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今晚你真的要去找那个小白脸吗?”那个小男生气呼呼地说道。
“白哥哥他是个好人, 他只能晚上出现在镇子已经够可怜了。”小女孩说道,“你不知道,他那有可多好玩的。但是没有人陪他玩。你要是能放下偏见一起去玩多好呀!”
“切, 我才不要跟他玩”
“他真的不是好人。”苏松清尝试着劝阻小女孩,尝试着在她面前挥舞着自己的手指。可惜不出意料,小女孩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 也看不见她的动作。
她和小男孩继续若无旁人的争吵嬉戏。
苏松清无奈地收回自己的手,继续向镇长的宅邸出发。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前往镇长路上的一定会遇到一些厉鬼或者其他风险,没有想到一路行至镇长的宅邸门口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甚至, 他站在府邸门口便感觉到这里的氛围令他感到灵魂舒适且舒适, 将之前对云应闲和栀子的担忧、悲伤等负面情绪一扫而净。
这和初进日不落世界的阳光很相似,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太一样。
他提起一丝警惕, 缓缓推着自己穿过了禁闭的大门。宅内院落没有一个人存在, 但几处交错有致的小庭景也令人倍感温馨。
苏松清想要去找镇长, 没有人能提供信息,他只能一个个屋子去找。
第一个进入的房间是书房,可惜他现在什么都触碰不了, 不然可以在书房直接翻过去五年间的线索。苏松清只好遗憾地穿过墙壁去下一个房间,接连走了几个房间都是客卧,也都没有人,没有居住痕迹。
苏松清在心里画着他走过的平面图, 估摸着下一个房间总应该就是大厅或者主卧。想至此, 他无意间往窗外地看了一眼, 一个陌生的成年女性飘在空中无声地走近他对面的房间。
原来这么多个卧室是因为有女鬼居住啊。
等等……苏松清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他刚才对女鬼的出现和接连走过了五六间卧室的事情看的很平淡,好像原本维持的警惕心态被一点点吞噬而尽。
而他路上一直攥在手里的灯笼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收进背包。
应该是为了方便推轮椅吧……苏松清心中的疑惑消散,安心地转动轮椅向下一个房间前进, 正要穿过墙壁时手一顿,感受到一点阻力。
这应该是快到关键地点了,苏松清加大手劲将自己送进那扇屏障中。
空无一人的大厅?苏松清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抛之脑后,有些茫然地走向主座的方向。
主座上的女子嘴角沁着一抹得意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茫然的羔羊一步步踏向自己的陷阱,周围从女子脚下蔓延出站着坐着的半透明的魂体也一直紧盯着苏松清的步伐。
“茫然的羔羊啊,他不知道他被迷惑,他已经深陷地狱恶鬼牢中,正一步步走向安详的死亡。”厅中的女鬼向苏松清处聚集,一起低声吟唱着,“负心的男人,虚伪的骗子,暴力的控制者,我们要反抗,我们要重建我们梦想的家园。”
主位上高挑的女子也摇曳着她红色的裙摆从主位上起身,迈下阶梯,走到苏松清面前,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放松的驻留在原地的羔羊的脸上,跟着说道,“我们要建立我们掌控权柄的世界。”
炽热的火焰一闪而过,女子听见旁边同伴的尖叫,脸色一变,捏住苏松清脸的手用上了几分力度,她顾不上魂体传来的痛苦,厉声问道:“我的灯笼?你居然清醒着,为什么?”
苏松清看着比那晚更加年轻娇小的镇长,将突然召唤出来的灯笼放在期间,终于露出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他轻笑道,“被吞噬情绪,成为无害的绵羊,才能陷入陷阱。云女士,即使与厉鬼融为一体,使小镇男人人心惶惶,你们依旧这么害怕吗?”
他推着轮椅向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即使我是一个骨折未愈的瘸子,但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你们依旧这么害怕吗?”
云镇长下意识退了一步,松开了捏住苏松清的脸。
“你们忘记不了生前的恐惧,所以你们依旧保护不好这个镇子,你们甚至连恢复旧日的平静都做不到。”
“住嘴,不要跟我说旧日,那都是虚假的脆弱的。那时我们太傻,居然相信信仰也能使世界变得美好。”云镇长突然怒吼道,“只有靠我们!”
“神在欺骗我们,神抛弃了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杀尽所有不应存在的东西才能让世界变得美好。”云镇长身后的魂体齐声说道。
“是吗?”苏松清缓缓扶着轮椅站起来直视镇长大人,继续说道,“你们能做到吗?你们吞噬猎物的情绪,像蜘蛛一样,让猎物感到安全中,感受不到危险,一点点走到蛛网中心,再吞噬他。但如果有一个强壮的男性和我一样可以在那些异常中维持心情平静,不怀疑不惊恐不警惕地一路走到你们面前,你们会怎么办?又或者你们在你们精心捏造的蜘蛛网外又能直面自己的恐惧吗?”
“你们真的能靠杀戮的威慑保护好小镇吗?”苏松清问道,“今天依旧有女孩要被伪善的人拐骗走。在你们没有听到哭声的角落依旧有女子在被男子PU……洗脑。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暴力存在,伤害继续,世界就不会变得美好。”
“那是因为你们还存在!”魂体尖叫着朝他扑来。
“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甚至想过救你们,而你们要吞噬我?”苏松清挥舞着灯笼,熟练地借着轮椅扶手向另一边侧翻滚过去。
在警校时,他的体能训练成绩不算好,但唯独躲避这些还练得不错。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未来的你甚至将灯笼和大氅赠与我,不能信任我一次?我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那些女鬼仿佛听不见一般,继续向他扑来。
苏松清忍着左腿的剧痛强行站起来,一边挥舞着灯笼护身,心中暗骂道,可恶,此刻的剧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吗?女鬼一定会暴走,而每一次遭遇追逐的都是他这个瘸子。
“苏苏,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对讲机突然传出来了云应闲的声音。
“我……你有没有看过镇长府的布局,直接来大厅。云应闲你快来救我!我快死了!你一定要来救我啊!”苏松清故意这般说着,一边拿出许久未用的拐杖,艰难地往前一蹦一跳地往大厅门口的方向逃,背上一阵剧痛,他被咬了一口,连他披着的红色大氅也被扯走。
幸好此刻,他一个大跳步迈出大厅,女鬼们对离开大厅还有些犹豫,追赶速度变慢。
他继续往前跑,强忍着痛苦尽量维持声音平静地道:“如果没有看见我就回门口等我。”那边没有声音再传来。想来是云应闲已经将对讲机放回原处,进入镇长府中。
希望云应闲的担心和急迫足够强烈到不会被吞噬干净,不会拉入幻想,苏松清单脚跳着往宅门口的方向跑去,身后的女鬼冰凉的手搂住他的脖子,他连忙回头就是一灯笼,将女鬼再次驱赶。
回头的那瞬间,他看见云镇长在大厅中央碎碎念着什么,一把灯笼的木柄缓缓从虚空中出现。
苏松清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灯笼召唤出来能达到什么效果,但对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晚先生,这里不能是单人副本吧。”苏松清的右脚已经蹦不动了,倚着拐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云应闲,云应闲,你最好赶紧出现。不管是抗也好,抱也好,赶紧带我出去。”
“没问题。”云应闲从一处假山上跳下来,看着小苏警官身上被染红的白衣说道:“真狼狈啊,小苏警官。”
苏松清看着身后离他不足一尺的女鬼和再转头看看云应闲悠闲地抱臂站定在他面前的云应闲,绝望地用尽右腿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栽到云应闲怀里。
“云应闲!你能不能快跑,有女鬼追逐!”
“女鬼啊!”云应闲缓缓地点点头。苏松清一阵绝望:“云大少爷,你对我的担心撑不住半分钟吗?你就被安逸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云应闲突然将他一把扛在肩上,开始往来时路上狂奔,一边说道:“怎么可能,你忍着点,这样扛着跑的快。另外尽管我看不见女鬼,但你果然偷偷选了最危险的地方,你欠我一句对不起。”
苏松清感受着熟悉的肚子被肩膀捅的感觉,一边艰难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再跑快一点啊!”
“我也是伤患,好吗?”云应闲有些喘地说道,“小苏警官,你不能每次无事的时候就说‘我可以’,有事的时候才来喊‘快一点’!逞强要不得。”
眼见快到大门,女鬼也被甩到身后很远,苏松清松了一口气,“这句话你我共勉!离死亡就差三个小时的人!”
“卧……”云应闲突然停住,看向大门处飘在半空中拎着一把红灯笼头发无风自起的红衣女鬼,“这就是刚才追逐你的女鬼?”
“不是,她是镇长,剧本中云应闲的姑姑……不,是小姨?。”苏松清抓紧灯笼道,“女鬼还在后面追。”——
作者有话说:算错称呼了,可恶!
第62章
云应闲皱着眉看向门前的“小姨”持着的灯笼, 再看看苏松清手中那把大一号的同款灯笼,声音有些凝重地问道,“她也拿着灯笼, 打吗?”
苏松清看着那位熟悉的云镇长,沉默着没有说话。
“眼下是打还是冲出去?”云应闲看不见追逐的女鬼在哪,只能再问一遍。
片刻的安静之后, 苏松清突然异常冷静地说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云应闲有些担忧地看向苏松清,又扫视四周问道:“有哪里不对劲?”
“周围都是幻觉。”苏松清拍拍云应闲的肩,示意他先放下自己。
云应闲犹豫片刻后将他放下,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从进入这个宅院中, 只要放松便会被拉进幻觉中,处处雾里看花, 真真假假难辨。”苏松清看向云应闲说道, “我曾问过云女士, 即使变为厉鬼都只敢用这种方式杀人吗?”
“所以这个姑姑也是幻觉?”云应闲看向堵住门口的女人,“我们直接冲出去?”
“这个局里看似安逸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苏松清持着拐杖往云镇长方向走去。
云镇长蔑视着看着苏松清, 缓缓将灯笼指向他,像是要发起进攻。云应闲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心!”
“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我特地强调了快来救我, 希望你不要陷入幻觉中。”苏松清回头看向云应闲, 他抓住的手正好是自己握住灯笼的手, “看见你赶来时,我放下心防,给了幻觉再次上门的机会。”
苏松清回头看那些女鬼果然已经停住了脚步,逐渐变得透明, 像是幻觉在因他的清醒而逐渐在消散。
“那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女鬼是假,镇长是假,出口也是假。”苏松清看着云应闲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只要这样……”
苏松清另一只手突然变出一把匕首,划开了云应闲的手腕,他的鲜血喷溅而出,诡异地被灯笼尽数吸去,一时间灯笼火光大盛。
苏松清学着前日镇长大人的样子用三根手指轻握住灯笼尾部,手仿佛有了自己的的意识,自发地将灯笼挥出那日镇长“大人”裙摆摇曳类似的轨迹。他凭感觉急声喝道:“回来!”
随声而动的是周围看似要消散的女鬼,齐齐涌入了他手中的灯笼,身旁传来女子凄凉的一声惨叫,灯笼的火光越发明亮。
红光充斥了他的眼前的一切,待红光慢慢散去,首先在他眼前出现的是倒在他腿边的云镇长。周围的场景也彻底变了一个样子。他根本不是身处在大门前,而是在院子中,再往前几步就是溪流水景。
原本宅门口方位则是一座木桥,而此刻幻觉褪去,站在木桥上拿着长剑指向他的正是云应闲。
“小苏警官?”云应闲看见红光一闪而过,眼前狰狞的女鬼和苏松清调了个位,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中了陷阱,连忙收起手中的剑,快步走到苏松清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小苏警官。
“可恶!”云镇长死死地盯着苏松清,手腕处的鲜血还在被灯笼一点点吸食,她喘着气不死心地问道,“你何时发现的?”
“就在刚刚。云应闲来的时机特别巧,你结合他闯入后设计幻觉后根据他反应模仿出来的云应闲基本毫无破绽。轻微的不对劲也会自然而然被我当做是受幻境吞噬情绪的影响。”苏松清看向镇长,“如果一开始我扑向你,你杀我,我确实不会抵抗。但是你太贪心,你不仅想要杀我,还想要得到五年后这把变得更强大的灯笼,还想要我和云应闲自相残杀。你想要的太多,才给了我观察看穿破绽,想明白灯笼用法的时间。”
他一开始只觉得对面的镇长姿态不似女性,隐约有些不安。
当他有所怀疑再看对面的镇长将灯笼指向他的时候,他感受到对面的姿态很熟悉,再一细琢磨,恰好出现拯救他的“云应闲”就显得太过恰好。
再回忆一下,就可以发现身旁的“云应闲”一直问打不打是想要试图让他主动交出手中的灯笼。如果是真实的云应闲前面听他说了是追逐的话,应该会直接选择尽量躲避战争,快点跑出去,或者直接取出背包当中的剑开打。
真实的云应闲绝对不会要他手中的防身武器。
灯笼的用法,则是因为与灯笼伴随出现的红色和那日云姨提起过作为镇长不能生育,两相结合下来,他只能赌一下在剧本设定里驱使女鬼的这个道具是要用处女之血唤醒。
“我不是想太多,是我现在没有能力直接动手杀你,你不符合被击杀的规则。也许我拿到这把灯笼,我就有那个能力,我就可以站在阳光下,走出这个宅院,真正保护好这个镇子。”云镇长凄惨地笑道。
她看着那把灯笼,眼角泪水缓缓流下。
“你知道吗?是无数个轮回后的你亲手把这把灯笼交给我的。这说明她知道她也就是你没有成功的机会。施暴者和受害者永远无法和平共处,你们期待的公平不可能单纯通过施加暴力或者欺骗来实现。”
“你果然很像他。”云镇长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别人,她恍恍惚惚地说着。
她好像被幻境反噬,平静片刻后望着苏松清癫狂地愤怒大喊道:“可他也失败了,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你美好的推测。我听信了他的言论放进了那些外人,然后呢?那些所谓的赘婿和小镇里那些忘本的男人联合起来做了些什么!我单纯善良的孩子们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罪!你说啊!你的循序渐进,你说要建美好而牢固的小镇,小镇呢!!!你献祭了自己,说要神的帮助?!神呢!神呢!!”
她越说越激动但声音却掩不住的越来越虚弱,她不停质问着那个不存在的“大司寇”,最后一滴血终于也被灯笼吸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色的魂体从她的手腕伤口处飘出立即便被吸入灯笼中,灯笼的红光也随之熄灭。
此刻应该年仅三十岁的“云姨”,在最终解脱后,与厉鬼同生的痕迹从她身上尽数退下,原本高挑的身体变得娇小,略显成熟的五官也变成一张朝气和可爱的娃娃脸,唯有瞪大的双眼中的怨气与不平还留着。
苏松清长叹一声,在云应闲的搀扶下缓缓上前,伸手从她瞪得大大的眼睛上轻抚而过,“谢谢你,替我拼齐了最后的拼图。这一次你们都将从轮回中解脱。”
云应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解答般轻声呢喃道,“小苏警官,亲情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语气轻到连最后几个字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气中,无法捕捉。
但苏松清还是听见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对讲机里传来刘栀子气喘吁吁的声音。
“苏苏,我和关胜来了,你在哪?”
苏松清下意识看了眼右上角的倒计时,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我和云应闲在镇长府内,等等我们出来。”
“嗯,好。”刘栀子稍微松了口气,“我先说我们这边的信息。剧本里的苏……大司寇、刘轻竹全部都死了,还有大司马也消失了。大司寇不知道为何自杀于五年前,木楼也在他自杀的那个夜晚神奇的在水面自燃而尽,当日夜晚小镇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东北角的火光亮了一整晚。苏宅只留下小苗在守那个空荡荡的院子。刘轻竹两年前在丈夫不断的虐待下选择自杀。而他的丈夫死于一年前,传说是刘轻竹回来报仇。而大司马则在五年前离开了小镇,听说她可死了,也有人说她在外面当上了将军。”
“我们还发现刘家林家的男子好像在密谋些什么,说是现在家里的女性越来越泼辣,这日子已经没法过,每日睡着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觉得很奇怪,大司寇一死,随着木楼一起焚烧而尽的好像还有小镇居民的信仰。没有人想过要再去选一个大司寇,也没有人再去祭祀。”刘栀子说道。
“小镇这几年的收成也越来越差,但小镇人愈来愈多。许多之前签订的供应商都是在靠余粮混新米才能维持供应量。”关胜补充道。
“对,就算是这样,小镇里的人也没有想要重启祭祀,这违背人性。”刘栀子迎合道。
“不,有人想重启祭祀。”云应闲拿起苏松清的对讲机说道,“小镇的一部分男性,正如你说的刘家、林家那些人觉得妻子女儿的随便一句指责、一声哭泣就可能让他们被女鬼杀死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可他们也不想离开小镇当流民。”
“茶语小镇可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就算收成减少,也是外面比不了的,他们当然不敢。”刘栀子冷笑道。
“只有大司空、大司寇、和镇长有可能了解祭祀的步骤,镇长的路明显走不通。刘家有人找上差点成为大司空的采莲生求助,想要请他救救镇子里的男人们。采莲生本就因当初他不是女子所以无法成为大司空而怨念在心,重启祭祀,改变现状也随了他的意愿。”
云应闲扶着苏松清往外走,垂眸说道,“我刚才便看见剧本里的卖货郎主动将自己的手腕划开,跳进采莲生的池塘,而采莲生和刘家人则在旁边看着。”
“我记得在五年前,采莲生的记忆中幼年时他有一位很爱笑又可爱的小姨,很爱他,甚至超过了他的父母。小姨常笑着说以后老了没有小孩,就要拜托他照顾啦,而小小的他每次也会郑重应下。”云应闲看着眼前倒地的女子,回想起自己刚才去莲池看到的一幕,十分平静地说道,“后来小姨继承了家传的职位,便忙碌到再也没有时间去看他一眼。”
谁能想到在命运的安排下,最终这对姨甥居然会站在对立面为杀死对方而战——
作者有话说:我……我……
不敢再立FLAG了。
算错称谓了,可恶
第63章
“镇长一方依靠受虐待的女性死后化为恶鬼的力量, 而采莲生一方则是依靠被欺压的男性自愿献祭的力量,采莲生在刘、林两家别有用心的劝说之下肯定不会轻易和镇长直接开战,而是囤积力量, 等待绝对的优势。这样僵持中,无论是哪方势大,另一方的受欺者必定会在欺压中反抗, 力量也会随即得到补充。”
苏松清看了眼面色中带着点嘲讽意味的云应闲,停顿片刻后才说道,“不管一开始两方的初心是小镇还是私欲, 是公平还是特权, 是正义还是邪恶,是男是女到最后都不重要了。最后只是两个夺权势力的相争, 最初的理想和誓言都变成支撑自己继续斗争的借口和谎言。唯一的结果就是活人越来越少, 而剩下的人被血与恨推着为了战胜对方继续争斗。小镇的人出不去, 也无处可去,无人可幸免,最终只剩下厉鬼们游荡在空荡荡的小镇中。”
“小镇只有粮食成熟季才会对外开放一个小小的贸易点, 所以在行商眼里是突然消失的小镇人口,没有任何尸体和痕迹,殊不知小镇的灭亡是个漫长而又血腥的过程,也殊不知自己走在了满是厉鬼的小镇中。”
“那现在基本可以确认真相是镇长在祭祀失去作用后, 想要保护女性开始通过厉鬼介入小镇的采莲生重启祭祀想要反抗镇长, 两边相斗才导致小镇灭亡?”刘栀子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 “可是……明明镇长她们一直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和更多的女孩子,我不觉得她们会眼看着小镇灭亡而继续争斗下去?这个探索时间还有半小时,我们要不要去找线索确认一下?”
“任何一种善念如果走上偏执的道路,都不再是纯粹的善。心善不一定会做好事, 像是大司寇以为放开对北山人的全面限制,允许他们来当赘婿,既可以避免北山人继续想尽诱骗镇上的女性私奔,也可以在镇上的监管下让女性不受伤害,但结果使小镇里更多的男性想要与他们同流合污,秩序更乱。还有那些自愿牺牲的男子,他们有的是抱着恨意想要复仇,但更多的何尝不是想要希望小镇的后生不要继续像他们一样永远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献祭换回的力量居然不是用于与厉鬼斗争,而是会被用于私欲和贪心之人在行恶时保护自己。”
苏松清回想起刚刚的经历,再看看手中的灯笼说道:“这一次的镇长不再是一个受苦难的女人,而是许多女鬼怨念的集合,所以她做事难免偏激,她刚刚觉得杀了我和云应闲两个无辜的人换取灯笼的力量是必要的牺牲,那往后面对反抗的满怀恶意与贪欲的男性,总会觉得再多牺牲一些无辜人也无所谓。也许直至走到难以挽回的那一刻她可能才恍然醒悟,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保护,这座小镇只剩下一个敌人站在她面前。”
刘栀子那边传来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说道,“那难道我们要回去阻止她召集那些厉鬼吗?怎么阻止一个人维权?杀了她,云应闲再自杀?这想想也不对吧!”
“栀子,你的时间还够吗?”关胜突然开口问道。
“够吧……”刘栀子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现在也出不去,担心时间也没有用吧。”
云应闲推着苏松清从大门里穿出来,苏松清看了看刘栀子慌乱的表情,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时间紧急,我们走吧,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从哪里离开?”
“你们有注意一个人吗?那个在镇门口教女孩子们念诗经的闺塾师,不觉得她很眼熟吗?”苏松清抬头看向街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等候的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女子,“就像是年轻时候的晚先生。”
几人顺着苏松清的目光望去,在如同五年前一样稚嫩天真的脸上确实看见了一丝熟悉的五官模样,刘栀子脱口而出:“怪不得喊她先生。”
“所以小镇灭亡的真相是什么?机会只有一次,不是所有的答案都能让你们进入下一关,请仔细考虑后作答。”淡黄色裙子的女子的眼中透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轻柔地问道。
“人们放弃祭祀,从而受到神罚。”苏松清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答案,紧接着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知道晚先生心里的答案可能不是如此。但镇子里所有人从善意松弛到贪欲偏执这种变化不像是当初孩子们一夜之间性格的改变吗?”
“尽管你可能恨刘、林两家那些在城中联合那些外来人渴望颠覆小镇镇权觊觎神明力量的男性,也可能恨自己闯进这座城市,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自以为有才的到处去输出自己观点,去影响同样年少无知的新任祭祀。这明明是你最爱的人和你梦寐以求的女子的理想乡,你却没有看明白,只以为强迫女子学武是种不自由,不允许她们拥有自我思维的的行为。你心高气傲地想改变小镇给予女子新思想,反而成了害死祭祀和小镇的导火线。”
苏松清看着眼前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晚先生继续说道,“但这是个有神明的剧本,你们冥冥之中的那些选择真的是自己的选择。从来固若金汤无外人闯入的小镇,为何你可以突然进来正好遇见几乎足不出户的祭司?为何那些男子们开始变得贪婪无度,女子得权那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有厉鬼撑腰之后,变得懒惰易怒动则打骂伴侣。难道这就是人性?可外面的世界,不存在好人和坏人吗?他们也生活的好好的。”
这大概是苏松清从小到大语速最快的一次,他噼里啪啦地说出一大段反问句,没有给晚先生任何插话的气口。他知道此刻在晚先生眼里他就是一个明知标准答案是什么却要在高考考场上试图证明并修改标准答案的愚蠢又固执的捣蛋学生。
最后苏松清长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按照您的思考方式,这个小镇上何人没有错,何人又是无辜的。就算是自觉有错自请离镇的大司马知道自己父亲叔伯所干之事后,会不会恨自己没有留在镇中约束家人?”
“神明惩罚小镇。不正是因为我影响了祭司的选择吗?他明明是神明的宠儿,却因我选择了离开神明。”晚先生盯着苏松清说道。
“祭司得到神明宠爱,五百年却换了近四十位祭司,平均在任不过十余载?三句话杀害万千流民的神力是凡人随意便可以得到的神力?祭司祭祀请求神明附身会付出自己的代价。所以如果要怪不如怪那位爱子如命的母亲,是她发现孩子过高的天赋,和未来更加短命的命运后将祭祀的日期计算规律篡改。所以木楼里,500年的祭祀记录全都不见,只有一本寥寥数语的工作日志。所以五年前祭司在祭祀上献上自己的生命,神却降下盛怒,焚烧了木楼。”苏松清在云应闲提及木楼上的星图和小宅布置相似且与天上星象相对应时,才发现那应该是指祭祀神明的日期。他才意识到要去检查木楼如今记录的祭祀要求的书籍。
他发现压根没有这本书籍,而原主记忆中六七岁时翻阅的一些书籍在现在的木楼中也完全消失不见,而那都是一些原主原本当故事消遣在功课以外阅读的有关小镇历史的书籍。
“或者应该怪当初小镇的创立者不应该乞求神明的帮助,也许那时候她们应该认命不反抗,将无关自己的孩子们一并视为复仇对象,或者依靠自己的力量养活那一百多个与他们有血海之仇,彼此之间还充满着歧视与怨恨的孩子。毕竟人类不可能不犯错误,在一个小镇中漫长的历史上,总会遇到一两个信仰不坚定的神职者,也很正常。”云应闲不懂苏松清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还是搭腔道,“或者去怪那些不干人事的祖先吧,没有他们的恶,也不会有可怜人一定要走上祈求神的道路,那样也不会存在人在这寻找到底应该怪谁这种无解的事情。”
苏松清看向从听见祭祀记录不见后一直是不敢置信表情的晚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剧本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以什么经历为依据创作的剧本。您是因为不想祭司被怨恨还是因为自责所以才把所有责任都担到自己头上,才希望有人可以回去驱赶剧本中的你,或者杀死剧本中的你。但至少这几本少去的书证明了在您的潜意识里,您也清楚您一个人是无法承受那么深重的责任或者说……无法消除那么多人的怨念。”
苏松清看着脸色微变的晚先生,轻笑着为自己的猜测打上了一个√。
在苏松清看来这个小镇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从哥哥和清醒的态度中可以得知,从那件最好不要出现在日不落世界会随着拯救小镇的解救而消散的道具可以得知,从未来的女鬼出现在玩家的夜晚中,赠予他应对自己的道具中也可以得知。
为何死后一向会更加偏执的厉鬼到了镇长死亡化为女鬼后反而不再坚持要自己拯救小镇,而是赠与他那把灯笼。为何此刻如此厌男的女鬼会荒诞的因为云应闲说自己是同性恋就放弃依据规则杀死他和关胜的机会。是游戏在放水吗?是小镇的灭亡让最终他们恢复理智了吗?
不,游戏削弱女鬼的话,这个游戏之前的死亡人数不可能那么惨烈,只有少数几个人撑到第三天,如果她们恢复理智和清醒,那就不应该有女鬼的存在。那些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女鬼都可以出现在夜晚的小镇,他想来想去唯有一个答案。
他的答案,刚刚告诉过镇长,因为夜晚的厉鬼带着记忆一遍遍轮回在不同的玩家进入游戏到小镇灭亡的时间线,她们尝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有自救成功,她们终于接受了需要外人来拯救小镇的命运。她们的怨气和执念仍在,甚至还曾经加重过,所以她们依然存在。
这种不会随着游戏的刷新而刷新的npc让他想起了新手关卡中被困于其中的阿琳娜一样。女鬼的存在甚至更特殊一些。普通的游戏在这个不断强调公平的世界会被允许出现影响前后玩家游戏通关成功率的设计吗?这必然是一种不公平。这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便是这个游戏是不得不为女鬼做特殊的安排,甚至它的特别,它的存在都是因为女鬼而存在。
“那件道具是文明灭亡时存在积累至今的怨念与恨意,对吗?拯救小镇不止指拯救存于当下的小镇。也包括拯救文明灭亡后仍留在世间无法消灭的鬼魂。小镇的鬼魂里有人已经被恨意和怨气压得疲倦到只想要摆脱这样的轮回,只要给她一个宣泄的出口就好了。但也许还有人还在等一个真正能拯救她们文明的答案。”苏松清谨慎地用了文明两个字,因为他想起了哥哥提起的那个无法被证实的第四国,这个小镇也许是一个庞大的国家的小小缩影。
身后传来一丝女孩子恍然大悟地惊呼,显然刘栀子也想明白了他的代指。
“触发隐藏关卡其实只有一个必要条件,是当初它们答应我进入这个游戏不再飘荡于世界时提出的条件。只有收到红灯笼的人才能进入隐藏关卡,获得拯救小镇的机会。没有人走到过这一步。”晚先生听到怨念二字后,突然笑了,她静静听完苏松清的话,没有说他的猜测正确与否,自顾自地说道:“也许你比我更懂他们想要什么答案,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小镇灭亡是神明的旨意,你又要如何拯救小镇,如何消灭它们的怨念呢?哪一天又可以拯救小镇呢?”
“你们的答案不合我意,但我给你们这个进入下一个关卡的机会,也给与你们选择拯救小镇时间的权利。”晚先生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所以选择吧。”
苏松清看了云应闲一眼,云应闲像是确认一般点点头,他开口说道:“送我们去祭祀前一天的下午3点的苏宅。”
晚先生点点头,一个熟悉的白色光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随即她便消失不见。
云应闲推着苏松清往前走去,苏松清这时才回过头对刘栀子和关胜说道:“抱歉,栀子和关胜。这次也由我擅自做主了。我选的答案和时间有点冒险,但这是我能想出来最快通关的方法。”
“其实……”刘栀子急急地说道,突然看眼关胜,像是顾忌什么一般又将话吞回去,“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争取时间,我怎么会怪你呢!”
关胜也跟着憨憨地说道:“多谢。”
“刚才你们在里面应付镇长应该不容易,有没有受伤?”刘栀子快步上前想接过云应闲手中的轮椅,“要不云应闲你休息一会,我来推。”
“不用了。”苏松清摇摇头,他抬头看向刘栀子手指竖在唇间摆出噤声的姿势,又轻轻说道,“去多陪陪他,后面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这是我的本意。”
刘栀子一愣,从苏松清的眼睛中,她突然感觉苏松清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云应闲已经推着苏松清走进了传送门,消失于她的眼前。
“栀子?”关胜走到她面前,用疑惑的声音看向她。
刘栀子努力挤出一个平常的笑容,垫脚摸摸关胜有点乱的头发说道,“没事,我们也进去吧。”
——
“苏苏,你怎么突然把人带到家里来。”小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从云应闲手中自然而然地接过轮椅,“你刚刚突然自己出去一趟,就是要找他们?这种小事让我去就好了。”
“大司马、云应闲,你们是来为明天的祭祀做准备的吗?说起来这是二位第一次和苏苏配合,希望明日的祭祀能够顺利。”小苗推着苏松清往前走去,一边客气地和两人打招呼,然后颇为警惕地看了一眼最后的关胜,“咦,这是哪位呀,看上去很面生。”
“他叫关胜,是个普通的卖货郎,之后他会来给我们送一些要用的东西,我们带他上门认认路。”刘栀子随口说道。
“啊,怪不得他身上还带着几根最近流行的簪花。”
小苗这个反应,显然他们是穿到了没有被他们影响过的剧情走向中,像是重新进入副本一样,刘栀子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心地看着苏松清,他在选择这个时间点之前有考虑到这点吗?
“不用担心,要相信我们的大司寇。”云应闲突然开口对她说道。
“我……不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这点,你三小时前还保护欲强的像个失去理智的易感期alpha!”刘栀子控制不住自己嘴巴蹦出来后面的词语,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示意。
云应闲看见刘栀子捂嘴后,敏锐地抓住了失去理智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像一阵风将他脑海中一直飘荡着阻碍他探知真相的白雾轻轻吹起一角,他重复道:“失去理智……怪不得苏苏给晚先生的是这个答案。”
“什么?”刘栀子回味着自己说过的话,也立马反应过来,“难道我们当时的争吵是因为我们也……”被神明赋予这个小镇的惩罚影响,变得偏激和易怒?
“可,那为什么是我们,他们就没有事?”刘栀子皱着眉抬头看看苏松清又扭头看看关胜,有点想不通这点。
苏松清听着后面的越来越不克制的对话,心里在默数着三二一,果然二还没有数到,小苗便开口抱怨道:“苏苏,他们俩都紧张的在后面说胡话了,什么一杆旗?明天不会真的掉链子吧。”
他看了看不远处木楼正西方向的赤道式日晷,按照云应闲教他的方法试着辨认时间后,比着手势回答道:“不是明天。你现在去通知大人,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祭祀,请她将已准备好的东西送过来,再去通知全体镇民。”
“什么?!”小苗震惊地给轮椅来了个急刹车,声音发颤地说道,“可是从这里来回大人那里就要半个多时辰,这么重要的事苏苏你……完了,我也开始紧张了。”
“快去吧。”苏松清平静地说道,“这次的祭祀很重要,让大人一定要按时带着镇民都过来,它关系着小镇的生死存亡。”
小苗犹豫了一秒,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朝大门方向跑去。
“咦,她怎么跑了!”还在皱眉思考的刘栀子看着眼前跑过去的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因为昨夜在木楼上我根据星象计算出真正的祭祀时间,就在今日酉时二刻。”
刘栀子的眉头越皱越紧,感觉每个字词她都理解,怎么组合后就听起来那么不可思议。
云应闲叹了口气像刘栀子开始解释昨晚的事情经过。
————
时间倒退回云应闲从暗房中出来的时间。
“帮我在平台上拿一本书,”
苏松清回忆着他上次进木楼时获取的原主幼时记忆,掰开云应闲扶住他腰的手写道,“祭祀趣事杂记。”
那是一本原主在小时候当话本随意阅读过的书,里面是几位祖先将自己主持过的关于祭祀及准备祭祀时发生的趣事记录,其中每一件都会清楚地标明时间,半是分享快乐,半是寓教于乐。
后面的事情就像是他告知晚先生的一样。他们没有找到那本书,并做出了关于祭祀日期被母亲纂改的推论。
但苏松清还瞒着后续发生的事情。
“火星入朱雀?”云应闲重复着他刚刚提到的信息,思考了一会说道:“朱雀是中国古代天文中分管二十八星宿的四方神之一。如果这里的星星也是按人类世界的运转规律,我可以算出祭祀的时间。”
苏松清有些震惊地看着云应闲,云应闲是混血,又一直在国外留学,看起来根本不像会掌握中国古代天文学这种偏门技能的大少爷,他唯一能联想到云应闲和星象的也是现代天文知识如何应用于极限逃生或者对不起,你是水瓶座我们不合适这些关系。
“我父亲走后,我有一段时间想练剑。燕女士为我细心挑选了一位剑术大师。他正好是一位道长,为此我在道观跟着修行了两年。他不仅剑法全国闻名,观星算命也很能唬人,我当时跟着学了学。”云应闲随口解释道,“当然我很久没算过,不保证结果准确度哦,小苏警官。”
苏松清听到云应闲的解释,则是笑笑地作出口型道,“云大少爷愿意说出的本领,我相信他肯定是有把握的。”
“这么信任我?”云应闲抱着苏松清上了平台,“我先上去确认一下,是哪一宿?”
“四星只列了三颗用作定位,果然是鬼宿,红星为火,火星入朱雀鬼宿……”云应闲看着天沉默许久后报出一个时刻:“明天下午5点43分左右,按古代说法就是在酉时二刻。”
居然如此精准,苏松清有点惊讶,又想起中国日历上那些精确到分秒的各种节气时觉得这样好像才正常。祭祀时要保持面朝太阳的方向,苏家人为了保持这个精准度,定会在小楼视线范围内设置类似钟表的工具。
他环视一圈,果然发现三个类似于半个钟表表面的以同一个角度倾斜的圆盘石质被安置于小院的东南西四个方向,这应该就是中国古代用于计时的日晷。
“幸好是中国古代最常见的赤道式日晷,不然我恐怕也不会读表。”云应闲顺着苏松清的角度盯着一个石盘看了很久,指着上面的刻度教了一遍苏松清怎么认表。
“你得到的记忆中,如果有其他准确的祭祀时间,可以告诉我,我等会再核算一下。”
苏松清点了点头,给了他几个跨度极大的时间,有根据那位北山棋子提供的祭祀时间,还有原主幼时看杂记时记下的几个时间。
所以在晚先生问苏松清时间时,苏松清才会转头看向他,做最后一遍的确认。
————
“所以可以放心了吗?”
“只要一场正确的祭祀就可以救小镇了?”刘栀子眉头越皱越紧,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当然不可能,现在我们只要等着小苏警官给我们像变魔法一样,他那个表情一看就是已经胸有成竹。”云应闲指着苏松清平静而又坚定地看着小镇的表情说道。
“你不担心他用技能?”
“嗯,他哥哥说是担心他的技能看透游戏世界的本质,他刚刚跟晚先生的对话说明他已经清楚这个小镇的本质,但他哥哥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云应闲有些莫名的骄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在他哥哥看不见的地方,小苏警官已经从一个被保护者成为了一个远超他想象的拥有强大内心可以保护他人的人。”——
作者有话说:其他人表白
云应闲:你是什么星座?
其他人:我是摩羯/水瓶/双鱼/巨蟹……(十二星座)
云应闲: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苏松清路过求组队
苏松清开始自我介绍:我是……
云应闲:我和你非常合适!
——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大家等这个剧本完结再来看吧,还有几章收尾,我尽量攒一攒,一起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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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江南春夏过渡之时往往是漫长的雨季, 阴云环绕,水雾笼罩,大半个月见不到太阳也是常事。昨、今两日却是难得的晴天, 尤其是今天艳阳高悬了一整天,镇民都将去年过冬的被褥等衣物全部拿出来晒晒驱逐湿气。眼见日头将落,镇民都准备收拾好晾晒的东西回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祭祀即将开始的消息。
对于小镇的居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祭祀更为重要。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物件, 往小镇西北方的苏宅所在之地走去。按照祖上传下来的习俗, 他们要在祭祀前赶到大司寇家外的空地,
标示着距离祭祀只有一刻钟的钟声响彻在小镇中, 回荡在每一个镇民耳中, 他们纷纷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若是站得位置越前, 后几年的收成也会越好。只有此时,相亲相爱的镇民才有一些唯恐落后他人的竞争意识,努力向前方挤去, 试图为自己和家人挤占一个好位置。
这是茶语小镇数年一度的欢庆日子,所有人的期待都难以言表,唯有少数几个人在相视之间透露出他们独有的焦虑与恐慌。
难得出现的太阳慷慨地释放着他的光茫,将西边所有的云朵染成明暗不匀的红橙色糖果, 河面也净是它洒下的碎碎金光。
站在数十米高的木楼上, 日晷上的影子缓缓地爬到了他等待已久的位置, 宅边水流隔绝开的空地田野郁郁葱葱的黄色油菜花也一点点被象征着居民的白色“蚂蚁”所蚕食殆尽,苏松清将眼前古朴的木笛轻轻拿起,置于唇间,木笛自发地吹响了祭神的第一缕乐声。
笛声悠扬动听顺着不知自何而起的风飘荡在小镇每一个人的耳边, 往往轻松写意的笛声在此刻突然也有了一丝神秘浪漫之感。
站于木楼或者说木塔之下扁舟之上的刘栀子,她与云应闲、镇长,三人分别处汇集于木塔下水池的三条溪流口,身后皆是浮于木板之上的六畜祭品,密密麻麻几乎让人看不见水面。
刘栀子听见笛声时,身后院墙外热热闹闹的人声突然全部消失,像是一粒沸水滴入汪洋大海之中,此刻的喧嚣好像也被投身于更大的一片平静祥和之中,刘栀子讶然察觉世界就这么突然地陷入安宁之中,才反应过来祭祀开始了。
她抬起头注视着并不耀眼的太阳,祭祀究竟是怎样的,神明又真的存在,那如果此刻她许愿……
等等!诡异的被注视感一扫而过,刘栀子在毛骨悚然中猛然止住自己的念头,向游戏中未知的存在随意许愿,搞不好她活不了还会害死队友,她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她收回目光,依照祭祀前镇长的叮嘱,看向在木楼之上勉强能望见身影的苏松清,不敢再随意观望。
茶语小镇的祭祀流程很简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曲请神谣,要吹完15分钟的笛曲,同时要在八个不同的地点不断地往水流中放新的祭品,源源不断的汇集至她们三人身后。这步完成,则视为请神成功,后续的步骤则是简单的千篇一律的祝词、祷告和神罚,只需要大司寇开口念些祈求风调雨顺镇民平安的话语,再传达众人神的旨意即可。
在现实生活中,她们都知道鬼神是莫须有的,人类世界的祭祀中传达神的旨意不过是宗教以神的名义传达自身的话语,而在这个被苏松清明确定论有神的游戏世界中,请神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笛声到了尾声,刘栀子忍不住捏紧了手中握住的酒杯,对接下来的未知心生一丝恐惧。
这种未知与被注视感对与站在高楼上的苏松清来说,感觉更为深刻一些。至他拿起木笛开始演奏那一刻,他的第六感就告诉他,有人……不,祂在看他。随着笛声自发地演奏,那种被注视感则愈发强烈,从祂扫过一眼逐渐演化为祂看向这边。
到笛声停止那一刻,祂盯住了你,脑内的声音这样说道。在这样强烈的被注视中,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就连脑内最深处的思想也被放在台面上任人翻阅。
在这样的注视中,他连放下木笛的手都是僵硬的,按照流程抬起双手合十至于胸前,开始脑内无声的祷告,镇中百姓也双手合十开始齐声重复朗诵着“柯卡洛斯洛斯卡尔托福夫柯”等不明意义的音节。
此刻只要在心中默念出说出需要神明庇佑的事情即可,小镇历任司寇早就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说辞,包含了保佑小镇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小孩茁壮成长,小镇继续朝着先祖梦想中理想乡前行、请求神赐予神力惩罚恶人等各方完备的内容。
此刻的苏松清,没有按照惯例在心里默念出这段祷告词,只是默念道,“愿神明保佑,眷顾信徒,请允许我告知众信徒真相,使信徒拥有自由发展的权利,允许她们自我地选择一切道路,并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在被审视的感觉下,不知等待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间,苏松清终于等到了记录中所言“难以言喻,各人不同,但只要感受到便知道是神的允诺”的感觉,那一秒他仿佛看清了木楼下每一个人的表情,但只有那一秒,视觉的增强转瞬即逝。
苏松清轻咳,清清嗓子,开始了祭祀最后也是最重要同样也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代神言。”
“你们当中有人背弃了信仰,违背了镇子规矩,今代神行罚。”他直奔主题说道。面对数万人发言,苏松清难免有些紧张,外加上长久未使用发声器官,此刻开口说话声音中带了些卡涩,但他说出口的话语,就像是加了数倍混响和特效,听不出丝毫紧张,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让数万镇民都可以听清楚,并且有一种让人难以反驳的威严,像是直接说进了众人的心里。
场下原本郑重中带着一丝欢乐的气氛瞬间消失,不少人都忍不住看向四周的其他人,也有些人心虚地低下头脸色煞白,好像直到这一刻她们才发现她们往日随口地一句小话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也有一两个人还倔强地站在原地,直视着木楼上的人。如刘轻竹,她看了看周遭因为她而空出的圈子,不服气地大声质问道:“规矩是错的,为何要遵守?”
她旁边面色忐忑的一中年女子,转头剜了她一眼,急急地说道:“竹儿,闭嘴!你怎么还死不悔改!你知不知道……”
“吾知晓你们的质疑皆来源于向往外界。现如今茶语镇已经不再是无人知晓的贫瘠山村,无数外界人对茶语镇虎视眈眈,也到了告知所有人茶语镇的来源的时候。若听后仍对镇上规矩仍有疑问,再来反驳不迟。五百年前……”苏松清原以为面对数万镇民自己会很紧张,但是话到嘴边说出口,竟如同流水一般顺畅,他将小镇的来源除去神明洗脑部分托盘而出,连带着外界此刻对茶语镇的觊觎和北山对小镇的仇恨全部说了出来。
“要小镇女子皆学武,是为了女子可以克服自身身体弱势,捍卫身为女子理应享受的平等权利。要男子学文,是希望镇中男儿知事懂理,不再欺辱弱势之人,此番苦心皆是希望你们不重蹈先辈覆辙。五百年,从一个贫瘠的山村到如今富饶的小镇,吾等信奉神明,教导镇民从未贪图富贵荣华,不劳而获,只求做对的事。茶语镇之前封闭是为了保护镇民,但如今小镇逐渐强盛,也将逐步打开与外界的交流通道,如逐步开放经过审核的真外人进入小镇的窗口,同时也将……。”
“但无论如何开放,为保证女子享有平等的权利,小镇内部依旧要全体女子学武,依旧只允许女子掌小镇政权、兵权。接下来是诸位选择的时候,你们想想那些蛊惑你们的外界人,他们说的是真话吗?你们若还向往外界人口中那个男子可以说一不二,女子可以在家享清福的生活,那道不同不相与为谋,请在此刻自行离镇,日后不得踏入茶语小镇一步。留在镇中之人,必须遵从镇中规矩,日后一旦违反,皆按镇中规矩处置,不再留情。”
原本安静的场地,逐渐有了交谈之声。但即使坚定如刘轻竹在听过先祖是如何被欺骗被虐待后,也有些心惊胆战的。
她抬起一半的手被母亲死死的摁住。而往日支持她心疼她的父亲和几位叔伯则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小声耳语,眼里完全没有她这个宝贝女儿的存在。
她却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全是她和情郎私会时的片段,是巧合吗?为什么林郎说的话,竟与那些拐子说的话惊人的相像,为什么他说他一定会给自己幸福,但却还时常感叹他母亲在家有多么的辛苦、劳累。
不知为何,她原本就想好要离镇的决心就在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中一点点动摇,让她无法摆脱母亲的手,像以往一样说出不管地老天荒受多少苦难也要和林郎在一起的话语。
司寇说,之后会逐步打开与外界交流的通道,那她和林郎也可以等等这个交流的机会吧……抬起的手默默地顺着母亲的力道被摁回身侧。
逐渐交流之声消去,众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的氛围。苏松清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针对某些图谋不轨之人的处罚问题了,这个放在最后也算是给刚才所说的按规处置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
“咻!”“咻!”“咻!”
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苏松清皱起眉,看着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熟悉身影拥住自己扑向地面,长箭接二连三地刺进他的身体。
昏暗的黄昏,溅出的血液……苏松清呆愣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勾结北山之人的行刺,他们也清楚这是他们最后狗急跳墙的机会。
尽管躺在木板上的他不应该看见木楼外的反应,但是他看见了,以一种奇怪的视角,他看见了镇子中的每个人脸上的慌乱、惶恐不安和一些男人嘴角难以压制的笑容。那些人的心里在说,小镇终于乱了,终于如他们所愿乱了!
「你是神明的使者,拥有神明的力量,只要你开口……」
一个奇异的声音在指引他。
苏松清如那个声音所愿,抓紧了手中云应闲的湿润的衣袖,开口说道。
“贪图神明福泽、觊觎神明之力、不忠于茶语镇的伪信徒,死!”
在大司寇遇袭倒下后的第三秒,还没有来得及将恐慌表达出来的镇民突然又听到大司寇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天地,比起刚刚威严下还带着丝温柔和煦之意的声音,此时再响起的声音更加地无情,让人心中压根不敢起一丝与之对抗的心思,就好像是真正来自于神明的震怒。
但他们很快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们发现真的有一些人死去——毫无前兆地直接往后一躺便了无生机。
“神罚已降,祭祀结束!”
接着是镇长的声音从高高的院墙内传来,人们很快安定下来等待着结束后的祭品分发环节。原来真的是神罚,原来真的有神罚,他们这样想到,不少人甚至开口议论道:“刘家那个老不死的也死了,我说我看见过他和外乡人勾结,那时你们不信,现在信了吧。”“就是他,看刘栀子还小不懂事,在刘家唯危作福,把刘家搞的乌烟瘴气!”“林家那位也死了!我就说,刘轻竹那样绝对是他教的,居然连自己女儿都害。那些背信之人真是丧良心。”
第65章
祭祀结束。镇民们正在有序地排队领取已经被神明享用过的祭品, 有些人想讨论刚才那场比往年任何一次祭祀都要更加特别的祭祀,也在镇长和刘家人不太好看的脸色下乖乖噤声,更多的揣揣不安与后怕也在品尝到美味祭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今日祭祀按习俗, 没有宵禁,可以在这里点燃篝火享受祭品欢笑到明早。这是每一个茶语镇民记忆中比过年还要欢乐的时光,今天也不例外。
还是娃娃脸的镇长尽管也有些在状况之外, 但她毕竟是那个可以统治小镇数十年的女人,在栀子的帮助下,将场面控制得有条不紊。
苏松清勉强支撑自己起来, 眼睛牢牢盯着在他怀中的云应闲, 而不存在的第三只眼尽职尽责地向他转播着木楼外的一切。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这种无处在又无处不在的感觉?
「只是神明之力中很小的一部分, 所以你要将我留下吗?只要留下……」脑袋中诡异的声音好像在与他对话。
要怎么将它归还呢?这个在祭祀流程中没有教, 苏松清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也没有寻找到答案,便将其抛诸脑后。他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痛苦蜷缩在他怀里的云应闲,是的, 替他挡了那三只飞箭的云应闲。他不清楚当时云应闲是如何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迅速到连小心二字都是在扑倒他之后才忍着痛在他耳边才脱口而出的。
“没事,最后一支箭……咳……触发了【替命】,我现在的伤口应该不致命。”云应闲勉强睁开眼, 用一贯风轻云淡地语气忍着痛尝试安慰他, 但说话的同时血沫从云应闲口中不断涌出, 反倒让苏松清更加焦虑。
不,消失的是第二支箭的伤口,当时传来一声清脆地叮咚声,像道具使用的机械特效, 而随即,第三支箭便射进了他的胸膛左肋骨下第一根肋骨与第二根肋骨之间,直接刺穿左肺叶,这个伤口是致命的。在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觉的状态,云应闲拙劣的谎言根本无法欺骗他。
但是在这种状态下,巨大的信息量使他整个人像一台过载的老版台式电脑,根本没有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完成打开游戏界面、从背包找药、给伤口处理包扎的任务,能控制自己起身已经要了他大半的CPU。
更别提还有类似言灵体质的叠加,他甚至连开口戳穿这个谎言也做不到,他的直觉告诉他只要他开口说那是个谎言,云应闲就会死,死于谎言对应的真实之下……
「那就开口承认他说的‘真相’吧,难道你什么都不做,要看着他送死?」脑袋中诡异的声音接着他的想法说道,只要开口说出的话,就会变为事实。
苏松清很冷静,他知道按他的追番经验,受脑袋里诡异声音蛊惑、随便使用超出人类力量、有借无还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此刻他承认他被诱惑到了。
「对,还有那个小姑娘……」
如果它能轻易救两个人的命,那按小说套路,它应该也会轻易造成比两条人命更严重的危险,但那是小说套路……苏松清看着血沫一点点积累蔓延到他的手指上,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眼前的是人命,是活生生的云应闲。
下一秒,嘴唇上传来了冰凉又温热、干燥而湿润的感觉,是云应闲的手捂住他的嘴,冰凉又干燥的是他的手指,温热而湿润的是他手指沾染的血液。
“不要。”云应闲仿佛看穿了苏松清的心思,“小苏警官,你现在看起来像大反派。”
也不一定是反派,也许是你这个主角升级路上的一个前期炮灰,苏松清眨眨眼睛,抬头看向与栏杆平齐地的地平面上最后一缕阳光,虽然现在“看向”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但是活着是有意义的,只要是你看重的,只要你留下我,你都可以留下来……」
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重物砸在大理石上破碎的声音响起。
“苏苏,你干嘛把灯笼扔下来,差点伤到我了,吓我一跳!”木楼下刘栀子的声音咋咋唬唬地传来,她手里拿着两碟刚分来的祭品正走向关胜,“那不是你的防身武器吗?!”
在石子路上,那盏红灯笼已全然散架,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黑气从中冒出。
最后一抹夕阳的光彩消散,天空彻底暗下,苏松清的感知突然一下回归到正常人的范畴,他不顾云应闲的手还放在他的嘴边大喊道:“栀子,快点把那两盘烤羊肉送上来给云应闲。”
“啊,你怎么知道我拿着烤羊肉,等等,云应闲怎么在上面!”
神明眷顾信徒,被享用后的祭品将留下有神明祝福之力,供信徒分食,换而言之,这可是能够帮云应闲苟命的好东西。
苏松清没有回应在状况外的刘栀子,苦笑着对云应闲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结算时间了。”
灯笼的黑气逐渐冒出来,汇集成一个又一个镇民的样子,刘栀子看着为首的一人感觉陌生中带着些熟悉,好像和刚刚抓住她的衣袖说“苏苏到底在做什么,等他下来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他!”然后就拽着她飞奔出苏宅教育镇民的可爱镇长有些血缘关系。
苏松清如果知道飞奔而来的刘栀子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不是有血缘关系,而是被厉鬼怨念侵蚀过久的本人,也是他在深夜遇见的赠予他灯笼的镇长。
但他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刘栀子和关胜扶着云应闲开始喂食,然后起身看向为首之人,轻颔首道:“镇长大人,暗中作恶之人都死了,小镇这次的危机应该算解决了?”
对面之人没有说话。
“不管是多么璀璨夺目的文明都将一直面对各种有形或无形的挑战,文明是旧人建设的成果,也是今人为之努力的价值追求,它不可能永远不变,也许也不可能一直存活。但至少这一次……”苏松清扫过眼前或是熟悉或陌生的一张张厉鬼面容,眼神落在河边燃起的处处篝火,“我指引了正确的方向,镇民做出的选择也将是遵从本心的,未受任何蒙蔽、经过认真思考的,此次应该无怨无悔吧。”
“至于这个文明能走多远,要看这些建设者。我只是个条子,能做的只有把坏人都抓了……和一点点基层调解思想工作。”苏松清摸摸鼻子,迟来的对于之前在晚先生面前大放厥词的行为有了一些些心虚。
“你们可以通关,但具体评分还在演算中。”镇长最终点了点头,指向那盏躺在地面上的灯笼,她的声音一如那夜听见的那般柔和,“无论结果如何,那都将是你唯一的游戏奖励,你确定不带它出去?”
“不用。”苏松清摇摇头,嘴角微扬,“我只想尽快离开这场游戏。”
“恭喜玩家0724,玩家0725,玩家0727顺利通关《烟雨江南》,现在开始进行游戏结算……”
第66章
伴随着熟悉的白光闪过, 云应闲感受着身上的伤口和痛苦全部在一瞬间消失,终于可以大胆呼吸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怎么还在这破亭子!”
被昏迷突醒的人打断结算的晚先生轻抚手中的木笛, 无奈地停下解释道:“我不喜出现在游戏广场,所以清醒便将结算出口接在我的庭院中。如果你现在还在游戏中,应该已经死了。”
云应闲摸摸鼻子, 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看亭外正盛的莲花。他现在还侧躺在苏松清怀里,眼下离开游戏他们的身体和服装都被重置回进入游戏的前一刻。
不同于游戏中的狼狈,他现在状态良好地枕在苏松清的大腿上。苏松清小腿还打着石膏, 为了方便活动, 穿的是宽松的运动短裤,所以他现在视线稍稍往下, 便可以看见苏松清纤细白皙的小腿, 脑袋一动, 那层滑溜溜的布料就可能挪位,让他的脸直接接触到一些更为光滑柔软的部位。
按照礼貌,他应该立刻起身去听晚先生的结算评价, 云应闲的喉咙一动,又停顿片刻,才让理智战胜了欲望,支起身子听晚先生的结算。
“游戏结算评价:93分, 游戏用时:22:29:58。红名游戏奖励翻倍, 每队玩家将获得3862美德币, 两件随机道具,两件专属道具。还有一个公共道具,你们需要现在确定归属权。”晚先生凭空打开一卷竹简念道,“确定归属后两队将离开游戏广场。确定归属权后, 直接告知我便可。”
果然是被一批批玩家留下的最难游戏之一,其他普通游戏通关奖励还在200-300美德币,这个游戏的首通奖励竟然高达近4000枚美德币,比苏松清一开始预计的还要丰厚得多。
剩下一个公共道具,是一个A级道具【远方呼唤】,简介只有一句话,残缺的木笛碎片。按照往常的相处,这个道具的分配根本不需要讨论,一向情商高又懂事的刘栀子便会直接发言放弃争取,毕竟她和关胜在通关方面远没有苏松清和云应闲的贡献高。
但是这次她迟迟没有开口,在众人目光聚集于她后,几番深呼吸才带着一丝哭腔说道:“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和你们告别。”
她张嘴又闭上,不知如何将告别的话说下去。
“你快买复活劵。你先回家,等我们回去找你。”关胜说道。
刘栀子看着这个从进入日不落世界就跟在她后头的大高个,心里想到,他多傻呀,还以为自己的告别是因为凑够钱买复活劵了,闯了这么多个游戏,他怎么傻的一如既往,天真的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关胜,是你要回家。”刘栀子努力撑起一个微笑说道,“我回不去了。你没有听到刚刚晚先生说的话吗?恭喜玩家0724、0725、0727通关游戏,只有三位玩家通关游戏了。我早就丧失游戏资格,是流星小姐的帮助才让我可以陪你们走完这个游戏的。”
果然如此,苏松清长叹一口气,之前隐约的猜测被刘栀子亲口证实,他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栀子。”
这些他预测的丰厚奖励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虽然事实证明烟雨江南确实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挣取一张足以支付大多数人的复活劵,但作为决策者,他此刻依旧觉得他应当承担起决策的责任。
“苏警官,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做出的一切努力。”刘栀子说道,“我不怪你。当时谁能想到我剩下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
“不过,我回去看了妈妈。妈妈有了新男友,他对妈妈很好,他劝妈妈不要再让我接受无尊严无意义的抢救,我不可能活下去,妈妈要带着我的希望活下去才行。我觉得他说得挺对,人还挺好的,妈妈跟着他生活,应该也会过的很好吧。”
“我活不活无所谓啦,只要妈妈过的开心就好了。”
苏松清看着刘栀子的嘴巴张张合合,脑子突然就抓住了那根弦,“你说你回去见了妈妈?”
“是呀!”刘栀子的笑难得透露一丝稚气,大概是因为所有重担都不需要她强撑着扛起,“流星小姐说每个人在即将丧失游戏资格时,都可以获得短暂的回到现实的时间,这是日不落神明的怜悯,给予我们最后告别人类世界的机会,也是人类世界他人口中的说的弥留之际。”
“能回去看看妈妈的现状,让我去还债也安心。这大概真的是心软的神明恩赐……”
刘栀子还在感谢神明,而曾经的梦如同潮水一般再次席卷了苏松清的脑海。在游戏中片刻不得闲的大脑在此刻终于有机会处理那一份被突然翻起的回忆。
弥留之际。
台风天,独自外出,小巷里,昏迷的人影。
“小松,以后照顾好家里。”哥哥突然睁开眼睛,握住他的手。
……
所以是他害死了哥哥,如果他没有走进那个小巷,哥哥就不会发现,哥哥就不会丧失游戏资格。
对于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这么简单的游戏,哥哥为什么没有顺利复活,原来是因为他撞见了濒死的哥哥……
哥哥为什么没有回来,都是因为他……
“苏苏,不要想了。人来人往的,如果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
他好像无意识地将中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他的眼睛看到云应闲面露慌乱焦急地将他拥入怀中,语速极快地尝试安慰他。
不会的,不会有其他人,他在心里回答道,那是一个台风天,居民都收到消息要居家躲避,只有他会经过那条街道,如果没有他,哥哥不会‘死’,至少……不是他。
哥哥,刘栀子……
黑色的海浪终于将悬崖边的人袭卷进漆黑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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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珀流王国漫步镇克林广场。
“欢迎大家莅临此处观看此时此刻日不落世界最盛大的活动,这里是珀流王国向卡瑞王国发起的骑士战现场,我是本场骑士战的主持人克亚。在我的正前方就是本次骑士战获胜骑士即将效忠的对象——阿琳娜公主。”
在阳光与海浪旁的沙滩下,一处由全木板搭建而成的舞台正中央竖起的高杆上,扑克先生正全心全意地投入扮演他在在日不落世界珀流王国的身份‘知名主持人克亚’,拿着话筒激情昂扬地为看台区的观众介绍,尽管这仅是他在日不落世界的365个身份中的一个。
而阿琳娜则悬空站着他的正前方,生理年龄才两岁的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戴着繁杂的金银、珍珠首饰,穿着洁白的布满蕾丝花边的束腰长裙,一边面带微笑仪态优雅地向四周的人群行礼,一边一步步悬空走到克亚的身旁。
周围的观众或是为她欢呼喝彩,大喊着她的名字诉说着他们的爱意,或是惊讶于她小小年纪便拥有了悬浮的能力。
“相信每日阅读日报的大家肯定对阿琳娜公主都不陌生,她是已逝的卡帕拉奥阿亲王和卡瑞王国的塔西娅公主的孩子,是两百年来唯一的公主的公主,是出生即拥有称号——无垢的公主。我们伟大的珀流王国为了拥有她已经发动两次骑士战……不知道美丽的小公主有没有被我们的恒心打动?”扑克先生说到一半,险些将手中的台词本从手中扔出去,他停顿片刻将这个提问句问完。
“没有。我永远不会原谅一个培养出害死我母亲的男人并仍然对他保持高度赞扬的国家,也永远不会属于这个国家。我相信我的骑士鹤伦会带我回家。”
全场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害死小公主母亲的男人……”“害死塔西娅的那个人是谁!”“鹤伦,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他不是冰云酒店的幕后老板吗?我见过一次,他沉默寡言的像个冰块。”“鹤伦是我们上次去住酒店时遇到的那个高个的很温柔的男生吗?他看起来不太能打诶!”“服务行业的老板,能力应该和打架无关吧。”
笑死,小公主的回答果然没有给这个愚蠢的国家和那个不知好歹的台词撰稿人半点面子。扑克先生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按照台词稿的安排,现在出场的应该是珀流王国为小公主选择的骑士,但他将手中的台词本抛开,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大家这么好奇,让我们欢迎卡瑞王国的待选骑士——鹤伦。”
舞台右边简易的幕布被拉开,挑战者的真身显现。观众的视线跟随着阿琳娜的视线来到舞台的右侧,那里站着小公主口中的骑士鹤伦。
幕布遮住的范围很大,人类的体积很小,这是珀流王国设计中的一个小心机——为了让这位友国的骑士看起来更加孱弱。他们最近总爱玩这些恶心的花招,扑克先生在心中点评到,但没有关系,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招都无用。
如今站在舞台右侧的不是“沉默寡言像个冰块的幕后老板”也不是“高个的温柔男生而是一只拥有着光洁如冰面的锋利鳞片的巨龙,它额间类似雪花一般的图案以及它周身散发的雾气揭示着它还是一只处于成长期的冰属性少龙。
“是龙!”“是冰云酒店的冰龙!”“天呐!!”——
作者有话说:扑克:一年有365个日出,我送清醒365个假人:)
第67章
黑色的潮水褪去, 留在悬崖上的只剩一具行走的躯壳,直至一只手往躯壳中了一颗日不落特产强劲薄荷糖。
“唔。”
极致的冰凉取代黑色的潮水,在这片昏暗的海上世界强势的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一瞬间, 现实终于回到他的眼前,苏松清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眼前人如古希腊雕塑般的完美侧颜。
“苏苏,不要想了……”云应闲小心翼翼地拂去他眼角滑落的泪痕。
“是啊, 至少要跟我好好告个别吧,苏警官。”刘栀子从哄骗关胜的行为中抽离片刻,抬起头劝道。
才发现自己情绪崩溃得多不合时宜的苏松清再一次脱口而出, “抱歉。”他可以想象栀子此刻在面对她即将经历的
“苏警官怎么变成复读机, 只会说对不起了。”刘栀子失笑道,眼泪却不断从她的眼角滑下, 不受控地滴落在石板上, 她终于忍不住扑进关胜怀中崩溃大哭:“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 是我的运气不好,是我不应该去天台。”
关胜手足无措地抱着刘栀子,颇为坚定地说道:“栀子, 不要哭,我陪你去还债,我陪你。”
“走开,笨蛋!”刘栀子听后生气地想将自己推开关胜的怀抱, 她撑住双手气呼呼地抬头, 边哭边骂道:“你知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闯关啊!我就是担心你这个笨蛋!”
“栀子,不要担心,不要怕疼。我会陪着你。”关胜被刘栀子推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栀子, 眼神像一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当时组队的时候,我们说过,之后的路一起走。我们还完债可以继续一起闯关!”
“笨蛋,我不要你了!”
又来了,在苏松清回忆哥哥的时候,她和关胜就重复过这段对话了!还完债之后会是什么,是继续闯关,是死亡,还是什么别的更加可怕的东西?这个清醒没有提及的事情,是日不落世界很多人在探索而不得的问题,是吊在他们头顶趋使他们继续游戏的未知恐惧。
但刚刚流星间接透露给了她答案,那被人类世界称为弥留之际,弥留之际之后是什么呢?是死亡。
她曾经喜欢关胜身上这种天真不知事的性子,才会在质疑声中坚定的选择了这个外人眼中的“傻子”,但此刻她却是恨透了这个性格。她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傻子知道她死亡后的样子。
她愤恨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天真的眼神看着我!你现在立马买一张复活劵,走人!”
“栀子……”犹如大狗被训斥一般受伤的表情,和想触碰她又不敢触碰她的身体语言,写尽了眼前人的委屈。
她曾经在关胜懵懂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过他的人生,首都顶阶官商结合的家庭诞下的独生子,备受家长喜爱因生病送去寺庙寄养长大,成年才被家人接回家中像珠宝一般供养着。
她们同龄,他和她的人生却截然不同不一样,只要他出去,就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金钱、亲人和其他世人想要的美好皆会被送至他面前供他挑选,她冷冰冰地说道:“够了!关胜,为什么我已经死了,还要在这里哄你?明明你才是运气好的那一个?”
“反正现实已经在这里了,是现在买复活劵还是等下出去系统提示你队友死亡之后再买复活劵,随便你。”刘栀子用手抹去自己脸上止不住的泪水,语气生硬地说道:“对了,流星小姐已经在替我排队,你就算现在去死,把自己淘汰,也不可能跟我排在一个队伍里还债,也不可能再见我一面。”
“栀子……”
“晚先生,道具给苏警官吧。他们可以出去了吗?”
晚先生微笑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确认道:“这是你们队伍共同的决定吗?”好像她们刚刚在她面前真的有在认真确定什么道具归属权一样。
积累在脑内的悲伤被冰凉彻底代替,理性重新占据他的大脑,原先在脑内预演过无数次的告别方案重新启动。他推开云应闲扶出他的双手,在对方担忧的神情中,站起身来。
“晚先生,请稍等。我还有话要问我的队友。”
“好的。”晚先生再次点点头,微笑的幅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苏松清有些狐疑地看向晚先生,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他很快便转过头看同样站在晚先生面前的栀子,轻声问道,“栀子,如果有来……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想在日不落世界还是人类世界呢?”
“当然是……”栀子有些不明白苏松清为何在这种时候要问这个问题,她脱口而出,言语中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随意。
“好好想一下。相信我,关胜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为什么要想这些啊!”刘栀子看着苏松清走向关胜的背影小声嘟囔着,脑袋里则自发开始想苏松清提问的内容。怎么看都是自由平等的乌托邦世界——日不落世界是投胎的优选啊。何况日不落世界有魔法诶,尽管据观察只是低魔世界,但可以当能念咒语的魔法师的时候,谁愿意选择做个麻瓜。
碍于栀子发火,关胜不敢跟着栀子,但眼睛一直跟随着栀子的身影,就像此刻在和苏松清打招呼时,关胜的目光也企图避过眼前的苏松清看向远处娇小的人影。“苏警官,栀子她……”
“关胜,其实你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对吧。”苏松清学过多种审讯技巧,掌握数年基层沟通经验但此刻依旧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就像刚才栀子所列举的情况。没有更好的结局。栀子把你当小孩子,但你希望你一直被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吗?”
关胜一愣,眼圈迅速地泛起红色,泪水默不作声地在他眼眶里凝聚成一条溪流从眼角崩流而下。
“A级一次性道具,可以借用守关者流星小姐的力量,至少能让栀子再真实的存活一两个小时,或者给她的账单减免不少费用。但栀子选择用这个力量换取她停留直至这个游戏的结束,你猜她为什么要这么选择这个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选项?是因为不放心你,担心在她淘汰以后你没有办法继续游戏,顺利回家。对,就是你现在这幅样子。所以你还再耽误栀子一次吗?”
“耽误……”关胜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是耽误吗?
“对。”苏松清干脆地回答,自顾自地转身走向栀子,一边语速飞快地说道:“所以你可以尽快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再耽误栀子吗?不要再让栀子难做了,流星小姐不可能永远帮栀子排队,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陪你在这个亭子里耗着。留下你的姓名、电话、备用联系方式,然后先离开这个世界,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我们……再见?”关胜迟疑地说道。
云应闲坐在一旁,靠着柱子,不知在想什么。他看着苏松清在吃下薄荷糖后,迅速地从害死哥哥的自责情绪中抽离,像个已经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开始处理眼前无解的闹剧。
搭档共同账户中的金额足够他和苏松清两人购买复活劵,关胜现有的美德币也足够买他的那一份,而刘栀子因为母亲突然冒出的圣母新男友丧失游戏机会。
他很难评价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小女孩是丢下搭档重返人类世界面对高昂医药费和恋爱脑母亲又跟人跑了的现实悲惨,还是造福搭档无数次以身饲兽后忘记过去的苦和泪奔向注定美好的未来更悲惨。
毕竟按照清醒2号机的说法,未来的家庭条件会与游戏考核评分直接挂钩,从刘栀子六天赚个复活劵的表现来看,应该可以投一个前0.01%的好胎,而这个小女孩的现实也许是后0.01%的家庭。
但命运已经给了结局,作为已经学会被动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礼物的云应闲,他只能说眼前的刘栀子和关胜好像不高兴和没头脑。
哦,对了,这个没头脑不像他一样已经被剧透了还债后的命运,想到这点云应闲挑了挑眉终于开口在这段告别戏中添上自己的戏份,“关胜,不管多舍不得,至少要给栀子一个好好的告别。”
“告别?”
“嗯,告别。”这是他作为成年人给予这个还没有长大的队友的唯一忠告。
关胜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他迈开步伐走向刘栀子,轻声说道,“再见,栀子。”
栀子像往常一样踮起脚拥抱他,然后看着他点开游戏商店购买商城的置顶商品复活劵。
“再见,关胜。”
在他点击购买的那一刻她开口告别,在她话音落下那一刻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刘栀子也在那一刻想好了自己的回答,她还是想要回到人间。
“我想清楚了。如果重新选择,我还是要去人类世界。毕竟日不落世界看上去有很多危险,比如,所有人都有出奇一致的信仰,有科技无法解释的魔力,游戏里奇怪的精神污染,人可能变成动物、还有到了对应星象就会降临的神明……”
刘栀子在自己的诉说中发现了不对劲,她第一次脑速快于口速,怪不得苏警官的哥哥不允许苏警官用技能,不行,不能说下去,再说下去会害死小苏警官……
她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技能使她的嘴巴尽责地将这句话说完,“听起来就像生活在克苏鲁神话里一样。”
她的技能【吐槽】有可能揭露事物的本质,而此刻她揭露了日不落世界的本质。
晚先生的声音机械地响起:“检测到仅剩下玩家0724、玩家0725。公共道具归此对搭档所用,现将二人传送至登陆游戏广场的地点。”——
作者有话说:云很忙给予的忠告是给十岁那年亲眼看着父亲摔下楼梯而吓傻的自己。
我终于写到这一幕了,欢迎各位来到真实的日不落世界。
关于克苏鲁世界观:
1、在宇宙中人类的价值毫无意义,并且所有对于神秘未知的探求都会导致灾难的结局。
2、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外神、旧日支配者、古神)看待人类如同人类看待蝼蚁。这类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不会同人类交流(正如人类不会和同蚂蚁交流),即使是它们随意的一个目光,也足以让人类陷入永恒的疯狂。
栀子的吐槽中“到了对应星象就会降临的神明”对应着被古神封印在地球的旧日支配者在群星正位之时即会苏醒。
受到精神污染也就是掉SAN,人类在接触到与神秘有关的未知物品时都会感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怖,精神受到冲击,距离疯癫的状态更进一步(或者直接疯了)(迟早会疯)(如果是跑团的话,此时会掷骰子判定玩家是否疯狂(也就是San check)),所以越具有好奇心、探索欲的人越容易遇到与神秘有关的物品,越容易疯了。
所以一般在克苏鲁世界疯(死)的最快的就是调查员(x)
第68章
“听起来就像生活在克苏鲁世界一样。”
在栀子说到一半的时候, 苏松清便已经隐约猜到了“克苏鲁神话”这个关键信息,毕竟相较刘栀子而言,他早就被警告过多次不要思考还听过数个“猫猫们的故事”, 刘栀子最后想掩盖却又掩盖不住的半句话只是给他的猜想一个证实。
日不落世界是处于某个神秘存在掌管之下的世界,这世界所有居民不是普通人类而是祂的眷属。
这一刻,在日不落世界经历的一切以超高速乱序幻灯片形式在他脑内强制重放, 还伴有铺天盖地的幻觉。
“先生,有些事情不是可以知道,可以讨论的。”阿鹤看向他狭长的眼眸突然幻化为圆润的冰蓝兽眸。
拿着烟杆的蛇女扭曲着她尾巴缓缓走到树的阴影下, 朝他的脸上喷了一口带有细闪的烟雾, 轻笑着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一个不可言的存在圈了一块地盘饲养人类,其中一个是柔弱的我, 还有一个是……”
日落的街角, 一只甲壳虫在搬运翅膀残缺的蝴蝶回窝, 是食物还是同居者?
云应闲手中拿着的报纸变成一只五彩缤纷的两头鸟飞到他的面前,一左一右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朗诵着报纸标题:“阿琳娜公主再现江湖!”
眼中的木质桌椅板凳也在天旋地转中露出五官,齐声说道“玩家0724、玩家0725, 欢迎你们回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不协调的木凳嚷嚷着“苏松清,你怎么了?”
苏松清,你怎么了?不是木凳,是云应闲, 是木凳, 目瞪口呆, 呆若木鸡……逐渐开始无序甚至乱序的思考大量地充斥在苏松清的脑袋中。
他的大脑在机械地接收信息之余还处理了两条“头痛欲裂”“要裂开了”的脑部神经报告,但疼痛感已经被大量的信息排除在外,他感觉自己一切安好。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一点也不好。云应闲看着骤然倒地的苏松清, 顾不上突然消失的栀子、转变的场景以及和正在处理工作的清醒打招呼,他猛地站起身,冲上去想扶住他但却被一堵空气墙挡住。冲撞上空气墙,加倍实施回的反作用力使他后仰摔倒在地。
他下意识看向清醒,这个空气墙是怎么回事?
清醒一如既往地露出标准化的微笑着看向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很不幸,鹤伦想要瞒住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前半生‘的弟弟知道。你不能靠近他,他正在被转化。玩家0725,按照人类的习惯你们在这种时候好像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使自己的良心免受道德谴责。那我建议你现在向太阳祈祷,祂或许愿意增加一位忠实的仆从。”
云应闲听到知道二字时,心里咯噔一声,他面上毫无波澜地继续问道:“转化?还有刚刚栀子说的克苏鲁世界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的无知救了你。记住,如果想要继续作为一个人类存活,你最好一如既往的不要好奇不要提问不要思考。”
“你?!如果我偏要问呢?”
“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建议你趁还清醒的时候,向太阳祈祷,祂或许愿意增加两位忠实的仆从。”
云应闲的视线短暂地从倒地的苏松清移向清醒,看见他已经停止手中的文书处理正襟危坐地面对着自己和苏松清,他再一次确认道:“祈祷?”
“是的,向太阳祈祷。在日不落世界,这很简单,只需要你闭上眼睛,虔诚的向太阳述说你的愿望即可。”
虔诚,云应闲闭上眼,但下一秒他又睁开眼,怎么算是虔诚?云应闲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满足神明对信徒要求的虔诚,而且清醒真的可信吗?可是凭借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打破空气墙,还是要从这个ai入手。
他转头盯住清醒,语气坚定地重新开口问道:“转化,他是从……人类向什么方向转化?”
“现在还不能确定。”
“什么叫不能确定?就算是猫,是狗,还是什么别的?就算没有准确答案,也可以给我一个概括性描述吧?”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名状之物。来到日不落世界的人类被太阳赐予保护屏障,如果人类过度探索,则会突破这层屏障,他们将看见真实的日不落世界。”清醒停顿了片刻,“有关真实世界的信息会涌入人类的大脑。人类的大脑等级过低,无法处理海量的信息,然后人类就会开始转化。”
“在你眼里,玩家0724还是人形,但如果你失去保护屏障,现在看到的将是一团难以用人类语言描述的物体,即为不可名状之物。”
“一团……物体?”云应闲的视线随即定焦回倒在地上的苏松清,他的侧脸表情安逸,像是睡着的小动物。
“玩家0725,你紧盯的部位是人类的左部脸颊区域,目前是一块光洁的冰蓝色的类鱼皮组织。视线下移,你注视着喉结,这里长着一个山羊角目前正处于往转变棕色蛇目聚集组织的过程。”
云应闲难以想象那些清醒所叙述的画面,收回自己的目光,“清醒,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醒停顿片刻,紧接着看向云应闲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惊讶。
云应闲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惊讶,冷哼一声道:“怎么,我没有开始转化,你很惊讶!”
“确实有些惊讶。”清醒坦然承认,他短暂地思考了一秒如何为眼前这位玩家解释清楚自身的奇异,“你的脑袋好像可以自行拒绝接收无法处理的信息,唔,有趣的低端处理器保护机制。”
云应闲撑着空气墙的手突然失去支撑力猛地下落,他身形一晃,意识到空气墙消失那一瞬立即向苏松清的方向大步迈去。
“在听完我的描述之后,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搂住玩家0724并直接接触他的皮肤,你在人类当中应该算是勇者。不过你现在搂住玩家0724的行为并不能为玩家0724解困提供帮助。我依旧诚挚地推荐你去祈祷,祂也许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应你,保留你那可怜的搭档的灵魂完好。不然等会这个躯壳睁开眼睛看你,你也不知道是否是他在看你。”
天杀的,这怎么还有夺舍剧情!习惯于接收命运安排的云应闲此刻也在内心爆粗口。
清醒好像看透了他内心的吐槽,开口解释道:“人类的灵魂会在转化中非常容易受损,你可以想象一张未经任何保护措施的拼凑完整的一万片拼图,遭遇一阵大风,风里还夹杂着其他图片碎片。大风袭过,你的拼图……”
清醒没有说完拼图结局,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应闲,完美的脸庞,不变的微笑,唯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究,仿佛在问云应闲,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你要怎么办呢?
云应闲没有回答,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反应,只是僵硬地抱住已经在转化路上不能回头的不可名状物半跪在地毯上伪装一座雕像。
果然被传染了……果然无敌的保护机制只是理论中的存在,现实里并不存在。
“会后悔没有选择祈祷吗?”,清醒在脑内删除一行数据,合上桌面的正在处理的工作册,站起身自顾自地和雕像道别:“玩家0725,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前往漫步镇处理,就此先行告别,很遗憾没有帮助到你们。”
他站在原位,身体分解为一道道蓝光,转瞬即消失不见。
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呢?云应闲也在想这个问题,在面对完全未知的局面,他一个连技能都被废了的普通人能做什么呢?
搭档共享财产,所以他没有办法对苏苏使用自己的技能。如果能用技能,也许就能像之前在闯关中控制栀子住嘴一样让苏苏停止吸收那些信息了。
为什么不能交易啊!为什么一定要交易啊。他抱着苏松清瘫软的身体,脑子里不停地在旋转着这些问题,连清醒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
“技能是基于你们的生前特征、爱好、能力所生成的可成长性超能力。每人只能拥有一个。它没有冷却时间,没有技能说明,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己去掌握、提升。当你意识到你拥有的技能后,游戏界面会为你的技能命名,并记录技能现有状况。”
“技能名并不代表一切。”
“技能是游戏中的表达,日不落世界将其称之为天赋,是居民与生俱来的超能力。使用技能所需的力量,有人称之为蓝条,有人称之为精神力,我喜欢称呼它是灵魂的力量。你和小松都是灵魂力量强大的人,不要被现有的技能介绍所拘束,那只是表面。”
那本质是什么?在游戏中,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想这个答案了,想象想明白的那一刻能力可以脱胎换骨,然后啪地一下给小苏警官上演一个救世主的魔法。
但游戏结束的现在他还没有想到答案,也没有魔法可以救世——
作者有话说:啊,昨天忘说了,非传统克苏鲁世界观,加入了亿点点私设……
看到有评论问,为什么是苏苏害死的哥哥,因为是他遇见了【心脏被枪击的濒死的】哥哥,使得哥哥从无人知晓的状态变为在世俗认知中必死的状态,复活难度飙升,所以处于日不落世界的哥哥无法继续挣美德币复活,而必须选择成为日不落世界的居民,也就是现在的服务生鹤伦。
这也是为什么苏苏一直很担心云应闲时间不够,因为如果有人找到了被雪埋了数日的云家大少爷,那么云应闲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第69章
他的技能为什么一定要金钱。作为搭档, 共享财产的他难道真的没有什么能够给与苏松清?
“应闲,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标好了价码,等价交换, 所以我们要有很多钱,才能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钱,就算是一枚邮票也没有办法买到哦!”
年轻时候的燕女士搂住他的肩膀在他面前轻笑着点头, 那双只用于签亿元以上合同的手指灵活地为他的信封贴上一枚邮票。
“云大少爷的技能……这果然是资本家的手段啊!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是我的技能触发了。”刘栀子拿着技能介绍的清单, 表情毫无抱歉意思地道歉。
钱……他的技能实际是用钱去……买下他人的时间。
那如果没有钱,云应闲抱住苏松清的手臂稍加用力。眼前人紧闭着眼睛, 脆弱地毫无知觉地躺在他怀里, “那我把我送给你, 好不好?用我的身体承担你的一切痛苦。”
“作为交换,我命令你不要再……”云应闲的脑袋随着他的命令说出口开始隐隐作痛,眼前发黑, “接收来自日不落世界的信息。”
这一刻,清醒口中的世界为云应闲打开大门,他终于意识到清醒口中保护屏障的存在。
身体上传来某种东西生长的痒意,剧痛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他身体各个角落肆虐。
幻觉在他眼前一闪一闪, 世界变成掉帧的动画。
他分担了苏松清此刻无法处理的那部分痛苦, 脑袋中自然而然出现了这个认知。
云应闲忍着剧痛深呼吸, 怀里的苏松清皱起眉头,他勉强扬起嘴角说道,“睡吧,睡一个没有梦的好觉。”
甲壳虫、蜗牛、流星、阿鹤、云应闲……无数的画面在苏松清的脑中闪现。
最终无数的思绪聚焦在一张报纸小小的插图上——经典的摩洛哥式传统圆顶城堡下, 编着金色麻花辫的公主倚靠在窗边,她探身深情地望着在花园里的仰头伫立等待的男子。抓拍的时机刚好是二人眼神交汇之际,两人的眼神和笑容都透着难以掩盖的爱意。
照片活动起来,变成一段纪录片。
巨大的圆顶城堡在阳光的照耀下,血橙色的墙壁显现出头发的纹路,在尖塔上橙发公主将自己长长的麻花辫从窗户放下,柔软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数百米的距离,“我的骑士,听说这是人类世界的增加情谊的小游戏,您愿意试一试吗?”
城堡内,被血色覆盖的头颅淹没了整个大厅,骑士头盔下半腐朽的嘴巴们一开一合地重复着公主的声音充斥着这个空间,“我的骑士,听说……”
“试一试吗……”
“试一试……”
苏松清猛地睁开眼,切实地感受到四肢传来的触觉,他好像活过来了,紧接着传递过来的感受是腰背被章鱼或者蟒蛇扒住的束缚感。
“咳咳……云应闲,你抱得太紧了!”
“你醒了?”
“我差点以为我醒不过来了。这算不算过了个San Check,大成功的那种啊。我刚刚都……”苏松清想要分享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制止了自己的脑内活动。
他伸手抹去挂在云应闲眼角的水滴,按照以往的约定,正色说道:“抱歉。”
云应闲脸色煞白看起来是因为他吓得不轻,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汗湿透了,喘着气回答他,“抱歉不够啊,你这次抽筋打颤,制住你比制住头牛还累。”
苏松清的脑子还是很乱,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云应闲详细解释这种世界观,或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诉云应闲。毕竟他们手里已经锁定离开这个世界的船票,只差点击购买按键。
他有些抱歉地看向云应闲。云应闲对他依旧选择隐瞒这件事情并没有表达出什么不满,松手后反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自己和他身上,像是在检查什么,苏松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在检查有没有什么……”云应闲停顿一下后,突然话音一转,“你真的没事了吗?不会再突然晕倒了。”
“应该没问题了。”苏松清可以感受到自己左腿的骨折处隐隐作痛,他又张开手指再握住,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拥有掌控身体和四肢的权利。
只要不要再接触神秘事物就可以了。
苏松清抬头看向云应闲,将后半句补充吞下,露出一个结束的解脱微笑,“不管怎样,最后一个游戏总算是结束了。”
他打开自己的游戏界面,再次核对了美德币数量和复活劵的价格,“我们还有150美德币富余,可以在这个世界待2天。云大少爷,要一起在异世界冒险吗?”
“好啊。”
— —
说是要在日不落世界冒险,但两人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冰云酒店。
“鹤伦先生已经辞职了哦!他临走之前有留言给两位。”酒店前台将一张薄薄的明信片双手递给苏松清。
明信片没有套信封,上面的内容是公共可见的。
苏松清接过这张明信片,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回去要好好生活哦。”云应闲凑近将内容读出来,又抬起头问前台,“那个,鹤伦先生为什么要离职啊。”
“听说是清醒大人根据需求调整了鹤伦先生的岗位,也有人说是阿琳娜公主向清醒大人提出的要求,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呢!”
“那鹤伦先生现在的岗位是?”
“是阿琳娜公主的骑士哦。鹤伦先生作为卡瑞国为阿琳娜公主选择的骑士,昨天在骑士战中取得胜利,现在已经正式成为阿琳娜公主的骑士了!”前台小姐说起这个也有些激动,“没有想到鹤伦先生这么厉害啊!”
骑士……云应闲转头看向苏松清,小苏警官的神色依旧很平静,只是出乎意料地开口问道:“那原本的那位骑士呢?”
“你是说那位喜欢上维斯顿国公主的骑士?”前台小姐原本笑眯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带上一丝对叛国者的厌恶,“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在日报上看见他眼巴巴地守在别的公主城堡下,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那种叛国者没人会在乎他的动向。”
没有人在乎的叛国者,原本是万众睹目的职业,现在已经在大众眼中失踪……苏松清想起自己在幻觉中唯一记得的画面,挑空的城堡大厅,橙黄色的灯光从顶窗倾泄而下,满地的头盔与头颅堆砌得让人无处落脚。
他继续问道:“如果现在想见哥……鹤伦先生的话,要去哪里?”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哦。”
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云应闲开口宽慰道,“你哥哥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我知道。大概是什么担心我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之类的理由。如果找到他,问他,也肯定会得到这样的原因。”苏松清抿了抿唇,自顾自地抬手向路边的马车招手,“你好,麻烦带我们去传送法阵。”
“云应闲,我们去天堂湾吧。”
“不去。”
“啊?”
“探险,不应该去些没有去过的地方吗?”
“那你想去哪里?”
“去漫步镇,我们去找舒欧克。”
“诶,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苏松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云应闲。
云应闲搭了把手将苏松清扶上马车,“我之前拜托他查燕女士在日不落世界活动的痕迹。他平常会在漫步镇的玩家工会活动,我们现在去那里应该刚刚好。”
“那应该是日不落世界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能查到吗?”燕女士,云应闲的母亲,如果她真的和云应闲父亲的死有关,那按照现场的情况,她肯定是来到过日不落世界,还能在人类世界使用日不落世界的能力才行,“你当时应该问问我哥的。”
哥哥是九年前死去的,换算成日不落时间应该是九十年,比起和他们一样初入日不落世界的舒欧克知道更多信息吧。
而且如果当时拜托哥哥打听,那现在就有理由去找哥哥了……
“问了哦!我提起过燕女士,哥哥应该认识她。他说以前和燕女士打过交道。燕女士不是我们眼下能处理的。”
“处理?”这个用词能微妙,苏松清重复了一遍,“一般‘处理’搭配事件、问题,没有说处理人的……”
“你哥哥也觉得燕秋心有问题?”云应闲摊摊手,“不过那时候你哥哥完全不是要和我沟通,只是把他想说的一股脑塞给我。我也问不出别的信息,只能找舒欧克问问看了。”
云应闲现在看着死里逃生的苏松清,再想想当时与阿鹤的谈话就觉得火大,“他以前也是谜语人?”
“还是快去找欧克吧!”苏松清表情僵硬地转移话题,转头看向马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突然眼神一定,“诶,那个咖啡馆!”
“等等,停车!”
“怎么了!”云应闲跟着苏松清下马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着急下车又突然驻足在街边的苏松清。
“刚才有一对情侣坐在那个咖啡馆,那个女的好像一个明星,叫柳烟。”苏松清有些迟疑地指向街边拐角的一个咖啡馆,此刻透过店铺玻璃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
“你是柳烟的粉丝?”云应闲挑挑眉,“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好像就是我们进来前一天官宣的!”
“我不是她粉丝。”苏松清问道,“你还记得她官宣公告上写着什么吗?”
“我没有看,她经纪公司老板是我朋友,看他在朋友圈抱怨而已。我记得他当时是说,自家摇钱树刚出医院就自爆恋情,一定是被对家坏了风水,请问朋友圈有没有大师推荐。”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进来是因为一个我们怀疑精神失常的追星狂热粉。”
苏松清努力回忆着王姨说的话,“他精神失常是因为喜欢的女明星突然官宣了恋人。我记得他反复说他女神以前根本不玩游戏,为什么会因为游戏跟素人结缘,他们根本不应该有交集。既然那个素人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那个女明星就是柳烟?等等……你不会想说柳烟和那个素人在一起玩的游戏是日不落的游戏吧!”云应闲被苏松清说的话吓了一跳,不过记忆力绝佳的他很快就在脑内找到佐证苏松清说法的证据,“柳烟前段时间确实因为拍打戏送医院抢救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我朋友圈净是我朋友在烧香拜佛。”
“我听说柳烟的恋人是警察。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身形确实像经过训练的人。”苏松清也回忆道。
“……复活的人还能回到日不落世界?所以燕女士也是?”
“到底是‘还能’还是‘还要’呢?”苏松清面色凝重地看向空荡荡的咖啡屋。
沉默片刻后,苏松清突然听到云应闲略带笑意的嗓音再次响起,“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去找你哥哥问问吧。”
他言语轻松就像是说明日要去朋友间拜访一样,很明显是在为苏松清找一个好借口。苏松清忍不住抛下那些忧虑点头回应。
第70章
为了寻找苏松清的哥哥, 苏松清和云应闲来到卡瑞国的王宫求见阿琳娜。多亏友谊徽章的存在,王宫的一位管家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并带他们找到了阿琳娜。
出乎意料的是,阿琳娜在王宫旁一个偏僻小巷的门店当中。门店装饰像是一个小酒馆, 有着仅供两人位的吧台,和几副狭小的四人桌椅。
店中只有阿琳娜独自一个小孩待着,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王宫管家在完成他的带路任务后也默默地离开了店内。
阿琳娜坐在高脚椅上平视他们。苏松清注意到,好像每次见到阿琳娜,她都是维持在与他们同一高度行动, 从来没有俯视或仰望过他们。
在他们说明来意后, 在片刻的诧异后,她将手里的奶瓶放在吧台上, 颇为为难地说道, “你们是要找鹤伦?你们可以留下地址, 我会告诉他,你们在找他。”
这种话语无疑是在委婉的拒绝,哥哥就是不想要看见他。
苏松清的心再次坠入那个阴沉的下午, 呼啸的风裹挟着雨滴刮过他的心脏,“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马上……”
“亲爱的小公主,能不能现在通知他, 我们很着急。”云应闲打断了苏松清。
“抱歉。”阿琳娜遗憾地摇摇头, “鹤伦并不是真正的骑士。他只是帮助我赢得骑士战, 我无权命令他,两位请回吧。”
阿琳娜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视线从云应闲的身上转到苏松清身上,又小声飞快地说道:“对了, 听说漫步镇的冰云酒店顶楼有一位贵客入住。最近两位如果去漫步镇的话,可能要另寻住处哦。”
“谢谢。”云应闲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正好要去漫步镇,你的提醒帮大忙了。”
“不用谢哦。”阿琳娜向苏松清伸出双手,“那时候的怀抱很温暖。”
苏松清迟疑地上前,抱住了阿琳娜,像是第一场游戏最后逃亡的时候一样将小小的阿琳娜从高脚椅上抱起。
这次阿琳娜伸出双手搂住苏松清的脖子,“三百五十一年,我被扑克放入名为拯救实为囚禁的游戏中,在无数个北风吹袭的日夜,在每个灵魂被割裂的痛苦碎片中,我未曾想过会有人带我出来,谢谢你们。我见过的冒险者里,苏松清,你是最温暖的那一个。”
“谢谢……”苏松清话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见过这三百五十一年来所有的冒险者。”
阿琳娜作为原本新手关中的npc,如果燕女士曾经进入过日不落世界,也必然是在这三百五十年中,那她必然经历过新手关遇到过阿琳娜。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但每一个冒险者我都要记录在大脑里,这是我苟活于世躲藏在游戏里的代价。”阿琳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表情故作严肃地沉吟道,“我,外表看似小孩,记忆却异于常人的天才公主阿琳娜。”
苏松清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带着笑意称赞道:“不愧是名公主呀。”
“你们要在我的回忆里找人吗?”阿琳娜的敏锐令人惊讶,小巧的鼻子抽动两下作出嗅闻的动作,“和你们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可以通过血液的气味寻找。但朋友之类的需要告诉我足够明显的特征才行。”
“是我的母亲。”
阿琳娜点点头,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枚发饰,递给云应闲。
金属制的发饰,一端是晶莹的蓝色雪花,另一端则是扁扁的薄片,锋利如剑,看起来是专门为小公主准备的防身武器。
云应闲接过发饰,在指尖轻轻地划上一道,一滴血珠缓缓渗出,滴落在发饰上。
接过发饰嗅闻血液气味的阿琳娜,笑盈盈的脸突然一下沉了下来,皱着眉,嘴也紧紧地抿住。
云应闲和苏松清等了片刻,才听到阿琳娜平静中带着一丝严肃的声音响起,“我记得那个女人。她很聪明,但也很冷血。”
“两百七十九年前,我的母亲将我交给她,那是我第一次以为自己可以从游戏中离开,但她认为我在后续逃亡路途上只是一个累赘,将我扔进了冰冷刺骨又暗无天日的森林。”
阿琳娜的话算是为他们之前的猜测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苏松清感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个他们之前的思想盲区,按照这个说法,燕女士来到日不落世界的话,那必然会有一个关系密切的搭档。
“那你现在有关于她的消息吗?”苏松清追问道,“还有,她的搭档你了解吗?”
“知道啊,那对夫妻是现在的玩家0001和0002号,还成立了一个叫做日落工会的组织。”阿琳娜拍拍苏松清的肩膀示意苏松清将她放回椅子,语气奇怪地说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讨厌的敌人。”
“等等,你说夫妻?”
云应闲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阿琳娜轻描淡写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了。云应闲调查过燕女士,脸色铁青地补充道:“二十三年前7月份的时候,她曾经消失过一个月,据说去深山的寺庙住了一个月,那时候她还没有认识我父亲。”
“我从游戏出来后,扑克特地告诉我她们现在的情况,那两位技能十分特别且互补,对不少守关者都造成了威胁,不要轻易去找他们的麻烦。我是那种被抛弃一次就会记仇几个世纪的人吗?明明是他们的组织起名挑衅我在先。”
“看起来你好像更爱你的父亲。那要替他报仇吗?”想起此,阿琳娜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忠者都应该付出代价,我非常乐意为你提供帮助。”
苏松清紧紧地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向云应闲。
日不落世界的神明是太阳的形象,站在阿琳娜等忠实信徒的角度,日落工会显然是在反抗神明的“邪教徒”。但是作为被抓进日不落世界的人类,看待日落工会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它们是先行的领路人,是无私的帮助者。
最主要是能在旧日神明的世界,公然反抗神明的组织头领,正如扑克所说,不是能轻易挑战的。
云应闲想要复仇的目标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幸好云应闲只是挑眉笑笑,轻描淡写地抛出反问,“阿琳娜,你们一个国家都做不到的事情,想要我一个冒险者去挑战不是以卵击石吗?”
“你们可以做到,关于你们是特别的这一点,你们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呀。”阿琳娜此刻突然露出的甜甜的笑容在苏松清眼里不复天真,反而有些像是蹲守许久终于要开始狩猎的豹猫,“蝼蚁可以无知的活着,但是特别的人注定要创造历史哦。”
酒馆的木质门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动,嘭地一声撞在门框上,紧紧闭上。
高情商是创造历史,低情商是必须站队啊。眼前这个小女孩是已经活了数百年的非人类这个信息在此刻有了实感。
上一秒还在他的怀中埋头汲取温暖,下一秒便突然有了逼迫感。此刻的询问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图穷匕见?
苏松清下意识往云应闲身边靠近一步。
阿琳娜晃悠着她的小短腿,可可爱爱地歪着脑袋看向苏松清,软声道:“苏苏,不要紧张呀,我说过,只要不背叛,我们永远是朋友。”
“我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存在逼迫和利用,对吧?”苏松清没有放松,反而再上前一步,挡住云应闲一半的身体。
“敌人的儿子会是朋友吗?”
云应闲抬手摁住苏松清的肩膀,阻止他再上前一步,“阿琳娜,你想要得到我的助力,那你又能交换什么给我?”
交换,云应闲着重强调了这两个字。
阿琳娜没有正面回答,她直直地盯着云应闲,“不要乱用技能。你的技能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所以我才特别?”
气氛到了微妙又胶着的对峙状态。
“哦,未成年禁止喝酒,我的小宝贝,你们是打算在这里聚众喝奶吗?”
熟悉的咏叹腔调意外地在酒馆门口响起。
苏松清回头,顺着视线尽头看见了倚在木门的扑克先生。扑克今天穿着一套银纹绣花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戴着单边的金丝眼镜,是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戏剧奢华风格。
神出鬼没的扑克先生意外地出现在了这个小木屋中。
“美人,新手关后一直没有再见,甚是想念你的美貌,听说你在游戏里表现出无与伦比的魅力。哦,真是太可惜没有缘分亲眼见到。”
苏松清一眨眼,扑克已经瞬移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一如初见的轻佻问候也随之而至。
“扑克,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游戏。”苏松清尝试挣脱的时机,阿琳娜率先开口。
“我的小宝贝,对待救命恩人要礼貌一点。”扑克又闪现到阿琳娜身边,不顾阿琳娜赶客的眼色,像长辈一般揉了揉阿琳娜的头发,“当初我日夜兼程四十八个小时才赶制出一款可以把你塞进去的游戏。”
阿琳娜抿了抿嘴,看上去依旧很厌烦扑克,但意外地没有继续顶嘴,只是扭过头不肯接话。
这时候扑克的出现好像是在替他们解围,苏松清也难以捉摸扑克的好坏,但想到之后还要拜托扑克的某件事情,他犹豫片刻,开口缓解气氛道,“扑克先生,好久不见。”
“你们真的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惊喜呀!”扑克意味不明地感叹道,目光在苏松清和云应闲两人之间扫过,“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
苏松清不明所以地看向云应闲,听起来他之前的清醒不是他意料中那样顺其自然的醒来。
云应闲心虚地轻咳一声,避而不谈,“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本来是打算参加你们的葬礼,还特意准备了葬礼的衣服。”扑克有些惋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三件套,又抬头盯着云应闲,“现在的话,是对玩家0725很感兴趣。”
扑克走到酒馆门口,轻松地将厚重的木门推开一角,躬身邀请道,“请跟我走吧。”
走,还是不走?
阿琳娜坐在高脚椅上一脸不悦,但未出声阻止。
苏松清回头望向云应闲,小声嘀咕道,“我昏迷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以……做了点交换。”云应闲回答的很含糊,面色如常,但白皙的耳朵瞬间通红。
云应闲在隐瞒什么,但他们好像就是这样相互隐瞒又相互信任的关系,苏松清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小声地问道:“那我们跟扑克走吗?你现在能打过他吗?”
“不跟我走,难道要留下来喝奶?”扑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插嘴质问。
阿琳娜不满地冷哼一声,“扑克,做不成盟友的话就是敌人。”
扑克抵住门的手青筋显露,像是在和某种不可见的力量较劲,“我的小宝贝,世界除了黑白还有很多种颜色。况且,现在还不是你的世界。”
话音落下,扑克抬手摘下金丝眼镜,轻轻一笑,眼中的碧色一闪而过,厚重的木门瞬间随着风化作木屑飞散。
“走吧,两位玩家。鄙人在此郑重说明,这不是邀请,是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