觉黎婉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难以忽视。
她硬着头皮抬头看过去,小声说,“这么多年来,他训练挺不容易的。”
“我知道他为了克服失重产生的眩晕感,自己夜里偷跑出来练习,为了补上因为训练耽误的功课,每天清晨都起来自习。”
“他比所有人都努力,阿姨,您也心疼一下他吧。”
至少不应该是打压,陶舒然经历过,也明白这种梦想不被家人珍视而支持的感觉。
五分钟到了,黎婉却没有着急走。
过了会儿,她慢慢开口,“这位同学,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提这个建议?”
陶舒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和她直视。
分外坚定地说:“以梁远京女朋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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