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付小福下午临近下班才查完闽州市内所有的车站、高铁站,经过层层筛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汪涛没有离开闽州,或者说他通过一些非正规手段离开闽州,比如搭乘顺风车,又比如效仿梭温,步行翻山离开闽州边境。虽然听上去想起来就离谱,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非常大,而且极难追踪。付小福通过他在户籍科的人脉关系查到了汪涛的户籍地址,他马上拿着复印下来的详情户籍页去找东方晔,询问他的意见。
“东队!我查到了汪涛的户籍地址!要让人去看看吗?”付小福问。
东方晔拿过来看了一眼,对付小福说道:“你叫上张恺一起,他记忆力好。我晚点再过去。”
“是!”付小福把户籍页拿回来,接着他依令叫上了张恺,一起开车前往汪涛老家。
看着付小福离开办公室,东方晔靠在桌沿上,等待着一个消息。片刻后,东方晔的手机响起,东方晔接了电话后,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他抢在先头开口:“到楼下了吗?”
闻斓一愣,接着露出微笑:“这你都猜到了?”
“你每天都会准时给我打电话叫我下班回家。”东方晔穿上警服外套,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电梯到达后他走进去,摁下一楼,他说道:“我马上到门口,先挂了。”
“好。”闻斓笑着回应,等东方晔那边挂断后,他才把手机放下来。
不一会儿东方晔出现在分局门口,直接朝着闻斓的车走过来,开门上车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先系安全带,他看向闻斓像是有话要说。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是我的个人猜测,你不用回答。”东方晔先开口,接着他说道:“曹然把监控录像发给我了,那个人你认识,他应该是班普的人。汪涛的户籍我也看过了,他登记结婚是在普提,之后才回的闽州,所以汪涛和张静双是在普提认识的。所以汪涛去过云川,并且和班普有过接触。”
闻斓沉默听着东方晔说这些他自己的“猜想”,他捏着方向盘,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不言语的态度就像是在默认东方晔的话,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之前班普联系上赵安杰运送金佛就安排了梭温来接货,但是陈旺半途把金佛抢走了,导致他们的行动失败,并且被人听到了下一步的目的地,所以梭温才会杀人后潜逃。但是梭温跑了,还有一个人留在了闽州,替班普善后,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六中的原因——他想接触汪琳琳,但是很可惜,那天早上汪琳琳请假来了分局,之后她就一直和警察呆在一起,直到你送她回学校。”东方晔借这个机会捋清思路,把所有的想法全部吐露出来,闻斓只静静地听着,并不作打断,而东方晔继续说:“班普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特意留了一个人在闽州,并且接触上了汪涛的家属,也就是张静双。他给了张静双一笔钱,但是在张静双死后,他让人毁掉了现场。”
闻斓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头来看着东方晔,眼神中不只有疑惑,还有诧异。
东方晔也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三个月前汪涛失踪,他取走了张静双的所有存款,他本来应该拿着这笔钱潜逃去云川,或者追随班普去缅甸泰国,可他没有,他在9号晚上返回了家,和提着一袋子现金的张静双见上了面。”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明说闻斓也能想到,汪涛为了和张静双争夺这笔现金,掐死了张静双。
这个猜想很可怕,东方晔完全将汪涛放在了一个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罪犯定位上,否则一个理智尚存正常人类怎么会为了区区二十万而去掐死自己的结发妻子,这简直匪夷所思。
闻斓趴在方向盘上,片刻后说道:“你的这个猜想完全建立在汪涛没有人性的前提上,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问,但我姑且替你的领导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想?”
东方晔看着闻斓,神色不变地说道:“因为我认为一个人的观念不会被轻易改变。从张静双的邻居和街道派出所的记录就可以知道,汪涛这个人经常家暴,他对张静双并不好,在他的眼里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甚至比不上二十万,因此动辄就对她拳打脚踢。法医在给张静双做尸检时,她身上的淤青和尸斑一起遍布全身,甚至我都分辨不清哪些是淤痕哪些是尸斑。这样的一个人……做出什么我都不奇怪。”
听见东方晔这么说,闻斓只默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不得不说东方晔做行为模式分析很老练,这或许得益于身份的缘故,经手过那么多起案件,见过了太多违背道德、违背常理、甚至违背人性的罪犯。
对于东方晔来说,汪涛只不过是这其中渺小的一粒尘埃而已。
闻斓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道:“那你让我去确认六中门口的监控是为了什么?只是让我见见熟人吗?”
东方晔轻轻摇头,他回答道:“我想知道班普的目标究竟是谁。”
闻斓不太能明白东方晔的思维,因此他问道:“那你有答案了吗?”
“多少有点吧。”东方晔说,“至少现在我确定他们不是冲着张静双来的。”
按照最基本的犯罪行为论来说,如果张静双才是他们的目标对象,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提前和张静双接触,直接动手就好了,可张静双不但没有死,她还拿到了一笔钱。但反过来想,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通过张静双找到汪涛,那么张静双死后他们才有理由去销毁现场的证据,因为他们怀疑张静双手里的现金压根没有处理或者处理不够干净,被警察逮住破绽。
“你的意思是,汪涛现在正在被人追杀喽?”闻斓问。
“我是这样怀疑的,否则他为什么会在三个月前就失踪。”东方晔系上安全带,在闻斓的车载导航中输入了一个地址,接着他说:“回汪涛老家看看,汪涛和那个手上有纹身的家伙总有一个会去这里。”
东方晔把话都撂出来了,他也不好这个时候让东方晔下不来台,于是他十分配合地启动车辆,按照东方晔设置的导航离开分局大门,走前他说:“行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给你当一次公务司机了。”
东方晔刚要开口说谢,闻斓就把脸贴了过来,大言不惭地说道:“想谢的话,一个吻可不够哦。”
东方晔移开视线,抬起手往闻斓贴过来的脸上拍了拍,无奈又无语地说:“快走,别耽误时间。”
挨了东方晔这不算巴掌的巴掌,闻斓笑得比中奖还开心,他咧着嘴角,好一会儿后才依照导航的路线前往汪涛老家。
张恺他们抵达溪源镇后就立刻找到老乡询问汪涛的情况,付小福还专门带了汪涛的照片,但没想到没派上用场。
“汪涛?哦,是沙湾的那个汪老三吧?”老乡倒是准确的说出了汪涛的外号,看起来对汪涛十分熟悉,“我前两天见他回过家。”
付小福没想到随便这么一问就问到了关键信息,他赶紧追问:“具体什么时候?”
老乡挠着脑袋回忆道:“应该是……前天?我在街上看到他,还跟他打招呼来着,结果这个汪老三没理我。”
前天,也就是10号,汪涛疑似杀害张静双以后竟然马不停蹄地回了老家一趟,这么看来他的确没有逃出闽州,于是付小福问道:“他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老乡往身后一指,在几幢自建房中指着一座已然破败的老旧房屋说:“就住那儿,他家没修过,也不知道在外面找了多少钱,这么多年竟然也不回来看一眼。”
“他家里没人吗?”张恺问道。
“十几年前都死光啦,他给老人办完后事就一个人跑去了云川,不知道做什么生意。那天在街上我差点没认出来,变化可真大。”老乡说道。
张恺和付小福对视一眼,接着冲老乡道了谢,两个人就举着手电往汪涛老房子的方向走。这老房子看上去的确至少有十几年没有人修葺过了,外墙都不用说,连房顶瓦片都塌了一半,院子里杂草长得半人高。付小福没敢走前面,他跟在张恺身后走进这个快要倒塌的小院内,两束手电光打进屋子里,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物。
“张哥……好像……没人。”付小福说。
“找找。”张恺举着手电给付小福指了个位置,说道:“你去那边,我去屋里。”
“啊?分开找啊?”付小福显得有些害怕,他差点贴到张恺身上去,无助地说:“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张恺听到这话,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情况:付小福这小子竟然在害怕。他回过头来,用手电照亮自己的脸,对付小福说道:“你怕什么?咱们是人民警察,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说着张恺推开付小福的手,毫不留情地说:“你搜外面,我搜里面,有什么情况就喊一声啊。”
接着,张恺就独自“抛弃”付小福,举着手电进入了房屋里面,付小福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他紧张地捏紧自己的裤子,举着手电原地转了一个圈,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屋子里时不时闪出的光线代表着张恺的认真,付小福像个鹌鹑一样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最终决定发挥一点自己的用处——他走向了院子里的那一块泥土地,蹲下去看了看。
付小福伸手拨弄开那些杂草,在手电光的亮度下他看见了在那块泥土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坑。这个坑不深,翻出的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潮气,应该是刚翻开不久,付小福蹲着走到坑前,谈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里面非常突兀地躺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付小福赶紧逃出手套戴上,从坑底捏起那个塑料袋提起来,他有些兴奋地站起来转过身就要喊张恺,却不料在距离他几公分的位置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付小福举着手电自下而上照到这人影脸上,险些将他吓个半死:“啊啊啊啊!!!!!!”
听到这声音闻斓被吓了一跳,他抓住东方晔的肩膀,也发出了被吓一跳的声音:“哎哟卧槽!”
当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付小福差点哭出来,他当即就腿软下来,抱着东方晔的裤腿开始哀嚎:“东队……东队!吓死我了!”
“蹲在那儿干什么呢?”东方晔有些无奈地问道。
付小福边哭边说:“张哥……张哥让我找线索呢……”
听见这话,东方晔转头去看身后的闻斓,闻斓同样看着他,接着屋子里那忽闪忽闪的光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张恺拿着手电,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内,他手里手电光照在院子里那三个人身上,好一会儿后张恺才意识到刚才的鬼叫是什么。
“东队?闻老板?”张恺走出来,他站到东方晔面前,然后低头看向抱着东方晔裤腿哭喊的付小福,他抬腿提了付小福一脚,骂道:“臭小子鬼叫什么呢!害我以为你被劫持了!”
付小福挨了踢也没站起来,东方晔也没管他,他看着张恺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张恺回答:“哦,老乡说这里是汪涛的老房子,我就进来看看有什么线索。”
“人不在?”东方晔皱眉问道。
“不在。”张恺笃定地摇头。
“有看见别的人在附近么?”东方晔又问。
“还没来得及。”张恺说。
东方晔听后沉思,不知道他们是来得太晚还是来得太早,又或者惊动了谁,导致他们已经另寻他处藏身,总之现在这座老房子里除了摇摇欲坠的房梁,应该是什么都没有。
东方晔抬头看了一下张恺身后早已破败的房屋,他弯腰下来准备拿走付小福手里的手电,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付小福手里还捏着个东西,他看向付小福问道:“手里捏的什么?”
付小福抱着东方晔的腿反应了半天,接着才拿起他从坑里捡起来的塑料袋说道:“啊……塑料袋,空的。”
张恺没带手套,就没伸手去接,东方晔也没带手套,他给闻斓使了个眼色,闻斓看见后抓着付小福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像放玩具似的立在地面上。东方晔拿过付小福手里的手电,接着问他:“哪儿发现的?”
付小福一指身后:“那儿。”
东方晔举着手电走过去,他蹲下来查看了坑旁的泥土,接着他就皱起了眉。闻斓都不用凑近看,头一歪看见那土坑就知道是什么:“哟,谁挖的坑?土层还挺松,刚挖没多久吧。”
听见这话,东方晔站起来,他举着手电照在三个人身上,说道:“我们来晚了。”
第92章
张恺和付小福听到东方晔的话后明显一愣,而闻斓则是显得略微平静,他捏着付小福的手腕把那个塑料袋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线索,但可惜的是上面除了被揉皱的痕迹和沾染的泥土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汪涛来挖的?”闻斓转过头,提出了自己的猜疑。
“他来挖什么呢?”东方晔反问道。
闻斓当然是想不出来的,所以他只能回以沉默。
见这两个人都想不出什么头绪,张恺提议道:“东队,要不再找找?”
现在看来只有这样,东方晔点头赞同张恺的提议,他说道:“再找一找,屋子里面的角落都看看。付小福,你和闻斓就在这儿站着,戒备。”
听到东方晔留了个人陪他一起,付小福感激涕零到双手合十鞠躬向东方晔表示感谢,东方晔看见这夸张的道谢方式后十分无奈地叹了气,他摘走了付小福戴着的手套,接着和张恺一同举着手电进入了这幢破败不堪的房屋内部。张留在大门进去的堂屋搜,东方晔迈过门槛进入到堂屋旁边的屋子,这间屋子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床,床上的稻草早就潮湿腐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木头床架已然腐朽发霉,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被沤烂的腥臭味道。东方晔抬起拿手电的手捂住了鼻子,放缓脚步在这间满是臭味的房间里搜索着。
付小福的一双手套分别戴在了东方晔和张恺的右手上,两个人分头在老房子里找着可能会留下的线索。老房子里的东西特别乱,床架上的干稻草都被薅下来扔到了地上,又被人踩了几脚踏得稀碎,而东方晔看向了床架那边,他发现床架挨着的墙面颜色和暴露在空气中的墙面有明显的差异,看形状是有人把床架上的东西搬开,露出了原本这盖住的墙面,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明显的诧异,像是不久前有人来翻动过的。东方晔举着手电靠近床架,抻着脑袋往里面去看,但床架上除了干稻草什么都没有,东方晔不得不放弃,但当他抬头的一瞬间,他在床架后面墙角的木柱子上看见了一道十分显眼的裂痕。
裂痕内部的颜色与外面不同,就像床架后的墙面上的痕迹一样,东方晔立刻举着手电站上满是稻草的床架,靠近那道裂痕。当整道裂缝都完整呈现在东方晔眼前时他才发觉这道裂痕为什么会形成——一个有着金属光泽的东西镶嵌进木头里面,将木柱楔出了一道裂痕,并且这道裂痕形成的时间也不长,因为木柱的内部干燥且颜色新鲜,应该和墙面上的痕迹是同时形成的。
东方晔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住那个东西的尾部,尝试着把它从木桩子里弄出来,由于房屋的木质结构腐朽程度严重,东方晔很轻松就掰开表面已经裂开的木片,接着把那个东西抠了出来。一枚子弹完整地躺在手心里,东方晔的冷汗顷刻间淌了下来,他猛然转身,透过身后的窗户把手电照出去,只看见了站在院落中的闻斓和付小福。付小福冷不丁被手电光这么一照,马上就别开了脸,闻斓则是顺着手电看过去,他看见了东方晔有些惊恐的表情,接着东方晔捏着子弹走出来站到闻斓的面前,他举着手电朝闻斓身后的方向打过去,但夜里视线不好,加上这地方附近的路灯不多,东方晔什么都没看见。
闻斓也回头往东方晔照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他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东方晔收回手电筒,他把那枚子弹举到闻斓眼前,用手电筒照亮着,没有说话。闻斓低头看见子弹的瞬间立刻就明白了东方晔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不需要多余的说明,闻斓比东方晔更熟悉这个东西。
“步枪子弹?”闻斓稍稍惊讶了一下,他抬起头往那个漆黑的方向看过去,接着他就有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汪涛已经……?”
东方晔皱着眉,闻斓的想法一样的想法,这枚子弹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已经有人比他们更先一步找到了汪涛,并且已经对他动了手,但是现在他们在这件老房子里没有看见人,这就代表着两种可能:要么汪涛已死,被人就地埋了;要么汪涛没死,连夜逃跑了。而付小福看着那枚子弹,不知道东方晔和闻斓在说什么,闻斓静了片刻,他接着问东方晔:“你在屋里哪个位置看见的?”
“屋子正门进去西北角的柱子上。”东方晔回答道。
闻斓接过东方晔手里的手电,朝屋子里东方晔说的方向看了一下,接着他转过头去,拔腿就往后方一片漆黑的地方走。没了闻斓,付小福又赶紧赶紧抓住了东方晔,这种时候怕领导的本能已经完全忘记,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
张恺搜过一番后没发现什么后就往屋外走,出来时才看见东方晔和付小福站在院子里,而闻斓拿着手电走远了。他举着手电靠过去,站在了付小福的身旁,刚要开口的前一秒,东方晔就摘掉手上的手套递给他,接着对他说道:“戴上,去看看付小福发现的那片土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张恺点头,他把手电筒拿给付小福让他帮忙打光,自己则是戴好了手套,冲着那片土坑就过去刨,他嫌用手速度太慢,转身在屋子外面捡了把锄头回来又开始挖。这一片土地不大,所以张恺很快就把土翻了个遍,最后他累得叉着腰扶着锄头,对东方晔说:“东队,没有发现!”
东方晔看了一眼,见张恺把整片土都翻了过来,看见没有任何埋尸的痕迹,他的心里多少松了口气,接着他对张恺说:“先过来。”
张恺应了一声,接着他丢掉锄头,把手套摘下来抖了抖土,叠吧叠吧塞进了付小福的口袋里。
而闻斓拿着手电筒一直走到他们停车的路上,这附近的大路只有这一条,而且附近没有特别高的书或者生长繁茂的野草,实在是不适合做狙击点,但这里又是唯一能够正对着老房子西北角的位置,所以闻斓站在路边开始看着老房子的方向慢慢移动,接着他就给东方晔打了个电话:“你让张恺拿着手电站到屋子里去,就你发现子弹那个的位置。”
东方晔马上就知道了闻斓的意思,他回头对张恺说:“你到里面去,站在最靠近西北角的窗户前。”
张恺一句话都没问,直接拿过付小福手里的手电走进屋内,站在了东方晔说的那个位置。当窗户里面亮起光以后,闻斓就能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窗户前,随后他慢慢朝着反方向移动,当窗户的边缘恰好卡在张恺人影右侧的位置上时,闻斓才停下了脚步。
这个位置是能看到窗内人影的极限位置,这里也恰好卡在窗户内部的死角,如果不是特别关注,没有人会看见距离那么远大路上有一个人。确定好位置以后,闻斓就举着手电开始在周围低头寻找,接着在他站定位置的十几公分以外的草丛里,闻斓看见了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他蹲下来拨开草丛,赫然看见了他要找的东西,闻斓掏出餐巾纸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正如他所料,步枪子弹的弹壳就掉在这附近,开枪的位置的确就在这儿。
“我找到弹壳了。”闻斓对东方晔说。
听到这句话,东方晔扭头就对张恺喊:“出来吧。”说完这句话,他就拖着付小福沿路往闻斓的方向跑去,张恺举着手电跟上去,四个人在停车的大路边上汇合。
东方晔把手里的子弹递到闻斓的餐巾纸上,在粗略的观测之下他看出子弹和弹壳是能够合上的,也就是说的确有人在这个地方埋伏狙击了汪涛,但他是否得手尚未可知。
闻斓把子弹和弹壳用餐巾纸包好捏在手里,接着他看向东方晔说:“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他发现自己没有打中汪涛,他一定会在这附近蹲守,等着汪涛露头,我觉得汪涛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东方晔只想了几秒,他就立刻对付小福和追上来的张恺说:“回局里发通知,立刻全市搜寻汪涛,不论死活。另外,付小福挖出来的塑料袋送回去让技术的检验一下,看除了泥土还有什么别的成分。”
“是。”张恺立马点头拽着付小福上车,而东方晔也和闻斓也驾车离开了溪源镇,马不停蹄赶回分局。
这一晚汇州分局刑侦办公室堪称鸡飞狗跳,包括东方晔在内的几个人分别负责几个片区,东方晔则是和每个片区的分局挨个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一起搜查汪涛的下落。
闻斓站在东方晔身后,看着他们忙进忙出努力寻找着线索,他就知道今晚汇州刑侦支队注定无眠,东方晔也不例外。而东方晔这边刚联系完红桥分局的人,这边又接起了治安队的电话,整个办公室乱作一团,闻斓成了办公室内唯一一个安安静静坐着的人。
等到后半夜,分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来说都没有发现汪涛的下落,而且有些地方晚上根本就没办法去查,只能等天亮。东方晔累得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抬手揉了揉脑袋,只觉得疲惫不堪,闻斓站在东方晔身边伸出手覆上东方晔的额头,温热的掌心稍微缓解了东方晔的疲劳,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安静看着他的闻斓。
“休息会儿吧。”闻斓小声说道:“你都已经通知周边派出所和其他分局的人帮忙了,不急于这几个小时。”
东方晔点点头,他靠在椅背上,任由闻斓揉捏着他的脑袋,他沉沉地闭上眼,却又不敢真的睡着。闻斓替他揉了揉太阳穴,几分钟后东方晔像是恢复了精神,他拉下闻斓的手,勉强睁开眼睛对闻斓说:“你先回家吧。”
“我不着急。”闻斓用手背轻轻触碰东方晔的侧脸,说道:“或许你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东方晔累得睁不开眼睛,他偏着脑袋压住闻斓的手,就这这个姿势又闭上了眼睛。闻斓也没收手,他贴着东方晔的脸,垂眸看着他疲惫的脸缓缓进入安眠。但东方晔依旧没有机会休息,唐庭挂了电话就冲到东方晔面前,他都顾不上看见闻斓的动作,只对东方晔说:“东队,已经联系了那么多人全市范围内搜索汪涛的去向,距离你们发现那颗步枪子弹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如果汪涛真的遇害……凶手恐怕已经离开闽州了。”
东方晔静了一会儿,看上去好像没听见唐庭的话,但几秒后他蓦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说道:“继续搜索,你叫人去发布悬赏征集汪涛的线索。”说完这个,东方晔拿出手机,点开曹然发给他的照片,递到唐庭面前,继续吩咐:“还有,你叫周边派出所交警队和所有能离开闽州的高速收费站注意一下这个人,如果见到类似纹身的人,找个借口押下来。”
唐庭看了一眼,接着应下:“明白!”随即他又捏着电话去联系人,半分都不敢耽误。
东方晔站起来甩了几下脖子,接着他回头问闻斓:“你的烟还有吗?”
闻斓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抽烟呢。”
东方晔没有反驳,连呼吸的声音都粗重起来,他靠在闻斓身边,压着声音说道:“是不抽,不过今天例外。”
闻斓能理解这个例外,这件事如果放在他身上可能不止需要一根烟,还需要一个沙袋。闻斓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给了东方晔,接着又亲手点上,东方晔靠在桌沿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此刻终于放松不少,他说道:“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警察的烟瘾都很大,现在终于理解了。”
闻斓笑了笑,说道:“偶尔抽一两支问题不大,经常嘬就不好了。为了你的身体考虑,这东西能别抽就别抽,全是尼古丁和焦油。”
东方晔抽烟的姿势很自然,相比起闻斓,东方晔的姿态更加放松。闻斓看着他吞云吐雾,知道他心里压着块石头,他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短时间内这个家伙肯定走不出闽州的,他带着这么显眼的一把步枪,肯定要先处理掉才能离开,否则他去哪儿都会被盘查,被发现的风险很大。”
东方晔明白闻斓的意思,但东方晔相对担心的是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万一那家伙自己开车走呢?”
谁知道闻斓笑着摇了摇头,直接反驳了东方晔的这个猜想,他说道:“不会的。一个杀手的基本素养就是要足够不显眼。汪涛老房子周围只有一条大路,在这样一个路边没树没草的地方,特别还是在晚上,一辆开着两个大灯的车可比一个只背着枪甚至连光都不需要的人显眼太多了。”
东方晔捏着烟看向闻斓,片刻后他低下头,像是在思考闻斓的话,许久后他摁住额头说,哑着声音说:“你说得对,是我考虑得太多了。”
见他情绪缓解下来,闻斓伸手拍了拍东方晔的腰,轻声笑道:“放轻松些,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闻斓伸手摸了摸东方晔眼下的皮肤,被东方晔后退着躲开,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接着他说道:“再等一会儿吧,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回去。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见他终于松口,闻斓也不再劝说,这已经是东方晔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闻斓低着点了点头,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捏住了东方晔的手,沉声说道:“好。”
第93章
等待四十分钟后搜寻依然没有传来可靠结果,在闻斓的再三劝导下东方晔终于放弃了继续坚守,跟着闻斓接回到闽湖公园。东方晔一上楼后就被闻斓推进卧室,温暖的室温和温暖的颜色让东方晔的困倦瞬间到达峰值,他甚至连警服都没换下来,倒在床上的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一般睡着了。
闻斓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接着他把外套换下,就那么躺在了东方晔地身旁,也是差不多失去意识一般地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正午,闽州难得拨云见日的好天气,东方晔显示听到了楼下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再接着就被一通电话叫醒。东方晔立刻弹了起来,伸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他又紧张了起来,因为汪琳琳突然打了个电话给他。
他赶紧接通电话,生怕汪琳琳出什么事:“喂?怎么了?”
汪琳琳听到东方晔这紧张的语气赶紧说道:“东叔叔,我没事……不对,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
东方晔拿着手机想要越过闻斓下床,另一只手撑着闻斓身边的床铺坐起来,刚跨过一条腿,汪琳琳才说清楚了打电话来的原因:“我们学校发通知,说高三的学生明天要举办成人礼活动,让家长一起参加,但是……我家里没别人了,只剩下我自己,所以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可以来参加我的成人礼吗?”
东方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差点以为汪琳琳又出了什么事,听到只是成人礼活动,东方晔明显松了口气,连下床的动作都停了,他缓了缓神,接着说道:“啊……成人礼……明天……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十点。”汪琳琳说着,有些期待又有些试探地问他:“你……你有时间吗?”
东方晔想了一下,他手上的案子才刚刚有进展,明天他还不一定能抽出身来参加活动,他也没有给出可能会落空的承诺,很抱歉地对汪琳琳说:“对不起,琳琳,我最近可能没有时间,局里的案子已经有了进展,所以我大概参加不了你的成人礼。抱歉。”
东方晔话音刚落,他听见汪琳琳沉默了一下,虽然没有露出声音,但那阵阵呼吸已经表露出汪琳琳些许遗憾的心情,但几秒后她恢复了精神,反过来安慰东方晔说:“没关系的,我能理解,工作要紧。”
汪琳琳这番话说得东方晔心生愧疚,他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莫名和睁着眼睛的闻斓对上了视线。闻斓没出声,半睁着眼睛看着东方晔打电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东方晔顿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是去不了,不过……你介意让别人去吗?”
汪琳琳一愣,问道:“你是说你们办公室的其他警察吗?”
“不,是那个姓闻的叔叔。”东方晔看着闻斓说道,“他应该有空……不,他肯定有空。”
汪琳琳一听又高兴起来:“当然了!闻叔叔可以来吗?我还以为他没时间,都没敢给他打电话。”
“我和他说吧,明天他一定准时到现场。”东方晔总算能说出一个可以万无一失兑现的承诺。
“好的!谢谢东叔叔!”汪琳琳的语气变得活泼起来,像是得到了一个意外收获,听见汪琳琳重新高兴起来,东方晔也算是安了心,他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汪琳琳全都如实述说,一阵日常闲聊后他才挂掉电话。
东方晔看着手机界面退回到主页,时至此刻躺在他身下的闻斓终于发出了声音:“亲爱的,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你压着我……了。”
东方晔愣了一下,随后他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闻斓的胯间,如果没有那一层被子东方晔或许还能感觉到别的东西。东方晔一惊,赶紧放下手机越过闻斓坐在了床边,他耳尖有点泛红,背对着闻斓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闻斓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接着大手一伸捞住了东方晔的腰,汪琳琳的电话他都听到了,所以他侧过身来看着东方晔直接问道:“明天早上十点是吧,有什么要求吗?”
东方晔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嘴,他咳了一声后说:“你就……普通的去就可以了。”
大概是想到之前闻斓在办公室嚣张地吓走了汪琳琳的同班同学的缘故,东方晔特地叮嘱让他穿得普通一些,起码在那些家长面前不要那么显眼。闻斓自然明白东方晔的意思,他懒洋洋地说道:“嗯……知道了。别的呢?成人礼不送个礼物什么的吗?”
听到闻斓这么问,东方晔还真的想了一下,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毕竟他自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印象,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闻斓询问他的建议:“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闻斓含笑看着他,接着他伸出手,露出了那串保山南红玛瑙手串,东方晔看了一眼,有些明白了闻斓的意思:“手串?”
闻斓点点头,他说道:“送她一个转运珠吧,不用太大,和我们戴的差不多就行。现在金价便宜,单一颗珠子也就七八百,剩下的就用玉石料串成一串,寓意也很好嘛,金玉满堂,很衬她的。”
东方晔想了想,觉得闻斓的想法不错,而且手串很容易送出手,既不会太显眼也不会太普通,于是他说:“可以。你来安排吧,我对玉石这一块儿……实在是不怎么精通。”
闻斓笑着点了点头,他承认东方晔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否则怎么会被人讹呢。随后他躺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再次伸了个懒腰,接着他问道:“你要回局里吗?”
东方晔点点头,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警服,回头看着闻斓说:“嗯,今天得再审一次那个房东和黄平,晚上可能回不来。”
“没事,我给你送。你想吃什么?”闻斓撑起脑袋看着东方晔,满脸含笑地问道。
东方晔听见这语气顿时心觉不妙,他赶紧说道:“你别来,我去食堂吃。”
“为什么?你吃腻了?”闻斓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伸手拉住东方晔的裤子轻轻拉扯,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亲爱的……你别不要我啊……”
东方晔闭着眼牵住闻斓的手让他松开自己的裤子,接着无奈地说:“今晚我要把案子的思路捋出来,明天得下定论,你在我会分心。”
眼见着东方晔表露心声的声音越来越小,闻斓索性也不装了,他坐起来拉着东方晔的胳膊将他扯到床边坐下,接着双手搂住他肩膀在他脸上亲了好大一口,亲完了又他笑着说道:“好,我不去打扰你了。”
闻斓故意拖着黏人的尾音,听得东方晔浑身发颤,他抬起胳膊推开闻斓,仓促地说一句我走了,接着就拿上自己的外套从楼梯下去,只给闻斓留下一个背影。闻斓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撩开窗帘看着东方晔走出门后就匆匆离去,接着他笑了一声,抓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去了。
东方晔自己打了车回到分局,午餐随便买了几个包子解决后第一件事就是提审房东,昨天刑侦办公室熬了大半宿的夜,今天一见面全都是憔悴濒死的模样。唐庭买了一盒速溶咖啡摆在办公室里当做福利,东方晔一来他就问道:“东队,今天什么安排?”
“重新提审那个房东和黄平。”东方晔伸手拿了一条速溶咖啡,翻出一个纸杯子倒进去,接着到了热水进去摇匀后喝了一口,接着他说:“一会儿我把大概的审问内容告诉你,你和曹然去审房东,黄平交给我。”
“明白。”唐庭点点头,喝了咖啡以后就给看守所打了电话提人,接着拽着曹然去了审讯室提前做准备。
东方晔喝着咖啡醒神,接着他叫了张恺一声,让他叫人把黄平带过来重新审问。张恺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接着他就去打了电话叫人,东方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审问的大概内容,接着他打印下来交给唐庭,说道:“大概就问这些,剩下的自己自发挥。”
唐庭看了两眼,大概了解了东方晔的意图,接下来就等着人一到,他们马上就开始审问。
黄平和房东重新坐回审讯室里表情都比刚进来时焦虑不少,唐庭和曹然走进来,房东连辩解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低垂着脑袋仿佛失去了活力。唐庭敲了敲桌子,接着他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房东面前,严声问道:“认识这个人吗?”
黄平盯着东方晔递过来的照片,很迷茫地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你没印象?”东方晔很自然地把照片丢在桌子上,看似随意地问道。
黄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最后笃定地摇头:“没印象,确实没印象。”
东方晔看着他安静了片刻,接着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你和汪涛合作做生意,做的是什么生意?赚回本了吗?”
黄平抬起眼睛看了东方晔和张恺两眼,接着说道:“没有啊……他还欠着我钱呢,二十万!警察叔叔,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吗?”东方晔的话语中压根就不带疑惑,他连抬头的角度都没变,就这么看着黄平问道:“汪涛老婆死前你和她见过面吧?你什么都没做吗?”
“我能做什么?她一个快五十的女人,膀大腰圆的,谁有那心思啊!”黄平扯着嗓子吼道,“我承认我的确上门找过她,我是让她还钱!除了这个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东方晔视线上移,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接着他又问:“你和汪涛老婆总共见过几次?”
“一次!就一次!”黄平大喊道。
“三个月前,在汪涛失联后,你去张静双工作的地方找上了她,是吗?”东方晔问道。
黄平不疑其中有诈,他爽快地点头承认:“对对!就那一次,就是那一次!”
然而东方晔接下来悠然的语气令黄平瞬间冷汗下来,他听见东方晔说:“不对吧,你再好好想想呢?2月5号那天你没找上他们家里去吗?”
黄平很明显地一停顿,接着他又想嘴硬,却被东方晔截断:“我警告你,坐进这个地方就不要心存侥幸地以为说几句假话就能骗过警察。要我把添润小区大门门卫室的监控调出来给你看看吗,红外线夜光的哦。”
黄平立刻抬头,明显慌张地说道:“不!不……我……我记错了,5号那天晚上,我……我确实找过她。”
“找她干什么?”东方晔问。
“我让她还钱啊。”黄平回答。
“她还了吗?”
黄平张着嘴声音哑然好久,他抬起眼睛打量着东方晔,面对这样一个看上去冷静理智的审讯者,黄平不打自招:“还了……”
“既然还了,9号晚上你找上汪琳琳做什么呢?”东方晔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语气,但足以让黄平震颤,“你说你和汪涛合伙投资做生意,做的该不会是拐卖妇女儿童的生意吧?”
“不!不是!我没有!”黄平立刻抬头否认,但紧接着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张恺见状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说道:“赶紧老实交代,不要想着负隅顽抗。让你自己说实话是给你一个减刑的机会,别不知好歹。”
一般情况下坐进审讯室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主动争取机会了,问什么答什么,诀没有半句假话,但是黄平依然低垂着脑袋不发片语,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在一起,很明显就是心虚的动作。东方晔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接着他又说道:“这样吧,我看你犹犹豫豫的也说不出什么实话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听完以后要不要和我们老实交代,都取决于你自己。如果你仍然不说实话,那我们也只能根据流程,等你拘留期一过,乖乖送你回家。”
黄平听到这句话,脸上闪出了兴奋的神色,张恺明显能看得出这小子就是不打算老实交代,只等着东方晔口中的拘留期一过,他就可以离开公安局想干什么干什么。
东方晔自然也察觉到黄平的这个态度,但他并没有故意板着脸吓唬,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看着黄平的眼睛说道:“汪涛死了,有人开枪杀了他。”
黄平眼中的兴奋一僵,像冰雕一般冻在原地,而东方晔的冷淡的声音继续响起:“你的拘留期应该还剩两天,你最好斟酌斟酌,是要和我们警察实话实说,还是给我们警察一个增加业绩的机会。”
第94章
唐庭眼见着房东心虚地摇了摇脑袋,结巴着说自己不认识,他放下照片说道:“不认识?真不认识假不认识?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真没见过他吗?”
房东喊道:“我……我的确是不认识他啊!警察同志,你们去查了监控也应该知道,我跟他真就是路人,我就顺耳听他这么一说道!”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唐庭问道。
“就是跟他同桌的人吹牛,说汇州市区里一家死了人,我一听那地址就知道是我家,所以我才去问的!”房东说道。
“然后呢?搬家也是他让你搬的?”唐庭又问。
房东一愣,说道:“什……没有!”
“我其实特别想问你啊,你这么急匆匆地要去搬家到底是为什么呢?”唐庭两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前倾着问道,“要说你想趁着消息散出去之前把凶宅脱手,可这消息都传到开发新区去了,市区里那不是人人都知道你家里死过人,就算你收拾干净了,这凶宅还是没人敢要啊。”
房东被唐庭问得一顿,说话都不清楚起来:“我……我是……”
“还有,你头天晚上才知道你家里死了人,你也都知道警察去过了,但你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偷偷摸摸溜进去搬家,把现场破坏得一点不剩。”唐庭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略带冷意问道:“你是想到现场去找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房东整个人一颤,他紧张得舔了好几次干燥的嘴巴,脑子里疯狂思考着言辞。唐庭自然能够看出房东的心理活动,他按照东方晔给他的内容再一次冲破房东的心理防线,他从脚下提出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放在桌子上,冷声问道:“你是想找这个吧?”
果然,当黑色塑料袋出现的那一刻,房东的眼里就只剩惊恐,唐庭能看出来他很想强作镇定,但是遮掩得实在不够好,他的双手捏紧成拳,扯着手铐发出哗啦的声响。
唐庭看着他还有狡辩的心思,继续说道:“还不准备老实交代?实话告诉你吧,要是我们找不到凶手,破坏现场阻拦警察办案的你就会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别以为拘留期一过你就能平安回家,只要我们从死者身上提取到有关你的线索,我们会立刻逮捕你!”说着唐庭转头和曹然说话,声音毫不遮掩,像是故意说给房东听的:“曹然,故意杀人加破坏现场够判多少年?”
“十年起底,保守十五年。”曹然说道,“如果情节特别恶劣,也可能增加到二十年。”
唐庭缓缓转过脑袋,再次看向房东:“听到了吗?就为了区区二十万葬送自己的后半辈子,你这个年纪进去再出来怎么也得六十多了吧,值得吗?”
这一句话就像一声恶魔的低语在房东耳边盘桓,他死死盯着唐庭手边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像是要看穿外面那一层遮掩,后悔和惧怕纵横交错在脸上,看上去简直精彩万分。唐庭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东方晔赌对了,这个黑色塑料袋是他们提前准备的捆好的废纸,里面装的压根就不是现金。
唐庭看着他,发出最后的声音:“我劝你赶紧老实交代,如果你不想白白浪费二十年光阴去蹲大牢的话。”
黄平的表情由吃惊变得恐惧,他听到东方晔说他的拘留期只剩下两天时眼中并没有高兴,在东方晔说出汪涛已死后这句话简直就像最后通牒,告诉黄平他还只有两天可活。
东方晔也不着急,他就这么等着黄平自己去想象他离开分局以后的场景,片刻后终于是被自己的臆想吓到,黄平抓住审讯椅上的桌板,看着东方晔和张恺说道:“不!等等!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
见东方晔诈开了黄平的嘴,张恺才得以埋头下来记录审问内容,东方晔则是不轻不重地问道:“你和汪涛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黄平低下头,说道:“就是……汪涛用我名下的货车,运一些东西。”
“运什么东西?”东方晔问。
“这个我不知道,汪涛不肯告诉我。有几次我想偷看,还被他骂了!”黄平愤愤地交代:“不过他每次都准时拿钱,所以我就没多问什么,直到去年他又承接了一个大型货物,据说那东西造价不菲,干完这一单能拿到将近六十万的提成,我就跟着他一起接了这个生意,我提供运输货车,他负责安排路线,他承诺等这一单做成,他就分给我二十万。但是我没想到去年的11月,他跟我说货出了问题,上头交手的人不见了,他没见到货,这单子可能要黄。我一听到手的二十万飞了,肯定就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但是那之后他就……失踪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这些话让东方晔和张恺回忆起一些熟悉的细节,两个人对视一眼,差不多都明白了黄平说的这个货是什么——这是谭金乾负责运输的金佛,他在进入闽州的后一天就被陈旺拦截杀害,金佛也被他拉走藏了起来,最后安上炸弹炸得一片不剩。
东方晔的担心成了真,他接着问道:“这生意你们做了多久了?”
黄平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有几年了,我记着大概是三四年前。”
东方晔立时心冷了一半,如果汪涛和黄平的运输生意持续了四五年,就说明班普的手已经在闽州渗透了四五年。如果没有一开始毛小双的命案,东方晔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自己守护的这座城市里暗藏着这样一股力量。
想了一会儿后,东方晔问道:“你们做黑车运输,没想过会被查到吗?”
黄平说:“姓汪的说他有门道……而且,真的惹上了什么事,他还有……这个。”黄平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东方晔和张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当即对视,意识到不妙。
汪涛手里有枪!
“你们用现金交易吗?”东方晔立刻岔开话题问道。
黄平抬头,说道:“不,汪涛问我要了银行账户,他说的按时打款。”
既然没用现金,通过银行流水就可以查到打款账户,再根据打款账户的开户行就可以基本锁定嫌疑人,因此东方晔立刻站起来打开审讯室的门往外喊:“付小福!过来!”
付小福听到声音立刻小跑过来,东方晔立刻说道:“你马上叫人去查黄平名下银行账户的流水,重点查那些给他打款金额较大的账户,查到了马上告诉我。”
付小福点点头,又小跑着回去找经侦帮忙了,没过多久他就给东方晔发来消息,告诉了他给黄平打款的详细具体信息,东方晔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个账户分别给张静双和赵安杰都打过款,账户户主姓刘,开户行就在云川普提!
东方晔看到后扣下手机,抬头看向黄平:“你去过普提吗?”
黄平一愣,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东方晔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没……我没去过云川。”
黄平的确是没去过云川,但是汪涛去过,并且他还和身为普提人的张静双结了婚。这笔生意是汪涛带过来的,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为班普运毒长达四年之久,这期间经由闽州运出去的所有毒品少说得有几百公斤,而闽州的警察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博阳省厅都毫不知情。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运毒贩毒了,能够在这种程度上瞒天过海越境运输毒品,光靠汪涛和黄平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东方晔坐在位置上沉默了长达两分钟之久。两分钟后,他重新抬起眼睛看着黄平,语气中已经带上一丝明显的严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让你去找汪琳琳的?”
黄平纠结良久,最后他指着东方晔刚刚拿出来的照片,老实交代道:“就是……就是这个人。他找上我让我绑架汪琳琳送到云川去,还愿意给我一笔钱,让我到云川去找一个叫……叫邢什么的领导,说是他可以在那儿给我安排一个住处,让我接手汪涛的生意。”
听到这个耳熟的姓氏,东方晔蹭地一下站起来,表情一改往日的冷静,变得吃惊愤怒起来。张恺没想到东方晔会有这么情绪激动的一天,他惊讶地抬头看向东方晔,考虑到还在审讯,张恺伸手拉了拉他衣袖,小声劝道:“东队,你冷静一点,咱们还在审讯室里面呢。”
黄平也是被东方晔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他惊恐地看着东方晔,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让东方晔有这种反应。
云川省厅内部有内鬼!
这是东方晔听到黄平口述之后的第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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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斓收拾干净自己后,在家吃了个午饭就出门前往金才区古玩市场,再一次找上了于老板。于老板看见闻斓进来了,接着就一个转身假装看不到他,自顾自地拿着鸡毛掸子掸灰。闻斓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柜台前,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玻璃台面,喊了一声:“来生意了,不想赚钱吗?”
于老板终于停下动作,回过头来嫌恶地看着闻斓骂道:“你是来送生意的吗?你不是来找麻烦的吗?”
“这话说得,我怎么会找你的麻烦呢?”闻斓笑着说,这个时候他没了之前找于老板做东西的麻烦劲儿,倒是堆上了满脸的笑容,他说道:“我可是回头客,这么挤兑我合适吗?”
于老板把手里的鸡毛掸子一丢,回过身来白了他一眼,说道:“今儿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何贵干啊?”
“我来买东西,送人的。”闻斓说。
于老板愣住有好一会儿,接着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是才从我这儿买走一个手镯一个手串吗,又买什么东西送人?”
“那不一样,这次送别人。”闻斓撑着下巴磕在玻璃台面上,眼中透露出笑容来。
这神情看得于老板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接着他才反应过来闻斓的话,更加不可思议地问:“别人?这才离过年过去多久,你这么快就换了个别人?”
“去你的,胡说八道什么。”闻斓骂了一句,接着他思考一番,捡着能说的话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是我爱人,他帮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这小孩打电话邀请他参加高三成人礼,我爱人走不开才拜托我来的。”
听到这样一番解释,于老板带着一个诡异的表情长长地“哦”了一声,打着心眼问道:“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闻斓下意识地回答,接着才反应过来于老板问了个什么问题,他转过头来看着满脸坏笑的于老板,心里已经把他问候了一遍。
从闻斓嘴里套出话的于老板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他问道:“我说你还真是,去帮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有这闲心自己都能生了。话说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摆不摆婚宴啊?准备去哪儿度蜜月啊?”
“关你屁事啊。”闻斓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接着随口说道:“我爱人生不了。”
于老板点了点头又说:“哦,那去医院看过没啊?你有问题还是你爱人有问题啊?”
闻斓瞪着眼睛“嘶”了一声,他摁着柜台就要起来,于老板一见马上恢复了正经,他伸手拦住要发作的闻斓,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再多嘴。闻斓见他收了玩笑,重新坐下,威胁着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这生意做不做?”
于老板赶紧说道:“做!送上门来的生意哪儿有不接的道理?这次你想买什么,我提前说好啊,这一次你要加急可就得付钱了,上次那是过年照顾你面子,别得寸进尺。”
闻斓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这次我想买个带金转运珠的玉手链,不用太贵的那种。大小就跟我上次找你做的差不多,应该用不上整料,拿剩的余料加工一下就行。”
于老板听了要求后说:“就这?我这儿有现成的啊,你要看吗?”
闻斓想了一下,说道:“你拿来我看看?”
接着于老板就从柜台下方翻出来一个盒子,放到闻斓面前打开,里面清一色都是这种小珠手串,什么成色的都有。于老板说:“这些都是边角料做出来的,有些成色可以,有些不行,我都是准备让人拿到首饰店去批发的,都不贵。你看有没有你看得上的,我叫人给你加个金珠上去就行。”
闻斓还真在里面挑拣起来,他看了好久,最终选定了一串水头看上去不错,中间还镶着三颗红玛瑙的手链,他把这一串拿出来摆到面前,对于老板说:“就这个吧,中间那颗红玛瑙换成金珠就行。多久能拿到?”
“十分钟。”于老板胸有成竹地说。接着他拿着闻斓挑出来的手链拿去后堂处理,闻斓坐在前面等待着。
等待期间闻斓站起来看了看玉器行里摆出来的其他物件,然而就在闻斓背对着正大门弯腰下去想看看一眼那些玉器的时候,多年训练而成的敏锐直觉让他隐约察觉到了门外似乎有人,但等他回过头去后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看见。闻斓站在原地,正在想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于老板就已经拿着重新做好的手链从后堂走出来,他特地拿了个盒子装着手链,递到闻斓的面前,说道:“这样行吗?”
闻斓走过来看了一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这样包起来吧。多少钱?”
“看在你爱人乐于助人的面子上,我给你个友情价,再给你抹个零,八百块。”于老板爽快地说,“对你来说很便宜了。”
闻斓也懒得还价,八百块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钱,他也爽快地付了钱,拿着袋子离开了玉器行。然而闻斓走出玉器行没多远的距离就再次感受到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他停下来回头,依旧没有看见人影。
闻斓皱着眉,脸上带着万分警惕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接着他穿过身旁的店铺,又绕了几个弯穿过另一家店铺,通过别的门离开金才古玩市场,闻斓才摆脱那不舒服的视线,出来了古玩市场以后闻斓立刻在路边伸手打车,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古玩市场门口,坐上车时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没有察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在闻斓乘车离开后过了几分钟,一个带着鸭舌帽口罩的男人自古玩市场大门走出来,他低着脸往闻斓离开的方向的看了一眼,接着他抬起手压了压帽檐,黑青色的纹身蔓延在他的整个左手一直到手背,但没有人会注意到路边的行人身上有什么痕迹,他就这样扭头向着闻斓坐车离开的反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95章
一听到有可能要蹲整整二十年班房,房东立时慌张起来,这些普通人他们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会涉及违法,所以对于坐牢就格外恐惧。因此房东赶紧喊道:“坐牢?不,等等!我……我不知道!我就只是去搬了我自己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去坐牢!”
“你还不明白?有人在你的房子里杀了人留下了证据,还没等到我们警察发现什么你就私自把这些证据全部毁掉了!我们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罪犯同伙,你要是还不交代,你的后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你知不知道!”唐庭声色俱厉地说道。
房东被吓得不知所以,他惊恐地垂头看着眼前的手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唐庭缓了片刻,他对房东继续施压:“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不以罪犯同伙的名义起诉你,你也不用去坐牢,等拘留期一过,你就可以安然回家。”
听到唐庭的承诺,房东终于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猛然抬起头看着唐庭和张恺,终于选择了老实交代:“我……我承认!我不是自己想去搬家的!”接着房东指着唐庭桌上的照片说道:“是这个人!在我离开烧烤店以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拦住了我,他跟我说他知道死人的事情,是因为女的得了一笔钱遭到别人眼红,所以被入室抢劫杀掉了!他说他去现场围观过,警察没找到那笔钱,所以应该留在现场,他……他提了一个要求,让我找到那笔钱,分给他两万块钱,剩下的我可以全部拿走……”
“你说什么?”唐庭一下就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刻问道:“他来过现场?!”
房东立刻否认:“这我不知道!是他自己说的!我不知道他去没去过!”
当时现场乱哄哄的,楼道里拉了警戒线,线外全是来看热闹的市民,这样一个人混在其中确实很不显眼,甚至压根就没人注意到。唐庭咋舌,接着问道:“他除了要求跟你分钱之外,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房东赶紧点头,“有,他问我知不知道租我房子那个女的他家男人去了哪里。但我没见过她男人,他知道以后也没再问别的了。”
“你看到那个人的具体长相了吗?”唐庭问。
房东一边回忆一边说:“长得……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年轻,脖子上和左手背都有纹身,不过那天晚上视线不好,看不清楚样式。”
得到有用的线索之后,唐庭结束这次审问,匆匆出来后却没看见东方晔,只见到张恺在座位上坐着。
他走过去拍了拍张恺的肩膀,问道:“东队呢?”
“找吴局去了。”张恺回答。
唐庭歪着脑袋一时疑惑,不知道东方晔去找吴光行干什么。
局长办公室内,吴光行和东方晔面对面坐着,表情看上去都不怎么好。
东方晔一出审讯室就直接找上了吴光行,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吴光行本来还在悠闲地喝茶,听到东方晔的说辞,他就这么一直坐到茶冷下来也没喝上一口。
吴光行低着头思考着,片刻后他说:“如果这个情况是真的,那么之前他们驳回联合办案申请的行为倒是能说得通了。不过光凭这一句指证可没有办法撼动别的省厅的人,更别说这个邢一升是云川省厅政治部主任,你想要动他,没那么容易。”
“我认为邢一升之前来闽州对我们施压想要强行带走闻斓是为了灭口,很可能是班普的意思,还有闻斓身上那个奇怪的限制令,百分之百也是班普的手笔。吴局,我认为有必要对云川发来的所有消息保持警惕。”东方晔说。
吴光行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他早就料到了有这种苗头,所以东方晔告诉他是他并未有多惊讶,更多的是担忧,他问东方晔:“这件事闻般予知道吗?”
闻斓知道吗?东方晔不敢胡乱猜测,不过他觉得闻斓大概率是知道的,从他对云川那边奇怪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只不过限制令限制了他的行为,所以他既没有上访,也没有举报。闻斓是普提人,却独身一人在闽州生活,连过年也不回去,其中原因或多或少也跟这件事有关系。
东方晔皱眉,双手捏紧成拳,沉默着不说话。吴光行见他这幅样子也就知道,闻斓大概知道,而且很可能他本人就牵扯其中。他缓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会跟杜局通个气儿,你暂时不要对外宣传,一定要保密,对闻般予也不能说,知道吗?”
东方晔知道这件事说出去的危害性,目前他们还没有掌握具体的证据,只凭一句指证就想要动其他省厅的领导简直是天方夜谭,邢一升的口才和手段东方晔见识过也领教过,很难说他不会颠倒是非,把这件事推到闽州头上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东方晔闭上眼睛,无助地往后一靠,在吴光行办公室里叹着气,吴光行见他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便说道:“这件事你就别想了,当务之急是赶紧了结你手上的的案子。我看你出动了整个分局的人力,还联合了其他辖区的公安局一起搜索,找到凶手了吗?”
东方晔脑袋搁在沙发靠背上摇了摇头,说道:“完全没找到踪迹,而且现在还有人在追杀他,他是否还活着我都下不了定论。这些家伙藏在闽州替班普做事蝇营狗苟长达四年,我们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如果不是现在出了岔子,这件事可能就要永远湮没下去了。”
吴光行明白东方晔的担忧,光是现在揪出来的明面上的人就已经有好几个,阴影之下必定还有更多,如果不肃清,闽州就会变成第二个普提。
“这件事我也会和市局说的,如果我们继续放任不管,难说班普会渗透进闽州甚至博阳来,必须要警惕预防。”吴光行说。
东方晔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已经出了三起案子直接或间接和班普相关,外加上还有一个班普的重点关注对象也在闽州,出了防止班普渗透,还得保证闻斓的人身安全。
东方晔犹豫了许久,最终他开口和吴光行说:“吴局,有件事我想请你和杜局帮个忙。”
“什么事?”吴光行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闻斓再次再遇到来自云川或者班普的威胁,请你们允许我派出人保护他。”东方晔脑子里想起林平鸥的话,加上现在他已经推测出来的情况,他心中总是隐隐不安,“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至少不要让他有生命危险。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吴光行暂时没仔细考虑东方晔说的这个“重要”到底是什么含义,他对闻斓的态度没有东方晔那么看重,但也没有轻视。他点头应下了东方晔的话,说道:“按你说的做吧,我给杜局打个电话,你先去忙。”
吴光行大概是要给杜雁青汇报东方晔发现的这件事,东方晔站起来,冲吴光行点头后就离开了局长办公室,乘坐电梯下行回到了刑侦办公室。
唐庭在办公室里等着他,见他回来后马上就把审讯的结果汇报给东方晔:“东队!那个房东承认了,他搬家是有人教唆的,照他的口供描述那人的样子,应该就是张静双死前我们在监控看见的那个人。”
东方晔听后没有说话,不如说他早就料到了这么结果,片刻后他问唐庭:“找到汪涛了吗?”
“没有。”唐庭摇头。
仍然搜寻不到汪涛的踪迹,现在连他是否活着都存疑,如果凶手杀了他,那么他有可能出现在闽州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旦掉以轻心就会出现疏漏,因此东方晔强调:“保持高密度搜索,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是。”
说完这些,唐庭转头刚要离开,楼下技术队的实习生突然冲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部手机。那个实习生把物证袋提起来,站在东方晔和唐庭面前高昂着说道:“东支队!康主任让我马上来找您,有情况!”
东方晔眉间一紧,看着实习生手里的物证袋赶紧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有人!有人给死者张静双打了个电话!”实习生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间物证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实习生激动地差点拿不住袋子,唐庭见状赶紧拿过来,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座机号码。
唐庭和东方晔对视一眼,东方晔当机立断:“接。”
唐庭隔着袋子摁下接听,接着里面就传出一个女省:“喂?是张女士吗?喂?”
唐庭不敢随意搭话,两个人沉默听着,眼见着对面要挂电话了,东方晔才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听到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她赶紧说:“啊,先生你好!我们是百年黄金汇州分店,两个星期前张女士在我们这儿定制了一串手链,预定的取货日期是今天,但是张女士一直没来,所以我们就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请问张女士今天能来取货吗?”
张静双定做了手链?唐庭一脸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奇的暗号,他看着东方晔,却发现东方晔脸上的表情出现几分空白。
东方晔猜到了张静双做这个手链是为什么,明天就是汪琳琳的成人礼,张静双是给她准备的。意识到这一情况后,东方晔沉默良久,片刻过后他抬手挥走了上来的实习生,接着说道:“哦……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让人来取。”
“好的先生,感谢您接听电话,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的问候之后对方先挂断了电话,唐庭看着电话中断,立刻对东方晔说:“东队……”
东方晔知道唐庭要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说:“不用去查,我知道这是什么。”
听到东方晔这么说,唐庭心里也就有了底,他“哦”了一声,拿着物证袋下楼去还给技术队了。
东方晔坐下来揉了揉眉心,随后他给闻斓打了个电话:“喂?有空吗?”
“怎么了?”闻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稀释了东方晔的疲劳。
“有个事儿,张静双可能……给汪琳琳准备了成人礼物,金店刚刚打来电话,问今天能不能去取。”东方晔轻轻地说,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苦涩,他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在汇州区百年黄金分店,如果你有空,就去拿一下吧,明天一起交给汪琳琳。”
闻斓听出东方晔的语气有些不好,他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和汪琳琳解释清楚的,明天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全程跟随,保证万无一失。”
东方晔叹了口气,说道:“有情况一定要和我说。”
“知道了。”闻斓笑着说道,“你也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抽空就休息一下。”
听见闻斓关怀的声音,东方晔心里渐升一阵暖意,他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挂掉电话以后,下去还东西的唐庭走回来,他的手里多一份报告,举着便朝东方晔走过来:“东队,康主任让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东方晔问。
“你让付小福拿过去做检验的塑料袋,结果报告出来了。”唐庭回答道。
东方晔随即想起来这是什么,他伸手接过了报告,在结果那一栏上看到了康兆的结论,塑料袋内的成分除了泥土,确实还有其他的东西——康兆检测出了微量的硝胺成分。看见这个结果后东方晔便皱起了眉,硝胺是组成炸药的重要成分,有陈旺这个的先例,东方晔就对这个现象格外警惕,他把报告放下来扣在桌子上,对唐庭说:“通知下去,让所有搜寻汪涛踪迹的人注意,发现目标以后绝对不能单独行动。”
唐庭虽然不知道东方晔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他相信东方晔的判断,他立刻回道:“是。”
闻斓听着东方晔的声音,之前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等到挂断电话以后他就叫住司机调转方向,往百年黄金分店去。
一进到店里闻斓就对柜台后面的柜员说:“你好,我来取东西,刚刚打过电话的。”
柜员马上反应过来,带上专业的笑容说道:“请问叫什么名字呢?”
“张静双。”闻斓说。
柜员查询电脑登记的名字,很快就查到了张静双的货单,柜员让闻斓稍坐片刻,她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个天鹅绒的红色盒子,放到了闻斓面前:“张女士定的是一条转运珠手链,钱已经付过了。我现在给您包起来可以吗?”
闻斓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泛着金光的珠子被一根红绳穿起来,编制成一条手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盒子里。那一颗珠子和闻斓买的手串上镶嵌的金珠大小差不多,这样的手链定做也就五六百,还是张静双提前预定的。她早就为女儿准备好了成人礼物,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份礼物她不能亲自交到汪琳琳手上。
闻斓拿起那个手链,在金店的灯光下隐约能在珠子上看见一个“琳”字,这是汪琳琳的名字。闻斓看了许久,他把手链放回去,面带笑容地对柜员说:“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第96章
一下午的等待并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东方晔在办公室待到晚上八九点,还是闻斓久久不见他回家,亲自过来把他拽走的。回到闽湖公园的家后闻斓第一件事就是把买的礼物拿出来给东方晔过目,让他也看看。
东方晔看着盒子里的手链一时失神,他问闻斓:“多少钱买的?”
“八百块。”闻斓坐在东方晔身边冲他比了个手势,“现成的,定做来不及,我就挑了个顺眼的让他们改了改。”
价格还在东方晔能接受的范围里,闻斓挑出来的手链颜色淡雅,把红色的玛瑙和金子衬得更加显色,看了一会儿后东方晔把手链放回去,又问道:“她妈妈买给她的呢?”
闻斓伸手把另一个天鹅绒的盒子拿过来打开给东方晔看,只穿着一枚金珠的红色手绳在黑色内衬下显得更加鲜艳,只是相比起闻斓挑选的手链,这串手绳显得过于简朴。
东方晔看了一会儿,随后默默伸手关上了盒子,眼中那一点遗憾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闻斓看出他有些伤感,便出言安慰道:“别多想了,她这不是遇到面慈心软的你了嘛,一定会好起来的。”
东方晔没有躲开闻斓凑过来的拥抱,这种时候有个人能陪在身边是很能消解孤独的,东方晔低着眼,轻声说道:“你说得对,都会好起来的。”
闻斓抱着他,接着将他搂进怀里,下巴靠在他额前,轻拍着安抚:“好啦,伤感就留到以后吧。你现在应该去睡觉,明天还得追汪涛的线索不是吗。”
东方晔回头看着他,片刻后他才点点头,在闻斓的监督之下换了衣服,洗漱完毕之后准时躺在了床上。而这次闻斓没有陪睡,他在看着东方晔睡着以后独自关门走出卧室,坐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他对今天那道莫名的目光很在意,但是他找不到源头,他不确定究竟会是谁再次盯上他,不过闻斓没从那里面察觉出什么敌意,说不准这一次又是来干什么的。
闻斓靠在窗边静静地抽完了这一支烟,随后他灭掉烟头,重新打开卧室门走进去,掀开被子躺在了已然睡着的东方晔身旁。他撑起脑袋看着东方晔熟睡的脸,接着在那脸颊落下一吻,而后搂着东方晔的胳膊,自然躺进了他怀里。
第二天一早,闻斓即便是定了闹钟也没起得来,他半迷糊着冲已经换好衣服的东方晔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厚的睡意说:“抱歉亲爱的……我起不来……车钥匙在我外套口袋里,你自己拿吧……”
东方晔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他坐到床边俯身圈住了闻斓,伸手摸了摸闻斓的额头,接着说道:“车留着你自己开吧,我坐公交过去,别睡过头忘了今天的事。”
“记着呢。”闻斓握住东方晔的手贴在蹭了几下,温热的鼻息扑在东方晔手里,惹得东方晔捏了捏那张睡意不减的脸。闻斓闭着眼睛让他随意揉捏,完全不做任何反抗。等过完了手瘾,东方晔才站起来,临走前他又嘱咐了闻斓一遍不要忘了今天的事,随后他便下楼离开了照香阁。
闻斓趴在床上磨蹭了好久,又睡了一个小时后他才慢慢爬起来,抓着睡得糟乱的头发走进浴室去洗漱。按照东方晔的意思,闻斓特意挑了一套没那么显眼的衣服外套,出门前按照惯例喷了点香水,又对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随后他才满意的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从闽湖公园开车到六中需要半个小时左右,闻斓抵达时校门口前的空地已经停了好多车,基本上都是来参加学校成人礼的家长。六中今天全天开放,所以门口的家长和学生比平常多了几倍。
闻斓找了个空位把车停下,接着提上装礼物的袋子走下车。闻斓身形优越,即便是不刻意打扮也能吸引不少目光,特别是这种情窦初开未经人事的十七八岁的女生,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闻斓移动,闻斓本人却并不在意。他走进学校里面,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着汪琳琳,凭借身高和优越的目力他很快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不远处,一脸紧张的汪琳琳。
闻斓走过去,抬手喊了她一声:“琳琳!”
汪琳琳听到声音抬起头,果然看见闻斓朝这边走来,她脸上的紧张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的微笑:“闻叔叔!”女孩的高兴不掺半分虚假,看见闻斓如约而到她是真的很高兴,“你真的来了啊!”
“说好了我来嘛,怕我失约啊?”闻斓笑道,接着他问:“活动场地在哪里?”
“活动场地还在布置,我们得先去一趟教室,班主任还要讲话呢。”汪琳琳说着,转身带闻斓前往自己的教室。
闻斓跟在汪琳琳身边往高三的教学楼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等走到教室门口后,站在那里接人的陈瑶新和李伊漫看见闻斓便眼前一亮:“你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叔叔!”
“你们好。”闻斓带着客气礼貌的笑容朝两个小姑娘问了好。
李伊漫赶紧拉住汪琳琳过来小声说:“你可没告诉我你请的是这个警察啊!”
“不是,东方叔叔来不了,所以才叫闻叔叔来的。”汪琳琳解释道。
李伊漫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赶紧把路让开,邀请闻斓进入教室:“赶紧进来吧,琳琳的座位在那里,邓老师马上就来了。”
闻斓笑着点点头,他在三个女生目光的簇拥下走进了教室,坐在汪琳琳的位置上等候活动开始。不一会儿邓建泓拿着自己的水杯走进来,看见闻斓时一愣,后来想到可能是谁邀请了他,邓建泓便没去计较什么。
邓建泓按照流程,在教室里给家长们做了次动员,大概目的就是告诉家长们在高三备考期间的注意事项和对学生孩子们生活上的补充,闻斓听得兴致缺缺,但他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涌上困意。这番交心的谈话持续到活动开始前半个小时,邓建泓才让家长们和孩子待在了一起。闻斓站起来刚要走出教室,就被邓建泓叫住:“呃……这位警察同志,你等一下可以吗?”
邓建泓不知道闻斓的身份,就把他和东方晔等同起来,闻斓站在教室门口,听到邓建泓叫他就又转了回来,站在讲台前等着邓建泓发话。
邓建泓和他一起就近坐在第一排,他拿出一张志愿表递给了闻斓,说道:“前几天我们组织学生拟填志愿,收集了每个学生的意向学校,我不知道汪琳琳同学是不是受到家里意外的影响,她的志愿有了很大的变化。”
闻斓不知所以,拿过邓建泓递过来的志愿表看了一眼,马上就愣住了,汪琳琳的意向学校竟然几乎都是警校,而且专业也出奇的一致,闻斓甚至在这些志愿当中看见了东方晔的母校。
闻斓不自觉瞪大了眼睛,他十分吃惊,转头看向邓建泓问道:“她……以前就这样?”
“据我的观察不是。”邓建泓摇摇头,说道:“她是个很务实的孩子,可能受家里的影响吧,之前她的意愿都是那些很好就业好找工作的专业院校,她甚至还来找我问过几次意见。但是这一次她的变化……可以说是让我完全没想到。”
闻斓一时沉默,他想到汪琳琳可能是受谁的影响,不过距离考试只剩下不到四个月,如此剧烈的转变,她真能如愿吗?
见闻斓不说话,邓建泓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他问道:“警察同志,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一个问题。公安局现在确认杀害汪琳琳妈妈的凶手是她父亲了吗?”
闻斓一听,立刻转头看向邓建泓,眼神中藏着不可言说的凌厉。邓建泓看他这幅样子就赶紧解释:“啊,我没有任何要打听案件细节的意思!就是……这个结果会牵扯出一些实际问题。”邓建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的这些志愿我去查过,基本上都是公安部直属的高等院校,如果汪琳琳的父亲真的是杀人犯,那么她报考这些志愿时就会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她的政审无法通过。”
邓建泓的话说出来,闻斓当即一愣,随后他也反应过来,邓建泓接着说:“我并不是要打击她的积极性,也没有怀疑她的能力,只是……她因为政审通不过而愿望落空,白费了这一次机会,我只怕她会一蹶不振。所以我希望你和那位东警官能劝说她一下,如果她能放弃那当然是最好的;但她要是坚持……也希望你们可以实际的跟她说清楚其中的利弊,她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如果就这样没落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
邓建泓一片良苦用心,闻斓听之侧目,他看着手里那张志愿表,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和……东警官说一下的。”
“麻烦你们费心了。”邓建泓感谢地说。
闻斓把志愿表还回去,微笑着和邓建泓点头道别,走出教室后看见汪琳琳很紧张地站在走廊另一边,看见自己出来后才快步走过来,紧张地问:“我们班主任和你说了什么吗?”
闻斓低头看着满脸紧张的汪琳琳,片刻后他抬起手摸了摸汪琳琳的脑袋,笑着说:“没事。活动要开始了吧,还不过去吗?”
被闻斓这么一岔开话题,汪琳琳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赶紧说道:“啊,对!我带你过去,就在楼下操场!”
见汪琳琳略显激动地带着他下楼,来到了已经布置好的成人礼活动现场,距离活动开始的时间还剩十几分钟,汪琳琳带着闻斓站在了舞台前方的空位,然后她说道:“就在这儿吧,看得清楚一些。我一会儿要上台,就过去先准备了!”
闻斓看见汪琳琳的笑脸,他也跟着放松开心下来,他点点头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得到闻斓承诺后,汪琳琳又兴奋地跑远了,他看着女孩离开时高兴的背影,闻斓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激动和高兴了,看着这些即将离开学校的学生,闻斓才对自己的年纪有了些实感。
等到活动开始后,学校校长率先发言,闻斓游着神听着,看起来认真,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知道这位校长慷慨激昂地说了多久,等到他宣布成人礼开始时,闻斓才终于回了神。他看见汪琳琳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登台致辞,青涩的脸上带着自信和阳光,就像一朵沐浴在日光之下的向日葵一样熠熠生辉。
直到致辞结束,台下的学生家长们鼓掌,接着每一位参加成人礼的学生经由一道成人之门登上舞台,接受来自学校和老师的祝福。汪琳琳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第一批登上舞台,戴上了表示成年的鲜花,接着她兴奋地走下来找到闻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闻斓看着小姑娘收获祝福时的高兴,他温和地笑着说:“恭喜你啊,终于十八岁了。”
汪琳琳显得有些腼腆,她说:“其实我今年刚满十七啦,不过高三学生统一参加,对年龄倒是也没有严格要求。”
“不管怎么说,高三还剩四个月结束,离你真正成年也不远了。”说着,闻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交到汪琳琳手里,“来,成年礼物。”
汪琳琳一听赶紧拒绝:“不不不,这我怎么能……”
不等汪琳琳把话说完,闻斓就打断了她:“这是你妈妈送给你的。”
汪琳琳举着的双手一滞,呆愣地看着闻斓,闻斓耐心说道:“这是你妈妈提前预定的,她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成年礼物,只是现在她没法亲手交给你了。”
汪琳琳缓缓低下头,伸手拿过闻斓手里的盒子,打开了它,一颗泛着金光的转运珠连接着代表幸运的红绳出现在汪琳琳眼前,借着阳光,汪琳琳还看见了刻在转运珠上的字。
汪琳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眼泪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划过那张如向日葵般的明艳的脸庞。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汪琳琳赶紧扯着校服的袖子擦掉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我……我不应该……”
“没关系。”闻斓拿出随身揣着的餐巾纸,交给了汪琳琳,“这是你的权利。”
闻斓轻柔的安抚让汪琳琳彻底控制不住,筑起的坚强变得柔软,她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闻斓看着汪琳琳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宣泄着对母亲的思念,也明白这是天人相隔的无奈和悲痛,他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汪琳琳终于冷静下来一点,她才缓下气来对闻斓说:“谢谢,谢谢你闻叔叔。”
闻斓看着汪琳琳慢慢平静,他一笑,接着掏出了另一个盒子:“喏,这个是我们的礼物。我和你东叔叔一起挑的,可别拒绝,他给你挑了好久呢。”
汪琳琳尚处于一个没法思考的状态,看见闻斓又递过来一个盒子,她下意识地接过来打开,一串镶嵌着金色转运珠的玉手链映入眼帘。
闻斓说道:“不知道你妈妈也提前给你买了个转运珠,所以有些雷同了,你别介意。”
汪琳琳擦掉泪痕,摇着头说:“不,谢谢。”她抬起头看着闻斓郑重地说道:“谢谢你们。”
闻斓第一次有了看孩子成长起来的念头,他笑了笑,刚想抬起手来拍拍她,却被一个敏锐的察觉打断。他再次感受到了一道目光,闻斓回过头去,却只能看见高低起伏的家长和学生。
汪琳琳看见闻斓猛然回头,以为他看见了什么,立时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观察无果后,闻斓回过头来说:“没事,我幻听了。”
第97章
汇州分局。
东方晔看见闻斓发来的照片,汪琳琳戴着两串手链和闻斓并肩站在一起笑得灿烂,即便是做过些许遮掩才拍下的照片,东方晔还是发现了她微红的眼角,他猜测汪琳琳拍照之前肯定是哭过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她的情绪没有那么低落,想来闻斓应该起了不小的作用。
知道他们两个人在顺利参加活动,东方晔也就安了心,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接着往后一靠。局里今天依然在搜索汪涛的踪迹,东方晔坐在外间办公室的椅子等候消息,方便随时带队出动。汇州分局协同其他辖区的公安局和地方派出所在闽州境内全力搜寻,东方晔放出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因此这两天的搜索力度未曾减弱,并且在吴光行的要求下还增派了人手。
这种高密度搜索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隐身,在等待半个小时后,付小福打来了电话汇报:“东队!我接到下面派出所的消息,他们在靠近辖区分界的一个小旅馆里排查的时候发现疑似汪涛的踪迹!”
“具体什么位置?”东方晔问。
“滨阳路的还房小区!我马上把详细位置发给你,我和唐哥现在正往那边赶!”付小福快速说道。
“我马上过去。”说罢,东方晔挂掉电话,叫上几个人开车前往付小福发过来的地址。
他们现在并不确定汪涛是否还活着,加上现在有人在追杀他,不管汪涛是生是死,只要查到和他相关的线索,他们都必须去亲眼确认。东方晔叫上两个刑警,开着局里的警用牧马人直奔滨阳路的还房小区。
付小福他们比东方晔提前几分钟到达,他们走进那间小旅馆的前台,看见旅馆老板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围在前台的床铺上,他本人显得无辜又无助。唐庭走进来马上问道:“人呢?”
旅馆老板浑身一颤,抬起头来看着唐庭害怕到不敢说话,唐庭见状放大了声音:“说话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几位领导,我就是做小本生意,我求求你们别罚我款行吗?”旅馆老板被唐庭这一震声吓得一哆嗦,赶紧颤声求情。
“你见过汪涛是吗?”唐庭追上来问。
“我不知道你们在找谁啊!”旅馆老板五官拧成一团,说不出来的苦楚,面对唐庭的询问只知道一味求情,压根就没在意唐庭问的是什么。
唐庭听后转头看向派出所的民警,眼神询问,派出所民警赶紧回答:“今早我们拿着照片进来排查的时候,这老板说他见过这个人。”
唐庭叉着腰,一把拿过了民警手上的照片,再一次递到旅馆老板眼前,焦急地问道:“这个人你见过是吗?他是住你店里吗?”
老板不敢看,往后缩着躲避,明显是被唐庭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唐庭见他这幅样子刚要伸手抓人,东方晔正巧赶到,他走进来也问:“人呢?”
唐庭闻声回头,喊道:“东队!这儿呢!”
东方晔看见唐庭面前缩着一个人,他赶紧走过去看了两眼,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情形是怎么回事,他对旅馆老板说:“你把头抬起来,我们不是来查封的,就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
听到这句话旅馆老板脸上的担心害怕才渐渐消去,他抬头看了东方晔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在骗人,片刻后他说道:“你们……不是来罚款的?”
“我们是刑警,不管黑店。”东方晔简短地说道。
旅馆老板看了几眼围着他的警察,终于像是相信了东方晔的说辞,表情没有那么防备了,东方晔见他缓和下来一点,他拿过派出所民警手里的照片递到旅馆老板眼前问道:“你说你见过这个人是吗?”
旅馆老板点头:“对……他前天来我店里住过,今天早上走了。”
“你有登记吗?”东方晔问。
旅馆老板心虚的地移开视线,没有说话。看见这种表情东方晔就知道这家小旅馆里没有做过入住登记,于是东方晔换了个思路:“房费怎么给你的?”
“他给的现金。我这小房间一晚上就20块钱,他住了两天一共40。”旅馆老板一边说一边打量东方晔等人的神情,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他直接拍了一张100的给我,我没零钱找他,就去隔壁饭馆换了些来。”
这个人身上带着现金,这有点符合汪涛因钱杀人的特性,张静双那二十万现金此时此刻应该就在汪涛手里,如果汪涛没死的话。想到这里,东方晔突然问道:“他手里有没有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这原本只是猜测,谁知旅馆老板听后赶忙点头:“对对!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不过他藏得严实,像是很怕别人知道他装的什么,一直捂在怀里。”
细节对上了,东方晔眼神微动,继续问道:“是方方正正的,像板砖一样的东西吗?”
他们猜测袋子里装的是二十万现金,可谁知道老板竟然摇头,否认了东方晔的说法:“不是,不知道装了个什么,看起来也没有板砖那么规整,有点儿像……像……”老板的目光在前台逡巡着,接着他瞟见了唐庭挂在腰间的枪套,他立刻指着唐庭的枪套说道:“唉!有点像那个!”
几个人顺着老板手指的地方看去,唐庭也低下头,抽出了自己的枪套,问道:“像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老板激动地点头,他还伸手比划,描摹出了相同的形状:“就是这样……这样形状的一个东西!”
枪!这是所有人听到老板形容描述后的第一反应,东方晔意识到什么,但他脑中的猜测还没成型,唐庭便收好自己的枪套着急问道:“那个人住哪间房?”
老板往身后一指,回答道:“就这边进去第二个门。”
接着不等东方晔下令,唐庭就立刻带着人进去搜房。狭窄的房间只能堪堪容纳两个人同时进去,所以东方晔就站在外面。等候之余东方晔抬头看见了旅馆前台墙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墙上还贴着几幅奖状,落款是闽州六中,时间在去年。
奖状上写着几个名字,应该是这个老板家孩子的名字,看这些奖状的落灰程度,应该是最近才摆上去的。东方晔站在墙前,抬头看着那几张奖状,他突然问道:“你儿子是六中的?”
旅馆老板听到东方晔和他唠家常时一愣,接着回答道:“是。”
“多大了?”东方晔问。
“今年18岁了。”老板回答。
东方晔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又问:“高三了?”
一谈起孩子,老板显得腼腆许多,他笑着说道:“对……对,马上高考了。”
东方晔静了一会儿,接着他突然问道:“六中今天举行高三成人礼啊,你没去吗?”
“他妈妈去了,我……今天守店,没去成。”老板赔笑着说。
东方晔听后又问:“这种活动都会提前知会家长的,你儿子没通知你?”
老板一摊手,回答道:“嗐,昨天晚上才给我打的电话,我这儿都安排着呢,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我也去了。”
老板表现得有些遗憾,东方晔倒是能理解他这种心情,虽然汪琳琳跟他并不是亲子关系,但并不妨碍他的遗憾。片刻后唐庭从房间里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东队,什么都没找到。我听见隔壁房间有些动静,应该还有别的房客,要不问问他们?”
东方晔沉默着轻点下头,唐庭看见转身就要去敲门,但还没等他抬手,东方晔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唐庭回头,看着东方晔,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东方晔要干什么。而东方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问唐庭:“你听见?旅馆房间隔音不好吗?”
见东方晔只是问这个,唐庭有些迷茫地回答道:“这个……不能说多坏,但也称不上好,反正隔着门模模糊糊能听清楚。”
接着东方晔转头看着老板问道:“你说你儿子昨晚给你打电话让你参加成人礼是吗?”
老板也是一脸茫然,他点了点头,不知道东方晔问这个做什么。
得到这两个回答以后,东方晔站在原地开始组合他已知的条件,汪琳琳和旅馆老板的儿子同在一所高中、昨晚老板儿子给老板打了电话让他参加活动、这件旅馆的隔音并不好、目标手里可能有枪,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线索在东方晔脑中逐渐糅合,直到一个让东方晔惊恐不已的猜测诞生,“糟了!”
唐庭还没反应过来东方晔总结出了什么,毕竟在他的角度里他们还没搜到什么证据,接着他就听见东方晔说:“派出所的民警留在这儿,其余的人跟我走!”
说着,东方晔急匆匆地转身出门,唐庭更加茫然,他追上去问:“东队?怎么了?”
东方晔拉开车门坐上去,即刻启动车辆,他对唐庭大喊道:“去六中!嫌疑人汪涛没死,他很可能去了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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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斓看完成人礼活动仪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学生们自由交流,剩下一段时间享受闲暇。闻斓坐在学校的花园里等待着汪琳琳,不一会儿后汪琳琳才从教学楼上一路小跑下来,找到了闻斓。
“闻叔叔!”汪琳琳带着几分激动的语气出现在闻斓眼前,小姑娘开心地说:“我收拾完了,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不着急。”闻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汪琳琳坐到闻斓身边,她还不知道闻斓要和自己说什么,这个时候显得有点懵。闻斓看着面前花坛里的植株,他思忱良久,开口问道:“你有考虑过要去什么大学吗?”
听到闻斓这么问,汪琳琳也就知道了这件事邓建泓一定告诉了闻斓,她低下头,片刻后说道:“邓老师和你说过了吧。”
闻斓倒也不掩饰,他说:“对,你们邓老师的确和我沟通过这个问题。说实话,他很担心你。”
汪琳琳抬起脸,焦急地想要向闻斓证明自己:“我没问题的!我去查过那几所学校的分数线,我完全能够上,专业线我也可以过!”
闻吸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忍打破小姑娘的理想,但理想对比现实就显得太过可笑荒谬,他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了口:“不是这个问题,琳琳。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考上这些学校没有问题,但是……你需要知道一个事实。如果你想要报考公安部名下直属的高等院校,那么……你就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父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斓的语气称得上是温柔,但这些话却不太善良,汪琳琳呆呆地看着闻斓好久,接着汪琳琳看向闻斓说:“我不能和他断绝关系吗?”
“可你还没成年啊。”闻斓尽量放轻了语气说:“虽然你参加了成人礼,但你还没有十八岁啊。”
听到这一句话,汪琳琳内心的壁垒仿佛被打破,她垂着脑袋,手指紧紧绞着校服,她说:“我以前……是想去那些比较好就业的学校,那是因为我想带着我妈妈离开这里,这是我所有努力的理由……但是现在这个理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听见汪琳琳的语气有些颤抖,闻斓赶紧道歉:“抱歉,看来这个话题我还是不应该和你提起。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只是这个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如果你要等,再抓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汪琳琳低着头,他不知道汪琳琳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但看见汪琳琳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没关系,还有时间。你现在不用急着考虑未来要做什么,因为未来没办法预知,所以还是看重眼前。希望你别因为我这些话影响发挥,这其实没多大的问题,实在不行……你找东叔叔嘛,他认识市里的大领导,总能帮你想到办法的。”
闻斓这一句玩笑话终于让汪琳琳缓和了沉重的心情,她感激地看着闻斓,说道:“谢谢你,闻叔叔。我知道你的意思,在考试没开始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看见汪琳琳阴转晴,闻斓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嘛,放轻松。你看你身边有这么多支持你、愿意帮助你的人,你要是自己先萎靡了,拿别人不都是白费力气么。”
汪琳琳点点头,她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关心我,也谢谢你和东叔叔帮我。志愿的事情我会再斟酌考虑的,在那之前,我就不想这个了。”
闻斓点点头,说道:“那你有任何问题就联系我,或者东叔叔也行,不过他比较忙,大概率还是会叫我来,所以你直接联系我就好。”
汪琳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闻斓的好意。接着闻斓看了一眼时间,汪琳琳马上又要回去上课了,他站起来对汪琳琳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下午还有课,我不耽误你复习了。”说完,两个人站起来,离开学校的花园,汪琳琳一路把闻斓送到学校门口停车的地方。闻斓上车后冲汪琳琳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回学校,汪琳琳则是站在路边冲闻斓挥手,目送他开车离开,等到看不见闻斓时,汪琳琳才转身回去。
可在汪琳琳转身的后一秒,马路对面一个男人带着狠毒的眼神看着离去的汪琳琳,男人的呼吸粗重,直到他的愤怒溢于言表,他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穿过马路,冲着离开的汪琳琳走去。
闻斓开着车是打算直接回闽湖公园的,他在中途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等候时,十分突兀地听见一阵警笛声,接着他抬起头,看见了两辆警车在对面的道路上急速飞驰。这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但闻斓还是愣住了,因为他在警车上看见了东方晔——东方晔正带着人往他来时的方向行进。
闻斓瞪着眼睛看着警车呼啸而过,而下一秒直行的绿灯亮起,被闻斓挡在后面的车辆摁起了催促的喇叭声,闻斓却没有动。那一瞬间闻斓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接着他下意识的把脑袋探出窗外,看见两辆警车就是沿着他走过来的路回去的,他们去了六中!
接着也不管是否影响交通,闻斓猛打方向盘直接越过左转掉头车道飞到了对向车道,毫不犹豫地扔下那些谩骂,追上那两辆警车。在强行转道过来时闻斓听见一道响声,他立马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一声枪响!
东方晔他们开枪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闻斓几乎是把油门踩到了底,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学校大门所在的马路上时,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
——不知从什么地方现身的汪涛挟持了自己的女儿,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门,他几近疯狂地冲警察高声喊道:“退后!都他妈的退后!”
警察迅速疏散了人群,唐庭给分局打去了电话汇报情况,让他们马上增派支援人手过来,东方晔举着枪对准汪涛,他喊道:“汪涛!那是你的亲女儿!”
汪涛听见后,十分嫌恶地说:“女儿?我呸!老子没养过这种吃里扒外水性杨花的贱货!”
第98章
汪琳琳终究是没有想到,自己和已然失踪的汪涛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汪涛拿着一把枪抵住自己的脑门,他在威胁着所有人退后,临死的恐惧让她双腿发软,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东方晔拿出枪,疏散了学校里的师生和家长,他叫人迅速增派人手支援,接着就看见汪涛挟持着汪琳琳走进最靠近校门的教学楼内,沿着楼梯爬到了天台上去。
“立刻疏散周围的人群!给我把那些拿着手机的家伙都轰走!”唐庭大喊道,一转眼就看见汪涛抓着汪琳琳站在教学楼天台外墙上,外墙上没有任何防护,两个人立在那儿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来,唐庭见状立刻说:“去通知消防队和120!”
“汪涛!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东方晔站在下面仰头大喊:“别伤害你的女儿!”
“闭嘴!”汪涛愤怒地用枪口指着楼下的的反应大喊道:“我告诉你们这帮条子,我死了她也别想活!既然你们都不放我一条生路,那就都给我下地狱去!”
几分钟内学校门口的师生家长都被疏散出了现场,交警在街口两边拉起了警戒线,站岗不让任何人进来。闻斓刚一下车就被叫出警戒线外,他只能远远地看见东方晔和楼上天台外墙的汪琳琳和汪涛。
“这位先生,请你赶紧离开现场。”拦路的交警对闻斓说。
闻斓没注意交警在说什么,他只看见汪琳琳被汪涛挟持站在天台外墙上瑟瑟发抖,那一瞬间闻斓觉得喉咙发紧、口舌干涩,脑子里空白一片,眼前的回忆逐渐和现实重叠在一起,十三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下,班普绑架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也这样威胁着警察。那一瞬间闻斓什么想法都没有,立刻转身跑离勒现场。
面对失去理智要伤害亲生女儿的汪涛,东方晔还不能刺激他,他本来准备叫人分组进入教学楼的,但是汪涛看见后对准天空开了一枪,他威胁道:“叫你的人都回去!别他妈想着过来靠近我!不然老子一枪打死她!”
汪琳琳感受到那滚烫的枪口用力抵住了自己的脑袋,她终于害怕得大叫起来,东方晔听见汪琳琳的哭喊立刻叫回分组出去的人:“回来!都回来!”
几个特警脚步一顿,接着退出教学楼,站在楼下围住两边。东方晔见警察们全都退了出来,他把枪收回枪套,仰头看着汪涛喊道:“汪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班普的手下在追杀你是吗?我答应你,你要你放了人质,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别他妈想哄骗老子!老子身上背着那臭婆娘的命,你们警察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吗!”汪涛喊道。
“故意杀人构成犯罪不一定会判死刑!只要你肯自首,就算认罪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发落!”东方晔喊道。
可汪涛不打算听东方晔的劝说,他对着楼下喊道:“你们警察为了这贱货真是什么假话都编得出来,我在做生意的事情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干什么这么假惺惺地劝我说你们不会杀我!”汪涛突然怒吼道:“我告诉你!别想骗我!老子不听警察的承诺!”
见汪涛听不进去任何话,东方晔只能问道:“那你想干什么?离开闽州吗?我们可以给你准备现金和车辆,车给你发动好停在楼下,我们绝不靠近,并且我们护送你安全离开闽州,怎么样?”
汪涛听后冷笑一声,说道:“护送我?话说得可真漂亮,等我一离开闽州,你们就通知班普弄死我对不对!我告诉你,别他妈打发我!”
见汪涛什么都听不进去,东方晔直接说:“那你在这里挟持人质的目的是什么?大闹一场让班普知道你没死吗?前天晚上追到你老家去杀你的那个凶手要是知道了今天你在这儿,你觉得他会不会再提着枪来打爆你的脑袋?!”
果然,听见东方晔这么说,汪涛明显一慌,但这惊慌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他收紧胳膊勒住了汪琳琳的脖子,冲着楼下的东方晔喊道:“少他妈威胁我!当老子傻吗?你们这么多警察围在这里,最后让一个毒枭的手下当面开枪爆了我的头,那只能证明你们闽州的警察是废物!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在闽州运了四五年的白粉你们也没发现,今天要是让我死在这儿,你们警察就拿着警徽给我陪葬吧!”
果然,汪涛这句话一喊出口,围在警戒线之外的人群就开始骚乱起来,汪涛这家伙把警察的公信力摆到台面上来说,放言只要他死了那就是闽州警察没能力,护不住普通民众的安危,这无异于将闽州警察架在火上烤。
东方晔抿唇不语,情况僵持到现在谈判也没有作用,汪涛这家伙明显疯了,他就想杀人,他还想拖警察下水。此时唐庭走过来,对东方晔说:“东队,我联系了市里的谈判专家过来,还有五分钟就到现场。”
东方晔沉默地听着,他抬头看向汪涛,最后问了一句:“汪涛,你究竟想干什么!”
汪涛阴鸷地盯着汪琳琳,接着说道:“干什么?那婆娘出卖我已经被我解决了,我今天来就是解决这个小的。”
眼见着汪涛的手指扣上扳机,所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东方晔盯着楼上随时准备下令突击。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汪琳琳命悬一线时,汪涛突然被扯下了天台,汪琳琳也随之摔倒,发出一声惊叫。
见到情况突然扭转,东方晔即刻下令:“上楼!”
站在教学楼门口两边的特警小组听到命令立刻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教学楼楼梯,但还没等东方晔听到特警传来就位的信号声,楼顶天台再次传来一声枪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穿着黑色高领内衫的人举起双手慢慢后退至天台边缘,东方晔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闻斓。东方晔眼睛猛然睁大,担心和害怕不用喊出口就已经写在了脸上,他立刻拿出对讲吼道:“停下!楼顶还有其他人,不能上去!原地待命!”
刚冲到天台门口的特警们再次驻足,隔着那道门原地待命。
汪涛手里死死拽着汪琳琳的脖子,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枪口对准站在天台边缘的闻斓,啐掉了嘴里的血,“是你?”
闻斓有些意外,举起双手站在边缘,偏头往身后瞄了一眼,接着故作轻松地说:“认识我?”
汪涛斜着嘴角发出一声笑,接着他用发烫枪管支起汪琳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他说道:“当然了,先前在学校里我还看见你呢。你送她什么了,让她对你又哭又笑的?该不是你想和她套近乎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才来这儿找她的吧?”
听见汪涛如此口无遮拦地说这种话侮辱汪琳琳,闻斓挑了挑眉,他说道:“我对她的兴趣倒是不大,我更想知道前天晚上那一枪你是怎么躲过去的,毕竟那可是瞄准了你的脑袋打的。”
汪涛闻言一愣,接着他反应过来,枪口重新对准了闻斓:“原来一直追着我跑的人是你?等等……我知道了,你是警察局的人!班普他在警察局有人,难怪这帮警察也追着我不放!”
听到这句话,闻斓眉头一蹙,他说:“不好意思,不太认识你说的是谁。你能不能先松手,我们面对面商量一下呢?”
说完,闻斓往前迈了一步,汪涛见他走过来,拿着枪威胁他道:“往后退!不准靠过来!”
见汪涛不上钩,闻斓只得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站在天台边缘的位置。汪涛绕着他走到了闻斓对面远离门口的位置,他挟持着汪琳琳站在边缘,盯着闻斓说道:“你要是敢过来,我立马开枪打死她!”
汪琳琳看着闻斓,终于发出了害怕的声音:“闻叔叔……”
“闭嘴!”汪涛扣紧了汪琳琳的脖子,怒声呵斥道。
闻斓看着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抬手挠了挠脑袋,接着说道:“说句实话,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想法。要说你想死吧,前天晚上那一枪没能送你归西,你还拼命逃出来了;但要说你想活吧,你现在又持枪挟持了自己的亲女儿和警察叫板,不谈条件也不听劝告,就想杀人。你说你为了什么呢?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就让追杀你的人付出点代价,那你还算死得其所一点。”
“我想杀谁就杀谁!”汪涛怒吼道:“这婊子是我养的!杀不杀她由我说了算!”
汪琳琳浑身一颤,她看着闻斓的眼睛里写满了救命,泪水已经打湿她的脸庞,偏偏她不敢发出声音惹怒汪涛。
闻斓怕他受了刺激激情动手,于是他赶紧举起双手顺应汪涛的话:“好好,你说了算。”
见着汪涛逐渐平静下来,闻斓再往身后瞄了一眼,发现东方晔已经让人铺好了救生气垫,接着他回头来对汪涛说:“我说老实话,你今天要是杀了她,你肯定跑不出去。看见楼下那帮警察了吗,他们手里也是有枪的,你在这儿闹事,警察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只要你打死汪琳琳,警察肯定当场击毙你。你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就为了给警察送个二等功?”
汪涛看着闻斓,眼神中的警惕并没有消减多少,闻斓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警察不会那么被动,看起来楼下的这些人是在缓和,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拖时间,安排的狙击手会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瞄准汪涛的脑袋,只等着一个机会就能当场击毙他。
这句话汪涛明显听进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所幸的是他们所在的教学楼是学校里最高的,而汪琳琳前方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因此汪涛拿着枪对准闻斓,慢慢地往前方天台边缘的位置靠近,直至他和闻斓站在同一道外墙前。
闻斓很识趣地转过来正面面对汪涛,他又往后退了几步,让汪涛觉得自己没有威胁,“真的,留着她比杀了她更管用,等你逃出了闽州,去到一个没有人能找的地方再动手不是更合适吗?”
汪涛却说:“出去?等我逃脱了警察,放任你们来追杀我吗?那我干什么要出去?警察好歹会为了破案留我一命,你们却只想要我死!”
闻斓一笑,说道:“你想得倒是挺清楚,那你自首不就完了吗?干什么闹这一出?”
“要我自首可以啊,这个贱人必须死。”汪涛抓住汪琳琳的头发将她扯近自己,枪口抵上了她的脸,说道:“我不动手,那就你来,要是让这个贱人活着出去,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让你们警察反悔改判我死刑?妈的,跟那个臭婆娘一个德行!当初就不该放过你!我应该趁着你退学的那段日子把你跟那个臭婆娘一起卖到山里去,起码还能赚个几万块钱!”
汪琳琳不敢说话,闻斓却在听见这些话后眼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汪涛这个家伙可以算得上是人性皆失,为了二十万可以杀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安宁日子可以把亲女儿拐卖去偏僻山林,就为了换几万块钱。
闻斓气极反笑,他低着头小声笑道:“钱?哼,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汪涛没听见闻斓小声在说什么,他向来只考虑他自己,别人的生死他都不在乎,必要情况下弄死也是一种选择。但现在汪涛承认闻斓说得没错,他要是不想现在死,汪琳琳的命他就还得留着。
因此在思考了一番过后,汪涛拿枪指着闻斓说:“你,跪下。”
闻斓一愣,这么快的转变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见闻斓没有动作,汪涛便怒吼道:“让你跪下!听见了吗!”
闻斓抿着嘴,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跪在汪涛面前,这让汪涛冷笑了几声,“你说得没错,这婊子现在还真管点用。”
闻斓盯着他,虽然眼神矮了半截,但是眼神中的愤怒显而易见。汪涛看见闻斓这幅表情,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慰藉,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爽,太爽了!没想到有一天班普手底下的人也会朝我下跪,只可惜你老板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不然他那张千年如一日的面具还能戴得住吗?”
闻斓跪在天台上瞪着汪涛,汪琳琳则是又惊又怕地看着闻斓,她想要挣脱,却看见闻斓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样一个身手矫健的人,为了自己的命宁肯冲劫匪下跪,汪琳琳流泪看着闻斓,接着她闭上眼睛,发狠一般咬住了汪涛的手臂。
第99章
东方晔守在教学楼下询问已经到达天台的特警小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汪涛和闻斓仍在对峙,汪琳琳暂时没有受伤,但考虑到汪涛手上有枪,汪琳琳和闻斓随时都有可能因此丧命。
东方晔铁青着脸,关掉通讯后就对唐庭说:“去联系狙击手就位。”
唐庭则是赶紧说:“东队,恐怕找不到很好伏击点,汪涛他们所在的楼已经是学校里最高的了,根本就看不到楼顶的情况。马路对面的居民楼倒是够高,可是距离不够啊。”
东方晔回过身看了一眼学校周围的情况,诚如唐庭所说,的确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狙击点能够一枪击毙汪涛,东方晔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接着他像是做了一个决定,说道:“就去对面居民楼,告诉狙击手,不用击毙,辅助就好。”
唐庭一愣,马上疑惑问道:“不用击毙?”
“这么远的距离没办法做到一枪致命,稍有不慎可能会激怒汪涛导致他对人质动手。”东方晔解释道:“还有个人在楼上和汪涛周旋,特警小组也在门口待命,我们要为他们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么一说唐庭就明白了东方晔想要干什么,他立刻点头说道:“明白,我马上去!”
唐庭立刻联系市局请他们出借狙击手前往居民楼待命,东方晔则是叫来消防队在楼下布置好救生气垫,以防他们在对峙中发生意外坠落下来。接着他再次联通特警小组组长的信号,他说道:“我已经安排了狙击手辅助你们,你想办法告诉和汪涛对峙的那个人,就说让他保证人质的安全,其余的不用管。”
特警组长一愣,问道:“我怎么告诉他,绑匪也会知道的。”
“就用你们特警专用的暗语。”东方晔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他能明白的。”
特警组长听见东方晔这么笃定的语气,他也不再怀疑,接着他就用手敲响了天台的门,用特警特定的暗语把东方晔的话告诉了闻斓。
然而东方晔并不知道的是在天台之上,汪琳琳作为人质突然奋起反抗,汪涛始料不及,手臂上的剧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但紧随着下来他捏着手枪使劲砸向汪琳琳的脑袋。一声闷响传来,汪琳琳开始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差点倒下,汪涛勒住她的脖子迫使她站起来,汪琳琳差点没法呼吸。
闻斓看见这一幕想要站起来,但汪涛把枪口抵在汪琳琳的脑门,将她拖到了天台边缘,他恶狠狠地喊道:“别过来!”
汪琳琳嘴里淌着血,铁锈味在口腔里散开,她被汪涛拖着站在天台边缘,快要被他勒得失去意识了。闻斓一条腿屈起半跪在地上,紧紧地盯着汪涛的动作,接着在这一阵混乱当中,闻斓听到了熟悉节奏。
「狙击手就位。保证人质安全。」
闻斓皱紧了眉,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明白这是东方晔要告诉他的话,在狙击手就位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闻斓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之后,他再次双腿跪在地上,作出一副颓废的模样,他说道:“我不过去,你不用那么激动。跪太久腿酸了而已,我活动活动筋骨。”
汪涛警惕着闻斓的动作,看着他完全放松下来,那态度真是让人看了不怎么开心:“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要求,要我冲你磕头吗?还是让我骂死班普?又或者我直接从这儿跳下去,以解你心头之恨?”
“好啊,你跳啊。”汪涛说道。
闻斓轻笑一声,接着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到天台边缘上对汪涛说:“哎,真搞不懂你,明明可以偷偷摸摸地杀了人潜逃的,你非要闹到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这下好了,不论我和人质死不死,你都跑不了了,且不说你会被警察通缉,班普也不打算放过你。你说你捏着个小姑娘管什么用?”
闻斓这一番话明显戳中了汪涛的内心,他确实是在看见汪琳琳以后怒气上头,冲动之下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其实他本来可以再躲两天的。
见汪涛脸上横肉颤抖着不说话,闻斓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我猜对了是吗?”他笑着摇一摇头,继续说:“男人的自尊心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要命的东西。你说这自尊心值几个钱,犯得着堵死自己后路来捡回面子?要是我,我就直接自首,再跟警察提一大堆条件,满足了我的需求我再考虑配合调查。那个时候警察不能杀我,班普也动不了我,我还能吃公家饭,多逍遥自在啊。”
汪涛看着闻斓,表情明显不自在起来,像是听进了他的话,但他依然没有动手,反而是越抓越紧,他说道:“怎么,你不做班普的狗,改和条子混了?”
闻斓一笑,说道:“跟谁混看得是前途,我要是听班普的话把你杀了,那我就是杀人犯。可我要是配合警察一锅端了班普的老巢,那我就是功臣,我的犯罪记录全部抵消,他们还得给我颁锦旗,发津贴补助,甚至可能给我安排对象结婚生子养老送终,这和跟着班普混得颠沛流离可好太多了,要你你选哪个?”
汪涛越听越动摇,拿着枪的手明显在颤抖,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为了抓我编的假话?要是你们只想拿我去冲业绩领二等功,那我不是白忙活?”
闻斓就知道汪涛会这么问,他指了指汪琳琳,笑着提醒道:“你不是有人质吗?”
汪涛一愣,闻斓笑得太过狡诈,他有些分辨不出来这些话里的真实含义,于是他所幸抛弃思考,再一次勒紧了汪琳琳的脖子:“你还是想救她?那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你以为我真不敢杀她吗!”
“那你倒是动手啊。”闻斓摊开双手一耸肩,笑得十分不在意:“反正我不是警察,我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命和你拖延时间。我的任务只是要你的命,其他的人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说着,闻斓朝他靠近了几步,汪涛见他走过来,端起枪对上闻斓,怒吼道:“你他妈别过来!”
闻斓又停下脚步,看着汪涛因为害怕而变得敏感激动起来,他盯着汪琳琳的状态,随时准备暴起抢人。他看着汪涛躲在汪琳琳身后状若疯癫地思考,片刻后,汪涛重新抬起脑袋,阴狠的眼神扫过闻斓,他说道:“我知道了……你压根就不是班普的人。”
闻斓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伪装也就没再继续说话,他看着汪涛自顾自地说话:“你是楼下那帮警察派上来的!你很在乎这个贱人的生死,如果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那你就不会对我跪下了。”
闻斓脑袋一歪,不屑地说道:“你就想说这个?”
见闻斓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汪涛内心顿时有了一个想法,他松开胳膊抓住汪琳琳的校服后领把她推出天台,汪琳琳眼看着自己上半身探出天台后吓得大声惊叫起来。这声音立刻引起了楼下警察的紧张,东方晔看见汪琳琳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时心吊到了嗓子眼儿,警戒线外的群众也爆发出一阵惊呼。
汪涛对这些还不在乎,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报复的快感,当他看见闻斓神情紧张起来后就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他妈就是条子的人!既然这样你和她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罢,汪涛便直接扣动扳机对准闻斓开枪,汪琳琳被挟持着大叫一声:“闻叔叔!”
这一声喊响彻学校,东方晔听到这声音立时动作都滞住了,汪琳琳喊得那么悲伤,他以为闻斓出事了。
在汪涛开枪的前一秒,闻斓俯身就朝汪涛冲过去,汪涛的枪口追着闻斓的背影而去,但他的视力跟不上训练有素的闻斓,当他看清楚闻斓的影子后,闻斓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掰住汪涛的手腕用力一掰,迫使汪涛松了手。
汪涛突遭袭击痛呼一声,在意识到闻斓伸手要抓汪琳琳的前一秒,他即刻松了手,将汪琳琳推出天台外围墙。汪琳琳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天空便倾倒下来,成为了远处的地平线。
闻斓赶紧调转方向,伸手抓住了汪琳琳的校服,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边,汪涛得以逃脱闻斓的桎梏,他往旁边一矮身子,躲开了闻斓的手。
这突然的重力让闻斓没能抓住外墙,他和汪琳琳一起从楼上翻了下来,汪琳琳看见教学楼在后退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什么情况,害怕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闻斓紧紧抓着汪琳琳不放,他在空中借力把汪琳琳抱在了怀里,让自己垫在了下方。
东方晔看见两个人从楼顶坠落的那一瞬间就立刻发令:“狙击手掩护!特警组突击!”
汪涛本想捡枪补子弹杀掉闻斓,却被身后不知哪里打来的子弹截住动作,汪涛立刻往旁边鱼跃躲闪,还没有看清楚开枪的方向,早就等候在天台门外的特警小组破门而出,瞬间冲上来的特警把枪踹开,直接把汪涛摁在了地上。
特警组长立刻给东方晔汇报:“已逮捕嫌疑人!重复,已逮捕嫌疑人!”
对讲机里的声音和救生垫上传来的巨响同时交杂传进东方晔的耳朵,但东方晔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救生气垫的方向。闻斓抱着汪琳琳一同坠楼,此刻摔在气垫上,生死不明。
东方晔害怕到连命令都忘记发出,收起枪就赶紧跑过去,推开围在气垫旁的消防员和医护人员,他看见了凹陷在气垫正中的闻斓和汪琳琳。
闻斓紧紧地抱着汪琳琳,落地也没松手,而汪琳琳也没有动作,东方晔吓了好大一跳,他赶紧冲过去查看情况。在东方晔靠近的前一刻,汪琳琳终于动了,她从闻斓的怀里爬起来,一低头就看见被压在身下的闻斓,他的手臂上是在天台上蹭出的血痕,墙灰混杂着血液弄脏了闻斓的皮肤和衣服。
闻斓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汪琳琳反应了一会儿,东方晔靠近也没察觉,片刻后她终于大哭出声:“闻叔叔!闻叔叔!”
东方晔听到这声音心也被牵着颤抖了一下,他跪在闻斓身边伸手摸上他的颈动脉,惊喜地发现还有跳动,东方晔赶紧回头大喊:“医疗组!医疗组的人呢!过来抬人!”
听到东方晔的声音,医疗组跑过来两个医护人员,两个人把闻斓抬上担架,迅速奔向早已等候多时的救护车。东方晔跟着担架追到救护车后面,汪琳琳也跟上来,看着闻斓被推进救护车里。
闻斓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挣扎着抬起手抓住了东方晔,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东方晔明白他此时此刻想要急切的知道什么,他抓住闻斓的手弯下腰贴近他说:“琳琳没事,你救下她了……你救下她了。”
听到东方晔这么说,闻斓的表情总算是轻松了一些,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相信我……”
这声道谢说出口,东方晔鼻子当即一酸,他抓住闻斓的手低着脸摇摇头,接着再次抬起脸,贴上了闻斓。这一吻没有任何技巧,仿佛只是述说担心,闻斓半眯着眼睛,心里有些吃惊,毕竟东方晔从来不在人前做这些亲密的动作,而吃惊之余便只剩下高兴,因为他能感受东方晔炽热且毫不掩藏的爱意。
一旁的医护人员没敢发声,像怕打扰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依恋,片刻后东方晔结束这个吻,他往后退了一步,松开闻斓的手对医护人员郑重拜托:“麻烦你们送他去医院,他之前脑袋受过伤,请一定帮他做详细检查。”
医护人员们点点头,接着关闭车门、拉响笛声,载着闻斓快速离开现场前往医院。
汪琳琳看见了东方晔对闻斓做的事,她并不感到惊异,她也只剩对闻斓的担心,她抓住了东方晔的胳膊焦急地说:“东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受伤的,都怪我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东方晔转过头来看着泪水不停的汪琳琳,他无法去指责一个受害者,就算被绑架挟持的不是汪琳琳,闻斓也一定会这么做。东方晔伸手揽过汪琳琳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流泪,他轻轻地安慰受惊的小姑娘:“不要哭,你没有错,他一定会没事的。”
第100章
等东方晔亲眼看着救护车把闻斓拉走,他才有空来关注汪琳琳的情况,“你受伤了吗?”
汪琳琳回头看着东方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脑袋被砸的地方在隐隐跳动,她伸手去摸了摸,发现脑袋上已经鼓起了一个包,一碰便钻心的疼痛。看见汪琳琳这幅样子,东方晔赶紧扒开她的头发查看情况,他准备叫人送汪琳琳也去医院的,但汪琳琳却不肯离开,“等等!东叔叔!那个人呢?那个杀了我妈妈的人呢?”
“特警小组已经逮捕他了。”东方晔替她擦掉了脸上的灰尘,说道:“你想见他吗?”
汪琳琳点点头,“……我想见他。”
看着小姑娘坚定的眼神,东方晔并不再谈别的,他只说道:“那等一会儿说完了话,你要乖乖去医院。”
汪琳琳郑重点下了头,她重视和东方晔之间的约定,也不仅仅是因为东方晔警察身份的缘故,因为相对于汪涛来说,东方晔的关心对汪琳琳来说才显得更加像一位父亲。
不多时特警们扣着被束缚起来的汪涛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东方晔伸手打了个招呼,随后他带着汪琳琳走了过去。汪涛停下来看了看汪琳琳,又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东方晔,这个早已失去人性的男人冷笑一声说:“哼,看来你不止扒上了那个跳楼的男人,你还和这个警察不清不楚,跟你妈一模一样,都是水性杨花的贱人!”
东方晔皱眉,开口说道:“说话放干净点儿。”
汪琳琳则是没有理会汪涛的言辞,她问道:“为什么杀了我妈?”
汪涛一听,大笑起来:“哈哈哈!为什么?到现在你才想起来刨根问底吗?”
东方晔看见汪琳琳抿着嘴,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然而汪涛似乎只是为了激怒这个女孩,这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儿,他继续说道:“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因为那个婆娘背着我搞破鞋,收了别人二十万,还转头把我给卖了。这样的婆娘留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这段话听得东方晔都一阵不舒服,那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上来,像是闻见了臭不可闻到的东西。汪琳琳捏着双拳盯着汪涛看了好一会儿,久到东方晔以为她在考虑伸手打人,片刻后他听见汪琳琳说:“故意杀人、畏罪潜逃、持枪绑架,这些罪名足够你死一百回,你尽管嘴硬吧,不论是枪毙还是注射,我都会在现场看着你一点一点咽气,直到你死。我会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陈列出来,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让他们和我一起唾弃你。你就在玻璃展柜里被所有人指点,直到后世也抬不起头来。”接着汪琳琳往前靠近一步,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瞪着汪涛,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资格入土为安,这片土地埋葬不了你的罪孽。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为你竖碑,你就好好在标本里度过你这可悲又可笑的后世吧。”
汪涛听着她说的话,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僵硬起来,到最后他终于破口大骂,但东方晔挥手让人带走了他,那些声音最后也只被隔绝在那辆押送罪犯的车内,汪琳琳什么都没听到。
东方晔拍了拍汪琳琳的肩膀,他没有对汪琳琳说什么,而是转头去喊付小福:“你送她去医院,她脑袋受了伤,让医院包扎一下。”
付小福走过来,听见汪琳琳受了伤一脸的担心,他拉着汪琳琳上警车,又哄又劝地带着她要去医院。而汪琳琳在看见汪涛被带上警车后才像是虚脱一般,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被付小福搀着坐上车,随后付小福开着车离开学校前往医院。
闹哄哄的现场逐渐散去,东方晔把剩下的交给民警和交警负责处理,接着又让刑侦支队其余人等开着车回分局,直接把汪涛送去看守所,等待起诉。做完这些事,东方晔才离开现场,驱车赶往闻斓他们所在的医院。
东方晔到达时闻斓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所幸他没受什么伤,不用住院,此刻正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医生给汪琳琳包扎伤口。看见东方晔走过来他便抬起头来,眼神里没有高兴,唯有一丝迷茫。
“还好吗?”东方晔站在闻斓身边问道。
闻斓看着他反应了半天,接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说道:“嗯……还好。琳琳在里面处理伤口,她的脑袋被汪涛用枪砸了,没有流血,应该不严重……”
听见闻斓下意识地说这些,东方晔伸出手抚上闻斓的脑袋,将他贴近了自己,随后说道:“我问的是你。”
闻斓一怔,他的颤抖陡然停住,东方晔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他的脸上,闻斓真的愣了好久,他才伸出手环住东方晔的腰,抓住了他的的衣裳,“我没事……我没事。”
东方晔怎么会不明白闻斓的感受,所有的一切在十三年前成为闻般予心里解不开的心结,在十三年后的今天得到了救赎,因为闻斓救下了汪琳琳,她是切切实实地活着。
东方晔轻拍他的后背,用动作轻轻安慰着他,闻斓的双手依然颤抖,但明显比他一个人的时候要轻微不少。两个人这么互相依偎了片刻,诊疗室的门打开,汪琳琳走出来便看见勒这一幕,她轻轻喊了一声:“东叔叔。”
东方晔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闻斓则是急切地抬起头,他甚至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汪琳琳跟前,绕着她前后左右转了好几个圈,最终确定没有其他伤口后,闻斓看着汪琳琳好久,接着突然一把抱住了她,这动作让汪琳琳着实吃惊了一下,但当她看见东方晔放心的眼神后,她才没做什么别的动作。等到闻斓确定了汪琳琳没事,他就松了手,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他赶紧道歉:“啊,抱歉。我有些激动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幸好你没事。”
汪琳琳低下头,一眼就看见了闻斓手臂上的绷带,她说:“你才应该没事,本来你都走了……”
眼看着小姑娘又要哭,东方晔赶紧开口:“好了,既然都没事就先回去吧,我来开车。”接着他看向汪琳琳,在她局促之前说道:“你也一起。”
听到东方晔的话,闻斓才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接着他提议:“去我那儿吧,方便。”
汪琳琳看了他们两个人,最终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接着三个人走出医院,坐上了警车,东方晔开着回了闽湖公园。这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闻斓和汪琳琳低着头不直到在想什么,东方晔余光瞄了闻斓一眼,有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的汪琳琳,他也什么都没说。
抵达闽湖公园后,东方晔把车停在了前门,因为闻斓要参加活动的缘故,前一天他嘱咐过小文,所以今天店里不营业。闻斓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汪琳琳跟在他身后走进店里,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东方晔则是走在最后,他进来后还顺手把店门给关上了。
走上二楼后闻斓就对汪琳琳说:“随便坐吧。我去……”
话还没说完,东方晔就摁住了闻斓的手,他代替闻斓说完了要说的话:“我去泡茶,你去坐吧。”
说着,东方晔提起那个铜壶走到厨房去接了水,闻斓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无奈地笑笑,坐在了汪琳琳身边。汪琳琳看着他坐下,手指有些扭捏的搅着衣摆,最后她鼓起勇气问道:“闻叔叔,你和东叔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闻斓听见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他把目光投降半个身影遮挡在厨房门后的东方晔,随后他低下头,半句遮掩的话都没说,直截了当地承认:“对,他是我爱人。”接着他停顿一下,又看着汪琳琳,笑着问道:“吓着你了吗?”
汪琳琳摇头:“没有,就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们是同事呢。”
闻斓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以前或许有机会,现在没可能了。”
汪琳琳不明白闻斓在说什么,听他这话说得伤感,汪琳琳还以为他们俩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然而闻斓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志愿的事,不打算和他说一下吗?”
汪琳琳一愣,随即她把目光转向厨房那边,接着低下脑袋犹豫地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你要和我说什么?”东方晔在这个时候提着水壶突然出现,他把铜水壶放在茶炉上,随后坐在了茶桌前。
汪琳琳一时哑然,她求助一般看向闻斓,发现闻斓也在看她。东方晔察觉到这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说,闻斓也知情,于是他看向闻斓,眼神询问他。闻斓和东方晔的目光对上,接着他问道:“你们局里的政审流程一般都怎么走的啊?”
东方晔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先查本人档案,再往父母上面倒三代,没有什么犯罪记录和违法记录的话,政审也就过去了。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闻斓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要是汪涛被判了死刑,会影响他的后代……当警察吗?”
见闻斓问出了口,汪琳琳有些羞赧,但她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东方晔,希望听到一个答案。东方晔则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他看向汪琳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想当警察?”
汪琳琳见他询问便低垂下脸,她没有直视东方晔,只是这样点了点头。东方晔随即去看闻斓,闻斓一怂肩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晔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他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见东方晔询问原因,汪琳琳捏着衣摆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她松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我妈妈。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我要去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带我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学校也是一早就选了几个出来,当做是我的目标在努力。但是……我没能带她离开。”
说到这里,汪琳琳停顿了一下,时隔这么久,再次说起张静双时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悲伤了,斯人已去,独留怀念而已,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汪琳琳抬起头,看着东方晔说:“出了事以后,我每天都在问自己,还能坚持吗?还能继续吗?每次的回答都是我坚持不下去,我失去了我的目标,再为之努力也只剩下徒劳,我妈妈永远留在了闽州。直到后来你好几次帮助我,告诉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你,在后来你来学校帮我解决了谣言的问题以后,我就开始想,我能不能也做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东方晔静静地听着汪琳琳述说,闻斓也侧耳专注,汪琳琳继续说:“我也想做一个能够以自身成为别人坚强后盾的人,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当警察。这个念头每一天都在长大,到后来我真的去搜索了一些学校,我发现我能够做到,而且……我真的很想成为像你一样温柔又强大的存在。但是今天闻叔叔告诉我,我这个想法可能实施不通,因为汪涛是个杀人犯。我真的……难过了好久,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目标再一次被他破坏,我真的……恨不得他立刻死掉。”
说完这些,汪琳琳低下了头,内心的阵痛让她愤恨,却又无可奈何。东方晔看着她好久好久,随后他说道:“当警察很辛苦的。”
“我知道。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不怕辛苦。”汪琳琳说道:“我只怕我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没有留恋,也没有牵挂,最后带着恨死去,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闻斓听见这句话抬头瞄了东方晔一眼,他明白汪琳琳此刻的心情和十八岁的东方晔如出一辙,如果要问当时的他为什么选择当警察,理由恐怕和汪琳琳一样。
片刻后,东方晔说道:“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这件事也不是毫无转机。”
汪琳琳猛然抬头,惊喜之余还有期待,东方晔在她炽热的目光下说:“不过,这件事要等汪涛确定死刑并执行后,才有可操作的空间。”
汪琳琳当即兴奋起来,她说道:“我可以等!如果这件事有转机,我干什么都行!”
东方晔看着这个恢复生机的少女,眼神炽烈到仿佛盛开的向日葵,他叹了口气,说道:“不用想得那么复杂,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先休息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需要时间来静一静。”
汪琳琳点点头,但她也没有那么容易平静下来,她在两个人面前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东方晔见她这模样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他看向闻斓,说道:“你也是。”
闻斓看着他,片刻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闭着眼睛轻轻点下头,权当听进了东方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