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徐辉的房间内没有新发现。
吴元青有些发愁。
徐辉性格暴躁,如果没有证据,肯定不会配合他们。
证据应该在徐辉的病房,为什么没有。
桑白玉想了想,说:“其实不一定在房间里,只要在重症区,都有可能,最重要的是能把那道铁门锁上。”
只要铁门锁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徐辉从未离开过精神病院。
至于徐辉房间的门锁,似乎直接关上,也可认为上了锁。
桑白玉说:“去其他病房找找。”
重症区都是行为失控、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每扇房门都紧紧关闭,病房上有小窗口,医生护士可以通过小窗口观察病人的状态。
每扇门前,桑白玉都站了一会儿。
何利不知她在做什么,以为她是在看里面的病人,他介绍道:“这位母亲的孩子去世了,去世时才两岁,她无法接受,选择封闭自己。最开始只要听到婴儿的哭声她就会狂躁,一定要赶到婴儿身边。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只要听到大响动就会犯病。”
“这个男人是个老师,他有没有生病还在讨论中。他害死了一个女孩,女孩是他的学生,被发现后他就是疯癫的状态,已经持续两年。但仍然有不少人认为他是在装疯卖傻,宁蓝的科技太落后了,没有确切答案。”
“这个人是天生的躁郁症,脾气很不好,从小就有攻击倾向。他的母亲父亲都被他打过,我怀疑他的基因本身就有问题,可惜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
桑白玉挨个看完,最重停在一间空病房前。
她看向吴元青,“是这里。”
这里有徐辉的味道。
何利奇怪道:“这间房漏水,房间空了很久,平时上锁,不会有人来,你们找空房间做什么?”
吴元青示意何利把门打开。
何利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照做。
如何利所说,房间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使用,平时也不会打扫,屋内到处都是灰尘。
但也正因为灰尘多,凡是有人留下痕迹,就会格外明显。
门刚打开,何利便看到地面上的一串脚印,他愣住,“谁进来过?”
桑白玉沿着脚印往前走,床下找到一个木盒子。
她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弯唇笑起来,“果然在这里。”
桑白玉从中取出一串钥匙。
徐辉被带回警署。
徐辉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进了警署还东看看西摸摸,甚至还想直接在警署脱裤子解手。
警探们投来惊讶的目光,越是如此,徐辉越得意。
池希小声问桑白玉:“徐辉怎么……怪怪的?”
方小满说:“精神病当然怪了,你如果能理解精神病,才让人害怕。”
“不是这方面,是徐辉刚刚脱裤子的动作……算了,你的脑子也是新的,你不懂。”
方小满把池希揪出去教训他。
阮枫刚回警署,见吴元青回来,立刻来汇报,“探长,里卡多一家人的人际关系都摸查清楚了。他们一家人算不上多善良,但也没有与人结仇,和龙星岗的各个势力毫无关系,平时就算与人有矛盾,也最多是口舌之争。我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人狠心到要他们一家五口的性命。”
吴元青点头,“知道了,你进来一起审徐辉。”
审讯室简陋,徐辉只有一把木椅子可坐。
徐辉吊儿郎当地跷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打量审讯室,眼中毫无惧怕之意。
桑白玉跟着走进来。
吴元青说:“这不符合程序。”
桑白玉无辜道:“宁蓝国还有这种程序哦?”
吴元青:“……”
宁蓝国还真没什么程序可言。
桑白玉道:“你带着十四岁的孩子去办案,也不符合程序啊。”
吴元青:“……”
桑白玉忧伤地仰起头,“阮枫姐姐你知道的,我今年只有十四岁,还只是个孩子……”
吴元青:“留下!留下吧!”
吴元青把搜出来的钥匙丢到徐辉面前,“解释解释。”
徐辉瞟了一眼钥匙,瘪嘴,“你们找到的?”
吴元青说:“已经比对过现场的鞋印和你的鞋印,完全相符,钥匙是你藏起来的。说,你究竟有没有离开重症区。”
徐辉满不在乎道:“是我偷来的钥匙,那又如何?”
“火是你放的?!”
徐辉“嘁”了一声,“我和达拉可是好兄弟,你知道达拉过得有多惨吗?他爸妈都不是人,天天虐待他。”
桑白玉说:“达拉回家后,他妈妈特意带他去买了新衣服,他们一家人难得买件衣服
,怎么能说是虐待他。”
“不可能,”徐辉笃定道,“他妈妈只喜欢他弟弟,平时根本不搭理达拉。买新衣服?做给别人看的吧?真虚伪。”
吴元青拧起眉,越听越奇怪。
徐辉得意道:“他和我不一样,我爸妈生了我和妹妹,他们只喜欢我,不喜欢妹妹。他们会把好吃的好穿的全都留给我,家里地方不够,妹妹睡厨房,我睡床,这才叫好,知道吗?”
吴元青问:“既然对你好,你为什么还要伤人?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
“我是自己来的,”徐辉说,“我在这里住,何利那老家伙答应不用交钱,我是心疼妹妹,想给她腾地方。”
桑白玉看向吴元青,吴元青轻轻摇头,他不知道徐辉不必交费用一事。
徐辉还在摇头晃脑,“我们男孩子嘛,就是得给家里做点儿贡献,我看妹妹也挺可怜的,所以就……”
“你在说什么?”吴元青打断徐辉,“你再说一遍?”
桑白玉和阮枫亦是诧异地看着徐辉。
徐辉莫名其妙道:“你们耳朵不好用?我说,我们男孩子,要为家里做贡献。”
三人对视一眼,桑白玉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这种小镜子他们班女生人手一个。
桑白玉把镜子交给徐辉。
徐辉不耐烦道:“你们小女生喜欢的东西,给我干嘛?”
桑白玉说:“你看看镜子里面。”
徐辉挑眉,对桑白玉并不信任。
桑白玉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徐辉狐疑地拿起镜子。
方形小镜子在徐辉手里显得有些小,徐辉轻轻抬起镜子,看到自己的头发露了出来,是清爽的短发。
接着是徐辉的眼睛、鼻子、嘴……
徐辉渐渐愣住。
这些五官,徐辉无比熟悉,这分明是一张……女人的脸。
*
何利与王妙语都来到警署,王妙语抽泣道:“我爸病了,我妈早就瘫了,没法照顾他。我不能看着我爸生病不管啊,我必须去医院照顾他……”
何利无奈道:“既然病了,请假就是了,你怎么能擅自离岗?如果重症区的病人跑出来伤了人怎么办?如果其他人跑丢了怎么办?”
王妙语眼眶通红,“请了假要扣钱,我爸生病需要钱,我不想扣钱。”
“你!唉!愚蠢!”
吴元青把何利请到一旁,“徐辉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他们看来,徐辉是个普通的女生,但她似乎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
何利奇怪道:“她怎么了?”
“她为什么认为自己是男孩,费用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家里情况比较特殊,”何利唏嘘道,“她有一个哥哥,父母比较喜欢哥哥,对她不太好,她在家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应该十一岁那年犯病的,犯病之后就更不受家里人待见,我是在医院遇到她的,她爸妈不想在她身上浪费钱,就直接把她扔进公厕里,她运气好,被好心人救了上来。这种情况,我肯定没法收钱,但也不能把她赶走,就留在医院里养着。说实话,我们医院也不景气,没办法白白养着她,这些年给她的治疗有限,一些价格昂贵的药都没给她用过,所以她控制得很不好。”
吴元青回到审讯室。
他走后,徐辉便一直盯着镜子发呆,姿势始终没变过。
吴元青低声对桑白玉和阮枫说道:“她口中描述的生活悲惨的妹妹,就是她自己,她把自己当成了哥哥。”
阮枫心疼道:“她爸妈实在是……唉,都是亲生骨肉,他们怎么忍心的?”
徐辉忽然抬起头,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桑白玉问:“想起什么?”
“我爸妈不要我,他们想杀了我,我哥也不理我,”徐辉说,“何利那老家伙把我带回来,一直养着我。”
桑白玉道:“有关达拉的事,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徐辉丢了镜子,声音平静,“是我干的,火是我点的,把我抓起来吧。”
第22章
徐辉自出生以来,从未看过父母的笑脸。
她出生在家里最贫穷的时候,一家人一天的口粮只有一碗米粉,吃了上顿没下顿。
妈妈是意外怀孕,原本没想生下她,还去药店买了流产的药物。
然而药物没有任何效果,徐辉还是出生了。
她的到来不在计划内,她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没人重视她。
相比较之下,哥哥似乎很受欢迎,家里每一个人都喜欢他。
徐辉经常趴在窗户旁偷偷看他们。
他们在屋内欢声笑语,她在屋外与冷风相伴。
徐辉时常偷偷溜进屋子里,照妈妈十分宝贵的那面镜子。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会想,她如果是哥哥就好了。
*
“我要帮达拉,达拉命运悲惨,他不是天生的疯子,他是被逼疯的,他家里人对他很不好,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吴元青提醒道:“达拉是因为行为得到控制,才被允许离开医院,你说他快撑不住了?”
“装的!”徐辉一口咬定,“这些都是假象,实际上他越来越沉默,他十分害怕回家。在回家以前,他询问我不必离开的方法,其实他只要打人就可以被留下,但如果是他,就要被迫吃下很多莫名其妙的药物,而且这种方法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所以我答应他,帮他解决好。”
“你所说的解决,就是将他的家人全部烧死?”
徐辉说:“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达拉的想法。”
在徐辉还没被关进重症区时,达拉与徐辉经常出现在精神病院的小院。
他们躲在角落,讨论自己的家事,达拉的精神愈来愈恍惚,他说,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父亲举着棍子朝他走来。
他向母亲求救,可母亲并不愿理会他,反而为父亲递上一把刀。
徐辉说:“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达拉,达拉是我的朋友,他不能死。而且……”
吴元青默默地看着她。
徐辉舔了舔干涸的下唇,说:“而且,我虽然回不去了,但我得让他回家。”
吴元青难以理解,“你杀了他的家人,这是回家吗?”
徐辉说:“他回去了。”
“他以后没有家人了。”
徐辉强调,“但他回家了。”
吴元青:“……”
桑白玉拽了拽吴元青,“叔叔,她仍然是病人。”
既然是病人,就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方式去考虑。
吴元青也知道,但五条人命都在徐辉手中消逝,他无法把这当作普通案件。
“徐辉,说说你们的计划吧,达拉的死,也是其中一环?”
徐辉怔住,“你说什么?”
吴元青道:“达拉也死于那场大火。”
徐辉陷入沉默之中。
她略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吴元青问:“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你是几点去的达拉家,去了之后做了什么?”
徐辉仿佛被抽去魂魄,始终呆坐着不动,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吴元青暗叫糟糕。
看来徐辉没说谎,她和达拉的确是好朋友。他应该等徐辉交代完,再提到达拉的死。
看来达拉知道会着火,他应该可以躲开,但他没有躲,他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是虐待,还是救人?
吴元青常识唤醒徐辉。
桑白玉看了一
会儿,忽然开口说道:“达拉是被人关进衣柜后方的空间内,才没办法逃跑,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徐辉眼中恢复了一些光彩,她恶狠狠地看向桑白玉,“是谁害了他?我要杀了他!”
桑白玉说:“我们也不知道,姐姐你一直不配合我们,怎么办呢?”
徐辉立刻说道:“我们商量好了,我会给他信号,敲他的窗户,他只要听到我敲了五声窗户,就代表我要放火了。是他提议放火,他说要将一切都烧干净。”
桑白玉问:“真的是达拉告诉你,他被虐待了?”
“当然是他!”徐辉说,“其他人说的话,我也不会相信,我就从来都不相信朱却!”
吴元青敏感地抓到重点,“朱却?为什么提到他?”
徐辉冷笑道:“他讨厌得很,小心眼、傲慢、计较,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讨厌的人。”
桑白玉看向吴元青。
吴元青了解过精神病院全部工作人员,何利与王妙语对朱却的印象都不错,说他踏实肯干。
像徐辉这样的评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徐辉惋惜道:“但是达拉很信任他,他们经常待在一起,我提醒过达拉,但达拉不相信,或者说他太好心了,不忍心打击朱却的积极性,唉,可怜。”
*
在警署,桑白玉又见到五具尸体。
法医已经验过他们,但看起来技术不佳,没验到位。
警署真缺一个称职的法医。
法医已经不想继续验了。
普通尸体就罢了,这焦尸可不是那么好验的,皮肤的硬度下刀都困难,而且味道很怪。
如果不是吴元青一定要他给一个结果,他可能会掉头就跑。
桑白玉在每具尸体旁都看了半天。
方小满把池希赶走,她担心池希发现桑白玉的嗅觉非比寻常。
法医懒洋洋地打哈欠,“华国来的探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小的孩子也放进来?”
桑白玉客气地问道:“法医叔叔,他们都是被烧死的吗?”
法医看起来很喜欢桑白玉,笑眯眯道:“当然都是被烧死的,不然还能是怎么死的?”
桑白玉说:“可是,有两具尸体的口鼻是干净的,如果是烧死,应该会吸入灰尘呀。”
法医怔住。
方小满问:“这是什么道理?”
桑白玉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如果死者死于火灾之前,他不会呼吸,口鼻就是干净的。”
“有道理哦,”方小满看向尸体,“他们之间,有人死于火灾之前?”
桑白玉点头,“不知道他们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会不会有人先将他们杀了,再丢进火场里呢?”
方小满说:“徐辉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确保所有人都会死?”
法医越听越烦躁,“等等,你们两个一直在自说自话,什么叫死于火灾之前?我才是法医,他们就是被火烧死的。”
两个小孩居然讨论起死因了,这是对他职业的亵渎!他绝不允许她们挑战他的权威!
桑白玉走到法医身边闻了闻。
法医警惕地后退,“你干什么”
桑白玉说:“叔叔,你昨天、前天、大前天分别见了不同的女子,她们身上的香味完全不同,你的妻子没闻出来吗?”
法医呆若木鸡。
方小满道:“出轨呀,我们去告诉他的妻子吧。”
法医:“你不要血口喷人!”
“好呀,”桑白玉说,“他身上有好重的炸鸡味儿,是龙星岗最出名的那家炸鸡店,他家就在附近,我们过去看看。”
法医:“……我们再聊聊!”
在桑白玉的“建议”下,法医不得不重新检验尸体。
他刚下刀子,就忍不住抬头看看桑白玉,“你确定保密?”
桑白玉笑眯眯地点头。
法医:“真不和我老婆说?”
桑白玉再次点头。
方小满不太高兴。
一个法医在外面乱搞,凭什么还要帮他隐瞒?
验尸本就是他的工作,他不用心工作还有理了?
法医这才继续下刀。
桑白玉说:“最好能查明他们生前是否服用过药物,比如安眠药、毒药。”
法医:“……这得排队去验,还不一定能验得出来。”
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大约十分钟后,法医将里卡多的内脏取出来,吴元青也来了。
他瞟了一眼法医,惊讶道:“真在干活?”
法医:“……这是我的职责。”
吴元青:“哦,我还以为你会装傻等下班。”
池希在一旁偷乐。
法医四十好几岁,接连被小屁孩笑话,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放下解剖刀想骂人,一扭头便看见桑白玉无辜的笑容,这一刻,他开始相信童话故事里的女巫了。
有的,真有女巫的。
法医只能继续任劳任怨地解剖。
桑白玉站在里卡多被取出来的内脏前,所有内脏都会统一存放。
吴元青走过来瞥了一眼,这绝对是会十岁小孩儿做噩梦的景象,也就桑白玉非要往前凑。
吴元青问:“你让他验毒?”
宁蓝国的毒物检测技术还不如华国,而现在的华国技术也不是十分到位。
桑白玉低声道:“里卡多死前吃了某种毒物。”
“你查到了?”
“闻到的,”桑白玉摸了摸鼻尖,“里卡多的口鼻是干净的,他吃了毒,相同的情况还有达拉的弟弟。”
吴元青说:“看来找个靠谱的法医是当务之急。”
桑白玉道:“你的笔记本上标明了五具尸体的位置,其中两具尸体挨得极近,看位置应该是客厅。”
吴元青点头,“里卡多和小儿子。”
“恰好这两人的口鼻干净,我想他们二人可能是被毒死的。”
吴元青说:“如果是被毒死,他们又死在客厅,坐在客厅的茶几前,若是如此……他们死前难道正在招待某人?”——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23章
桑白玉点头,“客厅的桌子上只有水杯,对方可能是在水里下毒,两人先被毒死,所以没有逃跑。剩下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或许不算威胁。”
吴元青道:“可徐辉体型正常,反倒是达拉的母亲,她还比较强壮。”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道:“下毒的不是徐辉。”
在徐辉放火之前,就已经有人进入里卡多家。
里卡多和小儿子招待了他,这不奇怪,在龙星岗,家里来了客人,都是男人出来招待。
“不论小儿子的死因如何,都可以确定,除了放火之人,还有一个提前进入里卡多家的下毒之人。”吴元青说,“我现在就让阮枫去附近查,寻找目击者。”
桑白玉提醒道:“可以再问问徐辉,她或许看到了什么,只是她当时一心想着点火,未必在意。”
吴元青去见徐辉,阮枫去现场寻找目击者。
法医唠叨道:“这种案子,多半是意外,一家人又没和人结仇,哪有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道理?”
方小满很讨厌法医。
对工作不认真、对婚姻不忠诚,而且脑子还笨。
方小满说:“放火的人都出来了,你怎么不说火灾是意外?”
法医:“……”
这几个小孩真不讨喜。
方小满低声问桑白玉,“真的不告诉他老婆吗?如果一直瞒着,他老婆多可怜。”
桑白玉义正词严道:“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食言。”
方小满很失落。
桑白玉:“可你没答应啊。”
方小满:“对啊!”
池希:“……”
一时不知桑白玉是讲信用还是不讲信用。
法医嘀咕道:“我这是心疼你们,你们这年纪,现在都该去睡觉了,还要在外面跑。你看看这人,死之前不知道吃了什么,一股大蒜味儿。”
桑白玉走向法医,“大蒜味儿?”
“你自己闻闻。”
火灾中发现的尸体味道比较复杂。
桑白玉也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味道,但没法准确描述。
法医这么一提,她才意识到其中
有蒜味儿。
桑白玉问:“查过胃内容物了吗,他们最后一顿吃了什么?”
“连胃内容物都知道?”法医说,“你比我专业,你来当这个法医得了。”
桑白玉对他已不抱希望。
她说:“大蒜味儿可能是有机磷农药,如果混入高度白酒,受害人或许不会立刻察觉,就已经喝下致死量。”
池希:“这你都知道?”
方小满问:“他们被毒死了?还喝酒?和客人一起喝酒,关系应该不错吧?”
桑白玉说:“起码里卡多没想到对方会下毒。但话说回来,当时达拉应该已经被关起来,家里来了客人,将他关起来……是怕他突然犯病?”
“有可能!”方小满激动道,“小玉太聪明了!一定是这样!两个男的先遇害,大火烧起来,年纪大的没来得及跑,达拉的妈妈想回去把达拉放出来,也被烧死!这就对了!不然没法解释火烧起来时,他们一家人为什么都不往外跑!”
桑白玉还是觉得不太对,不过她已经有了新的方向。
桑白玉拉着方小满往外走,“我们去找找农药。”
宁蓝国的农药不限制售卖,随处可见,都是从长峡市运过来的。
桑白玉拿起农药挨个闻,店主心惊胆战道:“这东西可不好喝,不能喝的。”
桑白玉问:“龙星岗卖农药的多吗?”
“多,怎么不多,我这生意都被抢没了。”
“都是华国产的农药?”
“卖华国农药的不算多,那边管得严,还要什么资格,就那么机甲。”
桑白玉找到有机磷农药。
方小满问:“就是它?”
桑白玉点头。
店主说:“这个啊,挺常见的,你要买?”
桑白玉掏出钱,交给店主,“来一瓶。”
店主收了钱,乐呵呵地说道:“我看你们几个小孩不像是会做农活的,也不像是帮家里人买,你还有其他问题吧?”
桑白玉点点头,“最近来买这种农药的,您记得都有谁吗?”
店主滔滔不绝道:“前街的外国女人,刚来买过。还有两个华人,龙星岗本地人买得不多……”
他列出来至少三十个人。
方小满听得头都大了,“龙星岗的人这么勤劳??”
她以前怎么没感觉到?
只查农药,范围太大。
方小满带着二人去警署对面的烧烤摊吃烧烤。
池希豪气地要了上百串。
桑白玉一根接一根地吃,在脑中思索里卡多家可能招待的客人。
一定不是里卡多的邻居,吴元青已经排查过所有邻居,没有嫌疑。
是里卡多工作上认识的朋友?
也不太对,桑白玉虽然跟着吴元青去精神病院,但当时还未认定火灾就与达拉有关,阮枫也去查了里卡多家其他人的人际关系,如果有可疑之人,阮枫能查到。
到底是什么人去了里卡多家呢?
还有达拉,他被关进去,真的是里卡多担心他吵到客人?
何利说了,达拉最近很安静,他能回家,就是因为行为已经得到控制……
桑白玉突然站起来,她安静片刻,往警署走去。
方小满喊道:“不吃串了?”
桑白玉:“给我留点儿!”
方小满果断把烤串全都划拉到自己面前。
池希:“……”
他问:“小满姐,你们家的玉石店不是赚了点儿小钱吗?你这么穷?”
方小满一边往嘴里塞串,一边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玉石店能赚钱?”
池希道:“听我家里人说的。”
这回方小满不得不真的警惕了。
她放下烤串,说:“你家那么厉害,怎么会关注我家?”
“嗐,我爸看着我呗,”池希抱怨道,“他总让人跟着我,不许我乱跑,我想去看看我妈,他也不同意。”
“你妈妈?”
“她去我外婆家了,两年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来,好像和我爸吵架了,我想让我爸去把她接回来,我爸不同意。”
池希的父亲就是池明远,也就是惠海铭千叮咛万嘱咐,让方小满和桑白玉要小心的人。
方小满故作不经意地问:“你爸管你很严?”
池希苦着脸说:“他总板着脸,但对我哥却很客气,对了,是我哥提到玉石店的。”
他交代得太痛快,方小满都怀疑是不是要故意泄露假消息。
“我哥说了,你们店不简单,让我离你们远一点儿。”
方小满的心一沉,“他调查我们?”
“别紧张,我哥对龙星岗所有商铺都了如指掌,他最近两年的重心一直在龙星岗,了解你们很正常。”
方小满神色凝重。
她并不知道有人调查过方小满,如果大姐和二哥也不知道,那情况就不太妙了。
池希说:“不过你们为什么不简单?是不是靠赌石赚了很多钱?”
方小满挑眉,“我们店的生意当然好了,我们可是很富有的。”
“赚了多少了?”池希好奇地问,“有一个亿吗?”
方小满:“……”
这死小子知道一个亿是多少钱吗?!
池希:“啊,一个亿都没有……小店啊。”
方小满:“……”
她要再吃两百串,吃垮他!!
*
桑白玉回到警署,吴元青还在努力工作。
在桑白玉提醒后,吴元青又去问了徐辉,徐辉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她说当时眼中只有对大火热烈的渴望,完全没注意到周围。
桑白玉说:“我再去问问她。”
“你再问几遍,她没注意就是没注意,还能冒出个人来?”
桑白玉没有辩解,她走进关押徐辉的房间,徐辉面前有一个水杯,她正在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徐辉轻轻摸着脸颊,眼中有不可置信,似乎还无法接受她是女孩。
桑白玉走进去,从兜里掏出小镜子,“用这个方便些。”
徐辉没客气,“谢了。”
桑白玉说:“其实你长得很清秀。”
徐辉说:“如果一个女孩子漂亮,我通常会直接说她漂亮。如果她一般,我会说她清秀。如果一般都算不上,我会说她可爱。”
桑白玉:“……”
她在徐辉对面坐下,“我不是在说好话哄你开心。你看,你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很大,而且很协调,这种长相在龙星岗或许不流行,但我敢保证,日后绝对是高级的长相。”
徐辉不知道长相还分低级和高级,但她听了桑白玉的话很开心。
桑白玉说:“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对我也不太好,他们眼里只有弟弟,我为了报复他们经常闹,我还故意考砸,让他们被老师批评。”
徐辉一怔,她看向桑白玉,说:“你也会被忽视啊?”
“我本来觉得这些行为能让他们不开心,只要他们不开心,我就满足了。可是最近我才想明白,他们不在意我,就算被老师批评,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我呢,反倒会因为成绩不好,丧失很多机会。我这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说这些话,桑白玉都是真心的。
徐辉喃喃自语,“我们是该放过自己,可我总是会怨恨他们,我想报复。”
桑白玉话锋一转,“要报复,也该选择合适的方式报复,报复的手段绝对不能是牺牲自己。你都把自己想成你哥了,还不是牺牲了自己吗?”
她压低声音,认真说道:“改天我们详细聊聊报复的方法,互相借鉴。”
徐辉眼中全是对桑白玉的崇拜,两人达成神秘的约定。
房间门口的吴元青:“……”
该不该告诉桑白玉他全都听到了呢……
桑白玉最后才说:“现在吴叔叔怀疑在你之前还有人去了达拉家,而且下毒害了里卡多,你再想想,附近有没有可疑之人。”
徐辉摇头,“我记得很清楚,没有。”
桑白玉停顿片刻,
说:“在你心里,什么叫可疑之人?”
徐辉露出笑容,“当然就是……”
*
入夜,两辆警车亮着灯往精神病院赶。
警灯在街上格外瞩目。
龙星岗时的警灯已经好几年没亮起来过了,这是龙星岗和长峡最大的区别。
虽然彼此相邻,但治安却天差地别。
有人说过,在长峡和龙星岗的边界线,就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吴元青和桑白玉几人都在车上。
一同上车的还有……
方小满问:“真的不要?”
池希:“很不错的,大叔你肯定喜欢。”
吴元青:“……”
桑白玉默默拿走两串烧烤,在角落里啃起来。
方小满惋惜道:“这家烤串味道真不错,和我在长峡市吃的口味很像,我虽然在龙星岗长大,但还是华国的胃啊。”
池希也在努力吃烤串,“大叔居然不吃,太可惜了。”
吴元青:“……”
没看到他在开车吗!!
这帮小混蛋,为什么非要在他开车的时候吃!
吴元青从后视镜中盯着池希,幽幽道:“去年,这家烧烤摊出过案子。”
池希:“?”
吴元青:“在摊主准备的生肉串里,发现了一个人头。”
池希:“……”
吴元青:“你问问桑白玉,她就在现场。”
池希颤抖地看向桑白玉,后者重重点头。
池希:“呕——”
吴元青心满意足。
有人和他一起馋着就好!
精神病院,两辆警车停下,一个戴着手铐的女孩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
何利还没离开,吴元青交代何利,“现在已经查明,徐辉虽然纵火,但里卡多一家人并非死于火灾。鉴于徐辉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暂时还是由精神病院方面看守徐辉,当然我也会派人过来盯着她。”
何利看着徐辉的病房门上锁,他笑着问:“吴探长留下来吗?”
“我就不留了,”吴元青笑着说,“警署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第24章
徐辉被送回来的事,很快在精神病院传开。
王妙语先前犯了错,被何利罚了工资,她惴惴不安地来找何利,“院长,我爸那边真的需要人照顾,徐辉平时最闹,她回来的话,我是不是不方便请假了?”
何利正在研究医院刚进的一批新药,他闻言抬起头,说:“徐辉毕竟放了火,就算没杀人,也是嫌疑犯,有警探看着她,你担心什么?”
“可是留下来的两个警探太不用心了,”王妙语一想到他们的状态就心急,“我刚刚还看到他们偷偷躲起来打牌,徐辉多聪明啊,万一她还藏着备用钥匙,逃出来怎么办?”
何利若有所思道:“他们打牌?”
“是啊,比我还过分,”王妙语抱怨道,“那个吴探长也不来扣他们的钱!”
何利无奈,“你就惦记着工资了,放心吧,你在院里工作这么多年,你爸重病,我能看着不管吗?真的需要钱,我可以先借给你,但你擅离职守,导致徐辉偷偷溜出重症区,工资必须罚。”
王妙语羞愧道:“谢谢院长,我知道错了。”
送走王妙语,何利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
入夜后的精神病院格外安静。
所有病人都被送到病房里,熄灯时间已到,铃声一响,他们便会上床睡觉,这是精神病院的规矩。
在精神病院,他们的行为的确正常许多,用药是有效果的。
然而夜色之下,却也没那么太平。
一个黑影沿着围墙转了一圈,停在重症区病房外围。
黑影搬开一块五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的石头,挖了个坑,将东西压在石头下。
随后,黑影走向重症病房。
黑影来到铁栅栏前,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黑影径直地走向徐辉的病房,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锁。
那两个警探又不知躲到哪里玩儿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徐辉躺在床上,胸口轻轻起伏。
黑影掏出一根针管,走到徐辉面前,抓住她的手。
针尖正要刺向徐辉的手臂,病房灯忽然亮了。
方才还悄无声息的走廊忽然多了很多人,病房门口,吴元青一言不发地看着黑影。
灯光聚集在黑影上,窗外,也有警探拿着手电照他。
刺眼的目光让他无法睁开双眼,他的手腕忽然被人勒住,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在他的肩膀,一阵清风在他耳边划过,回过神来后,他已经被按在病床上。
警探一窝蜂冲进去,直到他被上了手铐,才慢慢反应过来。
吴元青冷眼看着他,“朱却,你想干什么?”
自称请假在家的朱却蹲在病床旁,手里还拿着针剂。
桑白玉先一步抢走针剂,闻了闻后说道:“是麻醉,他想直接给徐辉打麻醉,然后把她带走。”
吴元青道:“看来你的猜测都是对的,在放火之前,里卡多一家人就招待了一位客人,那个客人就是朱却。”
桑白玉说:“龙星岗人的传统,男人出来接待客人,女人不会留在客厅。我想对于达拉和达拉的妈妈来说,朱却一定是个可怕的客人,但他们没法说服里卡多,所以达拉的妈妈选择把达拉藏起来。叔叔,达拉不是被他妈妈虐待,他妈妈是要保护他,对吗?”
朱却神色不明。
何利匆匆赶到,“你们这是……”
朱却喊道:“院长!”
何利脸色一沉,“你不是请假了吗?”
朱却道:“院长,你不能见死不救!”
吴元青看向何利,“原来这事和院长还有关系。”
何利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员工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监管不力。”
吴元青道:“朱却,我现以故意杀人罪将你逮捕,你若有异议,可以申请律师。”
他示意阮枫和纳塔把朱却带走。
朱却挣扎道:“我只是来看看徐辉,你们没证据,不能这样做!”
何利轻轻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朱却。
朱却的目光扫过何利,挣扎的声音慢慢小了。
桑白玉拧起眉,拉住吴元青,“叔叔,你先去看看……”
*
熟悉的审讯室,朱却一言不发地呆坐着。
吴元青道:“达拉被虐待一事确实发生了,但究竟是他家里人虐待他,还是精神病院的人虐待他,还有待商榷。你们和达拉邻居的证词完全相反。我问过徐辉,她说了很关键的信息。”
朱却撇开头。
吴元青说:“徐辉与达拉一直是好友,达拉刚到精神病院时,他的妈妈经常来看望他,他从未说过妈妈的不好。但半年后,他的口风才有变化,他开始诉说家人对他的虐待。我查了,那几个月是你照顾他,你故意误导他,让本就不清醒的他认为家人一直在虐待他。你告诉达拉,达拉告诉徐辉,徐辉也坚信就是如此。”
“达拉的情况说是好转,其实不再暴力攻击别人,在精神病院的这几个月,他的状态只能说是越来越差。达拉的母亲坚持把他带走,一开始院长是拒绝的,但达拉毕竟是人家的孩子,院长也没办法,只好把人放了。”
“出于某种理由,你向达拉灌输复仇的计划,我想达拉没放在心上,但是徐辉记住了。她把达拉当作最好的朋友,她希望他能过上好日子,在她看来,达拉想变好,就必须摆脱家里。”
“徐辉的钥匙是你故意留给她的,你知道她可以随意行走,而且王妙语值夜班以来,一直偷偷溜走,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徐辉放火之前,你就已经到达拉家,里卡多对你没有戒心,但是达拉的妈妈很忌惮你。”
“你哄骗他们喝了掺杂农药的酒,让他们失去抵抗能力,至于两个女人,你完全可以制伏她们,就算不喝酒也没关系。否则就算徐辉放火,家里人都醒着,未必能把他们都烧死。目前看来,达拉
的母亲惧怕你,她是必须死的,这五人,起码有四人是你动手杀的,你逃不掉。”
朱却平静道:“那晚我一直在家里听收音机,我可以复述收音机里的内容。”
吴元青道:“看来是你怕他们发出声音,开了家里的收音机掩盖。”
朱却:“你非要给我安上罪名,我也没办法。”
阮枫拿出沾了泥土的农药瓶,“我们亲眼看见你把它埋在医院围墙边,你还要狡辩?”
吴元青说:“你或许不知道,尸检可以查出死因,你掩盖不了。我们已经找到你购买农药的店,老板还记得你。另外,徐辉曾在火灾现场看到你,你如何解释?”
朱却微怔。
他没什么文化,不懂尸检。
在他看来,人被烧成炭,那就是烧死的。
朱却有些慌乱,“徐辉的话能信吗?她都放火了,她是想为自己脱罪,我那天是在自己家里,没人给我做证,你们不能污蔑我。”
阮枫微笑道:“其实她看到你的地方不是火灾现场,而是从精神病院到达拉家的路上,她通过一扇反光的玻璃门观察到你,但她没放在心上,一直没提。”
“我们拿着你的照片去见附近的商户,有一家米粉铺子关门晚,也看到你,朱却,你在撒谎。”吴元青厉声道,“撒谎只会让你受到的刑罚更重,你明白吗?!”
朱却怔怔地看着吴元青,片刻后泄了气,脸上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阮枫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
吴元青叹口气。
又叫那丑丫头说准了。
以后一定要逼着她去学刑侦,如果真流入市场那可就坏了。
吴元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语重心长,“你现在说实话,如果是被人指使的,还有机会。”
朱却目光闪烁。
吴元青捕捉到这一瞬间,道:“你没结婚,但是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现在应该到了。”
朱却惊讶地抬起头。
回警署前,桑白玉叮嘱吴元青去找朱却的家人。
吴元青想到桑白玉的话,问:“与何利有关吧?”
良久的沉默后,朱却终于开口,“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吗?你能保证他们有钱拿?”
*
朱却在医院工作多年,一直做护工。
他虽然半年前才来医院工作,但早已与何利相识,何利的父亲瘫痪三年,都是朱却护理的。
何利对医院的工作人员和病人都很好,朱却刚到医院时,没发现异常。
直到某一日,达拉的母亲找到他,质问他给达拉喂了什么药。
朱却听不明白,他都是按照医嘱监督病人吃药的,但是达拉的母亲坚持认为他给达拉乱吃药,导致达拉性情大变。
朱却后来仔细观察过,达拉的确和从前不同,但也谈不上性情大变。
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周后,何利却将他叫到办公室。
何利让他盯着达拉一家人,如果他们敢往警署去,就打一顿提醒。
吴元青问:“达拉家人做了什么?”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才想通了,是和药有关。”
“什么药?”
“治病的药,”朱却说,“徐辉吃的那些就是。”
吴元青记得徐辉留在医院是不需要支付费用的。
他不解道:“药有问题?”
“药是国外研制的,都是何利找的一些可能有疗效的药,他是真的为了病人好,他想能尽快把他们治好。但是这药……”
朱却声音越来越低,“有些药刚研制出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
阮枫惊讶道:“何利拿徐辉试药?!”
“他真是好心!”朱却说,“如果不是他收留徐辉,徐辉现在都不一定还能活着。他有底线,像达拉这种还有家人的,他不会拿去试药。不过达拉的病情比较严重,吃药一直没有缓解,他才不得不用一些效果好的药。可能药效过于猛了,达拉反倒不对劲。可你们也看到了,达拉生前已经不会攻击其他人了。”
达拉的母亲认为医院的治疗方式有问题,暗地里调查,她意外地发现一辆没有牌照的卡车。
卡车总是在深夜到,会卸下几箱药物,三个月来一次。
这些药都是走私运过来的。
达拉的母亲发现此事后,担心儿子出事,试图把他带走。
可何利意识到她是发现了什么,不断地拒绝。
里卡多并不信任妻子,没多说什么。
“何利为了让达拉留在医院,给他换了药,具体是什么药我不太清楚,他让我每日在达拉面前念叨他家人的不好,他最开始不信,但换了药后,好像就信了。这事我也和徐辉说过,徐辉很生气。后来达拉被他母亲强行带走,何利怕事情败露,让我去解决掉。”
“你的解决方式,就是杀了他们?”
“……这都是何利的意思,既然是解决,当然是要灭口,不然怎么叫解决?”
吴元青问:“徐辉呢,为什么把她牵扯进来?”
第25章
徐辉是朱却选中的对象。
其实朱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完整计划,他的计划是慢慢推出来的。
朱却不想自己动手,他也怕被警探抓。
何利与他交谈时,他得知目前医院使用的部分药物会导致病人记忆力差,神思恍惚。
徐辉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徐辉不仅用何利买来的药,她还是整个精神病院最暴力的病人,更是达拉的朋友。
于是二人商议后决定,让徐辉做他们的刀。
“徐辉相信达拉被家人虐待,我偶尔会和达拉提起让他们消失,他将这些话转告给徐辉,徐辉就有了计划。达拉信任我,我从达拉口中得知徐辉的计划,认为放火这事不靠谱,人跑出来怎么办?所以在她之前去了达拉家。”
阮枫问:“你是跟踪徐辉去的,又比她先到?”
“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看到我的,她走到现场,我骑车子。”
吴元青对阮枫说:“徐辉要提前准备,会耽误些时间,够用了。”
朱却登门,里卡多带着小儿子迎接他,朱却没看到家里的女人,这在龙星岗很常见,不是怪事。
对朱却来说,只要撂倒两个男人,他就有把握控制女人们,所以他没给她们喝农药。
朱却说:“我和他们喝过酒,看徐辉差不多要到了,我就走了,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狡辩!”吴元青厉声道,“你们的目标是达拉的母亲,你可能不确定她死亡就走吗?!再狡辩,让你下去和他们解释!”
朱却佝偻着腰,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那天,里卡多和小儿子倒下后,他立刻去找达拉的妈妈。
他在卧室门口看到她,她尖叫着往衣柜的方向跑,他不知道原因,但掐住了她的脖子,一直到她停止挣扎。
柔软的触感,他至今依然记得。
*
纳塔看了遍朱却的审讯记录,痛骂道:“真没见过这种人,什么药不药的,不合法的药为什么要给患者吃?为了药,竟然杀了五个人?!”
阮枫跟着叹气,“何利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杀人呢。”
“他还不肯开口,”吴元青说,“去搜他家和办公室,应该会有收获。”
几人聊了一会儿,发现桑白玉一直没说话。
吴元青问:“还有想法”
桑白玉说:“达拉的妈妈是被烧死的。”
方小满:“是啊,有问题吗?”
“朱却说他掐死了她。”
方小满问:“他又撒谎了?”
“不是的,他的衣服上的确有残留农药的气味,的确是他。”
火灾带走太多线索,桑白玉没能在朱却身上闻到达拉妈妈的味道,但他已经承认,就没什么好说的。
方小满好奇道:“那就是他没能真正地杀死她?”
桑白玉点头,“他以为她死了,实际上没有。看达拉妈妈的体位,着火以后,她应该是想往卧室里爬的。”
方小满怔了两秒钟,喃喃道:“她是要去找
达拉。”
她知道精神病院在用不合法的药物给达拉治疗。
她对精神病院充满戒备。
所以她看到朱却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达拉藏起来。
她担心他把儿子带走。
吴元青心中唏嘘。
母亲哪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在外人看来不是正常人。
她会带着达拉去做新衣服,会努力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
桑白玉忽然问:“为什么我一直没看到她的名字?”
吴元青迟疑片刻,道:“龙星岗的传统,嫁人后随夫姓,邻居都叫她里卡多。”
*
朱却认罪,解剖工作却还没结束。
桑白玉和方小满绕回到临时解剖室,法医还在大汗淋漓地工作。
方小满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兴趣浓厚。
“挺神奇的,居然连火灾前死亡还是因火灾而死都能查出来,刑侦根本缺不了法医。”
桑白玉点头,“如果验错了,会有很多冤假错案。”
法医幽怨地看向她们。
是在说他验得不好吗?
方小满嫌弃道:“可我们这位法医,只拿钱不做事,嫌疑人都认罪了,尸体还没验完,耽误多少事?”
法医:“……”
他敢怒不敢言。
方小满看向桑白玉,“小玉,你说我去做法医怎么样?”
桑白玉不解地看向她。
方小满说:“龙星岗缺法医啊,如果一直这样缺下去,得有多少人冤死,我得帮帮他们。以前我还挺害怕看到尸体的,但跟在你身边,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方小满想做法医,桑白玉当然支持。
大姐一直想让她读大学,如果真能考上,大姐也算如愿了。
而且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求之不得。
桑白玉说:“看得次数多了,是会习惯的。”
“不是,”方小满兴致勃勃道,“你比尸体可怕多了,看着你我就不怕尸体了!”
桑白玉:“……”
*
对何利的调查很快结束,在何利的办公室,发现了购买不合法药物的单子。
何利供认他在研究市面上的所有药物,发现这些药物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他购买的那些药来自小作坊,小的研发团队,但不代表完全无效。
他认为那些药物更有效,可是用的时间久了,也有些副作用,副作用在达拉和徐辉身上体现得比较明显。
何利认为他是在救人。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华国的老话,是药三分毒,想治病,又不想要副作用,不存在的!你们看看我收留了多少付不起医药费的病人,没有我,他们早就被打死了!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我做错了什么?!”
医院的医生、护工也联名上书,为何利求情。
他们称,何利平日对他们很好,从不克扣他们的工资,他会关心他们每个人。
他对病人也很好,宁愿自己少吃点儿,也要给他们省出钱。
方小满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桑白玉不太在意,人嘛,有黑就有白。
何利不想事情暴露,唆使朱却害死一家五口,本质上还不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方小满把做法医的想法告诉惠海铭和苏蓝移,二人最开始没有反应。
桑白玉小声提醒,“学法医要考大学。”
惠海铭立刻举双手同意。
对精神病院的调查还没有结束,精神病院所有病人都要送到综合医院去检查身体。
何利还真是挑选不同的病人去试不同的药,如果家庭能支持他们继续住院的,他就用合规的药物。
只有那些已经无家可归的人,他才会试药。
这何尝不是对他们的再一次伤害。
当晚,桑白玉和方小满跟着吴元青又去了医院。
医院静悄悄的,没有病人,也没有医生。
吴元青说:“我白天过来时,想去那边搜搜,那边的人拦着,不让我去。”
吴元青口中的那边,就是池希先前想去,但被何利拒绝的地方。
何利说那是他的私人领域。
“我问何利那边是什么人,他不肯说。那边有专人把守,我没有闯进去。”
方小满问:“何利都被抓起来了,为什么不闯?”
“他们都有配枪,而且屋里有人,我猜他们是在看押某个人。”
“动静闹得这么大,院长都被抓走,医院也空了,他们早就转移了吧。”
“还没有,”桑白玉说,“我还能闻到他们的味道。”
方小满惊奇道:“他们是什么味道?”
桑白玉:“活人的味道,还有弹药味儿。”
吴元青好奇道:“对你来说,我们是什么味道。”
桑白玉看向吴元青,认真说:“汗渍的味道。”
吴元青:“?”
桑白玉:“上了年纪的汗渍的味道。”
吴元青:“……,别说了。”
他离桑白玉两步远,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想杀人。
“我有派人盯着他们,他们还没走,这些人都是练家子,我派去的人,他们估计早就发现了。”
“发现了还没走,就是不想撕破脸,”桑白玉说,“我和小满姐姐进去看看。”
“开什么玩笑,他们有十几个人,你们怎么进去?”
方小满:“啊?十几个人你就不敢进去?”
桑白玉跟着叹息,“叔叔,警探们的素质有待提高诶。”
吴元青:“……”
他脑子有点儿乱。
只有十几个人?!
桑白玉拉着吴元青的衣角,低声道:“以防万一,把警车开过来,不要亮灯,不要警铃,在路口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到。”
*
何利所谓的私人领域,其实就在病房的后方,只是中间有栅栏隔开,病房这边有茂密的高树,另一边有灌木林,挡得严严实实的,在精神病院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桑白玉和方小满从斜后方绕过去,看到一个欧式建筑。
建筑的外观是白色的,有尖顶,很像平乡街旁边的教堂。
整个屋子有五十多米长,宽二十米,里面有很多隔间,每个隔间都拉着窗帘。
房屋前有四个人把守,屋后也有四人。
这几人一直在踱步转圈,看起来没有死角。
吴元青不知道她们要如何进去。
桑白玉一直贴着树干。
跟苏蓝移练的时间久了,她可以做到走路不发出任何声音。
方小满给桑白玉打手势。
这套手势是宁红英研究出来的,可以准确传达信息,只有他们五人能看懂。
当然,各种部队、组织常用的手势,她也都教给桑白玉了,以免她看不懂人家的手术。
方小满将八人分为五组。
每一组的重合时间在两秒钟左右。
按照八人的活动范围,她们有三秒钟的时间可以移动到窗户前,三秒钟内是八人的视觉盲区。
但这一计划也有问题,她们不知道房屋内部的情况如何,吴元青说对方有十几人,在外围的只有八人。
进去以后,还是有危险的。
方小满将腰间揣着的东西塞给桑白玉。
这东西沉甸甸的,过去半年,桑白玉经常使用。
桑白玉轻轻点头。
方小满最后比了个手势,两秒钟后,二人踮脚向窗户跑去——
作者有话说:[撒花]感谢坚持到现在的宝宝,满足我写暴力血腥(bushi)的愿望黑黑黑
第26章
在训练过程中,桑白玉和方小满的计算从未出过错。
桑白玉先翻窗进入,确认走廊无人后,方小满才跟着进来。
她们刚落地,就听到开门声,立刻闪到阴影的一侧。
一个与屋外八人穿着一致的男人
走出来,幸好他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便回去了。
桑白玉继续给方小满打手势——她能闻出房间内是否有人。
方小满十分唏嘘。
他们刻苦训练才能有的成功,桑白玉只需要动动鼻子,这种本事实在可怕。
两人压着脚步声一路往前走,没人发现她们。
屋内果然还有四人,不过他们分布在不同的房间。
他们的呼吸匀称,正在休息,这四人与外面八人应该是换班的,现在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既然是休息时间,那就好办多了,桑白玉和方小满来到唯一亮灯的房间。
方小满在门口检查屋内是否有电子设备,确定安全后才冲桑白玉打手势。
门是锁着的。
用的是普通的门锁,对桑白玉和方小满来说都很简单。
桑白玉随身携带小工具包,里面什么都有,这些工具都是方小满制作的。
其中就包括一把□□。
她小满姐姐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动手能力可是一级棒的!
方小满拦住她,打手势说:“会惊动里面的人。”
桑白玉轻轻摇头。
桑白玉练习的次数多了,现在开锁都不会发出声音。
惠海铭说,不论是什么动作,一定要轻,越轻越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桑白玉深以为然。
她轻轻推开门。
方小满猫着腰走进房间,进去后一怔。
桑白玉迅速闪身进来,关上屋门。
屋内可以说是富丽堂皇。
欧式的沙发和床价值不菲,龙星岗很少见到。
水晶吊灯华丽奢靡,落地窗帘镶嵌金丝边,地毯大约也是从国外进口的。
在龙星岗,能过上这种生活的人屈指可数。
然而房中之人却是被绑在床上的。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嘴巴上还贴着胶带。
桑白玉在门外便听到她的呜咽声,加上她的味道一直没变过位置,可以肯定她是被限制的状态,才敢直接开锁进来。
方小满走到女人面前,拿出武器抵着她的头。
女人脸上还有旧的勒痕,她轻轻摇头哀求。
桑白玉找到笔纸,写上问题,然后给女人看。
方小满挑眉,意思是,她如果敢出生就得死。
女人点头同意后,桑白玉才撕开缠在她头上的胶带。
那伙人担心她发出声音,交代从鼻子下方缠到下巴,那叫一个结结实实。
女人终于能大口呼吸,立刻拿起桑白玉的笔,写下三个字——“救救我!”
桑白玉没有答应,而是询问女人的身份和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女人用袖子擦干眼泪,慌张地写着——“你救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我是被我老公关在这里的,他想甩开我,说我精神有问题。”
女人写完,悲切地看着桑白玉。
方小满于心不忍,桑白玉却不为所动。
她敲了敲纸,强硬地指着上面的问题。
如果女人不交代清楚身份,她是不会相信她的。
方小满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等。
在谨慎方面,她的小玉妹妹比她强多了,大姐说了,出门在外要听小玉的。
桑白玉态度强硬,女人没有选择,只好写明身份。
她叫孟简。
孟家在宁蓝国小有名气,是三十年前从华国移民到宁蓝国的。
孟简继续写她丈夫的名字——池明远。
方小满抢走纸,震惊地看着她。
她是池明远的妻子?是池希的妈妈?
池希知道这件事吗?
池明远把自己的妻子关起来做什么?
桑白玉拿回纸,示意她继续写。
孟简很为难,只好又写到——“我丈夫想与我娘家合作,父亲不同意,他已经关了我很久。”
桑白玉依稀记得池希提过,他似乎很久没见到母亲了。
这条信息倒是能对得上。
桑白玉紧紧蹙眉。
她环顾四周,走到衣柜前,看到里面摆着的奢华时髦的衣服,都是进口货。
池家不缺钱,孟家也不缺钱,这些衣服都是孟简的。
可惜衣服都是偏成熟性感的款式,不适合桑白玉和方小满。
桑白玉又打开衣柜旁的木箱子,木箱子是属于医院的,里面放着护工的白大褂。
桑白玉挑出两套大小合适的,又翻出医用口罩。
她分给方小满一套。
两人开始换衣服。
孟简茫然地看着她们。
方小满在心里唏嘘,她小玉妹妹想得就是周到,孟简与池明远有关,不能让外面那群人看到她们的长相,会给玉石店带来祸事的。
二人换装完毕,基本上看不出容貌和身份,只能判断性别和年龄。
这一点没办法,她们总不能连眼睛也遮起来。
做好这些后,桑白玉示意孟简摘下首饰,跟她们走。
孟简有些舍不得耳环、手镯。
桑白玉冷漠地看着她。
孟简:“……”
她乖乖摘干净,还在桑白玉的监视下换了素色的衣裳。
桑白玉让孟简跟紧她。
先把孟简带出去,不能直接带回玉石店,要先通知大姐,大姐会拿主意。
如果惠海铭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就把她丢到警署。
不远处的吴元青打了个喷嚏。
嗯,好像有人想害他。
八个人巡逻,对桑白玉和方小满来说,和没人把守是一样的,她们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听宁红英说,这是惠海铭最擅长的事。
但现在加了一个孟简,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桑白玉不用动脑子思考就知道,她们肯定会被那八人发现。
然后八人会变成十二人,一起追她们。
桑白玉压住方小满的肩膀。
方小满回头,桑白玉打了半天手势,方小满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孟简茫然地看着她们。
方小满就算了,看起来是正常年纪的女孩,但这位桑白玉同学……
孟简不敢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正在制定她们的逃跑计划。
她双腿发软,有点儿想回去老老实实躺下。
起码还能活命。
桑白玉显然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
孟简颤抖着想问她能做什么,被桑白玉捂住嘴。
桑白玉严肃地看着她,示意她只需要跟着她们走。
孟简往前走了几步才想明白,她就是那个破绽,纯纯的破绽,诱敌的破绽。
果不其然,她们没走多久,手电光束便照了过来。
孟简闭上眼睛。
完了。
*
保镖在发现有人试图劫走孟简后,第一时间吹响口哨。
休息中的四人跳起来夺门而出,双方立刻发生混战。
他们如临大敌,但与对方交过几次手后发现,来的人似乎只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还未成年。
为首之人皱着眉,有些烦躁。
他接了个破活儿,换作从前,哪会遇到这般大胆的人?
真有不要命地冲到他眼前,他会直接开枪,现在竟然还要陪小姑娘玩儿捉迷藏。
他不耐烦地往前走,呵斥道:“叔叔没工夫陪你闹,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微不可察的风从左侧涌来,周遭气压骤然降低,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强大的力量便击中他的左脸。
这一拳后劲极大,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下,半张脸被打到麻木,毫无感觉。
他慌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类似场面他见得太多。
他欲反击,可对方似乎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左掌挡住他的右拳,力道被卸下后,掌便握成拳,稍微偏移,集中力道向他的腹部打去。
这一下闷响,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两人冲过来,攻击他的人才退开。
他忍着痛抬眼,才发现打他的居然是……没成年的那
个?!
痛感和屈辱才同一时刻袭来,他百感交集,然后流下两滴泪。
属下:“……”
被打得都感动了?
他怒吼道:“追她们!”
接下来十分钟,他好像看到人生最滑稽的一幕,十四岁的女孩和他手底下十一个人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桑白玉并不真打,而是极速地跑。
她逃跑的路线也很奇怪,并不往人少的地方去,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走。
每走到一个人前,她都要停下来仔细打量对方,虽然停留的时间很短。
若对方想要攻击她,她又会灵活地避开,像一条滑溜溜的鱼,根本抓不住。
他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对方似乎另有计划。
一个被方小满打懵了的下属跑过来,“哥,她们不是一般人,兄弟几个动不了她们,快汇报吧,让少爷拿主意。”
他黑着脸,心有不甘。
但若真让人跑了,他们的麻烦会更多,他只能掏出大哥大。
大哥大这东西在龙星岗不常见,有钱人才用得上。
他给酒店拨去电话,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知道他在听。
他恭敬道:“少爷,有两个女人来抢夫人,我们该怎么做?”
低冷的声音询问:“女人?”
“……女孩?”
那边没动静。
他没缘由的紧张起来,下意识立正站好,毕恭毕敬道:“一个十几岁,看起来没成年,另一个看起来要大几岁,穿的是护工的衣服,可能是医院的人。”
话音刚落,他听到一声轻笑,接着便是叹息,“蠢货。”
“……”
那人又说:“跟着年纪小的,不用理会年纪大的,不要挂断。”
他连忙吩咐下去。
桑白玉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在跟着她跑。
原本是她故意往他们跟前凑,现在他们都跟着她。
奇怪了,她看起来比小满姐姐好欺负?
桑白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吹了声口哨。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两声惨叫,两道影子一闪而过,似是要逃了。
为首之人看得清清楚楚,急道:“少爷,她们跑了!”
对方的声音依旧冷静,“几个人?”
“两个。”
“年纪小的?”
“不是,年纪大些的。”
“嗯,”他说,“不用管,盯紧年纪小的。”
为首之人听到这话,有些急。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再不追,人真的会被带走。
可他们家少爷不许他去追。
他家少爷年纪虽小,但说的话,从上到下没人敢忤逆。
许多人都议论,说他比池明远的威信还高。
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派两个人去汽车那边看看情况。
不远处的汽车慢慢走远。
*
警车开出两公里,也没人来追他们,吴元青的预感愈发不好。
他从后视镜中看方小满,“你抱着的是什么?”
“破衣服,”方小满说,“衣服塞到大方巾里,裹成球,系好,抱着跑,速度快了,像是托着一个人。”
吴元青问:“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小玉希望我们能引开他们。”
吴元青手心浸出冷汗,他无法想象现在桑白玉需要面对什么。
“可没人出来追我们。”
“是啊,挺奇怪的,他们看起来很笨啊,”方小满不太着急,“小玉说了,如果他们不追,大叔你就回警署搬救兵,我回去帮忙。”
吴元青有点儿急,“她一个人能对付十二个人?!”
“不太行。”
“那你们还……”
方小满说:“孟简看起来笨笨的,会拖后腿,小玉一个人的话,他们肯定抓不住。”
吴元青都不敢问方小满在说什么。
一个人对付十二个人,这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
吴元青的脑子快不够用了,“你们……参加了邪恶组织??”
方小满:“差不多吧。哦大叔,你停车,我跑回去,你赶紧去叫人。”
“我送你回去快一点些。”
方小满推开车门直接跳下去,“你这破车,还是我跑得快一点,赶紧去找人哦!”
吴元青一个人坐在车上凌乱。
他到底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另一边,桑白玉很快发现并没有人去追方小满。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她。
桑白玉在暗处盯着下命令的人看了片刻,敢肯定这不是他的意思。
他看起来没这么聪明。
桑白玉轻轻叹气。
她现在还保留着在华国的习惯,动手时不想下死手,也不想用武器。
计划一行不通,她就只能动手了。
整片区域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知道两个女生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观察许久才敢继续往前走。
他们散开搜寻,走廊里连鬼影都没有。
她藏到房间里了?可他们没听到开门声。
慢慢地,他们越来越分散。
寂静的夜里,精神病院几乎全黑着,他们越走心跳越快,好像她随时会在暗中袭击。
他们的大哥还在和少爷交谈,“听不到声音了,好像都不在了,她们会不会已经跑了?”
少爷的声音依旧淡漠,“还在,继续找。警署的人会过去,十分钟内结束,找不到人,自己去领罚。”
“……”
所谓的领罚,和送命差不多。
他不敢再怠慢,挂断电话朝屋内走去,不久前他亲眼看到年纪小的翻窗进去。
他走进去后看到,所有人都在找人,每个人都神情紧绷,可没一个人发现她。
他心里犯嘀咕,这房子该不会有密道吧?
她们进去时也悄无声息的,外围足有八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们?
他继续往前走,目标是找到密道。
他离其他人越来越远,他完全没意识到。
直到他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
方小满赶回来后,战斗差不多进入末尾,她帮着解决了两个人。
又过去十分钟,吴元青带着警探们赶到,他们迅速包围此处,将所有晕倒的人都带走。
桑白玉神色轻松地走出来。
吴元青问:“她人在哪?”
桑白玉耸肩,“不知道啊,什么人?他们莫名其妙地攻击我,叔叔,我好怕啊。”
吴元青沉默。
怕个屁。
“这些人我带走,对外就称附近民众听到打斗声报警。”
方小满道:“我来的时候,倒是没听到什么声音。”
吴元青忍不住问:“你一个人怎么解决他们的?”
换作是他,今天都得倒在这里,桑白玉怎么能做到?
桑白玉说:“我行动时不会发出声音,他们注意不到的。”
吴元青还是想不明白,“可万一碰上,不就被发现了?你如何确定不会与他们撞上,他们那么多人。”
桑白玉解释道:“我之前故意出去转了一圈,记住了他们的味道,所以他们每个人在哪里,我都知道。”
这就相当于吃鸡的解说视角,开了挂了。
吴元青需要时间恢复大脑功能。
桑白玉小声说:“人我需要用一下,她是孟家的人,没犯法,交给你,你也做不了什么,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吴元青皱着眉点头。
搜完现场的纳塔走过来,“探长,怎么让她们走了?”
“不用管,”吴元青说,“她们不会做什么。”
惠海铭如果真是穷凶极恶之人,教不出来方小满。
他对他们,意外地放心。
*
长峡市只有一个高档酒店,价格昂贵。
套房内,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有人正为他念文件。
沈万匆匆走过来,低声说道:“那十二人被抓进警署,后来又都送到医院了。”
男人抬眸。
沈万心一紧,立刻解释,“似乎是被人打晕了,至今未醒,送去医院检查。他们……失手了。”
十二个人输给两个女生,还是年纪小的女生,说出去都没人信。
沈万忐忑地看着他的脸色,不知等待他们的会是
什么样的惩罚。
可他似乎并不惊讶。
他将沙发上的文件袋递给沈万,“桑白玉,去查。”
第27章
桑白玉不知惠海铭和孟简谈话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她们谈了近两个小时。
惠海铭让苏蓝移亲自把孟简送走。
桑白玉和方小满窝在二楼的房间议论,“大姐不喜欢池家,她会把孟简送到哪里?”
“她不会告诉我们的,”方小满幽幽道,“他们三个人经常偷偷开会。”
桑白玉好奇道:“大姐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以前说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现在又说还没到时候,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想说。”方小满低声道,“如果将来你知道了,一定不能瞒着我。”
桑白玉若有所思。
又过去十分钟,惠海铭和宁红英上楼,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惠海铭主动说道:“孟简的确是池明远的妻子,池希的父亲。”
桑白玉说:“池希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惠海铭严肃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和你们二哥就察觉到,有人在偷偷调查我们,我怀疑就是这位池昭。”
方小满道:“他也就比我大一点儿,都是小屁孩。”
“不一样,”惠海铭说,“他十二三岁就跟着池明远做生意,心狠手辣,孟简说,她平时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哈?不敢和自己儿子说话?”
“孟简是池明远第二任妻子,池昭的生母不是她。”
方小满瘪嘴,“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大姐,咱们干脆直接冲进池家,把他们全都抓走得了。”
“没有证据,拿什么抓人?”惠海铭冷哼道,“就算有证据,在宁蓝,你能动得了他们?”
“那就直接杀了,”方小满信心满满,“我保证杀完还能逃出来。”
“别胡说!你和小玉,留在长峡读书,暂时住在酒店,不许乱跑。”
方小满惊讶道:“酒店?不是招待所?”
惠海铭说:“我暂时还不知道池昭的行踪,但如果他调查过你们,今天的事肯定躲不了。在长峡,他不能为所欲为,龙星岗才是他的地界。长峡只有那么一家酒店,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乱来。但如果是晚上潜入……”
惠海铭有些头痛。
桑白玉说:“搬到新家会不会好一些?”
“除非你们想一直躲着,永远不出门。”惠海铭说,“算了,你们就先住在酒店,酒店那边我打招呼,出门要小心,天黑之前就要回去。我这边处理好,会跟你们过去。”
惠海铭已经下定决心让桑白玉和方小满暂留长峡,两人只能收拾东西。
桑白玉还好,方小满的衣服是真多,而且都是运动款式。
同样的运动服,她能有三套。
提到衣服多,方小满振振有词,“你别看它们的外表是一样的,其实柔软度完全不同。这件特别硬,我要在跑步的时候穿,让我的汗水击败它!这件特别软,我要在吃饭的时候穿,吃饭要有愉悦的心情……”
惠海铭手动把方小满的嘴捂住。
桑白玉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
她能感觉到惠海铭的目标就是池家,听她的语气,她现在最提防的人就是池昭。
池希很佩服池昭。
方小满说池昭只比她大两岁。
不知这池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会在十三四岁就插手这些复杂的事情呢?
吴元青赶到玉石店后,惠海铭难得没为难他,把他放上楼。
听到桑白玉的疑惑,吴元青嘴角抽搐。
眼角抽搐。
整张脸都抽搐。
吴元青抽搐完,问:“桑白玉,你去年几岁?”
桑白玉:“十三岁啊。”
吴元青说:“你见过哪家十三岁的孩子,没事跑到什么天坑什么地窖什么热水袋里找尸体的?”
她居然还怀疑池昭!!
他们俩半斤八两!
方小满说:“这怎么一样,我们小玉多聪明,那池昭算什么?有本事我们面对面地打,别找那些乱七八糟的打手……对了,那些打手怎么样了?”
“放走了。”吴元青说,“我就是来提醒你们,小心别被报复。”
“这怎么能放走呢?他们囚禁孟简!”
吴元青无奈道:“何利交代了,所谓的私人领域,其实是他给有钱人专门建的房间,那边费用很高,医院很大程度上靠那边来维持。何利在业界是有口碑的,又愿意提供保密场所,他们都愿意去。至于孟简究竟有没有生病,谁都不知道。”
“这不还是一样,何利是打着看病的旗号,帮这些有钱人胡作非为!”方小满气冲冲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吴元青叹气。
何利的问题确实比较复杂。
他人刚被抓起来,吴元青就已经接到上面好几通电话。
虽说没让放人,但的确有很多人关照何利。
消息传过去,说不定池家也会派人过来。
想在宁蓝做事,还真不容易。
吴元青道:“你们去长峡吧,不要和我一样,想回也回不去。”
*
桑白玉和方小满暂时搬到酒店。
作为长峡市最高档的酒店,这里平时会接待外宾,本市人通常不会来住。
方小满去前台办手续,桑白玉守着行李在前台等。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前台来来往往的人,九十年代的华国比她想象中要发达。
酒店的客人穿得光鲜亮丽。
衣服颜色五彩斑斓。
不像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黑白灰是主流。
门口的街上还有小汽车在跑,对面银行树荫下还有卖冰棍的。
一行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在首都,酒店和高层住宅区配备电梯已经是很常见的情形,但在长峡还很少见,这是这家酒店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这些人都穿西装,棕色、酒红色、深灰色,甚至还有墨绿色。
他们走得不太整齐,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在护着最中间的人。
那人身材清瘦,穿的是最普通的黑色西装和白衬衫。
衣服虽然普通,气质却与旁边所有人都不同,如深山中的松柏,被皑皑白雪覆盖。那些人就算说话,也要避开他才敢开口。
桑白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不仅背对着她,还戴着墨镜。
桑白玉想到惠海铭的叮嘱——池昭的眼睛不好。
是他啊。
*
五人预想中的报复并没有来,那日以后,池昭再未出现在酒店。
桑白玉和方小满在酒店住了一阵,惠海铭给她们租了新的房子。
听苏蓝移说,那些打听他们的人已经撤了。
整件事好像从未发生过,池昭也从未调查过她们。
就连何利都顺利被送上法庭,得以定罪。
事情顺利得惠海铭都不太习惯。
不过这是好事,目前来看,她没必要再往人家跟前凑。
方小满决定参加高考,考法医。
桑白玉初中知识学得差不多了,平时苏蓝移没法天天来长峡,她不能跟着他练习,就和方小满一起看书。
时间久了,高一的内容好像也差不多弄懂,偶尔还能给方小满讲讲题。
方小满十分受挫。
她才是桑白玉的姐姐,应该是她给桑白玉讲题啊!
于是她学习愈发刻苦,就为了能在桑白玉面前显摆。
然而一直到她高考结束都没成功。
方小满以前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她很聪明。
她的聪明,和老师、家长口中的“男生都聪明,就是不爱学”是不一样的,她的理科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动手实践能力极强,学习理论知识轻轻松松。
方小满顺利
考上长峡市的军医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方小满发现她还要再上四年学。
方小满双手颤抖,“四年?不该学会了就毕业吗?!”
与方小满相比,桑白玉的目标倒是没那么明确,她还没想好该考什么大学。
本来是想考到首都的,首都嘛,繁华一些,抓紧时机抢房子,老年安安心心做富婆,不用愁。
但她有些舍不得长峡和龙星岗,更舍不得惠海铭。
长峡市的大学,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公安大学要好一些,但桑白玉没那么想做警察。
比起做警察,她更喜欢的是……
两年后,桑白玉偶然看到长峡市部队集结,才想到她喜欢的是什么。
特种兵!
桑白玉立刻找到刚见过大体老师的方小满,“小满姐姐,你们教给我的东西,和特种兵有关吗?”
格斗先不提,就说宁红英教给她的那些技能,就不像普通人该会的。
“我想读军校!”——
作者有话说:偷偷补更新
第28章
平乡街,街边的店铺几乎关了一半。
这两年市里整顿龙星岗的黑恶势力,此事主要是警署的吴元青在办,吴元青已经官至警署署长。
平乡街作为典型,被抓了许多在逃犯人,其中还有从长峡市逃过来的。
吴元青直接把人送到长峡市,该走的流程都走,帮长峡市破了几宗悬案。
六月的龙星岗市异常闷热,迎来了最高温37度。
张敏敏坐在修车铺前吃西瓜。
她爸终于与时俱进了一回,跟着人家学修摩托车、汽车,生意总算好了些。
只是她看不到从前凶神恶煞的邻居们,现在还怪想念的。
张母还在唠叨她的学习,“你说你都读高三了,就不能上点儿心?你没听人家说,现在都考大学。”
张敏敏把西瓜子吐到路边的水沟里,“我上大学?我是那块料吗?我能上高中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咱什么时候回长峡给祖宗上香?”
隔壁玉石店的桑白玉都跑去长峡上学了,她只能留在平乡中学。
她见到桑白玉的次数都变少了。
高一那年她和同学们吹,她的邻居长得超好看,人家都说她是骗子。
她想找桑白玉帮她证明都找不到人。
这人就算回玉石店,也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嘛。
她正想着,看到两辆摩托车朝修车铺开来。
崭新的摩托车十分拉风,无论是外观还是性能都是最上乘的,张敏敏十分羡慕。
怎么到她爸店里的车都是老掉牙的破摩托?
摩托车停在玉石店前,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女孩接连下车。
她们戴着头盔,穿的是张敏敏从未见过的长靴、皮衣,一身酷帅的黑色。
张敏敏:“哇……你们,桑白玉?!”
桑白玉和方小满蹑手蹑脚朝玉石店走去。
方小满道:“一辆摩托车一万块,大姐会不会宰了我们?”
桑白玉摘下头盔。
耍帅是要代价的,她额头上全是汗。
三十多度的高温,穿皮衣,也就方小满能想得出来。
桑白玉也同意了。
帅是真帅,现在也的确有点儿头晕。
“冷静,冷静,我们是去赚钱的。”桑白玉从后备厢里掏出三块石头。
骗子越来越多,她都淘不到好石头了。
有些商贩认识桑白玉,一看到她来就关门。
整个玉石市场都知道,只要桑白玉过来走一圈,所有能看得过去的石头都会被洗劫一空。
卖家也眼红,但毕竟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能说什么。
但对买家来说就不一样了,能入眼的都被挑走了,他们还堵什么?
因此只要桑白玉去过,那两日买家就不会再去光顾,知道店家进了新货。
时间久了,大家看到桑白玉心里都发怵。
当然,也是她挑得真的太准,卖家心里也会滴血。
桑白玉说:“做两个手镯出来,再做几个吊坠,卖给傻少爷。”
方小满深以为然。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张敏敏端着西瓜走过来,“你们也太帅了!但是不怕中暑吗?”
桑白玉和方小满一起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不怕!”
张敏敏凝视二人片刻,问:“需要送你们去医院吗?”
桑白玉:“……”
真快中暑了。
张敏敏跑到桑白玉旁边,很是失落,“自从你跑到长峡去上学,就不怎么理我了。”
方小满道:“你不是怪你爸妈总向着小玉吗?你还惦记她?”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张敏敏说,“而且那都是小时候的事,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是准高三生,该懂事了。”
桑白玉点点头,“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你要考哪里?”张敏敏很想往桑白玉身边凑。
如果能和桑白玉同校,让她努力也是可以的。
桑白玉如实道:“我已经考完了。”
张敏敏一怔,“什么?”
“我今年参加的考试,已经考完了,还没出成绩。我是在长峡市考的,和龙星岗这边不一样。”
张敏敏的大脑彻底宕机。
考完了?
什么叫考完了?
张敏敏:“我们不是同一级的吗?长峡市少念一年?!”
桑白玉云淡风轻道:“嗯,太简单了,跳了一级。”
张敏敏:“……”
太简单了,跳了一级。
太简单了……
余生,她都将生活在这句话的梦魇之下。
惠海铭听见动静,把两人抓进去,“穿这么多?!要死!”
这回桑白玉和方小满利索地脱下装X套装。
桑白玉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柜台上,“大姐!这是我们送给你们的!”
惠海铭走过来,看到柜台上有三个小东西。
“这东西叫小灵通,”方小满兴致勃勃地介绍,“现在长峡那边的有钱人都用它,街上到处都是小灵通店,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再也用不着大哥大了,那东西放包里我都嫌沉。”
桑白玉想,过几年这东西也得被淘汰。
不过就现在来说,小灵通还是很好用的,能随时通话,还能发短信。
就是不知道龙星岗是否支持,这也算出国漫游?
桑白玉上学这两年,几乎都是苏蓝移过去帮忙,惠海铭只去过两三次。
她不太喜欢去长峡市。
方小满一心把她带过去,故意说:“长峡市变化特别大,好多厂子都倒闭了,现在到处都是做小生意的。我听长峡人说,长峡在华国算是很落后的城市了,真想去华国的大城市看看啊。”
桑白玉道:“再过几年,福利房变成商品房,咱们最好多买几套房子。”
惠海铭慢悠悠地算账,偶尔瞥两人一眼。
宁红英笑着说道:“大姐她……”
桑白玉等了一会儿。
宁红英:“不太想……”
方小满说:“大姐,你有话就说出来,你让红英帮你说话,这不是要逼死我们?”
宁红英:“……”
惠海铭道:“先别说房子,说说摩托车吧。哪来的钱?”
两辆摩托车加一起要小三万块。
玉石店的生意还不错,但惠海铭没给她们那么多零花钱。
桑白玉抬头望天。
方小满道:“祖国这不都开放了嘛,我们抽空去了趟港城……”
惠海铭:“你们跑那么远?!”
“哎呀,做生意嘛,得多动动!你别激动!我们还有剩的钱!都给你!”
惠海铭拿起扫帚冲向方小满。
桑白玉怜惜地看着她,有的时候是不能说实话的。
几人正闹着,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在玉石店门口停下。
龙星岗太穷,出租车不是很常见。
平乡街现在比过去没落了,更看不到出租车。
桑白玉看到出租车,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走到玉石店门口,果然见拽得跟二百五的池希从车上走下来。
他穿的是港城风,比耍帅的桑白玉捂得还严实。
池希丢给出租车一千宁币,“不用找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
桑白玉低声道:“败家子。”
池希一下车就朝桑白玉招手,“小玉~!”
池希现在是桑白玉的学弟,比她低两级。
何利的案子过了没多久,他就被强制转学了,听说是池明远要送他去留学。
但他始终不适应,三年前又回到长峡市,因为成绩太差,被迫留级。
池希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英语,因为有出国留学经验。
至于物理化,不提也罢。
池希总喜欢缠着桑白玉,说是要和她一起玩儿。
有什么好一起的?人家男生都在踢足球、打篮球,期待世界杯呢。
桑白玉劝道:“你不是喜欢踢足球吗?快去看看世界杯吧。”
“华国又没进,有什么可看的?等华国足球队厉害了,我再去看。”
桑白玉道:“你想远离足球一辈子就直说嘛!”
还说这些弯弯绕绕的。
“02年你还能再看一眼足球,以后就别看了,记住了啊。”
池希笑眯眯地应下。
惠海铭揪住方小满的衣领,低声问:“池希还是总和小玉在一起?”
“他喜欢小玉,”方小满说,“我赶都赶不走,这样下去,他爸会来找小玉谈判吧?”
好歹是宁蓝国的大家族,肯定不能让池希娶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惠海铭说:“小玉心里有数,不会和池家人来往,这个池希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惠海铭从账单中找出被掩埋的座机,拿起话筒。
听到话筒中的声音,她挑起眉,接着看向桑白玉,“小玉,烦人精2号找你,估计又要你帮忙了。”——
作者有话说:[爆哭]周六晚上熬了个夜,周天不太舒服,昨天开始犯病,睡了二十个小时都没睡好,可恶,再也不熬夜了[爆哭]
第29章
桑白玉几人刚到玉石店,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街上其他铺子的人都瞧着桑白玉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张敏敏的妈妈羡慕道:“当初我们就该抢着抚养小玉,瞧瞧人家现在多好,听说学习成绩也不错,还跳级了。”
隔壁是宁蓝人开的早餐铺,一般下午就没什么活儿了,听到这话笑道:“孩子是好,但你能养得起?瞧瞧这摩托车,得一万多块吧?这孩子真能花钱。”
惠海铭板着脸走出来,“那是我们小玉自己赚来的钱!”
惠海铭平时脾气还不错,但只要提到她家人的坏话,脾气就上来了。
那人悻悻地闭上嘴,但心里却是不信的。
十几岁的小孩子,去哪儿能赚钱?他们龙星岗的人都快穷死了,这辈子能赚到一万块吗?
*
蜿蜒的山路上,黑色浓烟滚滚上涌。
两辆车烧了有一会儿,现在是收尾阶段。
山路边站着两拨人,一方穿着警署的制服,另一方皆穿西装。
龙星岗通往长峡市的路,除了要过关的那条,其余都是小路、山路。
有些走私的车辆,会专门挑这种小路走。
吴元青看着对面的人,从容道:“你也别怪他,他运气好才逃过一劫,吓坏了,说些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现在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对面的人气焰比警探还要嚣张。
但他们所有人都只听年轻人的命令,现在还压着火气。
吴元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些年没少听到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池昭轻轻转动戴在食指上的戒指。
天气炎热,他只穿了件衬衫,穿得却不太规矩。
袖子挽到小臂上方,领口解了两个扣子。
额前垂落几缕黑发,眼中没有笑意,却是微微上挑的。
他的瞳色不同于常人,像是琥珀色,淡淡光泽流转,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
池昭瞥了眼吴元青,戴上墨镜,接着看向身旁的男人。
祝江立刻说道:“仅凭司机的一面之词,你们就想带我们去警署问话?真当我们是吃干饭的?”
阮枫担心地看向吴元青。
吴元青刚到警署时,脾气暴躁,现在算是磨好了。
祝江舞到吴元青眼前,他也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别误会,涉及命案,所有线索我们都要调查。话又说回来,你们如果真的与案子无关……”
吴元青看向四周,“这深山老林的地方,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池昭再次看向吴元青。
吴元青能感觉到墨镜后的那道目光,冷漠、锐利,远超他的年龄。
吴元青第一次和池昭打交道,心里多了几分忌惮。
“你们别着急,”阮枫说,“等火被熄灭,我们将尸体抬出来验一验,什么都知道了。”
吴元青挑眉。
这么多年,警署都没个正经法医。
祝江冷笑,“你们能验出什么?一群没用的草包。”
纳塔愤怒地抗议,“你说谁?!”
“谁接话我就说谁。”
“你!!”
吴元青烦躁地看向纳塔。
纳塔悻悻道:“署长,他们骂咱们,所以我才……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吴元青转过身,瞪着纳塔说:“蠢蛋,打架打不过人家就算了,骂都骂不过?!”
阮枫感慨道:“咱们警署无望了。”
纳塔:“……”
原来是嫌他骂得不对啊?
纳塔立正站好,“署长!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如何骂人!”
警署这边谈笑风生,池昭那边的氛围就严肃多了。
祝江低声说:“少爷,我们最好不要卷进案子里,这个吴元青是警署特意找来的,不宜起正面冲突。”
池昭慢慢转头看去。
漆黑的墨镜下,祝江看不清他的双眼,却浑身一凛,他匆匆低头,说道:“对不起,是我多嘴。”
祝江话音刚落,便听到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几人看向土路,不远处,两辆摩托车和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
吴元青眯着眼睛看去,“呦,阵仗这么大。”
阮枫羡慕道:“小玉都赚了钱买摩托车了,我还只能骑自行车。”
“你羡慕她?”吴元青说,“她现在没去抢银行,还走正道赚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桑白玉如果真要去抢银行,吴元青都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她。
幸好他聪明机灵,把桑白玉引导到正道,不然就是给自己树敌了。
摩托车终于停在出事的车前。
浓烟散去,两辆车已经只剩框架。
桑白玉摘下头盔,最先看到人群中的池昭。
他站在人群中十分出众。
漂亮得出众,不是帅气。
桑白玉好奇地打量他。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小满眼里看不到帅哥,只能看到尸体。她把头盔丢在摩托车上,大摇大摆走过去,“尸体在哪?我来验!”
纳塔惊悚道:“难道说新来的法医就是……”
方小满挑眉,“小纳塔,对我不满意?来,站到我面前说。”
纳塔躲到吴元青身后,“我完全支持方小满小姐成为警署的新法医,您留在警署,真是屈才了!”
方小满说:“我也这样认为。”
纳塔:“……”
可恶,他怎么就打不过她!
桑白玉还在看池昭。
她不是偷偷看,而是光明正大地看。
吴元青低声提醒,“克制点儿,给我留点儿脸。”
看人家长得俊,就一直盯着看,他的脸都快丢尽了。
桑白玉不认为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说:“看习惯了就好了,还是看到的次数太少。”
吴元青:“……你一个十八岁小姑娘,合适吗?”
桑白玉犹豫道:“那我
躲在你身后,偷偷地看?”
吴元青:“……”
那边显然发现自家少爷被当成调侃的对象。
祝江的脸成了猪肝色,“这几个警察什么情况?不对,这女孩有些眼熟。还有后面的车……”
他话音刚落,轿车默默调头,似乎想跑。
祝江大喝一声,飞奔而去。
轿车没被祝江拦住,但是被吴元青拦住了。
他正欲帮桑白玉教训池希几句,祝江便冲了过来。
吴元青:“你别缠着桑白玉,你……”
他目光移到祝江身上,默默看戏。
池希被祝江拎了出来。
他讪笑,“哥,好久不见,我哥他……应该不在吧?”
祝江朝池希微微一笑,指向身后。
池希吞了吞口水,身体颤抖地看过去。
在看到熟悉的墨镜后,池希一阵哀号,“哥!我,我没乱跑!”
桑白玉轻轻挑眉。
她刚才盯了许久的人是池昭?
和上次在酒店遇见时相比,模样好像变了。
桑白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池昭望着他们的方向,吴元青本能地认为他在看池希。
吴元青说:“也算是好事,池昭好歹能管住池希,以后池希就不会烦你了。你看,他盯着池希看,池希都不敢说话。”
桑白玉说:“他在看我。”
吴元青:“?”
池昭是在看这边,但他戴着墨镜,还真分辨不出是在看谁。
可池希是他的弟弟,不管怎么想,他都是在看池希吧?
桑白玉笃定道:“是在看我。”
吴元青怜爱地看着桑白玉。
孩子年纪还小,脸皮已经比他厚了。
桑白玉朝池昭笑了笑。
按照她的脾气,看到这种长相,她还想再吹两声口哨。
碍于他们家与池家关系不好,桑白玉才作罢。
桑白玉叮嘱吴元青,“看紧了他,他肯定是偶然出现的。”
“知道。”
“在他面前,别提我的事。”桑白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吴元青板起脸,“我就说你少和池希混,和他在一起待久了,他能不知道?他知道了,告诉家里人怎么办?”
桑白玉道:“可是池希的脑子……”
吴元青被说服了,“也是,他反应不过来。”
不远处的池希打了个喷嚏。
好像有人在骂他。
一定是他哥,他哥一直在盯着他,好可怕啊啊啊。
桑白玉去找方小满。
这些年桑白玉时常帮吴元青的忙,吴元青立了几个大功,成功坐到署长的位置。
对于部分人来说,做署长是升官发财,但桑白玉知道,这对吴元青来说不是好事。
龙星岗的警署署长要与很多势力打交道。
吴元青依然是华国人的想法,维护正义,不能屈服。
这其实会得罪很多人。
桑白玉劝他回华国,哪怕是去长峡做个普通警察,也比在龙星岗强,但吴元青不同意。
他执意找要丢了的女儿。
桑白玉不知道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吴元青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方小满甚至怀疑这个女儿究竟存不存在。
今天的案子很简单。
前几日下雨,土路塌方,两辆车开到此处,来不及避让,相撞。
一辆普通的轿车,一辆货车,货车的司机侥幸逃了出来,轿车中的三人无一生还。
爆炸发生后,货车司机像是被吓疯了,什么都不说,口中只念着池昭的名字。
他敢念,吴元青就敢找人,按理说这池昭肯定不会出现,最多派两个下属过来,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今天他们来得倒是快。
几名警探将三具尸体拖到车外。
方小满已经大体检查过,见桑白玉过来,主动邀请道:“闻到这味,我都馋了,今晚一起吃烤肉啊。”
警探们:“……”
桑白玉点头,“我去市场买些五花肉。”
吃了这么多次烤肉,还是五花肉最好吃。
祝江及下属们:“……”
池希已经被带到池昭面前,池昭没有理会他,反而看着桑白玉和方小满。
祝江听到这话,心里不太舒服,“她们怎么比我们还坏?”
他们看到尸体,好歹也跟着华国一起念叨几句死者为大,她们这就要吃烤肉了?
纳塔也表示质疑。
方小满说:“看看这没烧干净的衣服,看看这条路,打赌吗,他们如果是好人,我就去陪葬。”
纳塔连连摇头。
方小满:“那你去陪葬。”
纳塔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了。
祝江:“嘶,这两个人……不像是好人。”
“才不是,”池希辩解道,“小满姐姐是坏了点儿,但小玉可是好人。”
池昭的目光缓缓移到池希身上,“小玉?”
池昭一开口,池希就像蔫茄子,“就是小玉嘛,小玉人挺好的,还聪明,我一直想带她回家让你们认识,她不肯。”
祝江拧眉,“女朋友?小少爷,老爷说过,你身边……”
“反正我喜欢她,”池希说,“要么你就把我砍了,要么我就继续喜欢。”
池昭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桑白玉,轻轻弯起唇——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30章
两个警探跟在桑白玉身后,三人到处瞎转悠。
桑白玉明白,吴元青是担心桑白玉的能力被池昭发现,才派人来打掩护。
两辆车的位置,看起来是相撞导致爆炸。
货车司机位置高,得以逃命。
桑白玉敲了敲货车的框架,然后向四周看去。
方小满惊呼道:“是他?!”
桑白玉和吴元青走过去,“谁?”
方小满把其中一具尸体展示给吴元青看,“口袋里有他的小灵通,里面记了很多个电话,有几个是精神病院的。”
吴元青反应过来,“何利?”
两个月前,何利刑满释放。
朱却虽然是动手的人,但真正害死达拉一家的却是何利。
五条人命,他只坐了几年的牢就出来了,这还是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
“何利死了?”吴元青说,“他出狱后就回医院了,我去看过两次,他好像要继续开医院,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以后要自己研发药物,找到适合病人的药。”
“真是怪了,他怎么会死?”方小满低声道,“我还以为他和池家有关。”
当初孟简被关在何利的精神病院,方小满以为何利是池明远的人。
这不难想象,如果池明远不信任何利,怎会把人放心地交到他手里?
就算夫妻关系不和,那也是夫妻,有很多共同利益牵扯。
吴元青同样压低声音,“孟简回家后,好像一直没回池家,小道消息说,他们可能是要离婚。”
吴元青对八卦不感兴趣,孟简和池明远的婚事,已经不只是八卦,这关系到两个家族。
方小满简单验过何利的尸体,说:“大概率是被炸死了,具体死因还要再验,你们记得把尸块都捡起来。”
汽车爆炸的威力不小,三人的尸体都不太完整。
吴元青点点头,看向池昭。
何利死了,池昭难逃关系。
就在这时,桑白玉说:“是先爆炸,后撞车的。”
吴元青一怔。
桑白玉道:“两辆车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爆炸,大车司机侥幸逃生,但货车失控,两辆车撞到一起。”
纳塔问:“这有区别吗?”
“笨蛋,区别可大了,”阮枫说,“先撞车,后爆炸,可能是油箱受到撞击后起火爆炸。先爆炸,后撞车,那可是有人在车上放了炸弹。”
“有人想同时害死他们?!见鬼了,司机和何利是一伙儿的?!”
吴元青这才说道:“我们是在附近找到司机的,他一直表现得很害怕,一直念叨池昭的名字,我想这是接近池昭的机会,就联系他了。”
“池昭怎么说?”
“说是不认识。”
桑白玉看向池昭,叹气,“他又在看我。”
方小满茫然道:“他戴着墨镜,离得这么远,你怎么知道他在看谁?”
“这显而易见,”桑白玉说,“在这里,我最出众,从外貌和智力来看,他只能选择看我。”
方小满反对道:“从外貌来看,我才是最好看的,而且我还能打能杀。”
桑白玉说:“你可以当第二。”
方小满勉强接受。
吴元
青:“……”
纳塔:“……”
吴元青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玉石店的人,脸皮都这么厚吗?”
桑白玉谦虚道:“这几年我低调多了,还是大姐教得好。”
吴元青:“……”
忍住,忍住,桑白玉不是他的敌人就是胜利!!
桑白玉继续分析道:“两辆车的人都和池家有关,他们的死或许也有关联,那边那位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他就是故意在附近转悠,来确认他们是不是死了。他运气不好,司机没死。”
“这也不用亲自来确认,他身边这么多人,动动嘴不就行了?”桑白玉说,“除非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吴元青看着三具不完整的尸体一头雾水。
“不是他们,”桑白玉道,“是货车。”
吴元青问:“货车有什么特别的?”
桑白玉轻轻敲了敲货车的框架,“这么大的车,车厢几乎是空的,这不可能。”
这条山路可以去龙星岗的一些小村庄,也可以去长峡,是走/私的通道。
货车开进山里,不可能是去给小村庄送货的,他们没这待遇。
桑白玉说:“池昭过来,恐怕也和货车里的商品有关,而且这些东西不是烧没的,有人在你们赶到之前将东西搬走了。”
纳塔越听越迷茫。
吴元青说:“我也想到这一点,所以让人到附近找过,可什么都没找到。”
桑白玉摸了摸鼻尖,“你们当然找不到啦。”
吴元青:“你别继续说……”
桑白玉:“还是要厉害的我来找才行!”
吴元青:“……”
可恶,让她装完了。
祝江看到聚在一起的警探们散开了。
他们中留下几人将尸体装进尸袋,剩下的人向四处散去。
吴元青还专门留了四人看着司机。
司机躲在警车里,不敢露面。
祝江冷笑道:“他竟然敢咬少爷,活得不耐烦了。”
池昭说:“低调行事,影响新生意,拿你去喂鳄鱼。”
祝江:“……少爷,我是担心这帮警探做出格的事,这个吴元青可不像以前那些署长好糊弄。”
池昭随手拾起一根杂草,掐在手里把玩,他漫不经心道:“盯紧她,其余人不用管。”
“您说的是……姓桑的小姑娘?”
一旁池希立刻说道:“哥,这事和她没关系,你别对她下手。”
池昭慢慢扭头,看向池希。
池希看不到池昭的眼睛,可他看过来的瞬间,池希便没缘由地颤了一下。
他怯怯地看着池昭,小声说:“哥,我真的很喜欢她。”
池昭弯腰看着池希。
他唇畔露出轻松的笑意,“哦,你喜欢她。”
*
在吴元青的要求下,警署来了不少新人。
龙星岗的治安虽然好转,但和长峡仍然是天壤之别。
就说现在的平乡街,如果放到长峡,都算是一等一的黑暗势力了。
这些人有部分是龙星岗人。
他们发现指挥自己的是个刚成年的女孩,还是华国人,心里多多少少不太舒服。
几人合起伙来越走越慢。
桑白玉指着不远处的河流说道:“沿着河找,不要去河里,就在两岸找。”
有人小声抱怨道:“盲目地找,能找到吗?”
“这不是有人指挥?”
“我还以为署长会找来厉害的人帮忙,结果是个黄毛丫头……”
“你小声点儿!她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我又没说她坏话,有目标的努力我当然愿意做,可她不能领着我们瞎跑,我们……”
男人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桑白玉严肃地拦住她。
男人怔了片刻,挺直腰板说道:“我只是希望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桑白玉摇摇头,“不是这事。”
男人说:“我说了,如果你有证据证明证物在河流两岸,我一定愿意去做!”
其余几人也帮腔道:“你不能让兄弟们跟着你瞎胡闹,我们都是警探,有正事要做,你……”
桑白玉一拳打在树上。
树干剧烈地颤抖,叶子哗啦啦地往下落。
树干去了一层皮,响声持续良久。
男人头上挂满叶子。
“……”
有人小声提醒他,“署长说了,方法医和她的小妹妹都是练家子,咱们可能……”
男人不说话了。
“小桑同学,有话好好说,不就是找证物吗?我们去找还不行,你看你,差点儿见血。”
桑白玉的表情依旧严肃,“不是这事。”
男人:“?,我还有其他事招惹你了?”
桑白玉一字一顿道:“我哪里像是黄、毛、丫、头?!”
她的头发乌黑靓丽,谁见了都要夸几句呢!
男人:“……”
他看着自己头顶的叶子。
被迫戴了一顶帽子,就因为这事?
桑白玉扬起下巴,“工作的事,你们和吴叔叔谈,爱找不找,当我求着你们。”
她转身向河边走去。
男人:“……”
小姑娘真是不好搞。
吴元青从后面追上小队伍,将几人带到一旁,“现场搜证,还要先给你们证据再搜?证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找哪来的证据?不愿意干就回去结算薪水走人!”
几人脸一红,不敢再说什么。
吴元青两步追上桑白玉,“你和他们讲讲道理就是了,那树多可怜。”
桑白玉分外嫌弃,“还是用拳头说话快。”
吴元青叹气。
玉石店吧,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瞧瞧这孩子。
气人的是他现在还打不过她,你说说这事。
桑白玉指挥着十几人沿着河流往下走。
她有意无意看向池昭,池昭果然也在看着她。
桑白玉叮嘱吴元青几句,走向池昭。
祝江警惕起来,他站到池昭身前。
其余人也立正站好,严肃地看着桑白玉。
祝江呵斥道:“你不是警探,不能过来。”
桑白玉脚下没停,“让你左后方十米外的兄弟放下武器,我们现在的距离,你能护住他?”
祝江一惊。
桑白玉说的是他们的人,的确带着武器,可他们都是在暗处行事,不会暴露。
她怎么知道的?
池昭示意祝江离远些。
祝江不放心,“可她如果攻击你,你不是她的对手。”
池昭看向祝江,“你如果不说,她可能不知道。”
祝江:“……”
池希痴痴笑了两声。
桑白玉走到池昭面前,好奇地打量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池昭这么近。
池昭唇色很淡,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戴上墨镜后,显得脸很小,五官极为精致。
池希和池昭是兄弟,但二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桑白玉看到池希时,就没有惊为天人的感觉。
池昭任她打量。
祝江拧眉盯着桑白玉,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桑白玉还真等看够了,才朝池昭伸出手,“你好。”
池昭没有迟疑,朝桑白玉伸出手。
两人浅浅握了下手,池昭正要收回去,却被桑白玉拉住。
桑白玉微笑道:“你藏起来的东西,也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