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他哪里比我好 > 10、分房睡
    红烧狮子头油亮,清炒时蔬翠绿,清蒸鱼爽口鲜嫩……碎花餐布铺设着小絮家不大的餐桌,追怜碗里的菜已堆成小山,满满当当。


    “怜怜姐,你也快尝尝这个!”


    温絮又夹了一只油焖虾放到追怜碗里,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吧?这可是我刚刚帮我妈打下手做的!”


    追怜剥开虾,咬上一口,由衷地点头:“嗯,特别好吃!阿姨的手艺真好,小絮你的手艺也好。”


    温母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就多吃点!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


    一旁的温父也点头附和:“是啊,小怜别不好意思,就当在自己家!”


    橘黄灯光笼罩在头顶,整间屋室暖意融融。


    眼前三张笑脸善意纯粹,追怜心中暖意融融,嘴角不自觉弯起。


    洵礼曾给过她的温暖,也是这样的感觉啊……


    好想……好想,这样的时间能再延长一些,好想……好想,这样的温暖能永远属于她——


    或许,可以晚一点再回家?


    追怜不由自主想到。


    而追怜不知道的另一边,她和禹裴之的公寓中。


    仅餐厅上方旋开一盏吊灯,只有细瘦伶仃一点昏黄光。


    餐桌上摆着精心烹制的四菜一汤,而最醒目的是摆在餐桌正中的那一盘糖醋排骨。


    深琥珀色的酱汁早已凝固,结出一层暗膜。


    白瓷盘的边缘干干净净。


    桌边也空无一人。


    玄关的阴影里,一个颀长的身影静立着,一动不动,只面朝推开一丝缝隙的大门。


    灯光太勉强,只能勾勒一点他沉默的侧影轮廓。


    看不清表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


    “笃”、“笃”、“笃”。


    指节屈起,叩上大门。


    走廊早已熄灭的声控灯起亮,惨白的光线猛泻进来,刺破一室昏黄,落在禹裴之依旧温润如玉的脸上。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和挂钟秒针的咔嗒声一起,成了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声响。


    转身,返回。


    他拿起桌上屏幕亮着的手机,上面仍旧显示着那条不久前发来的短信:


    【裴之哥,怜怜姐在我家吃饭啦,晚点回去哦!】


    他看着那条信息,又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舔了舔唇,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


    晚餐快至尾声,追怜环顾了一圈四周。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絮,lulu呢?怎么没见它?”


    “lulu啊,这野孩子下午又……”温絮的话还没说完——


    “哗啦!”


    厨房方向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窗户被顶开的动静。


    敞开的厨房窗户里,一团橘白敏捷跳了进来,那毛发上沾了些灰尘和枯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正是lulu!


    它径直朝着餐桌小跑过来,跳上温絮的双膝,嘴里好像还叼着个什么东西。


    “你这野孩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温絮抬手作势要打它:“又跑去哪里捡垃圾了?一身脏!”


    “啪嗒”,一个金属质地的圆形小物件落在了餐布上。


    “瓶盖捡回来做什么?”


    温母看一眼那小物件,拿起就要扔进垃圾桶里,她一脸无奈念叨着,“lulu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叼!”


    “阿姨,等等!”


    深黑色漆面,四瓣状轮廓,隐约可见的浮雕纹路。


    独特的设计,熟悉的纹样,记忆里的品牌……


    追怜艰难地开口,请求道:“阿姨,能……能把那个给我看看吗?”


    温母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还是把那个沾了点泥土和lulu口水的金属瓶盖递给了追怜。


    触碰,摩挲。


    找到了。


    那个凹凸的浮雕图案——


    一片金色的羽毛。


    以及下方一行细小的字母“absinthe”。


    中文里,这个词的释义,就是苦艾酒。


    追怜的指尖掐进自己的皮肤,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瓶盖……是lulu从哪里找到的?废弃仓库?还是……?


    而此刻,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却也穿透了小絮家中的一室橘黄灯光。


    “笃”、“笃”、“笃”。


    突兀地响起。


    “谁呀?这个点来。”温母疑惑地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门被向内拉开。


    室外的一股冷风卷了进来。


    禹裴之站在门外。


    剪裁合体的深灰大衣,打底的米白绒衫,颈间还系着和追怜是情侣款的红色围巾,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得体微笑。


    “阿姨您好。”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目光却已越过温母,精准锁在了餐桌旁的追怜身上。


    追怜的身体瞬间僵硬,握着瓶盖的手下意识缩到身后,而lulu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呜后,也已从小絮的怀中跳走,迅速窜到了沙发下躲藏。


    门口的禹裴之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


    回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暖气开得很足,追怜倚靠着车窗,小城的寂寥夜景在窗外飞驰,有雨,称不上大,但也不小。


    她的目光定格在细密下落的雨丝上,一动不动望着,手却不住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什么。


    禹裴之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放音乐。


    他专注地开着车,光影流动中,温润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沉默亘立在二人之间。


    回到家后,追怜第一件事是先进了主卧拿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


    等她从卧室出来时,禹裴之却从客厅的阴影里走出来,叫住了她。


    “宝宝。”


    追怜回头看他。


    “你好像不开心。”禹裴之轻轻垂眸。


    追怜愣一下,还是问出来了:“裴之,你收到小絮的信息了吗?”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是她直勾勾盯着禹裴之看。


    “收到了,宝宝。”禹裴之的声音低沉而坦然,甚至带着点委屈,“但我看下雨了,你今天出门也没带伞,就想着去接你。”


    “是我打扰你和小絮吃饭了?所以你不开心了吗?”


    他想去握追怜的手,刚碰到一点,却被追怜一个侧身躲开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来。”


    追怜不再看他,抱着衣服快步走向浴室,几乎是撞开了门,“裴之,我今天太累了,先去洗漱了。”


    “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被她关上,紧紧反锁。


    浴缸之中,温热的水流裹住追怜全身,但她视野里的每道缝隙被挤压,没有出口。


    墙壁。瓷砖。天花板。


    ——方形的边缘,铺设的淡蓝,冷硬的反光。


    她其实很少用浴缸泡澡,只是今日,她希望能延长一些洗澡的时间。


    身体沉入热水中,手臂倚着浴缸边沿无意识滑下,指尖碰到,碰到……碰到什么了?


    一块瓷砖。


    那缝隙的边缘,似乎比旁边的微微凸起了一点点。


    *


    “老婆。”


    从浴室里出来,听见声音,追怜的脚步顿了顿。


    禹裴之坐在餐桌的椅子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很平静:“从今晚起,我睡客房吧。”


    这回追怜终于回头看他。


    她愣住了,有些懵:“……为什么?”


    禹裴之起身,缓缓走近几步。


    他停在追怜面前,微微垂着眼,很落寞的模样:“你知道的,我是有病的人……”


    “和我睡在一起,我怕你不安全。”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老婆,我不能再伤害你了,你会讨厌我的。”


    追怜看着他。


    眼前却闪回今日在温家饭桌的后半程。


    温母知道了禹裴之是她的丈夫,热情邀约对方也进来坐坐,禹裴之答应了。


    五个人的饭桌,温父和温母依旧热络。


    他们显然对禹裴之印象极好,觉得他谈吐文雅,态度谦逊,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


    而对她,则更是关怀备至——鱼要替她挑好刺,鸡要替她去好骨,虾要去虾线替她只只剥好……


    无可挑剔。


    俨然一个深爱妻子的完美丈夫。


    “小禹啊,你和怜怜感情真好,看着就让人羡慕。”这是温母真心的感叹。


    “是啊,年轻人就该这样恩爱。”这是温父欣慰的附和。


    而眼前镜头一转,她看见禹裴之的唇边正噙着笑意。


    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说:“能娶到怜怜,是我三生修来的好运。


    那后半程的晚餐,追怜如坐针毡。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就这样,又被轻而易举打碎了。


    于是此刻,追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禹裴之,态度是少见的冷静和淡然。


    “嗯,行的。”她对禹裴之笑了一下,“那今天就分房睡吧。”


    而后,她转身径直走进了主卧。


    “咔哒”一声轻响,门板合上。


    门内的光亮隐入其间,走廊陷入一片昏暗的死寂。


    死寂发酵,空气粘稠,禹裴之维持着面朝主卧门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呵……”


    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紧抿的唇缝中溢出。


    “行的,她说行的,呵呵……哈哈……”


    他低着头,对着紧闭的门板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好啊……分房睡……好得很……”


    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冷光,映入禹裴之的眼瞳,照出他瞳孔里沉底的阴郁。


    而他刚刚垂眼望见的追怜的无名指,已然没有了这样的雪亮。


    “又已经做好……抛弃我的打算了吗?”


    那你要去找谁呢?那个愚笨的男大学生吗?你很喜欢他吗?你很需要他吗?


    你为什么也和他说那么多活呢?你为什么也对他笑那么温柔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因为……他比我更像“他”吗?


    如梦呓喃喃,低而飘忽。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而脸颊却几乎已贴上冰冷的门板,神情混合着痛苦与迷醉。


    “睡吧……我的怜怜……”


    “好好睡……”


    “等你睡着了……”


    禹裴之闭着眼,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门后传来的微弱气息。


    但他的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月光照一点进来,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不像是属于人类的情绪,更如深渊中爬出的恶鬼。


    “我再来找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无尽的阴寒和扭曲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