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宁洛瞬间站起来, 恨不得离毓漾几米远。
“抱歉啦，不是故意的。”毓漾测试完他的态度，轻轻揭过话题, “姐姐的事情的解决了，最会摄影的宁洛导演总能看一眼我的自拍了吧？”
她自拍的时候有倒计时这颗定时炸弹, 自然没心思好好拍，随便摆个姿势就摁快门了。
果然, 宁洛扫了一眼立刻受不了了：“你这张脸跟阑阑很像, 就这么糟蹋？”
“等着。”他抛回手机给毓漾, 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道具室。
他端了一架佳能M5，回来就看到毓漾跑到草坪上, 立于一颗榕树之下。
那榕树据说有两三百年历史，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将毓漾的整个身影都包裹住了。
明与暗、光与影，宁洛脑中一下子有了构图的想法。
毓漾穿着白色棉裙, 鼻尖和小臂往前探了探, 照见太阳, 就像重重暗影中的唯一一束光。
“别动。”宁洛一旦沉浸在某个作品里, 会完全脱去躁意，声音不重但谁听了都会下意识照做。
毓漾自然没有违背他，一双清澈透亮的小鹿眸中满含柔情, 像是为了成片效果, 也像是对着这处风景、对着眼前半跪着的宁洛。
若是将相机换成玫瑰花, 估计偶尔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会以为宁洛在求婚了。
“完美的作品……”宁洛轻抚着相机喃喃道，“你侧着身子, 一边靠着榕墩。我到后面再拍几张。”
榕树独木成林，树枝上下搭着许多鸟巢。
宁洛退到草坪边缘,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一只白头翁停在毓漾的手腕，像是一处手链。
然而动物的野性之美，足以胜过所有的饰品。
毓漾不经意手臂微动，这只小鸟便施施然离去。
她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宁洛说话，走进一看，宁洛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就像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连她靠近都没有发现。
毓漾没有打破他的全神贯注。
宁洛着迷的并非毓漾本人，而是照片背后的艺术和美感，还有和她相像的毓阑阑。
根据背景效应，在相处过程中，宁洛一旦将她与艺术感挂钩，那么以后宁洛只要拍到好的作品，再次体会这种感觉，就会联想到她。
毓漾离得更近了些，眼睛却没盯着相机，而是端详起宁洛来。
他浅金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神放松，一双与平时性格很不相符的狗狗眼，此时显得极为柔软。
确认了宁洛的状态，毓漾微卷的发丝触到了他的眼角。
他鸦羽般的睫毛动了动，一转头，正好和毓漾四目相对。
毓漾不动声色地隔开了点距离，笑道：“宁导，相机能不能让照片里的女主角本人看看？”
宁洛双手插进皮夹克的兜里，下巴一扬，像小孩炫耀糖果一般自得，“看吧。”
毓漾对他到底拍成什么样不太在意，只用知道拍得好就够了，但仍旧假装被震撼住，憋了几秒没呼吸才“哇”地夸出来。
毓漾吹了一通彩虹屁，最后状似随口一说：“以后要多能有几张你给我拍的照片就好了。”
“我每天要在剧组拍那么多人，当我是你私人摄影师？”宁洛挑眉，斜坐在草坪上，“梦里可以想想。”
毓漾正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起，是制片人召唤宁洛回去导戏了。
宁洛抖了抖身上的夹克，抱着摄像机，“跟着。”
毓漾跟上，有些不解：“是叫我也去吗？”
“那不然？”宁洛觑她，一脸“不会吧不会吧”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吩咐，“刚叫我给你打白工拍照片，现在我忙了，你还想休息？”
毓漾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追上他的步伐：“那我是该陪宁导一起辛苦了。”
到了片场，宁洛没再理她。
毓漾也毫不在乎，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手机后发出微博，发微信给向杰：
【微博上你多盯着评论，万一上了热搜记得告诉我哦】
几天前《我的经纪公司》官方微博发海报宣传图，就已经有部分毓阑阑的粉丝认出了毓漾，她再发自拍必定会引起更大的讨论。
而毓漾要的就是讨论、就是热度、就是流量。
她既然这辈子还是明星，就还要做成最火的明星，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第一步，就是利用周围的人，把自己推向前。
宁洛最先出名以及最有特色的就是他的摄影技术，构图与意境都让人拍案叫绝。
毓漾一把照片传上微博，就有宁洛的粉丝发现端倪。
他的粉丝数量不输一线明星，多数对他的作品了如指掌。
【毓漾这个名字没听过哎，不过这几张照片拍得好有洛洛的风格[疑惑]】
【这也太像毓阑阑了吧，和之前宁洛给毓阑阑上部剧拍得那张海报一样，都很有感觉】
【这是洛洛新剧《氟西汀》里的配角演员[打call]第一次看她海报我就觉得好美了】
【我刚刚才知道毓漾和毓阑阑是亲姐妹，不过三年前毓漾差点故意害死毓阑阑……】
【啧啧，娱乐圈+豪门就是最乱的】
毓漾快速扫了眼评论就放下手机，专心看着片场演戏。
只要宁洛偶尔看到她，就必然是她如此专注的态度。
片场收工没多久，向杰突然低喊一声：“姐，你那条微博上热搜了。”
他边说边把手机凑在毓漾面前。
毓漾这个三百六十线女星第一次上热搜，饶是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向杰也忍不住激动了。
毓漾也没阻止，将自己的手机放回包里，接过来他的。
#毓漾我的经纪公司#
热搜标题很平平无奇，看起来跟节目组给她买的一样，但点进去一看，内容却是腥风血雨。
哪里有热度，哪里就有营销号。
这些大V很快扒出毓漾和毓阑阑的前尘往事，还凭借相似的容貌乱扯了一通两人是亲姐妹。
也有很多熟悉宁洛的网友发问，既然毓漾人品这么败坏，宁洛怎么还把她招去剧组，似乎还给她拍了照呢。
众人皆知的、追了毓阑阑十多年的沈宴，又为什么会和她一起录节目？
一条热搜就集齐了沈宴、宁洛、毓阑阑三位热搜常客，热度自然火速攀升。
等层层上报到沈宴这里时，毓漾的热搜已经爬到了前三。
秘书汇报完后，并没有等到沈宴对于此事后续的指示，而是听到他用一贯温和的声音道：“你去倒杯咖啡来。”
助理很快端着咖啡，搁在他桌角：“沈总请用。”
如果是往常，沈宴一定会跟他道谢，再让他去忙。
可是这一次，沈宴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间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依旧用钢笔批着文件。
秘书打了个冷颤，心中惴惴不安地分析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面上更是一动不敢动，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势。
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只能听得见沈宴的钢笔划过文件的声音。
助理努力保持着呼吸平稳，不知多少时间后，才终于听到沈宴合上钢笔盖的响声。
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缓了下来，同时也感知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这可是深秋。
沈宴的视线转过来，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点笑意：“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我看文件都看得忘了你还在——待多久了？”
助理采取了最谨慎而保守的回答：“沈总，我一直在观察您做事认真的态度，也忘记时间了。”
沈宴弯了弯眉毛，似乎失笑了：“我是问你从来到公司做事，一直到现在有多少时间了？”
“您当时招了三个助理，就我留下来了，一直到现在有五年了。”
“五年了。”沈宴点点头，摘掉眼镜递给他。
助理小心翼翼地接过，再抬眼就看到沈宴一双鹰眸没了银框眼镜的遮挡，陡然变得阴沉而锐利。
“既然五年了，你难道不知道三年前毓漾和毓阑阑的冲突？这一条热搜会打乱我给阑阑的安排，现在舆论的注意力全放在宁洛和毓漾的关系上，而不是按我计划的，让所有人都想起三年前的事情，给阑阑虐一批粉。如果正常培养，毓漾是一定会火的——你认为我想让这种事发生？”
助理根本不敢推脱分毫，直接认错：“是我的错，沈总。我误以为您对毓漾小姐……”
在沈宴如同蛇吐信子一般冰凉的视线下，助理突然想到他最开始的那句话。
“公司的事情太多了”——需要多招几个人来当助理了。
他只感觉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腰弯得更低：“我这就去撤热搜，尽最大可能把舆论重新导向您需要的方位。另外，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一切全凭您吩咐我的话来办事。”
*
拍摄的间隙，宁洛终于把视线从监视器移开，刷了刷手机。
他火急火燎地给毓阑阑打电话。
跟毓漾的甜糯不同，毓阑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洛洛，是想我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宁洛瞬间被顺了毛，看了看周围还有人，捂着嘴小声应了句：“嗯。”
他赶快离其他人远了点，想起来自己给毓阑阑打电话的原因，带着些难得的犹豫：“阑阑，毓漾的热搜……你有看到吗？”
“当然看到啦。真是个好事，你也跟漾漾成为了朋友，你可是大导演，以后可要多照顾着她才好。”
“什么东西，才不是朋友！”宁洛下意识大声反驳，怕自己语气太冲吓着她，又赶紧和缓了音调补了句，“阑阑你想多了。”
“这样吗？”毓阑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忧愁，“《烈日寒》片场和你们离得远，最近跑到沿海来拍，你们的好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了。”
宁洛见不得她伤心：“哪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是她说我摄影技术好求我给她拍一张，我当时心情好就同意了，谁知道她会发出来。”
“我们洛洛这么善良啊？”毓阑阑含笑，随即却又轻轻叹气，“其实漾漾在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你，我是知道的，只可惜那时候你对她好像没感觉。这些年我一直都想让你对她改观，三年前在河边那次，真的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漾漾只是想救我而已。”
“阑阑……”这个解释宁洛已经听她重复过无数遍，不过他一次都没信过。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好在漾漾现在已经喜欢上沈宴了，我只用多让沈宴对她印象好就可以安心了。”
宁洛一凛，他险些都忘了，毓漾喜欢沈宴，那这么宠爱毓漾的阑阑绝不可能跟沈宴在一起。
他决不能让毓漾也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