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他哪里比我好 > 8、剪刀血
    第八章:


    喉口,紧了又紧。


    想尖叫,想撕扯,身体却像沉在深海,动弹不得。


    手推出去,抵着禹裴之的胸口,用力。


    但,徒劳。


    而追怜能说出的话语,也只有:“不……不行。”


    禹裴之眼底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兴味,低头注视她,问:“为什么?”


    他本以为追怜不会有回应。


    此时的她正被他圈在怀中,她愈推,他就圈得愈近。


    而对方得以喘息的一只手,正死死抠住沙发扶手的皮革,试图找到一点安全感,看起来怕极了他。


    他勾了勾唇,本想就此收手。


    但,怀中的人却忽然飘逸出极轻的气音——“不像了……”


    “不……不对……”


    紧接着,更低,更飘忽,“越像了……”


    是…吗…?不…像…?


    不……像……他。


    越……像……他。


    那就用完吧。


    融化,哭泣,求饶。


    这样也还会想起“他”,还是“他”吗?


    明明一直在你身边的,是我啊……


    如有无形丝线勒上禹裴之的身体,他瞬间整个人定住了。


    他歪了歪头,在笑:“老婆。”


    他这样轻声细语叫追怜。


    可下一刻,却像一片轻飘飘的纸,被巨大的力量按进了沙发里。


    而上方,男人的整个身形沉沉压下来。


    阴影深重,浓稠难化。


    如猛兽捕食,他整个人撑在了追怜上方,完完全全吞没了周围微弱的光线。


    她的视线也被笼罩。


    而巨大的压迫感几乎抽干了周围的空气。


    禹裴之的声音贴着耳廓滑下,轻若无物。


    但那温柔的字句却带着更可怖的阴森:“宝宝,可以用完的,离天亮……还有很久呢。”


    浅黄织物,堆叠。


    炙热的指腹按住,摩挲锁骨下方肌肤。


    刺目的白,渐泛红,醒目。


    ——这场景,眼前的水雾瞬间弥漫,翻涌。


    禹裴之俯近的脸孔扭曲、溶解,穿透撞入多年前,另一副重叠的画面。


    沙发,同样冰冷,冰凉的皮革紧贴背脊。


    阴影,同样浓重,无法逃离。


    但与之不同的,是苦艾酒的气味浸泡在装修华贵的客厅里。


    辛辣,浓烈。


    那个死人离她很近,冷涩的药酒气味便也离她很近。


    气味钻入她的鼻腔,呛上天灵盖,她被那个死人压制着。


    昂贵的衬衫领口歪斜,他的唇齿附在她的脖颈、肩头。


    ——痛感,烙成印。


    高傲,蛮横,恶劣。


    少年时的那个死人,曾毫不掩饰自己掠夺者的本性。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念着些什么,但追怜无暇去听,她挣扎,却也是徒劳。


    眼前水雾模糊,泪珠滴落一颗,似是烫到那个死人了。


    “哭什么?”


    少年人苍白的脖颈扬起,线条清瘦,那个死人啧一声,伸手,不耐烦地揩去她眼角的泪,“烦死了。”


    于是那夜的疯狂最终止于这里。


    翌日清晨,他清醒过来,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少爷嘴脸,对她是极尽的不屑一顾。


    而自己几乎是逃离一般,迅速收拾了少得可怜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丝笼般的裴家,逃离了西汀附高。


    然后,洵礼,在洵礼的帮助下……


    “啊……”上方的丈夫发出一声叹息般的、扭曲的轻吟。


    “好宝宝,乖宝宝,真可怜……怎么又哭了?”


    他用舌尖卷走她眼角的湿润,很怜惜似的神情,“乖啊,不哭了,不哭了。”


    眼前水雾便骤然散去。


    噩梦与现实轰然重叠。


    追怜的手垂落下来,在地上小心摸索,指尖忽而触到冰凉的金属——是那把剪刀!


    巨大的惊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死死攥紧了那冰冷的金属物品。


    眼前是禹裴之又俯近的脸,对方又啊了一声,似乎更怜惜了:“坏宝宝,怎么还在哭,不听话。”


    靡靡水色沾在他的指尖上。


    然后,竟将那指尖,缓缓递到自己唇边。


    他吐出艳红的一点舌尖,极其缓慢地舔了舔,诱哄:“那里……也要这么哭,好不好?嗯?”


    嘶拉!


    包装盒撕开的声音。


    噗刺!


    剪刀刺入皮肉的声音。


    ——一些温热、黏腻的东西溅在追怜的脸颊、脖颈上。


    眼前的禹裴之小臂血流如注。


    神情却一瞬变得迷惘。


    *


    铁锈味,浓且重散开。


    禹裴之的动作兀然停滞,怜惜诱哄的神情被冻结,碎裂。


    他低头,看向右小臂。


    歪斜的金属剪刀柄穿透皮肤,鲜红的液体涌出,滑落。


    一滴。


    又一滴。


    淋淋漓漓砸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痕,缓慢扩大。


    那股阴鸷疯狂的气息,已然褪去。


    只剩下孩童般的茫然和无措。


    禹裴之缓慢地抬头,目光从伤口移开,困惑地扫过客厅——


    地上,是敞开的纸箱,里面似乎装着一些盒子。


    沙发上,是衣衫不整的妻子,正蜷在沙发一动不动。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追怜脸上,眼中的疯狂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纯粹的痛苦和深切的歉意。


    “怜……怜?”


    禹裴之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发生什么了?”


    他又开口,虚弱得像梦呓:“我……我做了什么?我……伤到你了?”


    追怜没有理他,垂落的栗色长卷发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见着颤动的脊背。


    禹裴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冲向储物柜,翻找药箱。


    他的动作笨拙,艰难地用牙齿撕扯绷带,胡乱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便想朝追怜走去。


    才走了几步,仍蜷在沙发角落的追怜却倏然一侧脸。


    垂落的栗色长卷发拨开,她死死攥着那把沾血的剪刀,正正指着他。


    “别过来!”她柔软的声音此刻尖利破碎,“你不是裴之!”


    禹裴之本就失去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


    他的手握成拳,指节用力到发白扭曲,缓缓跪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离她几步远。


    血滴落。


    在他跪着的位置。


    “是我,怜怜……”


    “真的是我,但我不知道……不知道刚才怎么了。”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指尖还沾着小臂上的血,“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追怜深吸了一口气,剪刀尖指了指地上,又马上偏回来对准禹裴之。


    禹裴之的目光顺着她的剪刀方向看去。


    地上,是敞开的纸箱,堆叠的彩色小盒子上也被溅上了血迹,刺目。


    “这东西……”他的表情满是茫然,“宝宝,你为什么买这么多这个东西?是最近……次数太少了吗?”


    追怜看着他脸上那近乎天衣无缝的迷惘和疑困,只觉得一股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你刚才亲口说的!”她崩溃地尖叫,声音嘶哑,“是你买的!还特地填了我的名字!是你说的!”


    禹裴之一贯温和的声音陡然拔高,掺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我从来没买过!”


    “真的……真的……”他的声音复而低下去,慌乱去摸自己长裤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点在屏幕上,划开购物软件,正翻找订单记录。


    几秒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手机从沾血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


    屏幕还亮着——


    订单详情页赫然在目,收货人:追怜。


    购买时间:三天前。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恐惧和混乱齐齐涌上心头,似乎压倒了禹裴之。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不自觉湿润了,而后竟扑上前,死死抱住了沙发上的追怜!


    箍住追怜的怀抱传来浓重的血腥气,她剧烈挣扎,剪刀一转,即将再次扎进他的皮肉。


    她大叫:“放开我!疯子!放开!”


    “不放!我不放!”


    禹裴之却抱得更紧,声音在她耳边颤抖,带着哽咽的哭腔,“宝宝,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可能是病了……脑子出问题了……”他语无伦次,“我们去医院,明天一早就去……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他的保证听起来无比诚恳,带着巨大的痛苦。


    止不住的在追怜耳边响起时,甚至接近一种近乎卑微的哀求:“求你了怜怜……别推开我……别推开我……”


    绝望的拥抱,混乱的忏悔。


    追怜的所有挣扎在这之中,被消解得渐渐无力,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僵硬。


    过了许久,久到禹裴之手臂的血似乎都流得慢了些。


    “……好。”她才终于又开口,只有轻得像叹息的一句。


    禹裴之稍稍松开一点力道,但仍将她圈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


    “真的吗?”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要满是希冀地再确认一遍。


    追怜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带着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试探:“但明天陪你看完医生,我下午还有个动保活动要去。”


    禹裴之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但随即,他轻轻点了点头,扑闪的睫羽上还悬着未干的泪珠。


    但那话语间满是温和与理解:“好,宝宝你去,活动重要,要玩得开心。”


    追怜嗯了一声,刚想说让禹裴之放开她,耳边就又传来对方略带期盼的声音:“怜怜,那你晚上还回家吃饭吗?”


    她抬眼。


    有笑容,在禹裴之脸上绽开,像极了她的洵礼。


    但洵礼也会这样苍白虚弱吗?


    车祸出事的时候,他躺在血泊中,也是这样血色尽失的脸颊吗?追怜有些晃神地想。


    于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回的。”


    “真的吗?”


    禹裴之看起来很开心,一边说着,一边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拂开追怜额前被冷汗和泪水粘住的发丝。


    那动作极其自然,像安抚,又像习惯。


    他的声音放得很温柔:“那我回家等你,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但那沾血的手指的腥气仍旧涌入追怜的鼻腔,发呛。


    只是糖醋排骨的香气,冲淡了这一切——


    那其实是乔洵礼最喜欢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