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她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那些冷冰冰的绸带,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一样,仿佛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的。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说不清楚是没有人形的鬼更可怕一点,还是披着人类的外皮、仅仅从些微之处才能窥见异样的鬼更可怕一些。
他的穿着很干练,上身是紫色蛇纹与黑色斑块交织的和服,下身是黑色的马乘袴,配着长刀,单看这些,俨然一副剑士的打扮……如果不是那六只眼睛。
眼前的是鬼,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阿织连欺骗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而且那金黄色的虹膜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的是上弦一。
这是上弦一『黑死牟』,阿织听到了绸带鬼刚才的称呼。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值得让一个上弦来杀呢?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鬼杀队的成员遇到过上弦,要知道鬼杀队的成员是天南海北地到处行动。
……不,也不能说是没有遇到过上弦,有可能遇到过的都牺牲了,没有机会把消息传回来。
恐怖的联想让她的骨头都冷透了,阿织惶恐地捂住了嘴巴,宽大的袖子顺着小臂滑落,在室内白得像是一捧春日新雪。
她像是沉浸在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当中,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当然,她也宁愿是自己真的做了一个噩梦。
醒过来后,发现藏在吉原的鬼已经被消灭了,然后义勇带着她和老板娘告别,最多最多不过是有一些不舍和惆怅的消极情绪。
好残忍的现实,明明今天就是离开的日子……
阿织不想承认的是,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想,和遇到绸带鬼不同的是,面前的上弦有一种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的压倒性威势。
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自己,她只能怯懦地在心中不停地呼唤000,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点让自己没有立刻崩溃大哭的微弱力量。
黑死牟走到了阿织跟前站定,就那么垂眸望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少女面色苍白,凄楚的眼睛中噙着泪,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而不可察觉,看着他的目光是惊惧的,鬓间浮着一层细汗,细软的碎发可怜巴巴地贴在皮肤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织因为挣扎而散落下来的头发,因为是坐着的原因,长长的发尾胡乱地还铺在了地上。
少女满心都是惊慌,无暇顾及其他,她拧着身体,胸口的衣领散开了些,修长柔顺的后脖颈露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刚刚好能够看到那隐藏在肩胛骨靠上位置的一小颗红艳的朱砂痣,一颗不易察觉的、寻常情况下也根本看不到的红痣。
——找到了,不会错的!
黑死牟于夜间独行时收到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个消息,一个让他几愈发狂的消息,于是他没有丝毫停留地朝着吉原赶来。
他当然能够感觉到鬼舞辻无惨这番行为隐藏下的微妙心思,但当无惨在花街上所看到的女子的记忆流入他的脑中时,藏在心底的一道声音也愈发清晰地响了起来。
——找到了!
黑死牟的呼吸乱了,疯狂涌现出来的愤怒、嫉恨以及……再怎么样也无法忽略的狂喜揉杂成了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让他牙关紧咬,表情微微扭曲。
阿织整个人都陷入在恶鬼所制造的阴影里,他太过高大了,站在那里就能遮天蔽日,锐利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这一秒,时间和空间都仿佛被按下了休止符无限拉长了。
刺痛灵魂一样的目光,里面沉淀着许多她看不懂也无法理解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阿织陡然从凝固了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血色从脸上消失殆尽,她终于崩溃似的向后蜷缩着,浑身发着抖,眼泪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下巴尖。
明明她已经很乖了,在时任屋与她人和睦,也从不主动招惹麻烦,明明……为什么麻烦还是会找上她?
乌黑的眼珠凝着一层水雾,视野一片模糊,无论恶鬼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退无可退,唇边忍不住发出泣音,阿织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献祭一样的姿势。
黑死牟探出手来,他的手也很大,不需要完全张开就能把少女的面颊罩住,他屈着指骨,摆出了要触碰的动作。
然而在堪堪接触到的时候又顿住了,就像是对待了一个苦苦寻觅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珍宝,找到后又不敢轻易下手。
“……阿织。”恶鬼先是艰涩地轻呼了一声,像是在说在自己听一样,然后目光又一寸一寸逡巡着少女的面颊,眸子越来越幽深,声音也落在了实处,“阿织。”
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播开,清晰地在阿织的耳畔响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第二声的呼唤近乎感喟。
这只鬼好像认识她?
害怕的间隙中,阿织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
富冈义勇和锖兔到达吉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宇髓天元以及炭治郎他们几个和鬼缠斗的场景。
他们来的不算太晚,战斗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但战场中的几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从炭治郎那里得知了大致情况,锖兔没有丝毫犹豫地加入了战场,他让富冈义勇去时任屋接阿织。
去往的过程中,富冈义勇远远地就看到了从阿织窗口飘出的绸带,他对这种情况感到疑惑。
越是靠近越能够觉察到逐渐加深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压力,与以往的哪一次都不同,这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富冈义勇潜意识里有了结论,阿织的房间里也出现了一个上弦,他发现了上弦,上弦自然也发现了他。
鼻间没有嗅到血腥气,阿织还没有受伤。
富冈义勇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鼓动着,当他落在窗前时,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几乎占据了室内全部的空间。
这个身影将阿织遮挡得很彻底,大部分都看不见,只露出了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腿,在昏暗的室内宛若凝聚了月华。
身体比头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富冈义勇猛地后退抵挡,铁制的刀身发出接触到什么坚硬事物的剧烈嗡鸣。
同一时刻,阿织这动静激得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救援真的到了。
阿织把“恶鬼认识自己”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她看向了黑发剑士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前倾向他并朝着富冈义勇伸出了手。
“义勇,你来了……”
只她刚一动作,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掐着她的腰肢禁锢着将她从地面上捞起,小巧圆润的肩头撞在坚硬的胸膛上,带来一些轻微的痛感。
明明还隔着一层衣服,但腰间那铁钳一样圈着她的臂膀,以及二者没有丝毫空隙的姿势,都让阿织有一种直接陷入皮肉的错觉。
视野变化间,她被恶鬼揽入了怀中。
阿织睁大了眼睛,想大声呼救,但几乎是她张开口的那一刹那,想发出的所有声音就被一只手掌一并封锁住了。
也因此,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她想努力挣扎,然后所有的动作都像是闹着玩似的毫无作用。
与其把现在的画面描绘成凶猛捕食者与可怜猎物,也许更合适的形容是盘绕在高塔里的恶龙在牢牢守卫自己的珍宝。
可惜在场的人或鬼都没有心思思考这些。
——太碍眼了。
无论是少女那发自心底的信任还是黑发剑士面容上浮现的凝重与担忧都让黑死牟觉得碍眼,碍眼至极!
黑死牟的脸隐没在黑暗中,额角上青筋明显,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思绪一瞬间被拉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场景也与那时重合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黑死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他的呼吸粗重了一息,然后感知到了怀中贴在胸口的娇小身躯一边发着抖一边微弱挣扎。
阿织就如同映在池塘的一滩虚影,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散,
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黑死牟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
锖兔是近些年来“水柱”中最厉害也是最优秀的一位,实力在“柱”中排行也不低,他的加入使得战斗没有持续多久。
最后的绸带也融入了堕姬的体内,却没有给她既定的命运带来转机,伴随着恶鬼兄妹的头颅坠落在地,战斗结束。
消灭上弦六且没有折损人手并没有带给他们丝毫愉悦,相反,从某一刻开始他们就处在难以言喻的烦躁当中。
从富冈义勇去往的方向传来了无法忽视的气息,那种气息比之他们刚刚对抗的上弦六还要强烈。
像一座巍峨大山一样死死压在他们身上,让人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这无疑又是一个上弦,百年难得遇到的上弦竟在此处出现了两个。
还有已经离开了的鬼舞辻无惨。
在拼命赶过去的途中,锖兔非常不符合他日常作风地在内心祈祷着,祈祷着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他注定不会如愿了。
有窗户的那面墙壁整体脱落,是从内部暴力破开的,阿织的房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狂烈的夜风和骤雨吹得室内乱糟糟的。
那只被阿织很珍惜地挂在腰间,几乎不怎么离身的紫藤花香囊像垃圾一样被随手丢弃在地上,孤零零地在风雨中翻了个滚。
黑发剑士低垂着头,下颚绷得很紧,周身翻涌着前所未有过的戾气,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折断了的刀。
锖兔的呼吸有些急促,从舌根泛起难以言表的酸涩:“义勇?”
富冈义勇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飘渺,他的瞳孔剧烈颤动着,片刻,直愣愣地望着飞奔过来的众人。
“……她被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黑死牟:我“啪”得一下就把人带走了,还把紫藤花香囊给丢了,很快的!
堕姬and妓夫太郎:没人为我们发声吗?他真的不管我们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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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日更了,存稿一点都没有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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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寒气像细针一样从四面八方钻到骨头缝里,阿织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不光是因为身体上的寒冷,还包括她如同处在冰天雪地当中的心。
以她的程度,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鬼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如同炸雷一样的响动,霎那间天塌地陷,从她的房间到街道横出裂谷一样的缺口。
像是发生了剧烈地震那样。
尘土缭绕间,一直钳制在她的腰际始终不曾放开过的有力胳膊更加收拢了一下,然后带着她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离去。
阿织没有想到上弦一竟是如此的恐怖,恐怖到她这个外行人都能够看出来别人和他之间天差地别一样的的差距。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已经被带出去很远了,阿织还能隐隐听到后方传来的一声叫着她名字的厉喝。
是义勇的声音,看来他没有生命危险,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阿织说不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遭受过的打击和变故比她前几年的加起来还要多,她的心情用绝望这个词来形容再准确不过了。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视野范围内从还有人际的亮光到现在的漆黑一片,她就这样被带到了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
或许停下来的时候,她就要被吃掉了。
不知何时,恶鬼圈着她腰的手臂松开了,变成了握住她的手腕。
——好冷啊。
没有任何隔阂地接触到的那一刹那,阿织被鬼掌心的温度给冰到了,分不清楚是不是比下着的雨更冷一些。
黑死牟行走在前方,阿织才有机会去仔细观察自己到底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用原始森林来形容也不为过,到处都是粗壮高大的树木,半人深的野草,环境幽暗静谧,只有雨水的穿林打叶声。
人迹罕至,腐烂的植物到处都是,却无端蜿蜒出一条可以行走的小路。
阿织被带走的很突然,她没来得及穿鞋,洁白的足袋在刚才行走的过程中也遗失了一只,另一只刚踩到地上,就被泥土弄得脏乱不堪。
地面被雨水浸得湿软,一脚踩下去能够陷进去半个脚掌,她被动地跟随着这只恶鬼走着,和服的下摆立刻被溅起的泥水浸湿。
恶鬼走的不算快,暗红色的发丝随着行走的动作在宽阔的脊背上不断晃动,尽管如此,巨大身高差所带来的差距也难以弥补。
阿织脚步不停,大口大口喘息着,她衣服完全被打湿了,湿冷包裹在皮肤上,鼻腔里呼吸到的都是潮湿腐朽的气息。
有好几次,她都将将要摔倒,但是又没有摔倒,踉踉跄跄地被带着继续往前走。
在少女又一次即将陷入水坑跌倒时,黑死牟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不是没有注意到阿织的状态,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黑死牟能把身后少女所有的一切都感知的清清楚楚,包括她急促的吐息,微微发着抖的身体……
漫长的几百年时间足以让一些炙热的情感印记变得浅淡,但也能够让内心含恨、不想忘记这段情感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加深,最后到疯魔的地步。
被背叛、被欺骗、被……
黑死牟无数次在漆黑的深夜里品尝屈辱、憎恶和愤怒的滋味,他也曾无数次咬牙切齿地在月下挥刀,想斩断紧紧缠绕在他灵魂上的枷锁……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黑死牟看到少女差点跌倒在地,孱弱的双腿使不上力气一样,鼻间和眼睛通红,五官上混着泪水和雨水,很狼狈的模样。
她含着眼泪怯怯地朝上方望去,湿漉漉得像只掉进水里的可怜小猫。
他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刚刚还肆虐着的激荡怒火倏得消散了,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鬼停得很突然,而阿织无法应对突然的变化,她直挺挺地撞到了黑死牟的胸口,接触到铜墙铁壁的额角瞬间传来的刺痛感觉让她忍不住“唔”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不可避免地与黑死牟对上了视线。
被六只眼睛锁定依旧让人心生恐惧,非人的瞳眸微微聚着些光,但绝对不是像阿织平日那样的暖光,似乎因为敛眸注视着她的缘故,削弱了几分戾气。
但高挺的鼻梁下的嘴唇依旧平直。
相比较于明显的愤怒或者是憎恨,这种明知道对方情绪不太平静,却表现出的无悲无喜无疑让人心里更没有底。
阿织的呼吸又滞了一下,她手指细微地发着颤,仓皇地捉住自己的衣袖,眼眶中泪水还未曾干涸又涌出了一些。
同时,内心深处还萌生出一点点隐蔽的委屈。
她好像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做出一些蠢事,以前还有人给她兜着底,再不济还有000来安抚她并且给她出谋划策。
但这次遇到的问题太大了,她脑子里没有一点点独自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可以参考。
阿织又要逃避一往地闭上眼睛了,她的鼻腔酸疼,缩着胳膊,动也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就像是猛兽爪下被吓傻了的猎物。
然而情况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恶鬼又掐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腿弯,视线晃动了一下,她被轻而易举地放在他右边的臂弯上,宛若一片没有什么分量的小羽毛一样。
身体骤然高了这么多,阿织吓坏了,她不想和鬼离得这么近,反射性地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动。
等到膝盖靠在对方的胸口,屁股下面垫着恶鬼线条分明的坚硬小臂,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受惊似的哆嗦了一下,凝在睫毛上的眼泪坠落。
这个上弦似乎是嫌弃她走的太慢了,要带着她加速前进。
这么想着,但恶鬼下一刻的举动更让她不解了。
黑死牟紧接着抬高了左边的手臂,堪堪到阿织头顶的位置停了下来,宽大的袖子随着重力垂落,就将她整个人罩住了,外界的风雨也被彻底隔绝在了外面。
就在刚才,有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就是这颗不起眼的泪珠威力巨大,连带着手背上那块皮肤似乎都被火灼烧了一样。
毫无疑问,这是少女的眼泪,好像从遇到他开始,就没有再停过。
长久未曾有过疼痛这种感觉的黑死牟被迫重温了这种已经变得很陌生的感受,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将手臂收拢得更紧了一些,加快了脚步。
恶鬼的举动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看似是制造一个困住少女的囚笼,但不如说是为阿织铸就一个临时的避难港。
但阿织很难朝向这个方向想,在她看来,她与黑死牟是天然对立的捕食者和食物的关系,谁会关心食物的感受呢?
尽管这只鬼在时任屋呼唤过她的名字,但那代表不了什么,不管黑死牟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阿织也只会觉着他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这个上弦应当是在遮住她的视线,避免她以后记住路线后逃跑。
阿织真心觉得真是太看得起她了,这个地方,就算给她一份地图,她都跑不出去。
她的脑子里飞快划过这样的想法,眼前是没有一点点亮光的浓黑,什么也看不清楚,等到柔软的布料蹭到自己的脸颊上,阿织才呆愣愣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空下来的双手猛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她害怕闻到恐怖的血腥气。
阿织知道,越凶恶的鬼吃的人就越多,作为上弦一的黑死牟自然吃的人更多了,他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也许他的衣服的每一块布料都曾经被血液给浸湿过。
光是这么想着,阿织又把手捂紧了一些,可是再怎么捂她也还是需要呼吸的,等到脸逼得通红,指缝里难以控制地逐渐泄出来一丝丝缝隙。
空气一点一点渗进来,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她想象中的血腥味。
而且更加不符合预期的是,这个上弦身上除了没有让人难受的气味之外,反而还萦绕在一种淡淡的沉香。
像是经年累月熏上去的,并不难闻。
没有来得及细想,阿织的思绪就被打断了,没有她在身后当累赘,黑死牟的速度果然更快了,快到能听到耳边传来的簌簌风声。
似乎是在往高处走,阿织能感觉到悬浮在空中然后再落下的轻微的颠簸感。
尽管屁股下面坐着的胳膊没有因为行走的动作产生一丁点的摇晃,但双腿悬空没什么实感的阿织还是有种会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隐忧。
又是一小下细微的颠簸。
阿织觉得摔死这个死法挺让人难过的,她悄悄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死死地抓住了黑死牟胸口处的衣物,来让自己的身形更稳定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举动让先前所表现出来的抗拒变得灰飞烟灭,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没有注意到黑死牟那一瞬间的短暂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僵硬。
保持着这么一种在任何人看来都绝对诡异的姿势,黑死牟带着阿织到达了目的地。
天快亮了——
作者有话说:上弦一心理历程:我好恨→等会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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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好多人啊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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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是一座用石头堆砌的屋子,外观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地理位置离吉原不远不近,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砍柴人留下来的,由于后代没有传承下来就荒废在了这里。
黑死牟某次路过这里时,发觉这屋子还没有太多损坏,再加上位置和环境都很符合心意,就长期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了。
他现在将阿织带到了这里。
脚一沾地,阿织腿就软了一下,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黑死牟把她放在了室内唯一的蒲团上去。
阿织坐在上面,像一只被强行挪了窝的猫,动也不敢动,秀美的眉眼间茫然和恐惧参半,呆怔了很久才幅度很小地左右张望着。
她没有鬼的夜视能力,这屋子显然不可能有电灯,各种摆件在黑暗中隐隐约约显出一些轮廓,叫人只觉得恐怖。
雨水还在拍打着屋顶和窗户,从缝隙里湿漉漉地漏了一些到室内,除了“滴答滴答”地声响,再没有其他的了。
少女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完全湿透的衣服变得沉重又冰冷,贴在身上逐渐夺去人的体温,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收拢着手臂环抱自己,呼吸也不太顺畅。
黑死牟刚刚带着阿织走最后一段路程时,清晰地感知到了她体温的慢慢下降的过程,那变化很明显。
他不疾不徐地点燃了烛火,和阿织刻板印象中大多丧失理智的鬼不一样,上弦一黑死牟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标尺丈量出来的,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
甚至倘若以一种公正的态度去评价他,用庄重守礼都不为过,和身上的熏香一般,他的礼仪也是从骨子里养成的,让人看了不会产生割裂感。
跳跃着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也让阿织更清楚的看到了这间房屋真正的模样。
和料想中的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相同之处在于确实是很简陋,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没有,不同之处是这里的环境称得上干净简洁,没有蛛网密布。
细细观察还有长期使用过的痕迹,比如桌子上备着的许多蜡烛,可能距离上一次的居住的时间都隔的不远,这屋子里都没有浮多少灰尘。
至于居住的是谁,看这位上弦娴熟取火的样子,不难猜到是谁了,也不难猜到这里为什么没有基本的生活用具了。
要什么生活用具啊…拿来烹饪食物吗?
阿织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也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上弦能够隐藏的这么好了,如果都藏在这种地方谁能找得到啊!
这对她来说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被别人搭救的可能性直线降低。
阿织很难乐观得起来,眼泪在刚才已经流光了,湿冷的空气让她鼻间发痒,雪白小脸上眉头微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很小的一个喷嚏,因为少女及时用袖子捂住了,没怎么发出太大的声响,之后还慌乱地垂着眼眸,想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真的很怕自己。
黑死牟眸底一片晦涩不明,他紧了紧手指,站直了身体走向角落里的衣柜,从中取出了自己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身形高大的上弦一步一步地朝向自己走来,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物品,阿织真的很难不被他吓到,她的屁股从蒲团上离开,唇肉被咬得发白。
无比慌乱当中,阿织只来得及看清楚黑死牟绷得很紧的线条分明的下颚,然后一件干燥的男性外衫罩在了她头上。
这件衣服也带着之前的香气。
——是要她换上的意思吗?
阿织不确定。
——上弦一的意思是
让她换上这件衣服吗?
什么时候食物的待遇也这么好了,莫不是冰凉僵硬的食物口感不好?
但她没有勇气去开口询问答案了。
黑死牟背对着她沉默地跪坐在桌前,灯火给他的周身披上一层暖色的光,但他挺直的脊背依旧像是插在地上的刀,冷酷气质没有丝毫减弱。
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和这个上弦交流过,虽然她们应当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流的地方。
穿着湿答答的衣服,阿织的头发也吸足了水,和衣服一起贴在她的皮肤上,可以想象在阴冷的小屋里有多么的难受。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将衣服勾了下来,期间时不时地用余光注意黑死牟的动向。
但上弦有种不符合他鬼的身份的正直,动也不动,像一座雕像。
阿织心道,好奇怪的鬼。
一阵折腾后,衣物的摩擦声渐消。
阿织身上裹着黑死牟的外衫,那恶鬼高极了,衣服自然也是毫无疑问的宽大,几乎能够完完全全笼罩住她,连一丝丝的皮肤都漏不出来。
她只能把袖子弯了几折,领口和下摆用腰带束上,饶是如此,不属于她的衣服穿起来还是空荡荡的,越发衬得她娇小伶仃。
而且阿织刚才还发现了给她的不只是衣服,还有一条毛巾,她又呆了一下。
这个上弦没有像之前遇到的鬼那样表现出凶残的样子,而且自始自终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虽然很不对,但阿织还是稍微没有那么的害怕了。
也许这是个隐藏的好鬼,只是脾气没有那么的好?
她这么天真地想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扒拉了一下衣服确认自己有穿好,看着背对着她的上弦,颤抖着嗓音,“我好了。”
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
在刚刚的那段时间中,黑死牟其实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感知身后几百年中未曾有过的鲜活。
阿织一出声,黑死牟就动了,他转身看了过来,还是维持着上半身不动的姿势,腰间的长刀划过地面,留下不甚明显的动静。
阿织头发擦得很囫囵,堪堪维持在不滴水的状态,身体部分的换上干衣服就差不多了……她唯独不敢用这条毛巾擦脚。
阿织之前是光脚在泥地上走过的,虽然也踩过水坑冲掉了一些泥,但或多或少还有些残留,其实也并不是很脏,只是她自己觉得有点硌应。
她不敢直接踩在蒲团上,而是把脚腕搭在蒲团边缘,两只脚踩在地板上。
在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目光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和看起来没有一点点狼狈之相的黑死牟比起来,阿织觉得自己脏兮兮的。
尽管她的身上披着的也是一件干净的衣物,她的内心也从单纯的害怕也逐渐出现了一点点的难为情,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脚趾。
事实却与她想的恰恰相反。
少女本就生得漂亮,浓密纤长的睫羽垂出惹人怜爱的弧度,美目含怯,鬓间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脖颈上。
这一切都没有折损她的美丽,像是从水中上岸的勾人心魂的精怪。
白皙的小腿规律地交叠在一起,她太白了,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散发着淡淡的光,更增添几分脆弱感和易碎感。
但她太紧张了,像是遇到了危险要把自己缩回贝壳的贝类那样,那唯独剩下的部分就在明显不过了,黑死牟的目光落在了阿织的脚上。
阿织看出了他的意思,她又迷茫了。
虽然换了衣服,但是身体上的寒冷根本没有那么容易驱散,阿织的手脚本就很僵硬,再加上因为黑死牟的注视而又猛涨的紧张……
她手指哆嗦着差点拿不稳布巾,胡乱地在脚上蹭了几下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将一点污渍晕得更开了。
高大的阴影慢慢投了过来,阿织呼吸一滞,脊背忍不住冒出了汗,就看到威严的上弦靠近了她。
他蹲下身体,半屈着一条腿,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脚腕悬在半空,另一只手从阿织的手中抽走了毛巾,面无表情地开始擦拭她脚上的污渍。
力道控制在刚刚好的程度。
从来没有人给阿织擦过脚,她也从未要求过别人给她擦脚,她觉得这是种不太尊重别人的表现。
而这个本该凶恶的不行的上弦现在在给她擦脚,像做梦一样……不,再怎么做梦也不会出现的事。
过于诡异的发展让阿织觉得有些不真实,她震惊到失语,但上弦一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黑死牟擦得细致极了,他仔细地照顾到了少女脚上的每一个趾缝和每一寸皮肤,一丝不苟得像是对待极为精细的艺术品那样。
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少女的皮肤。
阿织才知道,原来鬼的指腹也是很粗糙的,和义勇和锖兔他们差不多,也有厚厚的茧子,是长期经过训练留下的。
因为鬼能够再生自己的躯体,阿织以为他们的每一块皮肤应该都是光滑的,之前因为恐惧她没机会去注意这些,现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之下,她竟然无端有了这样的想法。
而且……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上弦的手,不是很冷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热?
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阿织朝后撑着胳膊,眉头皱到一起,眼睛里划过迷茫。
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即便是跪坐着也显得格外庞大的六眼恶鬼,做出不符合他身份的举动。
——好怪。
雪白柔软的小脚被握在手掌里时被衬得更小了,珍珠一样的脚趾擦拭干净后泛着动人的粉色,这双脚应当是踩在最柔软的天鹅绒上。
现在却是颇为紧张的状态,足弓绷紧得像是弓,脚背上弓出明显的的青色脉络,趾骨内扣蜷缩着,展示出她的紧张。
冰冷的暗红色长发从黑死牟宽阔的肩膀上坠落,恰好扫到阿织的足尖,像是什么冷血动物爬过一样,让她打心眼里觉得毛骨悚然。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拨开对方的头发,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想收回自己的脚又遭受到了阻力,只能瞪圆了双眼,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样子。
——真的好怪。
掌心处固定的脚腕又细又脆弱,难怪刚才走几步路就要跌倒,黑死牟都没有施加力道,就只是那样的圈着,少女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掌心下的皮肤就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栗,少女微微张开了唇,忍不可忍地溢出了一声惊呼。
阿织……阿织人都傻掉了。
000……000也傻掉了。
000是骂骂咧咧地从系统空间出来时,一边走一边还觉得垃圾检测中心吃枣药丸,这都崩成这样了,还是没有检测出问题。
检测系统美名其曰:【系统000您好,经检测中心比对,代号为『鬼灭』的小世界在剧情线上不存在任何问题,请您尽快回到您的宿主身边,继续完成任务。】
它争辩了几句,还被检测中心的系统说它在无理取闹,最后还被赶出来了,现在的年轻系统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前辈。
000对此表示很不满,并扬言道:【我倒要看看崩成什么样你们才能检查出问题!】
然后等到它重新回到阿织身上时,深深觉得自己刚才是骂轻了。
如果不是系统日志上显示它只离开磕半个多小时,000还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反正三年足够抱俩了。
乍一看是极为旖旎色|气的一幕。
温暖的烛火下,体魄强大、武士打扮的黑死牟脊背弯曲,虔诚地执着少女的脚腕,少女微微后倾,仔细看还能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和上弦一模一样。
000仰天怒喝:【你妈的,检测中心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情况正常吗?】
——这是
啥啊这是?——
作者有话说:上一秒:他可能有点好
下一秒:全都错付了
——————————
现在看是有些ooc,等到战国篇的时候写到他们之间的故事应该会好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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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似有若无的碰触,每一下都足够让阿织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傻了的阿织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这个上弦是不是故意的,按照常理来说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但阿织心中莫名有点没有缘由的疑心。
没有来得及细想,阿织又把这些全部抛到了脑后——000回来了!
它的出现没有意外地又吓到了阿织,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耍小脾气,而是惊喜到有些哽咽,止不住的委屈扑面袭来:【你终于回来了!】
像是惨遭压迫后见到了能给她撑腰的人那样,一副被欺负透顶了的小可怜样。
000心道可不是要被欺负吗,不过还好它回来的早,【嗯。】
【事情办好了就行。】重新有了主心骨,阿织松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反问,【你刚才是不是说脏话了?】
刚才000好像很生气地喊了一句脏话,绑定在一起这么多年,阿织第一次见到系统骂人……有点微妙。
000克制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以免教坏小孩子,【没有,你听错了。话说,你不应该先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为什么她从时任屋,“嗖”得一下,换了一个地图,还是一个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只有一只鬼的地图。
阿织顿时颓废不堪,她觉得自己比000还疑惑,都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000离开期间惹了多大麻烦,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猪队友。
可是委屈的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就、就被抓走了。】阿织觉得自己可能是000遇到的最无语的宿主了。
知道怪不到阿织身上,所以000选择去攻击另一个鬼,刹那间喷薄而出的怒火让代码都冒起了电光,【你应该狠狠打他!】
——打谁?打鬼吗?
【啊?】阿织呆了一下,觉得000对她可能产生了一些误解,离开了一趟的它变得激进了不少,她认真道,【他可是鬼,我不敢呀。】
态度很是诚恳,语气很是怯懦。
阿织很诚实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怂,她一点都没有夸张,刚刚遇到这个上弦时,她的小腿肚都在发麻,根本没有一丁点反抗的勇气。
而且她就算是反抗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
000:就你这样会被欺负死的!
系统与阿织超脱纬度的对话黑死牟自然听不见,最后一下完毕,确认已经完全擦干净后,他将布巾放到阿织换下的湿衣服那里。
他刚才的动作可谓是细致入微,而且看不出来有生涩感,并不是曾经对别人做过相同的事情,黑死牟只是把自己平日里保养刀的经验拿来用了。
少女擦的时候一直不得要领,足尖颤抖,让她就那么弄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黑死牟索性就接过了这个工作。
真正做起来会发现和擦刀完全不同,刀身质地坚硬本就不易坏,需要用一定的力道才能保证不会生出锈迹,而少女娇弱,力道稍微重一点点都会留下红印。
阿织也表现得很敏感。
期间一点点的触碰都能够让她忍不住地抖动,可以看出来她想要抽回却又不太敢的纠结模样,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黑死牟无比自然地又不太小心地扫过少女的脚心。
她果然又动了一下,不可置信一样地瞪大了眼睛,原本贴在腿上的下摆翻上去了一些,也是因此,黑死牟看到了阿织两条小腿上交错的淤痕。
细腻的皮肉上泛着鲜艳的粉红色,那是绸带鬼束缚过的地方,她的力道对于阿织来说还是太大了,全部都完完整整地印在了娇嫩的皮肤上。
不难想象,衣物所掩盖之下,少女纤细的腰身上自然也会印着更加明显的痕迹,毕竟那里从始至终都被束缚着,直到黑死牟进入房间时才得以解脱。
只是,有一处的伤痕却格外不同,和那些才被制造出来的淤痕不同。
少女一只弯折的膝盖透着淡淡粉色,另一只却被一团青痕覆盖住,仔细看还能发现边缘处泛着些微的灰色,是快要散去的表现。
这绝对不是最近才弄出来的,修养了许久还没有完全消散,可见当时伤的有多么严重。
——在这里没有遭受很好的对待吗?
黑死牟身上散发出不悦的气息。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从时任屋把阿织带走的,她可能也没有吃过很多苦,相反,少女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细致养出来的,眉眼间也没有苦难来临过的痕迹。
可是她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可能是只是为了完成鬼杀队的任务,黑死牟没有忽略掉最后看到的身着鬼杀队队服、明显和阿织认识的黑发剑士,那应该是一个柱。
所以要达成什么目的、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她沦落到时任屋呢?
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行!
是了,黑死牟倏得想起一个事实——继国缘一,早就已经死了,保护着她的继国缘一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而现在,少女身上裹着的是他的衣服,她身边也注定不会再出现继国缘一的身影,只要他想,也不会再有别人出现。
上弦鬼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意味不明地望着,那目光如有实质一样扫过阿织的躯体,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阿织思绪从000上抽离了回来,注意力被迫重新挪到了黑死牟身上。
她根本不清楚这短暂的时间里这个上弦鬼到底想了些什么,被那深沉的暗金瞳孔凝视着,阿织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隔空产生了些惧意,心跳不规律地加速跳动起来,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去深究,可是怎么可能不如深究?
阿织眼睁睁地看着黑死牟即将收回的手不知为何又止住了,指腹顺势落在了泛着青痕的地方,在那周围按揉两下,似在确认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问题。
阿织人又傻了,她大脑完全宕机。
深了不止一个度的手在洁白的腿上对比明显,软塌塌的皮肤在按进去一下又马上弹了回去,如此两次。
尽管手的主人没有狎|昵的意思,但这样的场景也让她觉得不对劲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从那里传遍了全身,阿织有点想哭,颤巍巍地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急迫,000气急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只心机鬼当着它的面就敢这样,【快把他推开!】
下意识地听从了000的话,阿织的掌心抵达了黑死牟的胸口,腕间火红的珊瑚珠撞在他遒结有力的肌肉上,这无疑是一具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拥有的体魄。
可是心跳未免也跳得太快了,正常的心跳会跳得这么快吗?
在阿织的手掌下,上弦鬼的胸腔里,有一颗在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隔着薄薄的衣物,那在黑死牟脸上没有明显表现出来的情感就这么直白地以这样的方式让阿织觉察到了。
恍惚间,阿织觉得自己的心跳产生了共鸣一样,跳动的幅度重合起来,她慌乱地推了一下,没推动,而且不仅没有推动,因为反作用力还笨蛋到让自己差点撅过去。
上弦的另一只手挽救了她仰倒在地上的悲惨命运,宽大的手掌握住了阿织柔软纤
细的指尖,然后很轻松就完全包裹住了。
宽厚的手掌带着惊人的热意,阿织的冰冷的手很快就被烘热,变得和他一样。
小动物的本能让她想要去避开更加危险的境地,少女又推了他一下,这一次没有受到丝毫阻碍,黑死牟身体向后挪动,回归最开始的位置。
距离稍微远了一些,没有那么危险了。
少女略显别扭连忙换成了跪坐的姿势,她鼻尖沁出细汗,面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倒没有先前那么苍白了。
阿织有心想要打破面前让人不自在的气氛,形状优美的唇瓣开合了两下,小小声试探:“你好,我们…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指路发疯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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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句话就踩在了地|雷上。
阿织好像总是能一句话能撩拨起别人的火气,尽管她没有这样的意思。
000已经在富冈义勇和锖兔那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很多次了。
锖兔还好,他会和阿织说明清楚情况,有什么问题当场就解决了,而富冈义勇是个不善言辞的憨憨,他们经常会大眼瞪小眼。
不过,有锖兔干预,也很好处理。
然而,现在可没有人去帮阿织应付盛怒之下的上弦一了。
不仅如此,000按照以往的经验可以知道,阿织这个时候无论提起谁的名字都只会让黑死牟更加生气。
它刚开始还在想黑死牟什么时候会发现现在的阿织根本不认识他,没想到阿织一下子就自爆了——不愧是你啊,阿织。
从检查中心知道结果后就已经觉得很离谱了,所以好像发生再离谱的事情都不会让000感到惊讶了。
它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阿织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等下哭就完事了。】
阿织很茫然:【啊?】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阿织问完那句话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没办法不察觉,要说刚才气氛还算轻松,那么现在就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那样。
阿织小心翼翼地抬眼,晃动的烛火忽明忽暗,上弦鬼半张脸浸在极致的黑暗中,金黄色的虹膜里翻涌着惊心动魄的暗影,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下一秒就能扑上来把她吞吃入腹。
阿织愣在了原地。
少女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自觉朝后退着,她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消散过的畏惧黑死牟也并不觉得陌生,但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
唯独不能忍受的是……
身形高大的恶鬼不再控制自己的内心肆虐着的情绪,他突然变得很冷酷,妒火包裹着他的神经,声音嘶哑无比地重复了一遍,“我、们、认、识、吗?”
像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有什么能再比这句话更让黑死牟遏制不住自己了。
这一句就像是助燃剂一样播撒在黑死牟的胸腔当中,他冷峻的面容逐渐扭曲了起来,额角和脖颈浮起青筋。
“那你认识谁?”
上弦鬼嗓音低沉,吐字也很清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贵重,但一字一句像是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来,夹带着能够侵入骨髓的森然。
这个上弦和阿织说了她被带走之后的第一句话,却和阿织想象中的友好交谈不太一样。
他似乎并不需要阿织作答。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阿织就被扣住腕骨一把按在了地面上了,脊背撞击到坚硬的地面传来痛感,她的大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作而变得一片空白。
对方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垂在阿织的耳侧,和她的头发落在一处,远远看去,像是交缠在一起的伴侣,但阿织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就那么呆怔地望着,刚好能看到他口中独属于鬼的利齿,锋利的顶端好似泛着寒光,让人丝毫不怀疑拥有着能咬碎人喉咙的威力。
阿织几乎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咬下去了。
如果一开始就对她很坏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落差,就会一直很害怕,而不是现在刚刚鼓起勇气,就被展现凶恶面目的鬼打击到。
阿织终于明白000的意思了,可她不认为对着鬼哭能够解决现在遇到的危机,她咬着唇把哽咽堵回了口中,偏过脸默默地流泪。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很快打湿了地面。
少女全然一副抗拒的姿态,宛若在他面前竖起了一堵厚厚的墙壁,只拒绝他的靠近,这样的态度只会助长黑死牟的怒火。
压在心底的黑暗被释放了出来,他咬着牙,任由自己展露出恐怖的一面,膝盖强势地抵在少女的双腿之间,半俯下身体,继续逼问,“是你口中的‘义勇’?还是别人?”
剧烈燃烧着的妒火和郁结让黑死牟心头盘着一条毒蛇,时时刻刻准备咬住猎物注射毒液,他说的很清楚,清楚得能够几乎能让人嗅到那浓郁到了极点的血腥气。
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但少女还是不回应,忍无可忍一样,黑死牟伸出了手。
又是冰冷到了骨子里的温度,仿佛刚才的温暖是错觉一样,这只大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嵌入到了阿织的下颌,迫使她转过头,露出白皙柔顺的脖颈。
阿织退无可退,她只能被迫和黑死牟对视,被迫去跟着他的话去思考,好不容易才好转一点的脸色又变得煞白,她颤抖着嘴唇语不成句:“我……”
就像是在受难一样。
正常情况下的阿织都不能理解他的一系列逼问,更别提现在的阿织了,她无法理解黑死牟的指控,只觉得他一连串尖锐的语言像是刀子一样划破人的心灵。
脸颊的嫩肉被掐的生疼,阿织害怕得瑟瑟发抖,她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情形,面对恶鬼近在咫尺的面颊,圆润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崩溃似的哭喊,“我不认识你!”
“你找错人了。”
阿织知道,恶鬼之所以没有吃掉她就是因为可能认识她,倘若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认错人了,那迎接她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承认,但她还是说了。
一种酸意从心脏开始向四肢百骸扩散,又是滚烫的泪珠,落不完似的,阿织今天已经哭得太多了,薄薄的眼皮红肿起来。
少女苍白的唇瓣上印着自己咬出的齿痕,黑死牟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那原本被扼制的下颌处留下了一枚明显的鲜红指印。
他愣了一下,然后在阿织始终水泡着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自己六只眼睛中显露无遗的嫉恨。
这嫉恨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宣告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也宣告了他的失败——太狼狈了。
黑死牟凝视着身下的少女,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眉眼间浮现出一丝隐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神迹一样,恶鬼面颊上原本可怖的四只眼睛肉眼可见地褪去,独独保留了刻着字的那两只。
在阿织的注视之下,那两只眼睛中虹膜的颜色也恢复正常,字迹逐渐消失,除了额角和脖颈处蔓延的纹路,上弦鬼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类的模样。
面部轮廓无可挑剔,鼻梁高挺,眉目俊秀,只有唇角是略有些讽刺似的勾着,有着让阿织难以读懂的表情。
黑死牟引导着少女摸上了自己的脸,从额角的斑纹开始慢慢下滑,到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每一处都让她细致地触碰到了。
“这张脸,你便认得了吗?”
这张和继国缘一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说:自信点,她谁也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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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在说什么?
——什么是这张脸她便认得了?
阿织听清楚了知晓上弦说的是什么,可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无法理解他目前的行为。
柔软的指尖擦过黑死牟高挺的鼻梁,离得这样近,近到对方的吐息能够一深一浅地喷在掌心和指缝上,本就出了些冷汗的手顿时更加不适了。
细白的手指受惊似的蜷缩了一下,很快又被展开,比起这个,更让她觉得头皮发麻的,是现在她和上弦的姿势。
对比明显的膝盖交错着,上弦撑着身体并没有完全沉下身体,然而能够接触到的地方无一例外都能够感知到他身上的骨骼和肌肉都硬邦邦得膈人,比如他结实的腹部和大腿……
年久失修的窗户关不牢,丝丝寒风可以从缝隙里吹进来,除了让烛火不稳外,对阿织影响更大的是风刚刚好吹到了她因为姿势问题而不得不叉开的腿上。
纤瘦的脚踝上,细腻得如同乳酪一样的大片皮肤,如同一块美玉,下面浮着淡青色的血管,没有隔阂地和冷空气接触。
再怎么神经大条也没办法忽略了。
即便无人能看到,阿织也觉得格外的羞耻,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收拢起腿,然而夹在中间的阻碍无比清晰地告知了她不可能达成目的。
阿织曾经在时任屋不经意间撞到过客人与游女“调情”的场景,她那时并不知道那是“调情”。
商人打扮的男士看上去有些平凡,是能够完美地隐没在人群中让人发现不了的那种,他低头凑到游女耳边轻声诉说了什么,然后捉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也是细致地摩挲着,男士弯着眼眸红了脸颊,游女也忍不住掩住唇瓣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就拥抱在了一起……
阿织只是远远地觑了一眼,就被鲤夏姐姐捂住了眼睛带离了那个地方,然而那个场景竟然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阿织当时还想着一定是非常开心的事,要不然怎么会笑得那么的……那么的充满希望,后来就听说那个游女被这个客人赎身了。
而谁都能看出来,现在的场景显然与那时不同,所以,如果是想吃她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呢?
阿织又开始咬嘴唇了,她希望能够得到000的帮助,好脱离这种无法应对的困境,【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当然听不懂了,完全是鸡同鸭讲,不在同一个频道啊!
但知道内情的只有000,它又不能说出去,憋着也挺难受的,它言简意赅道:【别理他,他在发疯。】
000的话又说的很大,刚才撺掇着她去反抗上弦,现在还让她不要理他,恍惚间,阿织甚至都以为这短暂的相处中她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000,你清醒一点,这可是上弦一啊,能像捏死蚂蚁那样捏死阿织的上弦一啊!
少女又在分神,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
在他的桎梏下,阿织连视线都没有办法自由地挪开,她的眼睛是直直朝着他的脸看的,目光却是虚无缥缈的,仿佛隔着一层迷雾,陷入到了什么悠久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黑死牟当然知道阿织是陷入到了哪段回忆当中,也是,上一次见到继国缘一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隔了这么长时间乍一看到旧人,怎能不震撼呢?
心口泛起了陌生又怪异的疼痛,不需要再继续追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黑死牟像是自虐一般,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果然,最喜欢继国缘一!”
但他永远不会是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的眼睛永远是平静的,没有波澜的,高高在上的,他断层式凌驾于众人之上,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能够难得到他的东西,其他的人,再怎么努力追赶,也无法企及。
就如同初升的太阳那样无比耀眼,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着别人一步一步靠近他,这个别人无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阿织!
黑死牟的声音又低沉了两个度,像是困兽发出的嘶吼,将阿织的下颚又朝上抬了抬,指尖触碰到了她的唇瓣,却没怎么使力,冷声威逼道:“说话!”
饱满的唇肉被轻轻按压得陷了下去,染上一层绯色,紧闭的唇瓣瞬间张开了一条小缝,隐隐约约能看到洁白的牙齿,以及一点点湿润的舌尖。
狭窄的空间中,呼吸都揉杂在了一起,一股暧昧却又不太分明的气息扑面袭来。
少女浓密的睫羽配合地抖动了两下,她吸了下鼻子,脸上有清晰的泪痕,眼尾和鼻间泛红,乌黑的发平铺在地板上,如同黑色的泥沼缠绕着她。
一副被暴风雨无情摧残的模样,可怜得让人不忍心再进行苛责。
阿织呼吸又是一窒,她觉得那指腹上的薄茧磨得人生疼,含着眼泪的双眸与上弦酝酿着风暴的眼睛对视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逐渐流淌进血液当中,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继国…缘一……是谁?”
第一次听说的名字对阿织来说有些拗口,她上气不接下气,说的磕磕绊绊,可怜又漂亮的脸上充斥着肉眼可见的迷茫。
她不认识继国缘一,黑死牟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他瞳孔微缩着,凸起的喉结仓促甚至是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
黑死牟仔细地观察着少女的眼睛,水洗过的眼珠清澈泛着微光,那里面除了惊慌失措和茫然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事物了。
她表现出了第一次听到“继国缘一”这个名字最真实的反应,黑死牟又慎重地停顿了一秒去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也是因此,他才意识到了那自从遇到阿织开始就一直存在的淡淡违和感是什么。
——现在的阿织就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白纸,她不认识继国缘一是谁,也不认识黑死牟,就像是被抹除了记忆那样。
但黑死牟确信阿织就是阿织,不是什么长相极为相似的人。
——她真的不认识继国缘一!
蓦地,上弦眸中翻腾着的浓郁墨色停滞了,他停顿了一瞬,直起身体拖着阿织的肩膀将她带了起来,又恢复成面对面跪坐的状态了,让人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阿织呆呆的,任由自己又被放回到了蒲团上,她有机会把自己被风吹得冷极了的腿缩回到衣服里了。
上弦上半张脸上又重新变回了六只眼睛,阿织这次没有被吓到,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黑死牟的视线明显更高深莫测了些。
他的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视线紧紧盯着这个让他心情跌宕起伏的少女,平静的语气中沉淀着一点点微妙的愉悦:“很好!”——
作者有话说:一哥:当代老【变脸】表演艺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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