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沈宴往杯中添了一些红酒, 动作依然保持着贵公子的优雅，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有些低哑地温：“为什么选我？我和祁望的外表不算很像。”
毓漾：“气质。”
两人都是严格的贵族教育, 只不过祁望完全不在乎他人眼光，冷漠写在脸上, 而沈宴更会伪装。
说着，她从自己曾经的卧室拿出一堆落了灰的化妆品。
她把沈宴带到了镜子前, 让他好好地看着自己。
仔细看上去, 沈宴和祁望的五官和脸型还真有相似之处。
毓漾的化妆水平很好, 她拿出化妆刷，一笔一笔在沈宴脸上描绘起来。
沈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毓漾的话在他心里回荡。
——“你和他也挺像的”
这样的话他以前是不是经常对毓漾说呢？
不，他说的是“你除了和你姐姐长得像,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她”。
而他甚至还不如毓漾与毓澜澜的相似那般想祁望。
毓漾曾经为了留在他身边，甘愿做毓澜澜的替身。那是不是只要他做了毓漾的替身, 他就能一直留在毓漾身边。
祁望的性格太过冰冷, 对毓漾也一直不假辞色。
只要他扮演得足够好, 毓漾会把对祁望的喜爱转移到他身上吗？
沈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从来都是高傲的。不同于宁洛或是封游这种富裕表面的自信, 他的傲气浸润在礼貌背后。
沈宴是真正的富二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做过一件错事，哪怕是在毓漾的事情上, 他最怪的也是毓澜澜让他误会了毓漾。
可直到他亲口答应做其他男人的替身, 他才明白他真的错了。
怪不怪毓澜澜已经没有意义。
他真的爱上毓漾了。
只要能待在她身边, 哪怕是用另一个人的身份。
他真正共情了毓漾答应给他做替身的心情。
那是她该有多难受啊。但同时是不是也有一点幸福呢？
总有一个理由能够留在她身边了，能够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了。
他甘愿变成另一个人。
*
毓漾的化妆速度很快。
镜子里身沈宴的面容逐渐不清晰了。
毓漾落下最后一笔, 沈宴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他好像有点认不清自己了。这张脸依旧好看。
但他原本的自己好像随着被修改的面容一样，一去不复返。
沈宴露出一贯带着的温和笑意。
“别笑, 你这样不像他。”毓漾冷冷地说。
沈宴第一次感到无措。
他的主体性已经不在了，心里只想着迎合毓漾，让她感到舒适，对自己的态度哪怕能好那么一点也好。
“我会好好研究。”
毓漾满意地笑了笑，让他站起来，为他剪了头发换了穿戴，不断纠正他的神情、姿态、习惯、话语、
最终，沈宴站在那里，远远望去和祁望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真的很像，你看，简直就是祁望本人啊。”毓漾笑嘻嘻地。
沈宴现在对镜子有种下意识的抗拒。
毓漾把镜子强行扭转，扳到他的正对面让他看。
沈宴终于看清了自己。
与祁望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穿搭，一样的神情。
他不是沈宴了。他只是毓漾想要的代替品，祁望的代替品。
他的责任，就是完成毓漾的愿望。
“乖。”毓漾摸了摸他的头发。
毓漾的脑海中突然炸出了烟花：【恭喜宿主，沈宴的好感度已达到80。】
就连毓漾也是一愣，眼中笑意更深：“乖狗狗。”
沈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毓漾本以为80好感度难如登天，是此生不换的真爱。
可沈宴对她的是爱吗？
这不是爱，是痛苦。
沈宴把追求这段感情中的痛苦误以为是对她的爱。他追求的是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痛苦，他永远也学不会真的得爱人，也得不到真正的爱。
毓漾离开了小公寓，走时带走了被她扯破的情侣装。
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忽然觉得有些没趣。
书中的这三个男主根本就不懂爱，好感度最多也只能刷到80。
毓漾没有再把心思放在几个男主身上，反而沉下心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和祁望、宁洛钻研演技。
他们在专业上的水准无需多言，确保了毓漾拍摄期间每一个镜头都是最完美的状态。
朝夕相处下来，毓漾对祁望的心电图好感也是习以为常。
更是把白天不听他的，故意跟别的男人说话，故意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当绿茶，直到他好感度归零再下班哄他哄他一下，互动互动，一起带着弟子手环下班，让他好感度飙升作为乐趣。
这操作连系统都看麻了。
系统：【我带过的宿主少说也有几十个了，好感度起起伏伏的也有，但像你这样每天好感度波动总计有三位数的也是第一次见。】
毓漾笑而不语。
到了即将杀青的时候，毓漾跑了一趟毓家以前的别墅，也就是现在曾骊的家。
毓漾邀请曾骊明天来剧组看她的大结局表演，实际上毓漾想让曾骊看的是他儿子宁洛。
每一部作品的开头和结尾，宁洛的工作状态是最紧张周密的。
曾骊虽然十分抵触宁洛的导演身份，但对于毓漾的邀约还是不会拒绝。
“第362镜，第一场。Action！”
宁洛喊了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在片场的某个角落站着自己的亲妈。
他的眼里只有镜头，和镜头里的毓漾。
他时而凝眉敛唇，时而难掩激动，时而高升较好，镜头调动得得心应手，画面布景极具巧思，已经是完全沉浸在了戏里。
就连曾骊逐渐从角落走向他身边他都毫无察觉。
最后一镜过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副导大着胆子拍了拍宁洛的肩。
宁洛心情舒畅，并没有跟副导计较，回过头却完全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
“你怎么在这？”
曾骊没有出声。
宁洛皱着眉：“我知道你反对我拍戏，但也不至于追到我剧组里来吧？”
“是我叫她来的。”毓漾脱下戏服走了过来。
“漾漾，”宁洛不解，“你是叫她来看你的吗？”
毓漾：“是让你妈妈来看你的。”
她问曾骊：“曾姨，你觉得宁洛拍的怎么样？”
曾骊没办法违心说一个不好。
毓漾：“《心魔》的剧本您也看过，写的非常优秀。流畅又符合观众的口味，跟他父亲拍的自诩清高的18jin电影完全不同。”
“不是，她什么时候看了我剧本？”宁洛忍不住问。
“我早就发给她看了，在我收到剧本的第一天。”毓漾道，“我知道你妈妈肯定也会好奇的。”
“她有什么好奇的？她别再剧本里鸡蛋挑骨头就不错了。”宁洛低着头闷声道。
毓漾却注意到他的耳尖似乎有些红了。
她对曾骊说：“宁洛这个人的人品虽然不怎么，对电影倒是真心的热爱。”
前半句，宁洛：嘻嘻。
后几天，宁洛：不嘻嘻。
还没等他想明白毓漾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先等来了曾骊的拥抱。
他有些不习惯。想要推开，却发现贴着自己后背的衣服被染湿了。
毓漾静悄悄地离开，把这里留给这对母子。
等两人再次出现，已经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状态。
宁洛挽着母亲的手，看上去很不适应，实际上又挽得很紧。
曾骊更不用说，眼眶到现在还是红的。
宁洛看着毓漾，像幼兽看见主人一样冲了过来。
毓漾的脑子里又炸了一次烟花。
他的好感度也到了80。
曾骊一只手挽着儿子，另一只手握住了毓漾的手：“漾漾，好孩子，多亏了有你……”
她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又想到宁洛曾经伤害过毓漾，没忍住在刚刚重归于好的儿子手臂上拧了一下。
宁洛吃痛，倒也没交。
“漾漾，你妈妈……”
毓漾一听就知道曾骊又要开始回忆往事，正好毓漾的手机响了，是封游。
毓漾避开了点宁洛接了电话，封游的语气比以往要严肃很多：“我在F国看到了周翰。”
毓漾静候下文。
封游：“我已经审过了，说是毓阑阑让他来的，别的就再也不可能多说了。”
“这么有纪律性？”毓漾奇道，“是在那个位置抓到的？”
“在贫民区。”
“看来毓澜澜进局子之后没工夫管他们。”封游道。
“他们？”
“没错，周翰的母亲也在这里，被我发现了。”
想到周翰与毓澜澜不清不楚的关系，毓漾带着曾骊一起赶去了封游那边。
“周翰他妈叫什么？”毓漾问封游。
“丁田。”
曾骊定定地看着封游。
“丁田？”曾骊不可置信地问，“这不是竹萱生前毓家一直照顾她的保姆吗？”
保姆这个词一出，毓漾脑海里仿佛有一根线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几人火速飞往F国，见到周翰和丁田，两个人竟然像古代的死侍一样，不管怎么都不肯开口。周翰更是狠狠盯着毓漾，恨不得生吃了她。
毓漾没有多费工夫，把曾骊留在这里试着能不能再撬出点什么来，自己则是坐了封游的私人飞机回国，顺便还带上了强烈要求同行的封游。
目的地是——鲁柯酒店。
导航上没找到这个酒店，毓漾联系了万从奕，他曾经在和秦竹萱一起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久，对这里的建筑比她要熟悉得多。
然而，鲁柯酒店这个名字，就连万从奕都没有丝毫映像。
“我会去搜资料，找人脉打探出来。”万从奕说。
很快，万从奕发来一个定位：“我有个老朋友说，这里曾经有一个叫鲁柯的小酒店。他来这里住过一次，但是很小很破，应该没多久就倒闭了。”
毓漾到了定位，看着已经被一座新的5A级酒店代替的地方，微微皱眉：“你说我妈生前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鲁柯’？”
“这个词意义不明，你为什么会想到是酒店？”万从奕问。
“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种直觉。”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毓漾把周翰和丁田在F国的事告诉万从奕。
万从奕略一思索：“丁田确实是竹萱曾经的保姆，怀孕期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竹萱。林夕嫁入毓家没多久她好像就没干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是一直在F国吗？”
毓漾摇头：“他们的出入境资料我都看过了，是几个月前才来的。这两个人和毓澜澜母女一定有关系。”
几人在鲁柯酒店的旧址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封游和万从奕都对毓漾保证会动用所有关系来查这件事。
把他们支走，毓漾喊系统：【打开系统商城。】
商城里琳琅满目的道具展现在毓漾面前，前几页都是一些日常攻略会使用的小道具，积分也不贵。
毓漾很少买这些，她不太需要用这些超自然手段来获得好感。
她翻到最后一页，倒数第二个商品：时空回溯（24h版。）
毓漾毫不犹豫地埋下了，积分槽一下就空了三分之一。
毓澜澜在激烈的舆情和己方的施压下已经被判处了损害名誉的最高档刑法，不在牢里蹲个一年半载出不来。最关键的是，这个经历会伴随她一生，她再没有可能在公众面前出现，哪怕她出来后日常生活中，周围的人没个几年是不会忘记她和毓漾发生过的事，她的名声和前途已经彻底没了。
毓修文在富豪圈是完全混不下去了，原本看在以前的面子上还对他照顾一二的老友，婚内出轨苛待原配女儿的事情爆出也对他唾弃非常。没了毓澜澜和她背后男人们的支持，凭借毓修文本身的能力，再没有一点东山再起的可能。
林夕不仅被原本的乐团扫地出门，有了小三的名头，哪家都不肯收她，那种普通人的工作又是她完全看不上的。每天就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大吵大闹，和毓修文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往日夫妻的恩爱。
听他们的另据说，两个人已经在闹离婚了。每天打架吵架他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这些人都收到了应该有的惩罚和代价。
但毓漾还是不安心。
她总有一种直觉，似乎还有一点最关键的秘密没有被她挖掘。
记忆回溯是一瓶药水。
毓漾喝了下去，系统问：【回溯到历史的那一天？从零点开始。】
毓漾报出了自己的生日。
也就是秦竹萱的忌日。
她仍然站在这里，周围的环境却大有不同。
高楼变成了一座破旧的小酒店。
鲁柯酒店。
毓漾的身体变成透明的，只能用眼睛去看蹭课发生的一切，不能对过往产生任何的影响和改变。
她从鲁柯酒店按着记忆跑回毓家，哪怕透明状态下运动不会消耗体力，也跑了一个多小时，可见鲁柯和毓家的距离有多远。
秦竹萱难产和十几公里外的鲁柯究竟有什么联系？
毓漾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而且可以穿越一切障碍物，轻松越过了毓家的房门，到主卧等着天亮。
她慢到了秦竹萱，此时的秦竹萱还没有到足月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但八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连睡觉都小心翼翼地用双臂垫在肚子边，生怕在睡梦中不小心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毓漾蹲在床边，端详了她很久很久。
早上八点，丁天准时敲响主卧的门，喊女主人起来吃早餐。
毓修文去外地出差，整个白天都是丁田尽心尽力照顾着秦竹萱。
直到傍晚，秦竹萱忽然说自己以前的朋友来了附近，喊她去出去见一面叙叙旧。
丁田劝她月份太大了不要出门，秦竹萱坚持想见旧友，丁田便陪着她一起去。
在一间茶室的小包厢里，林夕手机里与毓修文的床.照“无意”被秦竹萱发现。
秦竹萱气急攻心之下与她大吵一架，回家就小产了。而丁田忙着喊120的间隙中，被赶到毓家门口的林夕一箱金条送到手上。
“我与毓先生只是酒后犯错，这是他给我的补偿，转赠给你了。”
丁田还在犹豫，林夕威逼利诱一起出马：“我已经有了毓先生的孩子。她活不下去了，只要你咬死了今天什么都没发生，等我住进了毓家，每个月让你吃好喝好地养老，你的儿子就是我肚子里孩子最亲密的伙伴。但你要是非要替她打抱不平，毓修文觉得你照顾不好他的妻子，会有什么后果？”
在那个监控不发达的年代，一条人命就这样轻易地被交易了。
秦竹萱用最后一丝意识，将“鲁柯”二字告诉了自己最信任的万从奕。
至此，全部真相大白。
毓澜澜不是毓漾的姐姐，是她的妹妹。
害死秦竹萱的正是她当做好朋友的林夕。
毓漾回到了高楼前。
封游还没走远，问她什么情况怎么一直在发呆。
毓漾说自己查清楚了所有的隐情。
她长话短说告诉了他，却不想封游的好感度也变成了80。
呵。
封游骨子里的慕强，让他在得知毓漾查清了这么一段陈年冤案后终于补满了好感的最后一块拼图。
毓漾让他离开。
她对着手机发了一会愣，翻到了通讯录中间页，拨了个电话。
“有事？”对面的男声听着冷淡。
毓漾突发奇想：“如果我现在杀了一个人，你能帮我不被人发现吗？”
“不能。”祁望直接道，“但我能让你想杀的人生不如死。”
毓漾忽然笑了：“想去找你密谋一下。”
“我在家。”
于是毓漾去了他家里。
打开门，看到的不是祁望，而是一只橘猫。
“羚羊？”毓漾惊讶抬眼，却发现周围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
羚羊是她在现实世界和前男友养的猫。
“凌”“漾”。
她笑容更大了，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你果然就是他。”
“嗯。”
“为什么车祸要救我？”
“爱你。”
“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爱你。看到你跟别的男的亲密。”
毓漾：“那是前任纠缠我，我约他出来说清楚！”
祁望：“抱歉。”
“想不想复合？”
“嗯。”
“有条件。”
“都答应。”
“我要林夕一辈子生不如死。”
“嗯。”
“要你一辈子给我收集糖果纸。”
“嗯。”
……
“以后不准吃醋。”
祁望：“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