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谱
时间转入四月之后, 距离开机的时间愈近,沈乌怡将自己的空隙时间填满了。
形体训练每日都有严格的指标, 还要反复琢磨摸透剧本, 融入故事去理解人物,从人物的角度出发看待事情,这需要背地做很多功课。
演员体验人生,是实打实地进入那个世界。
周四, 沈乌怡照常在健身房换回常服, 戴上口罩下了楼, 她按了下手机,看眼时间, 边原明天凌晨的飞机回来, 还有好几个小时。
下了楼,对面是个电影院,沈乌怡慢悠悠地往地铁站走去, 没走出两步, 忽然身后一道稍显熟悉的男声叫住了她。
沈乌怡停下脚步回头。
有段时间没见过的黄导盈满笑意走了上来, “小沈啊, 还真没想到是你。”
沈乌怡弯着眉眼, 跟他打了声招呼:“我来这跑跑步。”她朝上示意了一下楼上的健身房。
“走走走, 难得这么巧遇上了,我请你吃个夜宵。”黄导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往前扬了扬下巴, 难掩热情道。
沈乌怡没拒绝,脸上笑意温柔, 黄导曾帮了她很多,他们之间见面机会也难得, 吃这一顿明天再练回来就行,再者,还可以吃少一些。
她笑着点头:“黄导您真是客气了,该我请您才对。”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了前面不远的一个小吃摊,现在这个点还不少人,坐下后的隔壁桌来了一大帮男的,聊天声格外震耳。
小吃摊有主食,烤串,还有甜品,沈乌怡中规中矩点了两份鸡翼,又点了一杯芒果奶昔。
她点完甜品就怔了下,似乎自从巴黎回来之后,要么不怎么吃甜品,要么就会下意识点芒果味的。巴黎拍摄那天清晨,边原递给她那杯温热的芒果牛奶,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黄导倒了杯啤酒,先喝了几口,沈乌怡不喝酒,拿起饮料敬了他一杯,把黄导乐得不行。
小吃摊热闹的气息,周围算不上安静,黄导搁下杯子,随口和她提了句:“小沈,你现在还和边原在一起不?”
前段时间的那些绯闻,黄导也见到了,但他和边原合作了这么多次,对他早就熟门熟路,跟程茉那是绝没影的事儿,但沈乌怡不知道。
黄导见沈乌怡眼神微怔,他叹了口气,低头倒上啤酒,“算我多嘴提一句,边原他……真的很不容易,遇到事儿他也是硬抗不出声儿的人,可能处理感情不会那么成熟,你相信他,多包容包容他。”
沈乌怡握着那杯水,看着黄导喝啤酒的样子,不远处摊位火辣辣烤着东西的热气仿佛传了过来,她笑着,正要点头应好,黄导又开了口。
“你别不信啊,以为他就过得很轻易。现在,他唯一能有点牵挂的就是音乐了。”黄导顿了顿,想到边原过去那些事儿,心底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
关系深的人都知晓边原进乐坛的初衷。
边原高中的时候,想作废自己榜头第一名的志愿,去搞音乐,但是谁都不支持,老师校长盯着他,哥哥轮番语重心长给他做思想工作。
边原有不听的资本,但他最后还是去了第一学府,进去之后第二年自己开始搞音乐。
上天不负他,红了。
可他也没有任何亲人和牵挂,除了音乐之外,第二热爱的就是极限运动。
沈乌怡长睫垂下,握了握那杯水,却稍显冰凉。
她抬起头,还没说话,摊位的老板娘探出半个头朝她喊道:“小姑娘,您的芒果奶昔好咯!我这腾不出手。”
老板娘边说着,手下翻烧烤串的动作麻利极了,没有停下来。
沈乌怡站起身应好,走过去拿了那杯芒果奶昔,微凉的触感,一股芒果香气萦绕上来,黄导座位是背对她的,她往回没走两步,突然被隔壁那桌男的堵住了。
“美女,给个联系方式呗。”一头黄毛的人先开了口,一嘴冲人的辣椒味。
沈乌怡蹙了眉,往后退了步,那群男的跟着围了上去,又堵住了她的后路,黄毛拿出手机摁亮屏幕,指甲点了点亮起的屏幕,示意明显。
旁边跟着的小弟出声劝。
“妞儿,我们大哥不是什么坏人,你要跟了他保准有福分,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就是啊,我要是女的,还能有你什么事儿,早跟了大哥……”
黄毛踹了一脚后面说话的人,一脸嫌弃,毫不客气道:“滚。”
沈乌怡抓紧机会,往空出来的旁边道走,还没跑出去,手腕猛然被人用力握住,顿时起了一圈红,她条件反射地用尽全力甩开了。
黄毛脸色阴沉看着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乌怡握紧手里拿的吸管,无路可退,拿着的手机背面朝上,熟练地盲摁下报警电话,正要拨出时,身后一只熟悉的长臂把她圈进了怀里,冷杉味萦绕了上来,她抬起头,只见边原冷硬凌厉的下颚线和锐利的喉结。
“你怎么来了……”沈乌怡下意识问道,声音很小。
按理他应该是明天才能回到京城。但说完她就意识到了答案。
边原低下头看了眼她,一旁的黄毛一脸不爽,撸起袖子露出手臂那腱子肉,边原眼皮都不抬一下,看到了她手腕那圈红,
随后拍了拍沈乌怡的后腰,朝对面扬了扬下巴,黄导站起身难掩担忧地看着他们,赶紧示意沈乌怡跑回来。
沈乌怡最后看一眼边原冷锐的轮廓,他浑身仿佛降至冰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走回到黄导旁边,抬起眸就只见边原随手挡了下黄毛的出击,提着他的衣领往旁边巷子去。
过了没一会儿,那群人半走半跑地扶着墙火速离开了,边原穿着那身黑色冲锋衣,轮廓冷隽,嘴里咬着一根烟,单手随意插着兜走了回来。
此时老板娘已经把两人点的烤串放在了桌面。
边原随手拉开沈乌怡旁边的座位,猩红的烟头一闪,他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沈乌怡抬起头看他,心尖有些颤,她声音很轻道了声谢。
边原睨了一眼她碗里的那个翅尖,沈乌怡在吃一个鸡翼,她把翅尖拔下来放碗里,小口吃着鸡翼肉。
沈乌怡吃鸡翼不爱吃翅尖,以前父母在总会细心地帮她把翅尖拔下来,还会撕得很平整,因为叫老板斩掉再吃就没有风味了。现在她只能先拔掉放碗里,最后再来吃这个。
吃完第一个,她正要去拿今天最后一个时,边原动了,他懒散地拿起那个饱满的鸡翼,轻易就把翅尖拔了下来放她碗里,而后,把她碗挪了过来放自己面前,又慢条斯理脱下塑料手套。
沈乌怡怔怔看着他帮自己拔了翅尖,心头发麻,她抿了抿唇,他竟然注意到了。
还没说话,边原又替她把芒果奶昔的吸管插上。
对面的黄导在喝啤酒,差点没呛到,他搁这坐着就是天大的一个电灯泡,刺瞎人眼。黄导啧叹:“边神你不够意思啊,给人小沈这么周到,我这老哥哥就不管了?”
边原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黄导立刻摇了摇手,笑着打了个嗝,“成,你们腻歪去。”
沈乌怡红了下脸,她拿起那杯芒果奶昔,小口喝着,眼睫垂下。
身旁的边原把手搭了过来,放她椅背上,似乎她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耳边气温一热,边原倾身过来,看着她喝芒果奶昔的乖样,芒果香夹着她身上那股花香萦绕上来,他轻微滚了下喉结,低声问:
“正不正?”
沈乌怡心跳得厉害,看着他贴过来的侧脸,眼眸漆黑,她点了下头,轻声嗯了一声,“正。”
耳侧边原呼吸的热气洒落,低低沉沉的声音引出一阵麻,
“没你正。”
几人在小吃摊吃完,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黄导很有眼力见,没让沈乌怡先开口提议送人,赶忙拿出手机说代驾等着自己,然后就跑了,坚决不再做他们俩的电灯泡。
回到别墅,边原直接上楼去露天泳池游个泳,沈乌怡打算先去卧房洗澡。
边原在她身后提醒了句:“衣柜有衣服。”
沈乌怡进到卧房就打开衣柜,脸顿时热了,里面放着很多布料少得可怜的服饰,压在最上面的底裤侧边有个漂亮的蝴蝶结,但一拉就开。
还挂着几套平常的衣服,泳衣也有。
她挑了一件玫红金丝的裹胸泳衣,一条细细的带子挂脖上,腰侧面是镂空的,后背全露,泳衣闪亮着金光。
完全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出来。
下楼之前,她还是穿了一件浴袍,把泳衣露出的裹得严严实实。
推开门,边原上半身露出的肌肉分明,脸部线条流畅立体,他倚在泳池边的躺椅旁,闲闲散散地把目光睨了过去,月色洒在他紧实有力的上本身,似给他镀了一层暖光。
沈乌怡脸侧温度不断往上升,她慢步走过去,边原的目光紧锁着她,才走近几步,边原伸手扯住她浴袍的腰带,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猝不及防直接触上了他的肌肉,她手都不知往哪放。
边原低下头看她,轻微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穿了哪件?”
沈乌怡抓住他解蝴蝶结的手,声音仿佛也跟脸温一起上升了,“……露腰的。”
说完,她耳朵也烫了起来。
边原改而去捏她的耳垂,低笑了声,看着她粉色一直蔓延到耳侧,晕得很好看,他喉结滚了滚,单手毫不费力地搂紧了她的腰,直接把她往身前一带,一起跳进水里。
毫无防备,沈乌怡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身体,用力抓紧他的肩膀手臂,头往上靠在他颈侧往上的地方,心跳狂震,水淹没了两人依靠在一起的胸膛,有些还溅到了睫毛上,视线一下模糊起来。
陡然这一下,她身上原本裹得严实的浴袍全湿了,浑身沉重得厉害,边原抬手替她抹去睫毛上沾到的水,语气调笑:“抱这么紧啊?”
沈乌怡终于能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努力攀在了他腰上,手也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生怕掉进水里,她脸红了红,手下还能感受到他分明有力的肌肉,蓄势待发,但他浑身一副懒散的混不吝的模样。
月色洒在这片泳池上,笼罩着两人,水面波光粼粼。
她松了一下劲,但不知道水底的深浅,都到边原胸膛了,她要是松手恐怕连头都不能完全冒出来,于是她仍是抱着他,低声问:“……你不怕冷吗?”
边原任由她抱着,托着她,轻而易举把她送到泳池边,水浅了一些,听见她这么问,他捏了一下她抬起的脸颊,勾了勾唇,“老子火气旺。”
沈乌怡抓着他背肌的手差点滑了下去,她被他放了下来,沉重的外衣丢在了岸边,双手撑在泳池台上,仰头看着他扎进水里游向对面,蓝色水波在月光下不停涌动,泛起的波光粼粼映在他身上。
边原展臂很利落,游得迅速又不乏力量感,冷白的肌肉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沈乌怡看着他很快游到对面顶岸,出了一下神,陡然想起方才黄导说的那些话。
她的心仿佛也被泡在了这水里,跟着沉沉浮浮,手心里沾到的泳池水微凉,她目光投在不远处的他身上,没有移开。
明明他那样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似乎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无论得到什么,旁人眼里认为几乎不可能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却仿佛本该如此,都是他注定应得的珍贵。
沈乌怡一颗心软得不成话,又酸,她趴在泳池边,双手枕着下巴,看着他没多久游了回来。
水掀起波澜,打在两人身上。
边原从水里站起来,宽肩窄腰,湿发被他随意往后一拨,露出额头,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低下头直直对上她毫不躲避的视线。
沈乌怡下意识移开了一下眼神,又朝他看过去,莫名浑身都泛出一阵麻感。
但憋了一晚上的话涌在喉头,她抬眸,犹豫过后,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边原,你有梦想吗?”
边原挑了挑唇,睨着她,声音起伏不大,“没什么能梦的。”
沈乌怡眼眸仍盯着他,似是在看他有没有撒谎,把他乐得,直接抱起她,混不吝地笑了下,“去天上见我妈。”
如果硬要说,唯一梦过的,仅此而已。
边原把她圈在胸膛和泳池角前,捏着她的脸颊低下头颈去亲她,沈乌怡猝不及防嘴唇被迫张开,而后就是他的舌头进来缠着,弄得她有些发软,只得攀紧他的,亲到最后,脸红得不能看。
沈乌怡唇上覆着他柔软的唇面,吻得很深,睫毛相撞在一起,额头互相抵着,胸前的心跳也不受控,头顶的月亮温柔地照着两人,在泳池水面拉出一道长的纠缠的影子。
松开唇后,她舌头有些发麻,耳边却传来边原低哑的声音:“你呢?”
沈乌怡一时之间忽然找不到发声的方式,把头埋在了他的肩头,他单手搂紧她的腰,侧面露出来的腰面肤白细腻,她还趴在肩头缓过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却被他十指相扣。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渐渐平静之后,她开始思考自己的答案。
但其实也很简单。
“我爸妈以前说,他们是我永远的守护神,但他们还是离开了,”沈乌怡说,声音轻颤,“我想让我爸妈看见我过得很好,以后再拿个奖给他们看。”
沈乌怡一瞬拉回到过去的那些记忆里,低着头,抓着他的脊背,忍住掉眼泪的冲动。
“我还想,以后养一只狗,会把头靠过来、吐舌头的狗。”会简单又热烈地爱人的狗。
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她悄悄梦想着,想被简单又热烈地爱着。
父亲因公殉职之后,母亲艰难地把她带到大学,但心脏病的病情愈来愈重,医药费也昂贵,沈乌怡误打误撞进了圈,一边扛负着照顾妈妈,一边肩负学生的责任,那段时间非常累,却也是充实的。
可母亲根本没撑到她拿奖的那一天,入学不久的寒假,就在医院彻底,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看着墓地上妈妈生前的照片,回想起几年前甘姨带她去医院路上出的意外,也想过会不会是因果。可就算如此,为什么不报应在她身上呢。
沈乌怡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原本我有家的。”
那段时间,沈乌怡感觉自己是时间长河的祭品,最开始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过心理医生。
但后来,不用再问怎样才会好了,痛苦让人无比清醒。
沈乌怡说着,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眼泪悄声滑进了泳池里,没有激起任何一点荡漾波痕。
就像她曾经的抗争一样。
“边原,你很厉害了。”沈乌怡眼前彻底被眼泪模糊,一滴滴落在边原的背上。
边原往上托了一下她,捏了捏她的后颈,她脸扬起来,两人面对面,他看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睛,心底莫名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他伸手摩挲了下她的眼尾处,抹掉那层红。
“没有人生来就是完整的,就像玩家不可能一直被发好牌。但我们可以选择原地踏步或咬牙往前走。”沈乌怡倔强地看着他,没有眨眼,眼里漾着水光,往日的笑意浅淡。
“你往前走了,已经胜过很多人。”
边原单手抱着她,手中按着她腰窝下那个太阳纹身,纹身被水来回荡漾,仿佛那抹新日在深渊不断沉浮,但始终未屈服于此。
可有人却臣服了。
边原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痞气笑了一下,声音起伏不大,却似是在哄她:
“怎么还没弄你,就哭了?”-
周四之后的两天周末,沈乌怡都和边原过了。
还有一周,《山月事》电影就开机了。
群里有不少人在讨论,聊到了寺庙,说承福寺很灵验,大家都很迷信,有人提议近日有空的可以结个伴一起去上香。
沈乌怡看着消息,内心一动,但她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去,而是择了个单日自己去。
她也有愿望想求佛祖了。
承福寺在云骨山上,海拔很高,需要爬山才能上去,附近的山头也有露营。
沈乌怡打上车去云骨山的路上,边原发来了信息:【在哪?】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之后,没想到边原也会过来,两人在山脚碰上了面。
边原看着眼前发怔的人,轻哼了一声,替她拉上外套拉链,山上的温度不比山顶。
“再看下去,寺庙闭门了。”
沈乌怡立刻回神,红了下脸,赶忙提了脚步上去,两人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夕阳。
山顶的视野很广阔,入目是漫天的暖黄又红的夕阳,还夹着淡淡的紫色,云雾缭绕,云雾接着山头,深深的云层,有风哗啦啦吹过来,吹响了挂着的红色许愿牌。
仿佛真来到了仙境。
橘红色的夕阳裹着两个人的身影,镀了一层光,边原陪着她拜完佛,走到外面挂着满满当当许愿牌的廊边。
沈乌怡看着这处漫天被吹响的红牌子,也取了一个牌子,背对着边原,认真又虔诚地写下字。
——希望这俗世不再让你困扰。
要挂起来的时候,沈乌怡抬头看了看有些距离的柱子,她想挂得更高,边原伸手,要帮她挂,她认真摇了下头,“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边原笑了,漆黑的眼眸里倒影着她和夕阳,那抹痞气的笑意真切。
沈乌怡用力踮着脚尖,抬着手努力挂了上去。
脚尖回去的时候,她低头对上了边原近在眼前的目光。
闭上眼时,自己虔诚的许愿仿佛还响在耳边。
边原,希望这俗世不再让你困扰。
还希望,你会有更康庄的未来,有很多爱相伴-
两人离开承福寺,天已经黑了。
边原带着她走到山头的露营基地,路上很黑,沈乌怡难免害怕,走得慢了些许,他察觉到了,偏过头,伸出一只手给她牵。
沈乌怡心脏狂跳,牵住了那只宽大的手,两人的掌温相互传递。
到露营地,边原搭好帐篷,招呼她过去。
两人躺在帐篷里,一起看向遥远又近在眼前的天空。
昏暗的夜幕中有几抹亮色。
边原单手枕着头,姿态随意懒散,偏头睨过去,见她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模样,低笑了声:“你读得懂?”
沈乌怡转头对上他漆黑深不见底的视线,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天上的月亮,你能读得懂么?
我们读的,不过都是自己的心事。
“——但今晚没有月亮。”沈乌怡看着他轻声说。
天上只有漫天的星星,有的闪亮,有的暗淡却仍努力发着自己的光。
边原拿出一根烟,咬着嘴里,抬起手笼着烟头点燃,猩红的火光窜起在指间,白色的烟雾缭绕。
沈乌怡看着他抽烟,明明一副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懒散冷淡样,此刻却莫名显出几分冷寂。
“我在看星星,”沈乌怡把头转回去,又轻声叫他,“边原,你说我爸爸妈妈在哪呢?”
她抬起的眼眸倒映着漫天星辰。
都说去世后的家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
“我妈以前说过,爸爸去世之后,会有一颗星亮起,是为了让我一直怀抱希望,不要灰暗,要像他一样光亮。”
“他们会在天上重新相逢,依偎吗?他们会不会悄悄继续守着我……”
沈乌怡吸了吸鼻子,掩住哽咽,眼眶的热度缓了下去。
边原看着夜空,自嘲笑了一下,他低头吸烟,半晌,声音低哑:“会的吧。”
沈乌怡仰头,身旁是边原的气息,安全感很足。
她偏头看着边原又抽了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咬着,低头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挑了挑眉。
想起了什么,沈乌怡本来有些纠结,但此刻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推使她手伸进包里,拿出了这几天她自己做的那条手链。
她定制了HelloKitty和佛珠手链的材料,自己做了一条。
佛珠能保平安,中间的HelloKitty作为粉色点亮了这条色彩。
沈乌怡低着眸,触着那颗圆润饱满的佛珠,心底有些坎坷,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样有鲜明个人色彩的礼物。
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边原漆黑的目光。
边原挑着唇,把手伸了过去,揽着她的腰靠过来,说话更近。
沈乌怡抓住他的手腕,心跳狂震,像在耳边炸开了烟花,她慢吞吞把手链戴在了他手腕上,抬起眼眸,一手勾着他手臂,声音温柔又轻:
“我们不会死在长夜。”
“黑夜也未必比白天长,我陪你到破晓。”
边原盯着她,半晌,痞里痞气笑了声,伸出一只长臂合上帐篷拉链,捏着她的脖颈吻了下去。
脸部温度不停往上升温,一颗心仿若徜徉在夏天,似有什么东西渐渐地脱轨了。
沈乌怡躺在他结实手臂前,胸膛上,枕着他的心跳,两人没到那步,但他很会吻。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的昏黑像透出了点光,沈乌怡迫不及待拉开帐篷。
早晨的山峰雾蒙蒙的,层层湿云透着山顶,照出细微的白光。
找寻的天光,突破天际。
涌现在两人面前,争先恐后闯进眼眸里。
沈乌怡忍不住笑着晃了晃边原的手臂,边原眼皮懒懒掀起,触及视线的就是沈乌怡长睫下的笑意暖暖。
而后,才是那天光。
他们在一天之内看遍了夕阳,星星,日出。
身边没有其他人。
沈乌怡扬着笑脸,转过头去展开了下双手,清晨太阳暖融融的,仿佛能晒干人身上的疲惫。
她又偏回头,看着边原,温声叫了一声他名字,道:
“能抱得到光,就不算差。”
边原懒洋洋嗯了声,眼皮掀着,漫不经心看着她柔白的手去拥抱光,像昨天拥抱他那样。
沈乌怡抬眼撞上边原目光,她忽然发现,
他们渐渐地不止是夜晚耳厮鬓摩,用身体互诉情爱的关系了。
第22章 二十二谱
《山月事》开机官宣之后, 网络上很多网友纷纷关注了起来。
之前定妆照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讶异梁嘉祯作为业内极有分量的影帝, 竟然愿意给复出的新人搭戏, 后面顺藤摸瓜,才知道原来《山月事》主角两人几年前共同参演过一部电影,当年还掀起不小的风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还能演上同一部戏。
但有知情人士上网偷偷爆料, 影帝先接的这部电影, 然后才力荐沈乌怡来演, 就是故意安排两人再续“前缘”的。
网络上对这部电影的关注和讨论都不少,更多人是想看沈乌怡究竟哪来的本事能做边原的MV女主角, 又能做影帝新电影的女主。有些人便直接蹲来了剧组, 想方设法拍照,然后放出些路透照片。
其中有一张路透,是梁嘉祯在小巷子里抱起低血糖晕倒的沈乌怡, 拍完之后动作很轻柔地放下她, 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不太明亮的角落, 梁嘉祯面上带着宠溺的笑尤其明显。
当晚, 他们两人这个互动就爆上了热搜。
其中看戏的不乏当年磕过他们角色cp的网友, 顿时都冒了出来,火速建了cp超话,取名为真意cp, 化用了诗句此中有真意。
真意太符合他们给人的感觉——多年未合作,再见面你仍是我的女主角, 无人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但磕的是少数,大部分人只是好奇, 恨不得立刻杀青上映,冲去电影院看他们的合作效果。
拍摄现场。
沈乌怡站回地面后,伸手接过小丁递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几口里面的养生茶。
旁边的梁嘉祯没急着走,等她喝完,一双深色眼眸带着笑意,“没磕疼吧?”
方才拍戏,沈乌怡饰演的女主角小盛低血糖,头要撞到巷子坚硬的墙壁上,而后男主角霍总出现抱起她去医院。
沈乌怡磕的那一下是实打实的,一遍就过了,但是又要拍好几个角度,重复的几遍,一点卡壳都没有。
这会两人都下戏了,工作人员在旁边收拾设备。
沈乌怡抬起头对上梁嘉祯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她是真没什么感觉,入了戏之后脑子里想的哪有什么疼不疼。
此时,她右边口袋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梁嘉祯看她拿出手机,没再打扰,离开前提了两句:“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周转场会奔波一些。”
沈乌怡笑着点了头,道谢后目视他背影离开,然后低下头看手机消息。
这大半个月都在京城拍戏,有时拍得日夜颠倒,下周要转去申城拍后面的戏份,拍完还要出国继续去希腊取景,日程忙得不行,她和边原也没见上几面。
今天收工较早,她还没来得及和边原改约时间见面,周末正好要飞去申城转场拍戏。
点开最新的消息,边原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边原:【?】
言简意赅到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沈乌怡和小丁告别,自己打了辆车去边原的私人别墅,看见这条信息后,第六感催使她打开微博热搜。
那条#梁嘉祯沈乌怡片场摸头杀#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此时远远登顶热搜第一。
到边原别墅门口时,沈乌怡按响门铃后等了一下,大门自动开了。
从院子走进去,客厅没有灯,很黑,只有楼上透出的细碎光,沈乌怡走上楼,边原房间门是半开的,光源从里面透出来。
沈乌怡站在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门,门被她动作一带,彻底开了,正好撞上门后站着的男人目光,男人懒散倚着,穿着黑色卫衣黑裤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降噪的耳机。
像是耐心狩猎的狮子,男人的目光漆黑深不见底,紧紧盯着她,冷峻的五官和下颚线被室内昏黄灯光笼罩了一半,只影影绰绰留出凌厉分明的流畅线条。
两人的位置都在门靠后,边原长腿随意一踢,门发出一声闷响就严丝合缝关上了。房间内瞬间只剩下两人对视的氛围,在昏黄的灯光中无限拉长。
边原伸出一只手撑在墙角,把她完完全全圈在墙壁和胸膛之间,两人的影子重合。
头顶的呼吸一声声细微地落下,沈乌怡被他强势地抵在房门墙角,安静的环境中,呼吸声似乎能融入拉长的影子里,掀起温度。
沈乌怡心跳很厉害,眼眸看着他锐利的喉结压着滚动了几下,有点慢吞吞地开口叫他,“边原,我……”想解释两句热搜上的事情,但下巴突然被他抬起来,话语被迫止住。
边原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往上抬,力度不大,摩挲着她柔软的唇角,对视上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她眼角是微微上扬的,看着人笑的时候总有种被她深情爱慕的错觉。
似是过了好几秒,心跳不断碰撞的下一瞬,边原掀了下唇,声音很哑:“沈乌怡。”
从她拍戏之后,日程彻底颠倒,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
被他这么叫了一声,沈乌怡的唇角仿佛也和心跳同频共振,她只来得及应了一声“嗯?”,声音就陡然僵在半空。
——边原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腿放腰上,额头互相抵着。
两人的距离拉近后,沈乌怡松垮的外套解了大半,露出里面穿着的纯白色针织衫,隐隐约约透出点底衣的黑色,很朦胧。
边原轻而易举托着她,动作几乎是把她按在墙上,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睫垂着,喉结滚动了下,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没有松开,直直吻了下去。
一点让她逃离的空间都没有,呼吸毫无阻碍地相触,沈乌怡余光瞥到了她的影子缩在了他身前,边原似是察觉到了她这一瞬的走神,托着她腿的手往上抬了下,她揽着他脖颈处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想说话却又被他来势汹汹的吻堵了回去。
不知亲了多久,沈乌怡抱着他肩膀的手都快失力,嘴唇也被亲得有些麻,边原却像毫不受影响,抱着她走了进房间,没再停留在门口。
沈乌怡双手虚虚地拢在一起抱着他脖颈,浑身都靠他一只手托举着,贴在了他胸膛处,好似袋鼠宝宝。
边原眼皮掀下去,看了眼她红起来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一手搂着她的细腰,叫了声她名字,语气混不吝的调笑,“你怎么像个宝宝一样?”
沈乌怡脸一热,连忙拉紧自己手臂的力量,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他不缓不慢地抱着她走路,她一抬头便是他冷白皮肤上锐利凸出的那截喉结,往上是他锋利分明的下颚线,英挺的鼻唇,手心里还似有若无地触着他脖颈后的棘突。
似是浑身上下哪都充斥着冷峻的线条。
边原抱着她走路,走得也很稳,沈乌怡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边原漫不经心的神态,不禁伸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他突出的喉结,触感偏热,不像他手掌那般冷,且触上去的那一秒,似滚动了一下,但太过轻微,她不能确定。
于是,沈乌怡又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边原,他神态很自然,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沈乌怡双手搂紧他直挺的脖颈,动作很轻地把头靠了过去,极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喉结。
几乎是相触的那一瞬间,边原的喉结剧烈滚动下去,他捏了下她的后脖颈,停下脚步,直直对视上她艳丽又澄澈的眼眸,她眼角还惯性带着笑意下弯。边原声线有点哑,一字一顿问她:“找亲?”
沈乌怡撞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似是任何伪装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脸侧温度不受控上升,她乖地摇了下头。
还没来得及否认说没有,边原搂着她继续往前走,哼笑了一声,胸膛的轻微震动也传到了她身上,“等会想挨操?”
边原已经抱着她走近了沙发,他垂眼睨了一下她,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沈乌怡眼前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弦猛烈被拨动,花了一秒。
坐下沙发的时候,沈乌怡不好意思再靠他身上,红着脸动作迅速地挪开坐到了旁边位置,低下眼平静呼吸。
“没有……”沈乌怡呼吸不太平稳说,抬起眼看他,认真地把想说的话开了口,“今晚热搜那个事就是工作而已,我一下戏就来找你了。”
“你,你不要误会。”
沈乌怡原本提前想好要说的那些话瞬间都没想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眼里透出点着急,低下头在外套口袋掏了半天,室内温度很暖和,她直接脱下外套找着口袋,终于摸出那颗巧克力糖,是她在片场备着没吃的,抬起头放到了他掌心中。
但边原看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偏头睨着手心那颗糖,挑着唇角,抬起眼看她,痞里痞气笑了声,“你在哄我?”
沈乌怡抬头看着他,他垂下的睫毛漆黑,落下了一小片阴影,偌大的沙发上只坐着他们两个人,膝盖碰着膝盖,她慢吞吞点了下头,没有躲避,声音坚定:“嗯。”她脸一热,接着说,“那你……哄好了吗?”
边原漫不经心垂眼睨着她,懒洋洋地指了指一边侧脸,声线略低:
“哄人的诚意。”
沈乌怡眼睫毛颤着,边原眼眸漆黑,一手抬起放在沙发背上,头颈低下去直接对视着她,意思很明显,想要她亲上来。
“哦。”沈乌怡声音软软的,这声哦像在心尖上有根羽毛不停飘挪,刺得人心底一股痒,她头往上抬,一只手悄然抓着沙发的靠枕,正要亲到边原脸颊的时候——
毫无防备,边原忽地转过头,薄唇直直对上她亲过来的嘴唇,他搂紧她的腰,扣住她放在靠枕上那只手,很用力地亲了下来,沈乌怡呼吸瞬间都被他堵住。
沈乌怡唔了声,后面的声音全吞没在他的吻里。鼻息之间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不知何时,薄针织衫上的扣子开了,他的手指停留了下,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呼吸分离了一下。
针织衫底下是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前胸是蕾丝雕花的设计,往下是镂空的黑色网纹,追着花色羽毛,整条黑色裙极为紧身,背后只有几条交叉的绑带连在一起,遮不住任何,透着股欲说还休的美感。
呼吸似化作了实感,交互落在耳边,沈乌怡一手撑在他胸膛前,看着边原喉结滚动,呼吸都很不平稳,她克制着心跳,抓住他那只挪动的手,声音温吞又软绵绵的,“边原,你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呀?”
短短一句话,沈乌怡浑身仿佛置身于猛兽嘴边,一颗心上下晃,说得有些磕绊。
边原挑了下眉,唇角勾着,模样混不吝的,倾身摩挲着她锁骨的痣,低笑了一声:
“对你用不着。”
沈乌怡耳朵一阵发痒,但她还是忍着红脸,制止住他,“……我现在不方便。”
话音落下,边原手往上捏了一下她脸颊,冷淡的脸上浮出一点坦荡的笑意,很轻微,“行,下回不放过你了。”
下一秒,沈乌怡身旁的沙发一空,边原起了身往外走,她看着他背影怔了下,没有犹豫,声音很低叫住了他。
边原听见了,单手插兜,姿态懒散又随意转过了身,视线居高临下锁着她目光,往下看她的时候,深邃的眉骨尤为优越分明,她心跳很快。
“……我帮你。”
半晌,沈乌怡看着他说道。
身旁的沙发落下重量,往下陷了些,边原一半轮廓陷入黑暗中,沈乌怡伸手开了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着两人,她低下头动作很慢替他解了,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脸热得不像话。
边原把她搂在怀里,两人靠得很近,他捏着她的后脖颈,长驱直入吻了过去,舌头追着她的舌头搅动,另一只手覆盖上她那只手,温暖的掌温相互传递,原本滞缓的心跳随着动作不受控起来。
沈乌怡坐在他怀抱,被他覆盖的那只手生涩地相握,眼睫在眼前不停颤动,另一只手撑着他的手臂,吃力地抬头和他深吻。他接吻同样很强势,勾着她的舌头,后脖颈还被他捏着,丝毫不能动半分。
心跳不断在加深的吻中愈跳愈烈。
好几回沈乌怡想收回被他死死扣住的那只手,都抽不回来,她眼睫毛沾上了点湿,酸感不停蔓延,鼻子吸了一下气,眼前边原却混的不行,低笑了声,“又没动你,抖这么厉害?”却也没放手。
落在耳边低沉的声音激起一阵酥麻,伴着心跳不停往上攀升。
沈乌怡动作很慢地摇了下头,她脸上温度热得不行,但她眼神飘的时候,同样看见了边原后脖颈红透了,完全不似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边原眼睫下透出的那抹湿红,也是为了她沾染上的-
结束京城的戏份之后,沈乌怡当天就登机飞申城了。
下飞机休整没几个小时,又马不停蹄投入拍摄,拍完已经是清晨五六点。
将近二十四小时没休息,沈乌怡回到酒店立刻倒头就睡,休息好起来便是下午了。
沈乌怡第二天晚上才有她的戏,中间足足空了有一天的时间。
照例先看了会剧本,提前吃了晚饭,期间小丁没有发消息通知有事,沈乌怡合上饭盖,下意识点开迪士尼园区的买票界面。
从青春期开始,沈乌怡就向往着想去乐园玩,但爸爸工作一直很忙,后面出了意外,妈妈心有余力不足,只在学习方面对她耳提面命,她也不敢提要求,不想加重妈妈的负担。
工作以后,也没找到机会能来玩。能在生活里获得喘息的机会已经很难得,哪有功夫去想着玩。
现在的时机很难得。
沈乌怡等待页面跳转,页面缓存出来之后,却显示园区今日不开门。
她抿了抿唇,勉强提起唇角笑了一下,但好歹离它的距离比以前近了许多。
手机被她手误碰了下,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自动截了屏,沈乌怡看着缩小的截屏界面出了一秒神,而后,把这张截图发到了朋友圈,写上文字发了出去:【乐园不营业,但可以听听童话。】
发完,沈乌怡拿出瑜伽垫,点开手机音乐,安静地练了一下身体。
练了没多久,她压着脚背一个转身的功夫,手机音乐自动截停,电话铃声伴着震动响起来,她起身擦了下额角冒的汗,走过去接了起来。
来电备注是“冰块”。
沈乌怡手指顿了下,耳旁边原低沉的嗓音就传了过来,透着电话声线有些冰块质地的冷调,沙沙的。
“下楼。”
沈乌怡愣怔过后,连忙应好,换了身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便下了楼。
酒店此时人不多,大门口前侧端停了一辆黑色的大G,沈乌怡看见的那一瞬间,潜意识觉得是边原的车,下一秒,大G驾驶座车窗往下坠,露出熟悉的轮廓侧脸。
沈乌怡弯着漂亮的眉眼走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看着他凌厉的下颚线条,笑问:“你怎么来了?”
声音温柔又透着股藏不住的惊喜意味。
车内的灯光很暗淡,两人轮廓都陷入半明半暗中,边原侧过头,漆黑的眼睛回视她,唇角挑着笑了下,边原倾身过去替她把安全带系上,凑在她耳边低声道:
“带我们怡仔圆梦。”
男人的尾音有些缱绻,呼吸落下来,沈乌怡耳朵麻了一半,看着他挺拔的身形贴近又坐回去。
沈乌怡扭头看着车窗外,夜景色彩斑斓,边原直接把车开进了迪士尼园区,停在巨大的城堡前。
下车后,沈乌怡看着面前陡然绚烂出七彩光芒的城堡建筑,彻底愣怔住。
边原和她一起挨靠在黑色大G车前盖,仰头看着天空。
沈乌怡察觉到头顶落下的黑影,转过头,正要和他说话,头上突然炸出砰砰巨响的烟花声。
金灿灿的烟花从各方炸开,在空中交错相汇,城堡底下一束束的喷泉跟随音乐节奏滑动喷涌着,还有白色的烟雾飘渺。
七彩斑斓的烟花点绽放在夜空中,一瞬又一瞬地点亮夜幕,穿过城堡上空,相约好在空中相聚,齐齐放出自己的光芒,彻底热闹了这一夜。城市上空色彩绚丽,闪着各色的光。
沈乌怡怔怔地抬着头,看着眼前极为惊艳的这一幕,眼眸中倒映着烟花的彩光,一瞬接着一瞬亮起。
城堡面前,只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观众。
大人闯进了乐园,再不相信童话的人也变成了小孩。
小孩也不用再伪装成大人。
沈乌怡眼眶酸着,在七彩夜幕中转过头看向边原,耳边烟花声震耳欲聋,可胸前的心跳声也不甘拜下风。
边原头颈低下,黑色上衣也被映上了斑斓的色彩,懒洋洋低声笑了下,轮廓立体流畅。
“沈乌怡,有没有教过你一件事?”
“什么?”
边原抬手捏了捏她红起来的耳朵,神态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这烟花巨响中却格外清晰:
“想要什么就要。”
沈乌怡眼睛里下一秒就盈出了眼泪,她想点头,但一直以来,确实没有人告诉她。
父亲意外离世后,当时她又深陷一场风波,周围巷子街道住的小孩都不愿意和她说话,有时还会遇到人煽风点火骂她,妈妈的精神也异常紧张,经常多疑,加上身体状况愈下,她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尽量少让妈妈操心。
提要求,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沈乌怡低下头,眼睛却越来越酸,边原声音放缓了,似哄她:“不用憋着。”
说不清是在指什么。
沈乌怡捏了捏手,抬起头,视线有些朦胧地对上他的视线。
想要什么就要。
如果,是想要你呢。
头顶的烟花还在绽放,边原圈住她手腕,往车后走,沈乌怡陡然被他牵着走,脚踝有些不平稳,刚放开手就蹲下身去调整了下脚踝。
沈乌怡抬起头时,边原伸出手拉开大G的后备箱,里面一个超大的泰迪熊露了面,两条毛茸茸的长腿掉了下来,比一人还高,扬着笑脸躺在宽敞的后备箱中。
暖黄的车灯,泰迪熊一脸笑意荡着腿,车外突破天际的耀眼烟花,沈乌怡抬头看着边原,眼前湿了一秒,心彻底陷入了一片柔软。
边原姿态随意对她伸出手,面上松散地咬着一根烟,沈乌怡被他拉了起来。
“抽奖送的,给你了。”边原说。
沈乌怡声音不太稳,吸了吸鼻子,好几秒,才抬起眸问:“什么抽奖?”
边原看着她眼睫毛红红的模样,很低哼笑了一声,“我把人家抓娃娃机抓空了,老板送的。”
沈乌怡还是怔怔的,边原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湿润,这里本来应该是笑的。
但不笑也无所谓,她想哭就哭想笑想笑,他给她顶着。
“不喜欢?”边原懒声问。
沈乌怡立刻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红着脸看他,他手指还停留在她脸上,“喜欢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路过泰迪熊公仔的橱窗沈乌怡总会慢下脚步,多看两眼,但从来没进去买过,过了那个年纪也遗忘了曾经很想要的喜好。
当时沈乌怡很清楚自己不能买,会对不起妈妈的。妈妈的病情本来就在加重,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她买了会加重妈妈的负担,妈妈也会不喜欢,分心在妈妈看来是很严重的事情。
身边的亲戚都对她说,妈妈有心脏病,你要照顾好妈妈,懂事一点,多包容点。
而买闲物,不属于用功学习,也不属于照顾妈妈的范畴,家里喜欢毛绒公仔的只有她一个。想要拥有的念头,多想一秒,歉疚感都会淹没她,久而久之,她也学不会去奖励自己了。
某些重任背负久了,有时反而会成为她活着的寄托。
但沈乌怡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买毛绒公仔给她,还不止一次。
在世界眼里,毛绒公仔似是小朋友的专属,大人就应该追逐在名利场里。乐园是小孩的游乐场,但不是大人的。
像是穿越时空,替她圆了童年那个小小的梦。
沈乌怡过去碰了碰泰迪熊柔软的腿,后面果然堆着一大堆毛绒公仔,大抵就是边原抓空人家娃娃机的结果。
沈乌怡看着这堆得跟小山似的小玩偶,忍不住笑了出声。
两人看完烟花后,坐上了车回程。
路上边原没说送她回哪里,但沈乌怡看着车窗外略显陌生的街景,心跳快了一下,借着车窗的倒影看他。
边原把着大G的方向盘,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在市中心买的别墅。
车停进地库,只有车内半明半暗的灯光照着两人。
沈乌怡听见驾驶座的男人解了安全带,自己却有些愣,没跟着解开下车,然后边原靠了过来,伸手把她安全带拉了上去,冷淡的清香瞬间环绕上来。
沈乌怡耳侧温度至今还没降下来,没有去拉车门下车,反而伸手扯住他一只袖子,很轻。
下一秒,沈乌怡整个人被边原抱了过去,坐在驾驶座,她坐在他屈着的长腿上,背对着方向盘。
边原单手调整了一下驾驶座,眉骨深邃,挑了下唇,“你想在车里?”
沈乌怡在他调整的间隙,腿往旁边坐了下,直接坐到了驾驶座中间的皮面上,因为背对着光,边原整个轮廓晕在昏黄的车灯里,轮廓影影绰绰,五官立体,骨相很优越,似笑非笑的模样极其蛊人。
车内静了几秒,但氛围在不断贴近的心跳声里拉紧,沈乌怡回视着他,没有出声,但脸侧红了。
边原摁上车窗,地库里只有车内昏暗的灯亮着,他深邃的轮廓映出道影子,似是低笑了一声,他托住她一掌足以掐住的腰,没让她撞到后面的方向盘,“上来。”
沈乌怡的腿被他托了一下,持在他窄而有力的腰侧,眼前只有他和车背的存在,一瞬瞬朦胧,十指相扣的掌温传递。
两人彻底挨靠在一起,胸膛一阵暖意,沈乌怡窝在他身前,完全像个小宝宝样,长发有些乱地散在身后,漂亮的眉眼透着迷离,很乖地听了他的话,一手还借力撑住他手臂,但力度也小小的,边原伸手抓住她那只手。
漆黑之中,边原握着她后脖颈,低下头颈亲了亲她脖子,唇面似冷似温的触感,她没忍住那声“嘶”,而后,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看着我。”
沈乌怡肩颈紧了一下又松开,半晌,她才闪着泪花低下头,对视上他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眸,像是死死咬紧猎物不松口的猛兽,边原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不行……”沈乌怡艰难地憋出这几个字,看进了他深邃的黑色眼睛里,瞳仁处倒映着她的身影,可没多久,她见边原伸手又拆了一个,手掌有些脱力地抓住他手臂,语气温吞又透着些不可置信,“还来?”
边原被她逗笑了,低低笑了一声,“惊讶什么?”而后他贴近她耳侧,语气放得很轻,“爷只在你身上用完所有力气。”
沈乌怡很缓慢地摇了下头,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被他撞得有些眼前发酸,酸涩感蔓延,她只能一字一顿发声,“别……”沈乌怡甚至开始后悔方才没直接下车。
低下头只能看见边原乌黑的眉眼,眼眸里互相透着对方的身影,氛围暧昧又危险。
边原搂着她,抬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眼里荡开点笑意,最后看着她低笑问道:
“宝宝,怎么你都在上面了,还是我在动啊?”
第23章 二十三谱
初夏很快过去, 正式进入了七月。
剧组在申城的戏份还有一周收尾,然后转去希腊再拍几天, 再回国取景, 八月中下旬才能彻底杀青。
这几天沈乌怡出工都很早,在镜头前一直沉浸入戏到黄昏之后才拍完。盛夏的热气已经显露,小丁拿着小风扇小跑过来,接她上车回酒店。
沈乌怡和工作人员告别, 脸上的笑意盈盈, 接过小丁手里的保温杯, 笑着把小风扇推了回去:“你吹吧,你出的汗比我还多。”
小丁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她一下午都在现场看乌怡姐拍戏, 硬生生熬出一身汗,但沈乌怡却一点汗味和出汗的样子都没有,靠近的时候还能闻到清淡宜人的花香, 很好闻。
上车没多久, 沈乌怡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以为会是边原打来的, 但他们没有约定今天要见面, 最近的出工时间都很早, 她熬不起夜,怕影响拍戏状态。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电话。
沈乌怡停顿了两秒,接通放在耳边。
“您好, 是沈乌怡沈小姐吗?我是平焰导演的助理。”
听见电话那边的男声,沈乌怡带着笑意回应, 但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不可控地彻底怔住, 挂了电话仍没回过神。
业内很少有人没听过平焰导演的名字,平焰专长拍正剧电影,近几年拍出来的成果上映后无一例外都大爆了。
但平导的选择很多,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忽然邀请沈乌怡去试镜他的新电影,沈乌怡自知在这样的机会面前是明显够不上格的。
甚至沈乌怡的经纪人文姐还没发信息通知,平导的助理就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显然是接洽结束就急着来找她了,把重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也是沈乌怡不明白的一个点。
回到酒店,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沈乌怡低下头翻包,细碎的光照进包里,里面放的一个兔子挂饰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兔子嘴角那抹黑色的脏块已经被沈乌怡清洗干净,但搓洗太大力,它上扬的嘴角线没了,失去了嘴巴后只有一双涂黑的眼在笑。
沈乌怡摆正了一下兔子挂饰的位置,直接拿起挂饰旁边塞下的手机。
文姐发了好几条消息,她认真看完文件,这次平导邀约试镜的电影剧本《密信》延续了往常的正剧风格,回复完了文姐才退出聊天窗。
程承深微信头像旁边的小红点异常显眼,他的头像是一只黑色猫伏在两本书上的照片,剔透的猫眼对着镜头,显得很乖巧。
程承深:【沈小姐,邀约收到了吗?】
沈乌怡怔了下,兴许是进入了聊天框后自动打开了输入界面,对方察觉到了,又发来条消息:【给你寄的书应该到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密信》也是我写的一本小说。】
原来是程承深给的机会。
云归笔下成系列的悬疑小说本本畅销,《密信》是他近两年精雕细琢打磨出来的作品,市场反响非常好,人气更甚之前。
沈乌怡抬起头看了一眼角落收的快递,果然有高度至膝盖的一摞新书,最顶面黑色封皮那本便是两个显眼的书名——密信。
她指尖莫名颤了下,低头赶忙给程承深回去感谢的消息,但语气稍显公式化,她不是很能适应和普通交集的男人网络聊天。
至今,她和程承深也就见了几次面,交集不多,偶尔会给她一种两人曾经很熟悉的错觉。
但沈乌怡自认没有能让程承深鼎力推荐她去试镜的资本。
程承深没有太在意她的有些客套的语气,继续发:【这次贸然推荐了你去试镜,是因为我作为原著作者,觉得你非常适合来演《密信》的女主角,我敢笃信除了你没人能将她演活。】
【如果沈小姐不喜欢这个剧本自然也可以拒绝,但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来,试镜时间在九月份,沈小姐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文姐也在消息中建议她到时候可以去试试,这个剧本平心而论非常好,依照沈乌怡现在的情况原本是接不到这样好的剧本的,但原著作者强力推荐她去试镜,还得到了导演那边的重视,明显是对她也挺感兴趣。
程承深身为电影原著作者推一个演员去试镜没什么大碍,最后拿不拿得到角色其实还是各凭实力。沈乌怡没想到,程承深却很坚信她能演好,坚决地支持她。
《密信》的机会好是好,可沈乌怡哪有选择的底气,恐怕到时见到平导和其他来竞争的一线演员都会矮一截,她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眼见的优势。
演员是用作品说话,她连复出拍的第一部 电影都还没杀青。作品是演员脚底下一块块砌好的砖,把演员往更高处送,就像站在一楼的和身处顶楼的人同时争取一个机会,底部的人几乎没有赢下的胜算。
可沈乌怡明白。
生活有的时候,不能看不见赢面就不去做,破釜沉舟也有博得出路的可能。
接下来的好几天,沈乌怡下了戏都在想这个事情。
《密信》很明显是为了冲奖去的,制作班底毋庸置疑是顶配,剧本中透露的部分女主角有打戏,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周五,沈乌怡下午便结束了今天的戏份,安排是第二天黄昏之后再来拍夜戏。
梁嘉祯在她转身走之前叫了下她,把一瓶常温矿泉水递给她,“你脸色看着有点白,我等会让助理给你送核桃枸杞粥给你补补?”
沈乌怡接过矿泉水瓶怔了一秒,随后笑道:“不用啦,谢谢梁老师的好意,千补万补都不如睡一觉补。”她对他挥了下手道别。
梁嘉祯看着她的一脸笑意,背影离去,也摇了摇头,笑了一下。
路边不太显眼的角落,停了一辆眼熟的黑色大G,沈乌怡直接上了副驾驶,男人正咬着一根点燃的烟,单手随意放在方向盘上等她。
男人手撑在车窗处,把烟拿下夹在指间,眼皮掀起看了一眼笑着叫他的沈乌怡,低笑了声,一踩油门,车在街道呼啸而过。
沈乌怡罕见地没有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看他开车,只是看了几秒,而后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下午的烈日罩着整片街,建筑上偶尔反射着金光。
边原把着方向盘开车,间隙朝她的方向投去几眼,她却都没察觉。
黑色大G很快停进别墅车库。
解了安全带下车后,沈乌怡头略低着上了楼,有些走神,直到上了楼,客厅玻璃窗外的阳光刺进眼前,她才抬起头。
窗外几米远的壮树在清风里微晃着绿色的树冠,往下映照出黑色的斑点。
夏日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让人不禁心生贪恋。
边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矿泉水,见沈乌怡背对着他看窗外绿景,想到了什么,又塞回去,拿了瓶冰可乐和常温矿泉水,走过去,把矿泉水贴了下她手背。
沈乌怡回过神,眼睛微弯着转过头,接了那瓶水喝了两口。
她喝水也是一副乖样,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不缓不急。
边原在一旁静静等她喝完,低头划了下手机,抬起眸时正撞上沈乌怡看过来的目光,她已经拧紧了瓶盖,一双美艳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在想什么?”边原问。
车上沈乌怡就有些不对劲,一直到方才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沈乌怡抬眼看着边原,边原眼睫垂着,漆黑的瞳色藏在其中,似一汪深潭,不动声色便能勾得人无计可施,只得弃甲投戈。
在他面前,她没想过隐瞒任何。
沈乌怡低了下眸,她的裙子被风吹向他的方向,微微贴着他的膝盖,她抬起眸看向边原,认真地把自己纠结《密信》试镜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机会,沈乌怡心底莫名总觉得不踏实,它似乎来得太容易。
多少人在平导面前都争不到一个露面的机会,就连几年前光芒正甚的她也没有,现在她又何德何能呢。
听说平导的要求极其的严格,是毫不留情的性子,爱憎分明,沈乌怡想要这个机会,但自觉现在的经验完全不足,到了平导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边原随手把喝完的可乐抛进垃圾桶,手指还带着冰汽,他轻搭在沈乌怡的肩头,低下身子倾过去,没有抬她的下巴,而是头颈微低着,和她平视。
“沈乌怡。”边原低声叫她的名字,在偌大安静的房内明显回响。
面前陡然贴过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沈乌怡呼吸窒了一秒,距离近到能清晰看见他乌黑瞳仁里倒映的自己,鼻尖快相触到一起。
边原往前再倾了下,额头和她的抵上,唇面在开口说话时隐隐接触,“你怕什么?”
沈乌怡脸瞬间红了。
阳光跳跃到两人的轮廓上,有风藏在窗帘下送进来,那温度仿佛化作实质,在对视中无限融化。
边原抬手帮她把微乱的发丝拂到后面,神态稍显散漫,垂下眸再次和她对视上,边原轻搭在她肩头的那手摩挲了她精致凸出的锁骨,看着她红起来的脸,轻哼笑了声,唇角没什么起伏,一字一顿对她说道:
“老子就是你的底气。”
你只管为你的火种冲锋陷阵,黑夜会自己破晓。
沈乌怡心跳猛烈震动,肩膀上他搭过来的触感分明,两人距离近到鼻息可闻,明明他眼瞳之中只有她的身影,她有一刹那却看到了无数烟花升起。
“可是……”沈乌怡才开了口,边原的身影压了下来,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的后脖颈,暧昧地摩挲了下。
边原视线紧紧盯着她,目光漆黑,没有阻止她继续说。
沈乌怡轻轻从胸腔吸了口气,忍着面红看他的脸,温吞地把后面的话说完:“可是我觉得这样宝贵的试镜机会,我完全配不上。”
她说着,眼睫毛垂了下去。
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把她下巴抬起,猝不及防和边原对视上,他的手指带着冷感,突显得她面侧的红更明显。
边原唇角平直,脸上懒散的笑意不见踪影,整个人冷淡中透着股难得的认真。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连心跳也失了基准。
边原看着她,声音平缓又低沉:
“你值得。”
话音落下,沈乌怡贴近他的那侧耳垂瞬间红得不像话。
莫名地,在他面前,她的所有疑虑,隐忧,焦心,都能被彻底抚平。
所有低谷都荡然无存。
沈乌怡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心脏似盈满了。
边原脖颈低着看她,懒声问道:“玩过跳伞吗?”
见她怔了怔,而后摇了下头,边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软乎乎的。
接下来还没反应过来,沈乌怡就已经坐到黑色跑车里了。
“坐好。”
沈乌怡点点头,单手捏着安全带,驾驶座的边原抽空睨了她一眼,脚踩油门,一声车响后,黑色跑车疾速飞了出去。
沈乌怡控制不住身体往后仰。
跑车停下的时候,她忍住胸腔里那股突猛而上的不适,缓缓将气舒缓下来,下车之后仍在慢慢回神。
但一路上风从车窗外疾驰进来,迎着侧脸,吹乱发丝时,沈乌怡确切地感受到了呼吸的畅快。
边原领着她穿上装备,她远远望向前方,有一片大面积的湖,旁边有工作人员笑着解释了一句,水下面其实有一座被淹掉的城市。
沈乌怡往湖面多看了两眼。
坐上飞机,边原懒散靠在她身后,抬手帮她把头发扎起来。
海拔随着起飞愈来愈高,碧蓝的云天,螺旋桨在飞机上不停转动,一望无际的蓝在眼前展现,涌动的云层也成了起伏的云海。
升至高空时,耀眼的太阳成了一个白色炽光的圆,弥漫着暖金色的光,向外扩散,交接的地平线变成了一道漫着光的白色线,浮在湖面和山面之上,美不胜收,像一幅油画。
开舱门的那一刻,风鼓鼓地刮进来,暖黄色的夕阳光正面照在沈乌怡的身上,漂亮轮廓上扬起的笑意也被衬得暖洋洋。
边原双手抱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夕阳。
沈乌怡被光刺得闭着眼,双手抓着肩上的伞衣不敢动,感受到身后的边原身形压了下来。
他似是笑了一声,又像是她的错觉。
边原抓住她紧张的两只手,懒懒地叫了声她,她睁开眼,有些懵懂地嗯了声,眼眸抬起朝余光往后的视线看去。
而后,边原低沉的声音伴着存在感极强的风声传入耳里。
“去接住你的自由。”
下一瞬,边原带着她出舱,纵身一跃。
边原抓着她的手张开,恣意地展着手臂,任凭路过的风用力吹拂。
那一瞬间失重感密不透风地包围上了两人,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无尽地往下坠落,风势不断变大,极强的坠感吹鼓着心脏。
前所未有的失重感。
沈乌怡眼睛一刻没眨,往下急速坠落的第一秒,正面迎上了那刺眼的阳光。
纯粹的金色夕阳光毫无偏私地照耀着,斜映在立体的云层之上,每一处云上都有它映射的影子。
仿佛往下坠落到了夕阳的云道上。
穿过一道蒙蒙的云层,沈乌怡眼前有些发晕,心跳完全失了控,好在,给予她安全感的是边原一直紧紧贴在她身后,抓着她张开的手未曾放开。
伞包打开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在空中转了两圈,沈乌怡忍着那两秒的晕眩感,感觉魂失去了实感。
边原低头睨着沈乌怡,察觉到她想要闭眼强忍,头颈往下低了一下,极轻亲了亲她的头顶,而后贴到她后脖颈,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在。”
沈乌怡睁开眼,感觉到颈侧那抹柔软的触感,只是一触即离,仿佛在心池扔了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心跳炸成有了生命力的数片,完全不受控。
不停坠落中,远处慢慢浮现了暖黄夹杂着红色的一道夕阳线。
最后飘落至地面,落地时,沈乌怡整个人怔怔的,心跳还未回归原位,但脸上已经盈满了柔软的笑意。
或许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都不如今天来得刺激。
沈乌怡想,她大概知道边原如此热爱极限运动的原因了。
正如边原带着她跳出舱门前一瞬所说的,这是无与伦比的自由感。
浑身都是轻盈的感觉。
边原把她快松开的皮筋轻扯下来,在手里漫不经心掂了下,抬起眸,见沈乌怡一直笑意盈盈,懒散地也低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贴了一下她的后脖颈:
“爽吗?”
沈乌怡偏过头看向他,他眼眸漆黑紧锁着她,她不受控脸红起来,慢吞吞点了下头。
边原看着沈乌怡红得不行的耳朵,喉结滑动了两下,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唇-
回到别墅,天空已经转黑,浓郁的夜色铺盖了整个城市。
沈乌怡上楼不久,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找了一下衣服,里面有很多款式的漂亮底衣,遮得很少。
她脸侧的温度还没降下来,赶忙随手抓了一套带着毛茸茸的衣服,摸着很柔软。
刚转过身,就见边原不知何时坐在了钢琴前,动作懒洋洋地搭在上面,眼神一直看着她挑衣服,见她终于察觉看过来,抬了一下眉。
视线触及钢琴,沈乌怡心跳快了一拍,上回在京城那边的别墅,也是钢琴,差点就收不了场。
边原看着她微红着脸发怔的模样,挑着唇混不吝笑了一声,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次。
“送你一首歌。”
边原头偏回去,背笔直的挺着,修长的手指毫不费力地在琴键弹着。
浑身透着股自然又散漫的气息,极其蛊人。
钢琴臣服在他手指下,一个个优美低缓的音符从琴键跳了出来。
边原弹着琴键,漫不经心抬起眸,朝沈乌怡看了过去,低低地用英文唱着: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
别让皇冠落下
脑海中的那些声音只会阻碍你闪闪发光
我知道此刻举步维艰,但你并不会受困于此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
我知道此刻难免痛苦,但你终会回到你的城堡
边原的嗓音很低,一首歌被他唱得缱绻温柔,沈乌怡从未见过他这副懒散又透着认真的模样,心跳彻底失去定点,震耳欲聋,快将她覆灭。
沈乌怡在他黑漆漆的目光之下,只得悄然一次又一次地吞喉咙,企图把心跳压回去。
但分明是徒劳。
边原简直是芳心纵火犯。
一曲完毕,边原放下弹着琴键的手,懒洋洋靠着,看向沈乌怡。
沈乌怡克制着心跳慢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走在对视的那条弦线上,稍一动,眼神不知往哪放。
边原抬手拍了一下钢琴凳的空位,沈乌怡坐了下来,手里捏着衣服的毛绒,眼睛抬着看向他。
肩膀贴着他的胸膛,衣服底下的肌肉触感分明,蓄势待发。
边原眼皮掀着,眼眸透着股认真,对视上她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睫下只剩她的身影,缓缓道:
“沈乌怡,你怎么样都很好。”
他的声线低沉,毫无阻挡地传入她微红的耳里,引起阵阵颤栗。
沈乌怡垂眼看了两秒边原手背靠近腕骨的那颗痣,他的手臂肌肉结实,青筋隐隐显现,几个月前医闹留下的刀疤早已痊愈。
她伸手碰了一下他方才弹钢琴的手,他的指骨很硬,但很有力量感。
抬起头时,正巧撞上了边原低垂的视线,他一直没挪开眼神。
沈乌怡笑了起来,柔柔的笑意漫在唇角,慢吞吞地把手收回来。
方才边原弹唱的那首歌,第一个音符落下之后,她立刻认了出来,边原唱英文歌时意外的透着股温柔。
“但我不是公主。”沈乌怡看着他,语气温吞又认真,顿了一下。
“……也没有城堡。”
边原等她说完,神态仍是懒洋洋的,盯着她的眼眸一直没移开。
“听过一句话吗?”
“嗯?什么话?”沈乌怡。
边原抬手把她肩前的长发拂到身后,她身上那股清淡的花香味萦绕上来,他挑着唇笑了一下,弧度很轻微,浑身气息散漫。
“无论给玫瑰冠以何名,它的芳香依旧。”
沈乌怡漂亮的眼睛里瞬间闪了下光,抬着头看他。
眼前的边原倾身过来,懒声反问她:
“谁说公主一定要在城堡里?”
“公主在哪里都是公主,你的光无人能挡。”
沈乌怡鼻子一瞬间酸了起来,她眼睛漾着水光。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着意。
从前大家都是说,不是公主就别做那梦,公主不是谁都能做的,现实一点。
沈乌怡低下头,眼眶里的眼泪掉了出来,滴落在手背上,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鼻间彻底环绕上他的气息,半晌,她闷着声音道了谢。
边原拍了下她的背,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慢步走进里边的卧室。
沈乌怡整个人顿时挂在他身上,全靠他一只手臂轻易地举着,她抓牢了他的脖颈,完全不敢动。
坐回床上的时候,沈乌怡抬眼,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站在那利落把黑色T恤掀了,腹部的肌肉块块分明,结实有力。
沈乌怡手里还捏着衣服的毛绒,没动,等他靠过来的时候,耳垂蔓延到脖颈往下的部位全红了,她伸出一只手抵住他胸膛,毫无遮挡地感受到了他赤盛的心跳声。
怦怦怦的,极其有力。
脑海中酝酿了很久的那个念头,终究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沈乌怡抬眼看向边原,耳垂猝不及防被他伸手捏了一下,他唇角挂了一秒痞笑。
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边原,我想看你,”沈乌怡叫他,说到这停顿了下,脸红起来,“那个。”
松开手了,指尖仍停留着女孩耳尖的温度。
听她这么说,边原挑了挑眉。
没看出来,这么会玩?
边原低头看着她,她没有闪躲眼神,直直等着他回应,他懒洋洋应了一声,“行。”
沈乌怡的手却被他抓住。
边原低笑,哄她:“你来。”
沈乌怡脑海一瞬似有烟花绽开,她还没回应,沙发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距离不远,来电备注闪着“梁嘉祯”的名字,边原居高临下地收入眼底。
沈乌怡看见他的眼神,硬着头皮走过去拿起电话。
梁嘉祯是前辈,还在犹豫时,边原朝她轻扬了扬下巴,敞着腿,示意她过来。
沈乌怡走回去就被边原拉着坐下,另一只空着的手被抓过去。
边原偏过头,气息贴着她的耳廓,“自己靠近点。”
沈乌怡坐在他腿侧旁边的空位,半边身子都僵了一瞬,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蛊惑人心,根本没有犹豫周旋的空间,被他带着解了,好在,解开之后就立刻松了手。
她低着头,眼前一晃而过,他手背的青筋用力凸显。
耳边的手机铃声还在响。
“怎么不接?”边原眼眸黑漆漆,一瞬不瞬看着她。
沈乌怡眼花耳热,被他抓过的手仿佛余有酥麻,她哦了声,面红耳热的模样,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室内过于安静,除了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和动作声,只剩下沈乌怡这边的手机通话声。
沈乌怡眼睛低垂着,耳侧的温度却仿佛能红得滴出血。
明明是她先提的要求,但她没想到梁嘉祯的电话此时却来得这么突然,她只想着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梁嘉祯打电话来是说下午提的那事,想要给她送核桃枸杞粥,但她的房间里面一直没什么声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就打来电话问问,让她喝了粥再睡。
沈乌怡声音尽量保持原速,跟梁嘉祯道过了谢,解释完情况,终于挂了电话,她松了口气。
重新抬起眸,边原腿敞着,模样懒散又冷淡地靠在那,眼皮要掀不掀的。
见她终于讲完电话,他眉目挑了一下,脸上带着冷感又痞欲的笑意,没停。
沈乌怡脚步似被钉在原地,眼神和身形都不知往哪藏。
边原一只手空着,反手敲了下旁边的空位,手指陷下去一秒柔软的被面。
“过来。”边原哑声说,“不是要看?”
沈乌怡红着脸,视线被他抓得动弹不得,好几秒,才开口道:“我在这也可以看的。”
边原混不吝地低笑一声,没让她逃掉:
“公主是VIP席位。”-
七月末过得很快,《山月事》剧组在申城最后一点戏份拍完的时候,留了小半天的时间给大家收拾准备。
次日,沈乌怡就登机飞了希腊。
抵达的头一天晚上,有熟识的工作人员组织少数感兴趣的人,一起去帕特农神庙下看一场露天歌剧。
沈乌怡也参与了其中,感受到明显不同的异地风情。
希腊临海,地形多岛,人土风情也个性鲜明,下了戏吹到的海风都带着舒服大方的湿气。
沈乌怡是八月来的希腊,总共要拍将近两周的戏份,她特意把后面的戏份提前拍完了,表演自然流畅,没卡过,向导也乐意早点结束收工回国,每天的场景费,多待一天就多耗一大笔。
时间正值盛夏时,边原的生日到了。
边原生在他那年的七夕节,8月9日。
沈乌怡很早准备好了,但来希腊的几天几乎忙得不见天日,没和边原联系过。
8号那天早上,沈乌怡拍完最后一场戏,走出现场,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养生茶,眼眸低着,在想事情。
沈乌怡想要给边原过这个生日,现在在考虑要不要订个回国机票,或者让边原飞过来。
身后不远处的梁嘉祯也获得中场休息的时间,摄像机在拍配角的一个场景,梁嘉祯走了过来,抬手帮小丁还没递过来的毛巾放沈乌怡面前。
沈乌怡回过神,接过毛巾,弯着唇道谢。
梁嘉祯低下头看她,“你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能看出来她最近拍戏的极其专注投入,把后面的戏都集中这几天全拍完了,配角的戏份挪后拍,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大家都是很满意的。
但她看样子急着做什么事的样子,前几天通宵拍完,下了戏后又不见踪影,看着似乎很忙。
沈乌怡抬起头,正要笑着开口,手里抓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她低下头,边原给她发了一条短而简洁的信息。
冰块:【出来。】
第24章 二十四谱
手机信息出来的时候, 沈乌怡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还没回复梁嘉祯,男人身后就有工作人员远远地叫了声他。
“梁老师!导演叫您过去一趟。”
梁嘉祯回过头, 工作人员用力朝他挥手, 示意他赶紧过来。梁嘉祯笑着点点头,低下头看沈乌怡时对她歉意一笑。
沈乌怡赶忙摆了下手,先他一步开口:“梁老师您先忙,我们有空再聊。”
工作人员还在另一头等着。
梁嘉祯跟沈乌怡点头告别后, 便转身走了。
从剧组的拍摄地走出去, 是一片海,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色和蓝色的建筑。
沈乌怡拿着手机缓步走了过去,此时的风很小, 海浪一小层一小层地卷过来, 抵达灰色的礁石。
海岸线不是特别长,海边还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放着白色焰火, 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穿白婚纱的新娘, 亲昵地亲着她的脖颈, 笑得很灿烂。
沈乌怡视线和新娘对上一秒, 脸上都带着笑, 而后, 沈乌怡偏过头去看海岸线尽头的那抹黑色高瘦身影。
蔚蓝天,烈日,白焰火, 海浪碧绿,路尽头站着他。
连经过的风似乎带上了触手可及的湿汽。
倚靠着墙边, 懒散地屈着单腿的男人,此刻忽地抬起眼皮, 直直对上弯着笑眼走过来的沈乌怡的目光。
边原嘴里叼着根烟,他拿下来,呼出一口白烟,单手拿手机,背略微低着,没再看手机,目光一直看着快步跑过来的沈乌怡。
缭绕的烟雾散去,唯有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尤为显眼。
沈乌怡加快了脚速跑过去,到边原面前,仰起漫着笑意的脸,抬头看他。
“走吧,”沈乌怡说,声音柔柔的,“等很久了吗?”
边原睨着她,在她靠过来的那一秒,随手把烟掐灭了,懒懒地随意应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她脸颊,似笑非笑的,手上还有淡淡的烟味。
两人并肩走在海边,阳光打在侧影上,投落出两道紧密相依的影子。
边原带她去吃了顿饭,吃完时间正值黄昏,海边依旧有西装革履和白婚纱的新人在拍摄。
上酒店的总统套房前,沈乌怡扯住他的衣袖,边原回过头,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睫垂着睨她。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沈乌怡抬头,唇角带笑嘱咐他,说完又添了句:“我很快回来的,你别动,不能偷看。”
边原挑了下眉,懒声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等她。
沈乌怡没跑多久,就拿着一束花跑回到边原身后,从后面走出来,把那束花递到他面前。
边原明显怔了一下,咔咔玩着打火机的手也顿住。
一双莹白的手中握着一束花,看着像花,但凑近了才发现是一束花束蛋糕,中间的蛋糕做成了花束的造型。
上面还有一张卡片,字迹清楚又漂亮:
——准备好了吗?
边原抬起眼,撞上沈乌怡隐隐欣悦的目光,眼眸黑漆漆不见底。
沈乌怡朝他笑了一下,笑意温柔,语气缓缓说道:
“边原,这次我带你走。”
相撞的视线中,不知是谁的心跳越来越猛烈。
距离靠得很近,覆盖掉淡淡烟味的是她身上那股清新的花香和蛋糕花束的甜香,夹杂在一起,边原的心莫名动了一下。
边原头颈低着看她,散漫笑了一下,身影居高临下地笼罩着她,浑身痞气又拽。
“行,爷跟你走。”-
抵达土耳其的小镇,已经是夜幕沉沉。
沈乌怡全程很神秘,脸上一直挂着笑,不肯透露半分,落地没多久,她直接带着他上了等候许久的一辆红色敞篷跑车。
夏天的夜晚,燥热的气息,几乎没有风,天色未亮,是沉沉的蓝黑色,只有红色车灯夹杂着白光闪烁。
边原偏头睨了沈乌怡一眼。
沈乌怡难掩兴致勃勃,双手把着方向盘,漂亮的轮廓上晕着一层能融化人的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乌怡偏了下头,说:“是头晕了吗?我开慢点。”
说着,沈乌怡指了指储物格,里面放了有矿泉水。
边原被她逗得低低哼笑一声,懒洋洋应了下来。
就这点速度,还谈不上晕。
稀奇的是,他第一次坐人副驾驶,还是一个女人的副驾驶。
也不对,上回去医院急诊,也是沈乌怡把着方向盘开的车。
边原头朝向黑漆漆的夜景,在掌心磕了一根烟出来,咔咔玩了几下打火机,拢着烟头点燃了,缭绕的白雾飘向空空中。
一股淡淡的烟味。
黑夜中唯有猩红的烟头火光,在隐隐作亮。
快到的时候,沈乌怡在路边停了一下车,拿出一个黑色眼罩,转身,弯着唇递给边原。
“保持秘密,你先戴上。”
边原没动,眼睫低垂着看她,唇角挑了一下,“你给我戴。”
沈乌怡对上他没什么起伏的神态,却莫名好像见他玩味地笑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边原似是并非指眼前的场景,混混地开了个腔。
沈乌怡脸上温度骤升,但她点了头,倾身靠过去,动作和语气一样温柔:“等一等就可以摘了。”
眼前的视线瞬间变成一片黑暗。
边原心底却没有任何其他情绪,鼻尖还萦绕着沈乌怡那股清甜的香味,她还在给他调整眼罩的位置,十分细致。
心底某块地方莫名痒痒的,边原抬起一只手,握住沈乌怡纤细的手腕,很温暖的触感,他圈了一下,声音低低沉沉在车内响起。
“公主,”边原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下,“带路吧。”
沈乌怡的手腕被他握了一瞬又放开,放开之前,她掌心最柔软的那部分似被他轻轻摩挲了一下。
带出明显的酥麻感。
沈乌怡声音很轻地应了下来,坐回驾驶座,她没开过跑车,这几天利用闲暇时间上了手,但不敢开太快。
刚才边原在路上偏头看她的时候,她心跳猛烈不止,下意识问他是不是晕了,但话刚出口就意思到自己话语的漏洞,边原性子是酷爱极限运动的。
思及此,沈乌怡加快了速度,全神贯注。
一辆红色敞篷车,呼啸而过。
很快,到目的地时,沈乌怡歇了火,握住边原随意搁在旁边的手,轻轻握了两下,像每次边原握住她的手那样。
耳边响起她温吞又甜的声音,“再等等哦。”
沈乌怡下了车,领着他慢慢往前走。
尽管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但边原明显感觉到眼前的这片黑暗更亮了几分。
边原的一只手还被沈乌怡握在手里,柔柔软软的。他一只手分明就能完全掌住她两只手。
过了会。
“可以摘啦。”
边原单手把眼罩摘了下来,浑身透着懒散,抬起眼皮看向眼前这一幕。
草地上立着一个心型热气球,火焰有节奏地燃在上空,点亮了热气球中间那巨大的字母。
——BY。
极有存在感。
边原站立在它的面前,仿佛是主人终于找到了自己那个归属。
热气球写着他的名字。
沈乌怡走在前面,背过身,对着边原招了一下手,浑身像晕着一层极其温柔的光芒。
“我们上去吧。”
边原立在原地,眼眸从热气球处移开,看向沈乌怡,缓缓勾了下唇,摩挲了下指尖。
上面还余留沈乌怡的指温。
站到篮子里,头顶正在燃烧的火焰发出巨响,火红色的焰火照亮两人的轮廓,在脸上映出道温暖的光痕。
热气球慢慢起飞,空气中雾气蒙蒙,徐徐升向高空。
热气球很顺利地一直往高空飞行,随着高度的渐渐升高,周围的空气也变冷许多,沈乌怡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但头顶燃着的火焰极大程度地返了温度。
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这个,反倒忘记了高空飞行温度会骤降,没有做好这些准备。
忽地,肩头被人搂了一下,往后靠到某人的胸膛。
源源不断的热感,从边原的胸膛处蔓延到她肩头,传至全身。
沈乌怡靠在他胸膛处,抬起头看向边原,慢慢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轮廓,被火红的焰火照亮。
不知道为什么,边原的身体似乎总是热的,除了他时常冰凉的手。
边原看着她仰头和自己对视的模样,喉咙处莫名一痒,滚了滚喉结,抬手捏了一下她雪白的后颈,上面顿时显出一道浅浅的红色。
她的皮肤太容易留下印子。
热气球升到高空,往下俯瞰,卡帕多奇亚小镇的喀斯特地貌收入眼底,四周都是围绕的山,很少能见到植被,风也很少。
此刻,天际突然出现一线晨光。
天空是黄澄澄的,往上是淡淡的蓝色,还没完全冲破黑夜。热气球自己燃着的焰火照亮了整个球体,山脉接连着黄澄澄的那线天,在灰暗的天中,是唯一一小片亮色。
这抹亮色,照耀了正在对视的两人。
沈乌怡难掩兴奋地转过头,看向那亮眼的光。这抹光,意义非同寻常。
——边原二十五岁生日这天,照进来的第一缕晨光。
沈乌怡伸出一只手,用力握住边原的手,摇晃了好几下,脸上忍不住笑意:“边原,你快看!”
边原那只手陡然被她握住,垂眸看了一眼,懒懒应了一声,而后,和她十指紧扣,回视她:“嗯,看到了。”
掌处传来一道用力又温柔的触感,沈乌怡回过头,在晨光之中,轮廓也被模糊了。
她抬头看着身形高大的边原,他慵懒的神态像是在说:嗯,看到了,然后呢?
热气球还在缓缓继续升向更高处。
沈乌怡笑了出来,看着他没移开的漆黑眼眸,动作很轻地吞了吞喉咙,嗯了一声,声音很慢:
“边原,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说着心口忽地猛然颤了一下,是他倾身靠了过来,身影实打实压在她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在印着他名字的热气球上,沈乌怡看着他,慢吞吞扬起一个笑,她确实有话想要对他说出口。
一颗真心,在几千米的高空中,赤诚地展现了出来。
“我想对十七岁的边原,说一句话。”沈乌怡说得很慢,眼里倒映着他靠过去的身影,和晨光一样闪亮。
“祝你,梦想成真。”
希望你所有的愿望,都会毫不费力地实现。
不论是什么旁人眼里觉得离经叛道,难如登天的,你都会得手的。
边原,这两个字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沈乌怡想着,忍着心口发颤的感觉,强憋下去想要吸鼻子的冲动,那只和他十指相扣的手猛地被他握得很紧。
黄澄澄的光中,边原的眼眸黑漆漆的,此刻显得极其黑亮,紧紧盯着她。
沈乌怡仰着头,极力忍着那抹无措的尾音。
而后,她对视着他漆黑的目光,弯了一下唇,灿若星眸中只有他存在。她慢吞吞地继续开了口。
“还想对二十五岁的边原说,你已经成真了。”
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康庄。
会是一片,无人能及的坦途。
十七岁的边原,在高压之下被迫短暂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但二十五的边原,早已将梦想成真。
这其中的艰辛,没有人陪伴他共同渡过,但往后不一样了。
她想一直,继续陪着他。
这是第一次,父母离开之后,沈乌怡动了想要永远的念头。
“生日快乐,边原。”沈乌怡看着他,笑着道,可是眼眸之中有终于忍耐不下的红色,模糊了一片,晶莹的一滴泪滑下脸颊。
沈乌怡明明不算是一个感性的人,可和边原在一起后,仿佛身上所有感性的开关都被他打开了。
和他共同喜怒哀乐。
但边原很少表露情绪,说共同不太恰当,情绪代偿似乎更到位。
这只写着边原名字的热气球,升至了至高点,远处的太阳也跟着缓缓升起。
又像是对应了以前他说过的那句话,她曾问过他的梦想,是上天见下妈妈。
她认真地帮他实现了梦。只属于他的梦。
边原立在原地,黑衣服,单眼皮,轮廓立体流畅,日出的光芒映在黑衣服上,毫无偏私地照亮了所有人。
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黑色,全都被日出冲破了。
印上了代表新生的光芒。
头顶热气球炙热的焰光,跃进了他漆黑的眼底。
边原看着她,下一秒直接倾身低下来,俯身用力抱住了她——
沈乌怡被他抱得很用力,仿佛要被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髓里一般。
边原低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在耳边,气息扑面落下,过了会,“我想亲你。”
说到后面,边原的声音难掩沙哑。
沈乌怡半边身子莫名软了下,她抱住他的背,脸侧红的不像话,她摇了一下头,“先不要。”
吊篮里还有飞行员在。
天空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橘黄,天际慢慢变明亮,升起的太阳极其刺目,光芒四射,明黄色,刺向四周的热气球。青灰色的山顶衔接着那抹新日。
往下俯瞰整个小镇,灰色的嶙峋风景,奇异又独特。
热气球缓缓顺着方向降落,即将着地前,飞行员笑着回头,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人,给他们鼓了下掌,做了个手势,虔诚祝福他们:“bless you。”
祝福你们。
从热气球下来之后,沈乌怡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草地上有高大的异国工作人员,笑着摇晃香槟,直接对着已经日出的天空洒落出来,两道香槟在空中交汇出漂亮的色彩。
面前还有一张摆满红酒杯的白布小桌子,香槟一落下,在场所有人用力鼓起了掌,欢声一片。
好像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的这一幕-
回到订好的酒店,沈乌怡去冰箱拿出一个草莓蛋糕,放到桌上。
蛋糕店奶香味飘香四溢。
沈乌怡还拆了盒草莓牛奶,递给他。
“你的生日蛋糕,你来。”沈乌怡找了下蜡烛,笑着倾身放到他面前。
烈日炎炎,夏天的衣服短,沈乌怡一动作,就露出了后腰窝下那个纹身,那抹新日在女孩雪白的后背下极其显眼。
甚至更加给她添了几分向阳而生的美感。
明明一直这么怕疼的人,当初却能愿意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永久的印记。
边原随手抓住她递过来的蜡烛,没急着插蜡烛,抬手碰了一下她那处纹身,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
而后,抬眼对上沈乌怡闪躲不及的目光。
边原面上情绪起伏不大,应了一声,就利落地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了。
火焰的光芒在蛋糕上闪烁。
沈乌怡起身去关了灯,在走到桌前,抓着彩带的那只手轻轻打开洒向边原,弯着漂亮眉眼,笑道:
“恭喜你,迎来了崭新的25岁。”
边原眼皮抬起,直直看向她的身影。
烛光笼罩着两人。
……
吃完蛋糕后,沈乌怡靠在沙发,偏头看着边原。
忽地回味起他刚才触过自己纹身的掌温。
那是她身上唯一一处,留下的印记。
边原似乎也不是第一次留意她的纹身,某些藏在最深层的记忆摇摇欲坠,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了。
落地窗外是不熟悉的异国风情,室内才是独属于他们的温暖舒适。
微凉的空气缓缓向他们的身影输送。
沈乌怡叫了声他,声音很轻:“你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呀?”
闻言,边原偏过头,眼眸漆黑,懒洋洋应道:“嗯?”
国外有部电影,讲的是一对夫妻在时空洪流里失散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寻找对方。二十年后,妻子找到了丈夫,但是丈夫不复当年的英俊模样,反而一身戾气,厌世。
但见到妻子的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又重新活回来了,生命在逆流。
相见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里面有一句台词,沈乌怡记忆犹深。
“The sun shines on the ice,and the ice melts。”
——太阳照到冰上,然后冰块就融化了。
沈乌怡轻声重复那句英文台词,眼眸看着边原,一瞬都不眨。
边原面上却没什么神情变化,只盯着她,听她讲,懒懒挑着唇。
沈乌怡不知是提了口气还是泄了口气,她缓缓笑起来,站起身,“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个电影,随口一说。”
卧室在里面,两人奔波了大半天,终于得以歇息。
睡了一觉起来后,沈乌怡带边原去买衣服。
人流熙攘中,两人牵手走在其中。
逛完出来,手上拎着袋衣服,里面装着两件情侣衣服。是沈乌怡挑的。
挑衣服路过某个橱窗时,沈乌怡怔了下神,莫名想起前一天在海边见过的那对新人,西装革履配白婚纱。而后,她走进去,替边原也挑了一身西装。
她还没见过他正正经经穿黑色西装的样子。
回到酒店,夜已经深了。
沈乌怡先洗了个澡出来,等边原,没多久,门拉开时,湿润的水汽在空中蔓延。
沈乌怡抬起头,看了过去,整个人怔住。心跳狂烈,毫不受控。
边原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白衬衫,黑裤子,他看着她,笑了下,把外套解了随意挽在手臂上。
身形挺拔颀长,完全把西服撑了起来,宽肩窄腰,浑身都透着力量感,又痞又正经。
确实是她没见过的边原。
边原单手插兜,微曲着腿,衬衫上面的纽扣解开了好几颗,露出冷白的胸膛,肌肉线条分明又流畅。
沈乌怡站起身,脸温丝毫不听话地,不停往上飙升。
边原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又痞又欲,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没把谁放到心上,漆黑的双眸却紧紧盯着她。
像终于找到了猎物。
边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单手直接搂起她,她的腰部很细,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掌控住。
衣服被掀起,落了地,雪白的后背上新日的纹身格外显眼,边原伸手按着那处纹身,感受到温度。
仿佛太阳炽热的温度也传了过来。
随后,边原抱起她放到落地窗前的餐桌上,前不久,他们还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吃了生日蛋糕。
沈乌怡手臂发软,虚虚地抱着他。
边原身影完全拢着她,压着她,一手搂住她腰,漆黑的眼睛紧锁着她视线。
完全不能偏移一分,被他紧紧抓着。
“抱紧了。”边原声音低哑,有些混不吝地弄她。
沈乌怡陡然被他吓了一跳,而后看他偏头亲了下来,下巴被他用力抵住。他亲得很用力,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舌头被他死死堵住,勾住。
但下一秒,下巴撞了的那一下,令得她一瞬间就被激起了眼泪。
沈乌怡眼角红了起来,晶莹的眼泪盈在那处,漂亮的眼眸汪着水。
边原停下,抬手抹掉她眼角那层水雾,低笑一声,抬眼看她,缓声问:
“怎么这么湿?”
“……”
边原看着她红起来的脸侧和颈处,喉结痒了下,滚了滚,心头莫名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第25章 二十五谱
待在异国小镇的最后一天, 沈乌怡和边原窝在酒店,没再出去哪, 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 放了一部异国的经典片。
暗蓝色的光若隐若现,电影放到了主角两人站在电车前,白色的电车顺着轨道一晃而过,玻璃倒影模糊, 远处的复古高楼在白炽路灯下映射出棕色的阴影。
男主角穿着利落的大衣裹着女主角, 搂着女主角, 旖旎地拥抱在一起,镜头定格在男主角低下头亲吻女主角的那一刻, 拉长了暧昧气氛。
边原含着烟, 眉眼懒散,整个人陷在昏暗之中。
电影的光投映在室内,边原的轮廓映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电影主角亲上去的那一瞬间, 边原半眯着眼睛, 偏头朝沈乌怡看了过去。
气氛之中, 似有什么被暗暗拨响。
沈乌怡被他看了一眼, 心中莫名悸动了一下。
边原头颈微低, 靠在沈乌怡的肩窝锁骨处,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地搂紧她的腰,呼出的热气细密地拂动着沈乌怡的毛孔, 脸上的温度也渐渐不听使唤。
明明没有更进一步,两人看上去比电影里正在接吻的男女主角还要来得亲密。
他就这样抱着她, 静静地和她贴在一起继续看了一会儿电影。
忘记电影放至哪个镜头,沈乌怡敏锐地察觉到挨靠过来的男人的呼吸节奏有些不对, 她耳尖不自觉红了起来。
正好此刻她想去上个厕所,轻拍了一下边原的手背,相碰的刹那指尖似被灼了下,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洗个手的功夫,哗哗的水流从手指上绕过,置物架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沈乌怡擦干手拿起来,施思蔓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有一条是个十秒的短视频链接。
沈乌怡眼睛晃了一下,没看清施思蔓发的文字,手滑页面直接转进了那条短视频,突然响起的快节奏bgm音量极大地响彻整个房间。
短视频第三秒,bgm一转,一个戴着银色耳钉的帅哥偏过头来露了脸,镜头定焦,欲感十足。
施思蔓的消息恰在此时再次传来:【怎么样!帅吧?】
【难得看到这么合我眼缘的帅哥,分享给你一起看看!】
沈乌怡拿着手机下意识第一时间调低了音量,站在洗手间门口,原本想要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下,没来得及退出敲字回复,就听到头顶很轻的一声敲沙发背的声音。
沈乌怡抬眼看过去,对上边原略有些深的眼睛,心底似被什么轻触了下。
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加上看电影昏暗的环境,沈乌怡手机的荧光非常明显,屏幕上银色耳钉的帅哥模样赫然展露在边原眼底。
以及,那颗点亮的红色爱心。
边原轻飘飘抬起眼皮,面上没显出什么表情,等沈乌怡坐过来后,边原才握住她那只手,不经意屈起食指指节,轻敲了下她手机背面,看着她勾了下唇,问她:
“喜欢这个?”
手机背面尚且留有余温,但沈乌怡在走近之前就已经把屏幕熄灭,此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略显不解地看着边原。
边原低下头,随手把烟头掐灭了,把遥控器递给她,低笑了声道:“没什么。”这部电影已经放完,室内忽然陷入了几秒短暂的黑暗。
但谁都没有害怕的情绪。
——边原握着她的那只手一直没放开。
沈乌怡声音很低地哦了一声,眼睫毛颤了几下,和他在一起时,总觉得心底像有一片海洋,无数鱼腾跃又跳入海水,掀起不小的波澜。
短暂的安静中,沈乌怡选择放映一部旧日的爱情片,电影名字也很特别,《爱你九周半》。
淡蓝色的光再次亮起时,沈乌怡低下眼睫看了一秒和边原交握的那只手,他的手腕骨抵着她的掌心肉,随意搁在了他的膝盖上方,伸长的食指还无意间搭在了他手腕骨那颗痣上。
仿佛闯进对方领域的小动物,手心手背都是他,毫无招架力可言。
淡淡的烟草味散了点,属于边原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萦绕过来,沈乌怡心痒难耐,转头看了边原一眼,这味道她闻多少次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谁知,边原也在用眼睛睨她,两道目光直接在空中撞上了。
边原声线极低地笑了一声。
沈乌怡脸热得不行,刚转过头去,手指就被他移动到掌心,揉捏了两下指节,亲密地搭在一起。
两人一起看这部电影,沈乌怡有些后悔在深夜选了这部片,因为安分不下来。说不清是电影氛围导致的,还是心底没由来那股躁动。
身旁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是边原抵着打火机拨了几下滚轮,很快,烟味从旁边飘过来,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在她身边混乱。
边原一根烟抽到尾声,这部爱情片也放到了中旬,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沈乌怡突然凑过来,从他放桌面的烟盒抽走一根烟,闻了闻,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
边原抬了下眉,回视过去,沈乌怡不知在想什么,一双漂亮的眉眼定定看着他。
这样安静的氛围中,边原咬着一根烟,忽地笑了下,烟灰抖落下来,他转了转手上那个银色打火机,眼神抓着她没移开过,“想抽?”
沈乌怡迟疑地点了下头:“可以吗?”
下一秒,边原倾身贴过去,颀长的身影几乎压在她头顶,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弥漫过来,压迫感十足,他用烟尾的猩红触了下她那根完整的烟屁股。
沈乌怡眼睫毛颤动,鼻尖他的味道变得更浓烈。
但这一下没完全点着,烟屁股只是红了一点。
不等她主动出声,边原划开打火机盖,松开那只握着她的手,抬了下她柔软的掌心,凑在她耳旁的声音很低沉,“拿好。”
而后,清脆的“咻”声响,红色的明亮焰光在昏黑中亮起。
边原用打火机点燃了她这根烟。
全程,沈乌怡只低头看着他指间窜起的火苗,静静感受边原在头顶的呼吸存在感。
点燃之后,沈乌怡没有抽,动作稍显生疏地把烟夹在手指,静静看着它燃烧。
人们看到烟总有自己想到的第一印象。
这一刻,沈乌怡拿着边原替她点燃的烟,只想到了那则成语——
飞蛾扑火。
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边原那根烟灭了。
黑夜中只有她这根猩红的烟头还在闪着不大的荧亮。
沈乌怡接过打火机,想要继续给他点燃一根完整的烟,却被他笑着躲开,唇角勾起那一瞬间的笑意,令得她动作顿住。
边原把她打火机拿回来,手里没点燃的那只烟也扔了,而后随手捏了捏她耳垂,目光拉近几分,道:“一火不点三烟。”
沈乌怡:“?”
对视的刹那,沈乌怡神情还怔怔的。
边原声音低地哼笑一声,单手把她腰揽过来,抱着压腿上,膝盖互相抵着,他头颈微低,在她锁骨上抬起眼,挑了挑唇角,意味不明道:
“想跟老子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