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当时的场面过于混乱, 流民被逼急了奋起反抗不说,黎县这边的部曲队员一听说是来抢县主的,顿时气愤不已, 士气高涨。


    祝时溪带着唐行去挑尸体, 五六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祝时溪挑挑拣拣,挑了两具尚且完好了,两眼放光。


    她还未解剖过人的尸体呢, 这可是人啊!


    部曲队员帮忙将尸体抬上板车给拉回去。


    解剖尸体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在县主府做, 那毕竟是林肆睡觉吃饭的地方,总感觉怪怪的。


    因此特地给祝时溪在县主府旁边弄了个屋子。


    当晚的事情被百姓们各种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


    “那群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便是要来抢县主啊!”


    尹笙买菜路过, 在心里默默纠正:顶天了四五十个人。


    “而且那群人还随身带着武器!”


    尹笙:不过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农具。


    “那当真是凶险万分,听闻徐家的胡人郎君受伤了?”


    “这徐绰来到黎县以后个子长的很快啊,平时挖矿想必力气不会小,竟也受伤了,看来真是一场艰险的战斗!”


    尹笙:他自己太高兴了一脚踩坑里了。


    最后尹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提着菜篮子快步走了, 再听感觉自己要变成一对一百的神人了。


    尹笙得了一笔奖金,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笔钱, 他一层一层的找,终于再看到莫静连。


    尹笙手里攥着钱, 看着莫静连旁边的唐行生的唇红齿白, 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涌上他的心头。


    “我来还钱,多谢女郎当日救命之恩。”


    莫静连还不知道尹笙入选了部曲队伍,也不知道他就是那日夜里和流民对抗的队长, 只是好奇,“你哪里来的钱,你们家中刚到黎县,一切困难,还是自己留着吧。”


    尹笙低声回:“那日击退流民,我是队长,县主发了奖金。”


    话音刚落,莫静连还未做出反应,唐行反而激动了起来,他一个跨步上前,“不知道这位小郎君如何称呼,真是太感谢你们提供这么多尸体了。”


    莫静连忙制止,“阿行,别吓到这位尹小郎君了。”


    随后莫静连解释,“这位是阿弟唐行,正跟着县主身边的人学医,那些尸体对学医之人很有用处,故而如此激动。”


    尹笙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是阿弟。


    唐行带些遗憾,“就是可惜那些尸体都破破烂烂的,能用的就两具,若是有下次,你们记得尽量尸身完整。”


    莫静连无奈,自从唐行去学医以后,整个好似变了个性子。


    尹笙固执要还钱,莫静连最终拗不过,还是收了。


    还完钱,尹笙心中的担子卸了下来,整个人都很轻松,他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那位莫娘子。


    还了钱,尹家全家一起琢磨剩下的钱怎么用。


    尹霄带了些不好意思,“我瞧黎县的百姓都穿的棉布衣,要不我们也买一匹棉布来做衣服吧。”


    尹笙表示赞同,那棉布他也知道,穿在身上很舒服,他当时还想要想要办攒钱买上一匹。


    “听其他人说,到了秋季时,还会售卖棉花,买来填进棉衣里,冬日都不会冷。”尹母一脸羡慕。


    尹笙最终将这些钱拿了一小部分存起来,另外的拿去买了棉布,割了肉,又找了石土来教他堆砌火床。


    虽然距离冬天还早,但是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虽然击退了一波流民,但是巡逻仍然未停,直到到了夏季,熙河路官道被抢的商人太多,熙河路这才出面剿匪。


    那些因为增税而产生的流民仿佛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


    夏季天刚亮,作坊的女工便起床,现在都是弹性工作时间,夏季便早些起来早些做完,下午热的很,做起活来怕中暑。


    现在黎县多了不少早食摊子,大家手里都有些钱,尤其是女工们,在家做早饭麻烦,在外头吃也就一两文钱,很划算。


    渐渐的,除了女工以外的人也会选择出门吃早食。


    一大早的起床做饭多累啊,有那个时间不如自己多睡会呢。


    也有人感叹,短短快两年的时间,自己竟也过上了在外头吃早食这样的奢侈日子。


    现在的早食摊子全是熟人很多,基本都是女工,石金刚坐下,就和七八个人打了招呼。


    吃完早食后,石金步行去到纺织作坊上班。


    藤甲编织完以后,纺织作坊已有效恢复正常生产,夏季正式棉花收获的季节,前日,负责看管棉花的胡人娘子们才将采摘的棉花送了过来。


    现在的棉布除了黎县本地需求外,主要销往熙河路的各州,但销量一般,不算火爆。


    这一点在林肆的意料之内,首先,普通百姓两三年都不一定买一匹布,而富人第一次见棉布,顶多是摸着舒服拿回去做个里衣穿,或者图个新鲜做一两件衣服,棉布没办法给他们带来高端布料的情绪价值。


    对于棉布推广,林肆并不着急,这件事得放在以后再说。


    就算是现在这样的销量,也足够林肆赚上一小笔。


    石金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摇娘昨日随口闲谈的一句话,“县主很有可能就在明年开设学堂呢。”


    学堂,这个词距离黎县实在是太遥远。


    在她的记忆里,黎县从来就没有过学堂,也没有教书的西席。


    石金已识了字和简化数字,也深刻认识到读书识字的重要性,若是开设学堂,石头就可以去上学。


    若不是石头双亲都在,她都想把石头送去庄园里,那些小女郎小郎君学的才是真的好东西。


    石金想着学堂一事,忍不住勾起嘴角,快步走进纺织厂的大门。


    *


    庄园的孩子每个人个子都窜的很快,孩子们也时常会攀比身高。


    钱遂这个班主任当的尽心尽力,孩子们都被养的很好。


    但只有这区区二十四个人在将来定是不够用,林肆预计在明年或者后年,再添一批孤儿进来


    到时这些第一批的孩子也能被叫一句师姐师兄,摆摆架子。


    钱遂今日例行报告庄园的情况,林肆一边听一边吃冰雪元子。


    听着听着,林肆忽然来了一句,“钱阿婆,你说庄园这个名字会不会太随便了。”


    钱遂疑,随后思考:“县主是指庄园的名字太过于简便,想要给庄园取新的名字吗。”


    其实严格来说庄园都不能算作名字,只是当时对梁年以及黎县百姓的一种说辞,久而久之林肆也就懒得去纠正,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庄园。


    早在之前,林肆就想给庄园重新取个名字,但奈何突然增税,又有流民来犯,便将这件事给耽搁了。


    林肆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时机,“对,我想要给庄园重新换一个名字。”


    再怎么也是直属于她手下做事的人,名字得好好取取。


    林肆决定发动大家的力量,集思广益。


    于是乎,梁年和左莜以及莫静连都收到了庄园取名的邀约,还要写上取名思路,不光是她们,还有庄园的孩子。


    林肆原本想让祝时溪也写的,但想想算了,她指不定能写出个什么东西,至于封凌这只蠢萌哈士奇就更算了。


    每个人都要想一个名字出来,最终被采用者有奖金。


    梁年从县衙结束工作以后,提笔沉思许久,写了个幼孩园,她颇为满意,至于取名思路。


    原因不为别的,在她看来,庄园里的孩子都是小孩子,既然全都是小孩那就叫幼孩园好了,简单明了,她对此还十分自信,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一定能被采纳。


    左莜相比之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翻翻找找古书,最终拼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无字书会”。


    至于取名思路:觉得无字和书会两个词结合在一起很酷,有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就是要这种感觉才会给人一种神秘感。


    莫静连短暂的思考后,提笔写下九章商队四个字。


    又洋洋洒洒写下取名思路:用商队来做隐藏,简直天衣无缝,不管做什么事都很便捷。


    林肆看的一脸无奈,尤其是梁年的幼孩园,这什么,幼儿园是吗,还怪会取的。


    无字书会也真是有够故弄玄虚,商队就更不用说了。


    林肆将这三个人的纸挪开,又开始看孩子们的取名,最近左莜在给他们上古籍和历史课,不知道他们写出来的会不会好点。


    孩子们的取名就五花八门的多,而且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风格。


    写实派,有人提议就叫庄园,也有人写叫孤儿收留处。


    抽象派:县主的爪牙,县厂,黎明之阁,县家军。


    其余全是华而不实且故弄玄虚派。


    林肆翻过好些张,已经有些不抱希望,想着还是自己今夜好好想一个,直到她毫无期待的看到最后一张纸。


    十分工整好看的笔迹写着三个字。


    五更天。


    取名思路:县主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


    落款,钟地厌。


    林肆眼睛一亮。


    虽然有些中二,但她觉得很不错。


    从今日起,庄园就正式更名为五更天!


    第52章


    天气一热, 林肆就没什么胃口,每日吃的少,就连下午的那顿点心也用的少。


    对此王瑛是换着花样的给林肆做饭, 生怕她饿着肚子。


    林肆一边吃砂糖绿豆, 一边享受着春意的扇子带来的凉意。


    她派人给孙昌送了手摇风扇的图纸,再过两日,在风扇的面前摆些冰, 整个屋子都凉快。


    林肆吃完一碗砂糖绿豆, 问春意:“祝时溪的解剖报告还未写出来吗?”


    春意老实回答:“奴前日去催促过一次,祝娘子和唐家小郎君还在写呢。”


    除了祝时溪看上的那两具尸体,其余的林肆全都让一把火烧了。


    天气炎热, 挖坑掩埋工作量太大,若是不管, 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到时只怕尸臭味漫天。


    林肆自然也建议祝时溪不要抱着那两具尸体不撒手,尽早解剖后将尸体焚烧,更不能与尸体同吃同睡。


    祝时溪一双大眼睛瞬间没了神采。


    “往后会有更多尸体给你解剖的,你放心, 不急于一时。”


    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祝时溪听后果然眼睛一亮,欢喜地走了。


    祝时溪的解剖报告说是解剖报告, 其实更多的是抒发她第一次解剖真人的激动,以及看到五脏六腑以及各种肠子的兴奋, 最后还感谢了一番林肆给她这个机会。


    当然, 还小小的埋怨了一下这几具尸体略微破烂,希望下次能够得到更加完整的尸体。


    林肆一直想开设一家医馆,但她也不着急催促祝时溪, 毕竟在现代医学生也要学很多年。


    学的扎实才是最重要的。


    今年夏天的棉花长的格外好,除开纺织棉布的量,林肆特地留了一些棉花,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给女郎们制作月事带而用。


    林肆与春意都还没来月事,故而林肆最先问的梁年与左莜。


    像梁年与左莜这种有些经济基础的人来说,月事带多用舒适的丝绸,中夹草木灰。


    体验比不上现代的卫生巾,但也不至于到不舒服的地步。


    但底层百姓没有选择,只能麻布中夹草木灰,再穷一些的干脆夹稻草杆。


    麻布穿在身上都会有轻微刺痒感,更何况是作为月事带,好在现在有棉布,百姓的选择比以前多了些。


    林肆打算对整个黎县的女郎免费发放晒干的棉花,用以混合草木灰使用。


    棉花的种植规模还未扩张,等到扩张以后,林肆还想制成卫生巾免费发。


    现在只能先发发棉花啦。


    林肆叫来左莜和梁年商议此事,不光要发免费的棉花,她还要进行一场关于月经卫生的讲解。


    现在黎县的经济条件提了起来,思想建设也不能落后。


    现在女工们自己赚钱,在家都挺起了腰杆,正是思想进步的时候。


    古代视月经为不祥之物,来月经的女郎不能祭祀、祭拜。就连女郎们自己也羞于谈起。


    左莜听闻林肆要免费发放棉花用做月事带,仍是愣神两秒。


    她没想到林肆这般面面俱到,连月事带都考虑到了。


    左莜的语气带了些遮掩:“那此事得悄悄进行才是。”


    林肆一脸无所谓,“也不必太遮掩,只说是黎县的女郎皆可在纺织厂领棉花就行。”


    梁年想了想,“也是,只说领棉花,又没说这棉花是何用。”


    左莜知道林肆为了找棉花还是费了许多心思,棉布也能带来收益,“这棉花来的也不算容易,你就这般免费发了?”


    林肆眨眨眼睛,“对呀,谁让黎县是我的封地呢,谁让黎县的百姓成为的我子民就天生好命运气好呢。”


    梁年在心中默默接话,运气好的不光是黎县,还有她。


    月经卫生一事,林肆打算让祝时溪主讲,她和左莜旁听,但黎县的女郎众多,若是全部都来听,不太现实,先不说没有那么好的场地,这人一多,坐在后面的人也听不到。


    索性就选女工代表,街巷代表来听,代表们听了以后,再给巷子里的女郎开小会传达。


    *


    康竹青被选为了街巷女郎代表要去听一场座谈会,说是县主也会在。


    整条巷子就选了康竹青一个女郎。


    康竹青高兴的不行,下了工在家兴奋的走来走去,“这一条巷子就选了我一个人,就我一个!我康竹青何德何能去听县主讲话。”


    石土和石头也高兴。


    石金在纺织厂当大班长,这下康竹青又被选去听座谈会。


    俨然已经是这一条巷子里的令人羡慕的存在。


    康竹青足足走了二十个来回以后,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得穿什么衣裳呢,就穿新做的棉衣,得打扮的精精神神的才是,我这头发也得梳个好看的发髻。”


    石金下班回家,就瞧见自家娘亲兴奋的要命,连带着炒菜都哼曲。


    康竹青对着石金一脸骄傲,“我被选为街巷代表。要去参加一场什么座谈会呢。”


    石金作为纺织厂大班长,必然是要去参加的,但也不想扫了康竹青的兴致,只一脸笑意。


    “阿娘真厉害。”


    康竹青最开始是兴奋,兴奋过后又十分紧张,“这座谈会,都说些什么?我这大字不识的,去了应当做些什么啊,而且这次似乎全是女郎参加,这是要讲个什么东西?”


    石金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被选去听会的都是女郎,但讲什么,别说她,就连摇娘也不知道。


    她安慰康竹青,“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只需要坐着听县主讲话就好了。”


    石金的兴奋不比康竹青少。


    能听再见到县主,能和县主开一场会,她很开心。


    林肆为了这场会议,特地借用了梁年家的一间宽阔的屋子,也不必摆凳子,摆上草垫,听课的众人席地而坐便是。


    不光如此,那林肆刚享用了没两日的手摇风扇也搬抬了过来。


    负责布置这些的工作人员自然是林肆直属的五更天里的小女郎们,她们也要听。


    五更天这个名字确实是有些中二,但林肆却越叫越顺耳。


    多有气势啊。


    开会当日。


    康竹青头一天晚上就有些兴奋,她天还没亮便早早地起来收拾梳头,本想叫石金一起,但又想现在太早,还是让石金多睡会。


    最近天气热,用肥皂洗头晾一会就能干,她昨日下班回来趁着中午特地洗了头,等头发在院子里晒干以后又开始琢磨梳什么发髻。


    康竹青的首饰不算多,唯有一根银簪子是阿娘留给她的祖传嫁妆,往日里她都不舍得戴。


    但今日康竹青将这根银簪子拿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擦拭。


    一切收拾妥当,她提早出门,在外面早食摊子吃早食。


    现在天色尚早,早食摊子也才刚刚支上。


    摊子卖菌汤泡麦饼,只需要一文钱上十分管饱。


    康竹青刚坐下,就碰上龚静秀。


    龚静秀好奇,“康娘子,这么早,你也是去听座谈会的?”


    康竹青点头,“龚娘子也是?”


    二人一边吃泡的软烂的麦饼,一边聊天。“待会吃完咱两一起去。”


    康竹青抚着胸口,“好,我第一次参加这什么会,一点经验都没有,金娘昨日下班回来的晚,现在太早了我都不敢叫她。”


    二人来的确实早。


    郭寒和羊以冬还在门口睡眼惺忪的整理听会人的名单,就见两个娘子笑的一脸尴尬。


    “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郭寒连忙迎了上去,“没事没事,两位娘子叫什么名字,我这边登个记签到,听完会以后会发鸡蛋。”


    龚静秀和康竹青没事干,干脆就帮小女郎们搬搬抬抬,放草席。


    龚静秀暗戳戳地问,“小女郎,你们可知这座谈会讲些什么内容呀,为何只有女郎参加呢。”


    龚静秀一说,康竹青这才发现,不光是参会者全是女郎,就连这庄啊不,五更天里也全是小女郎当工作人员呢。


    五更天的小女郎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呢。”


    草席摆好,陆陆续续有娘子进来。


    石金看到康竹青,“阿娘,你怎得不叫我和我一起。”


    “我醒的时候天都没亮呢,这不是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康竹青回。


    石金在康竹青旁边的草席位置坐下。


    龚静秀左顾右盼,“县主还未来,看来还有一会才开始。”


    祝时溪作为今日演讲的重要人物,她所说的大体内容都是林肆要求的。


    祝时溪对此无条件服从,县主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谁要是县主的敌人,那就是她祝时溪的敌人!


    林肆睡醒后吃了个早饭,才款款而来。


    面对一众人的行李,林肆浅浅一笑,表示不用行礼,大家坐着就好。


    左莜和林肆落座,祝时溪在一旁等待,一场关于月经卫生的座谈会正式开始。


    羊以冬率先说简短开场白,以及宣传领棉花的政策。


    “今日将各位女郎选为代表聚集在这里开会,是想传达两件事,其一是凡是黎县女郎,这个月皆可去纺织作坊领取一定数量的干棉花,用以混合草木灰缝制月事带所用。”


    此话一出,女郎们的脸色都变了。


    大家心中泛起一股柔软又酸酸的感觉,没想到县主想的这样周到,竟连月事带都考虑到了。棉花混着草木灰,想来定是很好用的,棉花柔软蓬松,又吸水,用来做月事带竟真的很合适。


    石金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她微微一愣,随后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县主真是。


    太好了。


    她从未见过县主这样将百姓的命当作命的人。


    羊以冬说完,便下场让祝时溪上台。


    祝时溪清一清嗓子,“今日与各位女郎相聚于此,就是想聊聊这月事一事,此事关乎健康,不能轻视。”


    底下的女郎们很快就躁动起来,竟然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谈月事,而且县主还在呢,县主年岁还这么小,是不是不太合适。


    “首先,我先从第一件事讲起,破除羞耻,月事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家不要抱着羞耻的心态来看待,这是我们女郎正常的生理结构,来了月事以后,便可孕育生子,创造生命,这是上天赋予我们的权利,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康竹青听的脸有些发热,总觉得祝娘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其他的女郎们似乎也被这话所触动了,一个个都低垂着头思考起来。


    讲完了破除羞耻,祝时溪又接着说。


    “月事之时,大家是否觉得腰酸背痛,小腹坠痛,但又羞于说出来?这些都是正常的,因为女子行经时,气血下涌,故而腰腹酸痛,咱们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月事之时不可碰冷水,不可过于劳累,以免伤及根本。”


    祝时溪说完,又示意大家讨论。


    期初,女郎们都只敢小声地说,得到鼓励都声音逐渐大了些。


    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来月经时能不能洗澡的,有问能不能洗头的,还有人问来月事几日算正常的,还有人问大家都是第几日比较多,第几日比较少。


    这些她们从前羞于开口的问题,此刻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从前觉得月事这东西羞人,脏,今日听祝娘子这么一说,我倒不这么觉得了。”


    “我也是而且今日开了会我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会酸痛的。”


    “我从前来了月事一样下地干活呢,以后我可不这样的,我要休息!咱们女人得养好自己的身子骨!”——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九点写不完,每次迟到也很愧疚,所以把更新时间改到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啦!!感谢大家的体谅和包容


    第53章


    八月的黎县仍在平静中度过, 流匪被清缴以后,香水和香皂恢复供应。


    由于积压了好几个月的货物,富商官员及其家属们每日洗澡不得香皂用, 出门没有香水喷, 甚是不习惯。


    王念珍被催了又催,赔笑都快赔烂了,也未得半点消息。


    这送货之人本就神神秘秘,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她也派人去跟过,但结果是一无所获,所以王念珍觉得, 就算这些人以后再也不来,也是很有可能。


    她没办法, 只能每个月派人去接货的码头等。


    就这样等到了三四个月,竟是让她等到了,送货的人比原先多了数人,不过她并不在意,只要货到手, 一切都好说。


    货物是这几个月的总量, 东西没少。


    鉴于流民的关系,林肆特从上次参加了部曲的人里挑了些, 跟随南乔护送莫禹前去交易。


    尹笙是其中之一。


    当他得知护送的是那位莫娘子的阿父时,更是卖力用心, 一路上不光护送周围, 甚至还贴心询问莫禹要不要喝水,牛车可开快了些。


    其他护送的队员都十分震惊于他的体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工作太不认真了。


    这一路上遇到两波想抢食物的流民, 但他们瞧见尹笙等人红润的面色,故作狠厉的眼神时,又默默钻进了草堆里。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吃好喝好力气大的,不是他们抢夺的目标。


    莫禹则是默默感叹,世道真的变了,换做以前,哪里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呢。


    看来舍弃一切来到黎县这件事,还真是做对了,家中老仆也不必守着那老宅,等他这一趟回去,得了县主的允许,就将那几个老仆接到黎县来。


    往后的日子不安生,还是跟着县主才能安心。


    林肆也是这般想的,这一两年还尚可去出去运货,再过两年的光景只会更差,到时便不出去运货了,好在香水和香皂就算积压了货物也是能卖出去的。


    现在运货只不过是权宜之计,避免暴露黎县的地理位置,等将来,自是有人上门取货,再将来,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直接将这些东西卖给外国人,狠狠的宰他们一笔。


    林肆甚至已经在脑中畅想后世全世界都说汉语,外国人考汉语四六级的模样。


    有了这个目标,林肆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干劲。


    *


    听雨自从在识字小班成了优秀毕业生后,便日日跟着左莜学如何做西席,左莜去五更天上课时,也将听雨带着作为旁听。


    听雨这才知道,那些偶尔会来县主府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日日都在学习,他们上午读书,下午练武,日复一日如此,已有两年多的时间。


    听雨是个好学的,每日旁听完以后,都会回去复盘总结再写心得。


    县主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想把握住。


    在县主府做粗使婢女固然很好,但她也想变成能和县主一起在一个屋子里讨论事情的那种人。


    听雨打扫屋子的时候,也曾听过县主和祝娘子等人说话,所说的内容完全听不懂。


    左莜对听雨这个弟子还算满意,为人聪慧,做事也细心,当然更满意的是西席这个岗位终于不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干。


    就现在五更天的孩子都教不过来,更别提林肆想要开设的那个什么小学堂。


    事事都让她一个人去教,真把她当成能干的牛了!


    对于小学堂和五更天的教学强度,林肆特地做了区分。


    黎县的孩子还要考虑到他们要帮助家里务农等等,进度可以放慢一些,小学堂只教授两年课程,若是成绩通过分数线,便可继续深入学习,成绩不达标的直接分流去木匠以及铁匠技术学堂。


    将来要用到木工和铁匠地方还很多,总捉着孙昌和范利薅羊毛也不够。


    左莜带听雨上午在五更天授完课,下午就关在屋子里编教材。


    小学堂学的东西简单,不过两门课语文和数学,黎县的孩子打小就帮家里干农活,身体素质非常不错,连体育课都不用上。


    左莜编教材时,听雨也算顺带学习。


    紧赶慢赶,林肆终于在过年前的时候放出了黎县要开设小学堂的消息,只要是十二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小女郎小郎君皆可报名,不收束脩,只收一点学杂费。


    在开设学堂这方面,林肆考虑的比较多,首先就是在古代重男轻女的问题,她来黎县才两年,还无法彻底扭转这个存在上千年的糟粕,为了小女郎也能读书,她直接采用强制性,并且和工作以及务农挂钩。


    若是家中有符合年纪的小女郎没送去读书,母亲若是工厂女工,直接辞退,男方务农,就不再享受水力水车,黎县百姓的福利通通不享受,以后若是开设工厂,也不录用,梁年自掏腰包的冬日发炭也取消。


    若有纠纷,直接上报县衙。


    林肆虽给小学堂设了年龄限制,但就算是有十二岁以上的人想要学习识字也不要紧,后续会开设夜校识字班。


    这个消息足以让已经趋于平静生活的黎县再起波澜。


    *


    龚静秀看着自家小女郎,怎么看怎么欢喜。


    县主要开设学堂,连小女郎也能去读书呢,这要是换做以前,光是开设学堂便是令人不敢想的事情,更别提女郎也能上学堂。


    步伊今年六岁,小小年纪便能挥刀,看到杀猪一点也不害怕。


    龚静秀:“等过完年,阿伊去上学堂好不好呀。”


    步伊:“我不要上学堂,我要杀猪!”


    龚静秀又继续哄,“上了学堂,杀猪都会变得更厉害呢。”


    “那我要去学堂。”步伊奶声奶气地说。


    龚静秀就生了这一个女儿,平时是宠着疼着,步伊每日的肉就没断过。


    就算林肆不出那些条条框框,她也是要送步伊去学堂的。


    识字那可是多好的机会,这还是不收束脩,只收二十文学杂费的学堂。


    要知道那些想考取功名的,给西席送点东西都不止二十文呢,更别提束脩了,那些西席傲气的很,看人都恨不得拿鼻孔看。


    龚静秀在施州看过一次这样的场景,那时她就想,不就识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的。


    龚静秀揉了揉步伊的肉脸蛋,“乖阿伊,等你将来读了书,可千万不要用鼻孔看人。”


    母女二人一阵逗乐,龚静秀就听见隔壁爆发出巨大的争吵声。


    爱听八卦的龚静秀悄悄挪动到墙角下,听着屋子里的对话。


    说起来龚静秀其实很不喜欢这隔壁的邻居,这对夫妻虽说为人谈不上什么大毛病,但喜欢占小便宜,龚静秀不喜欢。


    “她去学堂,这家中谁来洗衣做饭?你在工厂上班,我种地,回来我们没得吃是吗?”


    “你冲我发什么火,她不去学堂我工作都得丢,你连水力水车都用不了,以后县主还不知道出多少好东西,和我们都没关系,就为了吃你中午那口破饭,你不活了?”


    龚静秀这才想起,这对夫妻是有两个孩子的,大的姑娘今年正正好十岁。


    “将来就是个嫁人的命,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识字的。”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怒气。


    龚静秀最讨厌听这样的话,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那有本事你们不让她去呀,到时候工作一丢,全家都饿死咯。


    刚听完墙角,龚静秀就瞧见隔壁家的小女郎低垂着头,眼眶微红,悄悄地走出房门。


    大概是被争吵声吓到了。


    龚静秀本不想管的,但看着小女郎红红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心软。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似乎是兰娘?


    “兰娘,来陪步伊玩,玩完了再回去,龚姨家里有零嘴。”


    兰娘擦擦眼泪,跟在龚静秀后头。


    兰娘问,“步伊也会去学堂吗?”


    龚静秀点点头,“兰娘,你别管你阿娘阿父说什么,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县主给了咱们这个机会,你好好珍惜,好好读,将来就是进作坊高低都是个管事。”


    兰娘似乎被龚静秀的话触动了,她吸了吸鼻子,“谢谢龚姨。”


    第54章


    徐绰扭伤了脚, 在家中躺了半个月,他不光拿到奖金,还有另一份伤残补助的钱。


    但对于徐绰来说, 这份钱不能算是补助。


    毕竟那么多人, 就他一个人受了伤,还是在流民全部都击退的情况下踩到坑崴到脚,当时部曲的其他人都笑了。


    这简直是耻辱啊!


    徐绰现在已经完全融入黎县, 再没有一点草原人的习惯, 因此觉得丢脸。


    偏百姓们对这件事极为关心,又将他受伤的原因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他英勇和流民头子殊死搏斗, 全身上下多处受伤,现在在床上躺着, 什么都做不了,悲惨极了。


    徐绰这下可算是理解谣言是如何诞生的。


    除了石土一家人来看他,听了他的解释知道外面传的都是谣言以外,其他的邻居一律不信。


    “徐郎君啊,你这身上的伤好些没, 我听说你腹部中了一刀, 以后都唉。”


    徐绰一脸疑惑,“都什么?”


    “没事没事, 好好养伤吧,作为一个郎君, 要坚强。”


    “不是到底什么啊?”


    “徐绰啊, 你给我说说你是如何制服那流民头子的呗?”


    徐绰拼命解释,“没有的事,我就是撤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坑崴了脚。”


    “你这孩子, 又在瞎说了,你若是没有,那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了你与人家殊死搏斗呢,你还得了那什么伤残补助!”


    徐绰哭笑不得,“我崴了脚自然有伤残补助啊,您瞧我这身子像是殊死搏斗那般受伤的样子吗。”


    “看来这县主派来医治你的神医果然是厉害啊,这才多少天,竟一点看不出呢。”


    徐绰:?


    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


    至此之后,徐绰索性就不让人来探望了。


    但是外头很快又有新的传言,说徐绰因为受伤太严重所以自闭了,都不让人探望呢!


    徐绰:随便吧。


    部曲的队员们之前都来看过他,尹笙作为队长还带了几个鸡蛋来。


    所以徐绰没想到有人会来看他第二次。


    来看他的人是同为部曲队员的甘朗,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甘郎这次还带了自己的弟弟甘安。


    甘郎的弟弟今年七岁,躲在甘郎的身后,一双大眼睛眨个不停。


    徐绰躺在床上疑惑,“怎得又来了,你是知道我,我就崴个脚,不至于来看我两次吧。”


    甘郎将买来的瓜果递给徐蓓,转身一脸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我昨日才知道那日你踩到的那个坑,竟是我家阿弟挖的”


    甘安缓缓从甘郎的身后挪出,一脸真挚:“徐绰阿兄,那洞是我挖来捉山兔的,没想到你会踩到,你的脚没事了吧,真的很抱歉。”


    徐绰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的脚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比起脚,他这段时间的精神更受折磨!


    他都不敢想他在百姓嘴里成什么人了。


    甘郎帮忙解释,"县主刚来黎县时,总派家丁外出采买山兔,我们兄弟二人将郊田附近的兔子都捉遍了,这才在城墙外挖陷阱的。"


    徐蓓将甘郎带来的瓜果洗干净,招呼甘安和徐言一起吃。


    徐绰一边和甘郎寒暄,一边紧盯着堂屋外头和徐言一起吃瓜果的甘安。


    这小子这么殷勤,还给徐言剥水果?


    徐言怎么对他像在训从前他们在草原养的那只看家狗?


    甘郎见状,笑道:“等过完年学堂报名之时,我家阿弟和你家阿妹年纪相仿,到时还能一起上下学呢。”


    徐绰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到时再说吧。”


    看望完病人,甘郎带着甘安离去。


    徐绰则是将徐言叫到跟前。


    “你以后离那小子远点。”


    徐言一脸茫然,“啊?阿兄是说甘小郎君吗。为什么呢,他方才还给我剥橘子呢。”


    “我说让你离远点就离远点。”


    "好吧。"


    徐言也要去学堂,徐绰则是将脚养好以后继续回归训练。


    毕竟县主和县令都说了,只怕往后的世道不太平,黎县得有自保能力才行。


    部曲队员们农忙时种地,其余时间就训练,每个月不光有工钱拿,以后还会还享受许多优惠政策,也明说了,若是因保卫黎县受伤,那便会根据伤势发伤残补助,若是不幸阵亡,家人会领一大笔赔偿金,对于黎县的所有政策有优先享受权。


    徐言因得是徐绰的妹妹,上学堂连学杂费都不用交。


    待徐绰养好腿伤归队以后,他没想到部曲竟然还有文化课的训练。


    对此,尹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等你归队,小西席们好一同教呢。”


    徐绰觉得头痛,“我是个胡人,读书识字对我来说怕是有些难。”


    “不碍事的,就认字和那蝌蚪符号,啊不,简化数字,然后学习什么纪律。”


    *


    一到过年的时候,林肆都会邀请梁年与左莜一起聚一聚,现在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吃饭也从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莫静连在家过年来不来。


    吃饭的人多了祝时溪与封凌,祝时溪平时确实是不来的,但过年是个特殊的日子。


    林肆对火锅情有独钟,专门让赵安给打了口吃火锅的铁锅,过年正好派上用场。


    王瑛有了准备火锅的经验,现在准备起来也十分得心应手,食材也比第一次丰富了许多。


    梁年与左莜封凌都是吃过火锅的人,祝时溪是第一次吃。


    不过她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盯着桌子上摆的鸭肠。


    林肆吃饭时不要求什么,只要享受美食就好,故而大家都没什么拘谨的。


    然后林肆就看到祝时溪一直在往锅里烫各种肠子以及内脏。


    羊肉是一筷子都没夹。


    于是林肆对着祝时溪关切道:“别光吃内脏啊,别的也吃点。”


    祝时溪吃肠子吃的津津有味,“谢县主关心,奴就喜欢吃这些呢。”


    林肆:行吧,这孩子已彻底变成嗜血内脏狂魔,再也掰不回来了。


    左莜依旧稳定发挥,吃不了辣但又爱吃。


    五个人吃吃喝喝,话题又不自觉拐到工作上去。


    左莜忍不住叹气,“等过完年,我又要忙了呀。”


    林肆吃的头也不抬,“不是给你拨了个听雨去吗?”


    “还好有一个听雨,不然我就是分身乏术也干不了又教五更天又教小学堂的活。”左莜发出牛马得呐喊。


    左莜的教材编写好以后已经给林肆看过,林肆点了头,让她按教材去教,先从识字开始慢慢来,小学堂的孩子不用像五更天那般学的那样多。


    能认识几个字,在大宸已算是很了不起,走路可以将头高高抬起来的地步。


    梁年虽一直没有太大的情绪,但到底是母女,左莜能感觉到梁年的情绪不高。


    左莜问,“可是前几日去陵州廷议受了气?”


    封凌当即故作凶狠,“是谁,是谁给梁县令受气!让我去教训他。”


    祝时溪也说:“奴有不少折磨人的法子,可教由封娘子代劳,实在不行,奴还略懂毒药与泻药的制作。”


    林肆无奈按住这一双猫狗,“虽然我是县主,但是还没有蛮横到要毒害朝廷命官的地步,能别这么嚣张吗。”


    梁年被逗笑了,故作轻松道:“谁能给我气受,我将县主这尊大佛摆出来,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是你们感觉错了,快些吃吧,我只是觉得今日的暖锅有些辣了。”


    五人又开始风卷残云地吃,林肆吃到肚子圆鼓鼓,才往后一趟。


    舒服了。


    林肆的余光瞟过梁年,二人目光对视,达成无声的默契。


    吃完后,梁年借口讨论学堂的事没走。她在前几日又去陵州参加了廷议,至于内容,她回来以后谁也没说,左莜也没说。


    不说的原因只有一个,怕左莜担心。


    廷议的内容听起来实在是非常不妙,大宸与南诏的边界频频产生摩擦,皇帝正惆怅是要打还是要派使者谈和呢。


    南诏原本属于中原的一份子,上个朝代大覃将这个边境地区赐名南诏,又封当地首领为南诏王,但因大覃边将与太守的残暴统治引发南诏反抗,南诏不光就此独立,甚至还在大覃末年帮助大宸一举灭了大覃。


    南诏如今已经衍生出自己的化以及信仰,想要收复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且南诏对大宸也并不是完全的服从,这次边境摩擦只怕与草原上的胡人南下也有关系。


    林肆知道南诏,更知道南诏公主是个俏皮毒舌的人设,是卓正初的后宫之一,并在后期劝说自己的父王归顺于卓成初。


    至此卓正初完成大统一。


    梁年第一次对林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宸的内里已在衰败,国库亏损,官员却富有,草原与南诏虎视眈眈,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而林肆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很无辜的看着她,“梁县令竟现在才发现呢。”


    梁年:


    林肆又说,“不过梁县令看着如今的黎县,是否会感到一丝安心呢。”


    梁年:“当然,若不是县主,黎县不会有今日的日子,纵使我散尽家财,也救不了黎县。”


    林肆今年已十三岁,少女昔日圆润的脸颊肉已消减几分。“梁县令只需跟着我的步伐就好,这样就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梁年的脸颊似火烧,倒不为别的,大约是兴奋所致,若是成,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成那便是九族陪葬。


    “我梁年,自当跟随县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肆浅浅一笑,“梁县令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穿上你想穿的衣服,站在万人敬仰的位置,你信我吗。”


    第55章


    林肆知道, 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对送孩子去学堂这件事心中有不解。


    不管小女郎还是小郎君,六七岁皆可算半个劳动力,他们能照顾弟妹, 洗衣做饭, 收拾家务。


    等再大一些,到了十岁,那便是可以砍柴种地, 小女郎学着缝缝补补, 还能挣些外快,完全能算个劳动力。


    现在孩子们一天之中一半的时间都要在学堂里,家中的诸多事宜便无人去做。


    为了结合黎县的具体情况, 林肆一天只安排两节课,上半天, 一节语文一节数学,放学后孩子们便能回家,继续那些繁杂的家务琐事。


    大宸现在的文盲率高的离谱,林肆也不打算教太复杂的东西。


    林肆也派人宣传,读了两年书后, 进行升学考试, 成绩不到升学线,但达到技术学堂分数线的, 分流去技术学堂,铁匠木匠随选, 将来会开设作坊, 到时候就直接进作坊当工人。


    至于升学成功的,再读一年半毕业后选择就多了,可以去县衙当白直, 可以去面试医学堂,继续学医,也可通过考试留任学堂当西席,若是作坊招管事,也能去报名。


    听起来,升学考试成功以后的选择非常诱惑人,许多家长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的那点子不满也消散了。


    也有家长问,那既没达到升学分数线,又没达到技术学堂的分数线的孩子呢?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回家该干嘛干嘛呗,几十文钱读两年书认字了还不满意啊。”


    林肆原本的计划是年备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学堂的开学,左莜做校长,听雨做西席。


    好在适龄的孩子也不多,刚好分了两个班,两个人也教的过来,就是左莜辛苦些,得两边跑。


    不过没关系,左莜是一个非常勤劳肯干的牛马,她会平衡好的。


    至于另一件事,就是林肆一直打算开设的医馆。


    黎县是有一家医馆的,这间医馆是黎县唯一一家医馆,是被世代传承下来的。


    至于传到这一代,这位医馆的主人对学医并没有兴趣,只和自己的阿父学了些皮毛,医馆也是三天开门两天不开门。


    至于他被选中为部曲队员以后,医馆就更不开门了。


    毫不夸张地说,林肆要开设医馆,他只怕是整个黎县最高兴的那个,终于可以摆脱每天都要闻的药味儿了,他也不知为何,从小一闻这些中药味便头晕想吐,但他的阿父不信邪,他越是想吐越让他闻、看,硬生生将那些个药全部认会。


    这也导致他更讨厌学医看病这件事,他甚至还主动提出将医馆铺子分享出来,只需要换个招牌即可。


    但林肆可不喜欢占百姓的便宜,给了钱将铺子买了下来。


    至于名字,林肆想了想,决定搞一把抽象,让梁年提笔写了黎县人民医院六个大字。


    原本还想加个第一的,但是这样牌匾就太长了,有点挂不太下。


    祝时溪不擅长取名,但黎县人民医院这六个字莫名的给了她一种力量。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祝时溪喜欢这个名字。


    当她看着家人在流放中死去,在牢狱中死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实现济世救人的梦想。


    这两年多的时间,真是美好的像个梦一般。


    铺子买了下来,但林肆还是想按照祝时溪和唐行的想法来重新改变布局和装修一下。


    祝时溪和林肆商讨,林肆说出了她穿书前去医院的常见格局和流程。


    挂号,门诊,拿药。


    间医馆铺子其实面积很大,完全可以多规划一些区域。


    唐行跟着祝时溪学了这么久,加上他本身就是有天赋的人,如今也能独立看病。


    医馆开门的那一日,莫静连带着莫禹叶夏兰悄悄的在角落观望。


    看着身着白色棉布衣服的唐行熟练的给人把脉开药,三个人都不自觉眼泪汪汪。


    “阿行长大了。”


    莫静连感触最深,她在梦里见到唐行死在自己坟前的,现在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复杂又感动。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来了黎县,幸好来投奔了县主。


    *


    学堂开学以后,黎县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背着斜跨小书包的小孩子。


    这种书包最初开始是石金给石头设计缝制的,斜跨背着,能装很多东西,石金在上面简单绣了些图案,背着很好看。


    石头非常满意,背上的第一日就去同学们的面前炫耀。


    然后,几乎整个黎县的孩子都背上了这样的书包。


    有的是阿娘给做的,像龚静秀这样不会针线活的就自己出布,花钱找人做,也有兰娘这样自己缝的。


    林肆偶尔出一趟门,看见小豆丁们背着书包上学,也算是一道风景线。


    林肆坐在牛车里没露脸,但黎县的人都知道这是县主的马车,纷纷行礼。


    林肆此番出门,不为别的,是要去看部曲队伍的训练成果的。


    南双和南乔暂时被林肆拨去教了部曲队伍,封凌暂时则是只教五更天。


    比起蛮力,五更天更需要技巧,封凌更为合适。


    林肆来到黎县已有三年,五更天最大的孩子也马上十一岁。


    在现代人看来,十一岁的孩子就是小学生,完全的小孩子,但是在古代,十一岁已不算小,能做许多事情。


    钟地厌与郭寒此次陪同林肆前去。


    现在五更天已经开始轮流担任林肆的护卫工作,许是因为五更天这个名字激发了孩子们的中二之魂,小小的年纪护卫在林肆身边时,板着一张脸,故作严肃。


    有点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林肆掀开帘子看了一会黎县的街道,熟练的伸出手。


    郭寒即可心领神会,将茶递到林肆的手上,钟地厌也端起点心碟子。


    现在的林肆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辆小破牛车的人,她的牛车是新造的,大得很,里头还有一张桌子,不光可以放茶,还可以放点心瓜果。


    林肆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说,“你们表情做这样严肃干什么,我只是看看部曲的训练,又不是什么特别沉重的事情。”


    郭寒回,“自从县主将庄园改名为五更天以后,大家都觉得自己身上莫名有一股责任感,不能再当小孩子了。”


    钟地厌点点头,算是认同郭寒的说法。


    更何况五更天这个名字是他取的,他更不能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他马上就十一岁,已经不小了。


    林肆听着两个人故作老成刻板的回答,弯了眉眼,“分明还是稚气未脱的年纪,倒也不必装作这般老成的模样,在我这里,大可轻松些。”


    二人表情松动。


    林肆又闲聊一般地说,“过段时间,我会再好好挑挑,买些孤儿回来,到时候你们也能当师兄师姐了。”


    郭寒喜不自胜,“我也是要当上师姐的人了,看我到时候怎么好好教育那群小孩。”


    与郭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牛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林肆为这些部曲们专门圈了块空地做训练,现代的战术基础训练,障碍跑,自救互救,3000米跑,这些硬核的全都来一遍。


    这些部曲就是以后黎县的士兵,林肆不想给他们养成古代士兵攻城后烧杀夺掠和流氓习气,因此一直在给他们灌输当部曲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他们是为了保护黎县,保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的家人。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是天天循环洗脑。


    部曲们知道今日林肆要来,一个个都鼓足了劲想表现的好一些,毕竟今日县主说了,谁表现得好,就得奖励呢,那可是非常丰厚的一笔钱。


    趁着林肆还未到,甘郎戳了戳徐绰,叹息一声,“阿言的简化数字学的怎么样,我家阿弟简直蠢笨如猪,就之前,那些个小西席教的那什么加减法,如此简单,硬是学不会,我真是辅导他快气的冒烟,昨日气的我心口疼,还去人民医院,唐小大夫给我看了看,说让我别生气,但是我怎么不生气。”情绪越说越激动。


    徐绰心中泛起一丝幸灾乐祸,他家阿言生得好看,那些个小郎君总向她献殷勤,尤其是这个甘安!


    别以为他这个做阿兄的看不出来。


    徐绰故作安慰,实则炫耀,“我从未操心过阿言的学习,我看的开,她学的进去就学,学不进去以后就老老实实的伺候棉花,也挺好的,只不过我上次偷看她的随堂小测,瞧见是一百分,连附加题都答对了。”


    甘郎不听还好,一听心中更是忧愁,“真羡慕你家阿妹如此聪慧,我怎么就有这么个蠢弟弟,这般下去他连技术学堂都考不上。”


    尹笙在旁边默默的听,出言安慰,“现在学堂才开学半年都不到,你这般着急升学考的事,是不是太早了,给阿安一些时间。”


    甘郎一张苦瓜脸,“不是我着急,两年的时间说来也快得很,他如此蠢笨,我有几次去接他放学,我都觉得我对不起两位西席,对不住县主。”


    徐绰添油加醋,“阿安也许就不是学习这块料,将来若真是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回家种地也不错。”


    几人说完学堂,又聊起今日的训练来。


    徐绰对着尹笙道,“队长,得了第一可以请我们吃饭吗?”


    甘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就当是安慰我吧。”


    尹笙垂眸,其实他更想要的不是那笔奖金,而是他今日得了第一,她会从县主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吗,会不会庆幸自己随手救下的人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了。


    第56章


    梁年现在很自觉的给林肆当下属, 参加廷议的时,态度也端正了不少。


    从前廷议之上她的发言无人在意,自然也鲜少被记录, 甚至当时林肆要来黎县时, 好些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这么一个麻烦但又是皇亲国戚的县主,看她要如何应对。


    因此梁年对熙河路的廷议一向是只听不说。


    但现在不同,她已和林肆达成一致目的, 她认了林肆做家主, 她在廷议之上不光要听,还要说。


    又是一天无聊的廷议,唯一有用的信息是朝廷和南诏经过长达一年的拉扯, 双方终于达成一致议和。


    郭自和徐绰在前头驾驶着牛车,郭自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牛车内是羊以冬坐在在梁年身侧。


    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梁年出门廷议,林肆都派五更天和部曲保护。


    梁年掀开马车帘朝外看,也许是心境的使然,她看着窗外官道外焉黄草木, 总觉得蒙着一股灰败的死气。若是在从前, 草木草长莺飞,但如今竟连蝴蝶都少了。


    廷议结束, 县令们的神色都不太好看,毕竟议和就得付出钱财和布匹, 人人都怕又要增税, 每次增税就会闹出起义,到时候报上去他们不好交差不说,若是规模较大的起义, 县令的头不一定保得住。


    众人感叹,当官也是越来越难了。


    梁年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失望的同时她又迅速冷静的抽离。


    她现在是在给林肆办事,不是大宸。


    大宸烂就烂吧。


    徐绰现在是个十六岁的郎君,这两年在黎县吃好喝好养的不错,汉话已说的和本地人无异,有时徐绰自己都在想,在草原的那些苦日子难道是一场梦吗。


    徐绰一边驾车一边和郭自闲聊,“你家阿妹跟随钱阿婆出去了一个多月吧,也不知何时回来。”


    和钱遂一起出去的五更天不止郭寒,一共有七八个人,目的是挑选新一批的孤儿回来培养。


    “这次去的地方多,不光是在熙河路,我估计最少还有半个月,倒时也是能听到那群小孩叫师兄。”郭自话音刚落,猛地拉住缰绳。


    道路前方是几个面色凶狠的流民,只不过他们站定未动,看来是有些犹豫,毕竟徐绰胡人的优势在补充营养以后彻底显现出来,他身材高大,衬得这几个流民像小鸡崽子。


    羊以冬透过牛车帘子的缝隙火速了解情况,她随身佩戴着花装弩,这是一种小巧的暗器,其长度只有二十厘米,极其隐蔽。


    徐绰只想快些回去吃饭,今日阿娘午食会做炖羊肉,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


    梁年轻叹一声,流民的数量真是越来越多了。


    这几人在看到郭自背后放着的剑时慌了神,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急忙窜到一旁的草丛内,不敢再出来。


    这可是有兵器的人,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啊!


    牛车继续行驶,只不过羊以冬转过头在后方观察,以免这群流民搞背后突袭。


    徐绰:“这是今日第几次了,出了陵州城便一直有陆陆续流民,往年也未见如此啊。”


    梁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或者是说,他在廷议之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回去再和林肆报告一下好了。


    牛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黎县,几人在看到大石上大大得黎县二字才放松了起来。


    郭自往后一仰,“我喜欢回家的感觉。”


    徐绰美滋滋,“时间正好,还能回家赶上午食。”


    现在城墙都由部曲看守巡逻。


    看门的部曲看到牛车上的人以后麻利放行,甚至还和徐绰以及郭自打了个招呼。


    五更天和部曲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林肆在半年之前举办了一次双方只出二十人的野外攻防演习,五更天攻,部曲部队守。


    胜者有奖励银钱,午食还能吃羊肉,输的得跑三千米。


    部曲部队起初胜券在握,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他们都怕这是属于虐待儿童,这有什么赢不了的,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下手得轻些,别把这群孩子弄受伤了才是。


    看着杀好的羊肉摆在桌子上,只要胜利的一方就能带走吃肉,部曲部队人人都笑嘻嘻,“今日吃羊肉,都想怎么吃啊。”


    说蒸炒煮炸的都有,反正没人觉得部曲会输。


    演习开始时,部曲队员简直像被遛狗一般地玩,部曲的传令走到地方,冷不丁就被没有攻击性沾了颜料的弩射在了身上。


    这就算出局,毕竟若是真的弓弩,他已经没命了。


    五更天偷袭,耍阴招,伏击,神出鬼没,总之就是不和部曲面对面的干。


    部曲队员有成年人的体格优势,面对面五更天的胜算小。


    部曲队员全程都没看到这些他们瞧不上的小娃娃的脸!别说脸,连脚步和声音都没听到。


    林肆五更天早就在上半年停了文化课,语文数学已经学的差不多,历史典籍也多有涉猎,基本的物理化学也略学了些皮毛,在大宸,这些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更严格的体育课,野外生存课,专属手势,无声登上屋檐,潜入别人家中,反正怎么偷偷摸摸怎么来。


    林肆在系统商城里扒拉了好久才扒拉出这些东西,之所以在这个点才加重体育课,也是因为孩子大了,更严酷一些的训练经得起了。


    部曲毫不意外的输了,而且输的还十分丢脸!


    尹笙当场垂着头,一句话没说,他觉得很丢脸。


    当时那位钟小郎君将剑抵在他腰上时,他下意识就想转身抓住对方的手,却被对方撒了一把灰,他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见。


    部曲队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五更天们则是兴高采烈。


    “吃羊肉了,地厌,这羊肉都能做出些什么花啊?你见过世面你说说呗。”郭寒一脸期待地问。


    钟地厌想了想,“蒸软羊、绣吹羊、千里羊、羊蹄笋、细点羊头、羊杂鸠。”(注)一口气报了好些个菜名。


    五更天们带着羊肉欢欢喜喜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一句,‘“多谢部曲阿兄们礼让了,知道我们还小,还在长身体呢。”


    南双和南乔看着部曲失魂落魄的样子,直摇头。


    不知是谁委屈地说了句,“他们来阴的啊不是说好是攻防战吗,都不出来打。”


    南乔瞪了那人一样,“若真有人来犯黎县人家还提前给你打招呼是吗?你想得美啊。”


    尹笙觉得南乔说得很对,若真是打起来了,谁管你来阴的来明的。


    南双加倍嘲讽,“你们你们,连十几岁的小娃娃都打不过,还是挂零输的,以前的流民是没纪律没组织,若真遇到训练有素的,靠你们保护黎县啊?那我看我们黎县是真的要完蛋了。”


    众人的头都地垂着,一句话也不敢接。


    都觉得南双和南乔骂的对。


    尹笙这个时候抬起头,表情是一脸的坚定,“他们完全没有出声交流过,我耳朵很好,他们全程没说过话,就算是提前商量好的战术,但我们的位置一直在变化,他们不可能完全不交流,还请南西席答疑解惑。”


    南乔哼哼两声,“你还算有脑子,这便是你们接下来要学的东西,战术手势。”


    “何为战术手势?”


    “想知道啊?先去把三千米跑完再说!”南乔怒道。


    就这样,部曲也学会了战术手势,只不过五更天有些手势是专属的,这些他们学不到,双方一直在友好交流,关系还不错。


    牛车驶进黎县,如今街上多了些两三岁的孩童,都是林肆来了以后出生的。


    林肆上半年定了个规矩,大宸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五,古人寿命短,普遍成亲早。


    但这对女郎很不友好,十五正是生长的年纪,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是难产的高发原因和死因。


    黎县的每一个人对于林肆来说都很珍贵,她要尽力避免任何人出现意外。


    林肆将成亲年纪提到十九,若有不满者,就像当初不愿意送孩子入学堂那般对待,因此没人敢偷偷的成亲。


    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这等于断了在黎县的活路。


    路子一步步地走,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好的办法,林肆打算慢慢将废除休妻,改为只有和离,男女同休产假逐渐推行。


    路还长远,慢慢的来吧。


    梁年吃了饭,来找林肆。


    林肆正吃烤肉,示意梁年坐下来吃点。


    梁年本想说自己饱了,但闻着散发诱人香气的烤肉,还是忍不住坐下来吃了两口。


    梁年先说了这次廷议传达的主要事项,又说了她猜测的那些官员们的复杂关系波动。


    “陈县令和罗县令进来不合呢,他们原本是想结亲的,结果有一方突然悔婚,现在闹的难看”诸如之类的事。


    春意在旁一边听,一边替林肆记录。


    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哪怕是小事,也要记录下来。


    梁年吃完最后一块生菜烤肉,“还有一事,我觉得陵州最近有些奇怪,流民太多了。”


    林肆挑了挑眉,“哦?那确实得派人去查探查探。”——


    作者有话说:蒸软羊、绣吹羊、千里羊、羊蹄笋、细点羊头、羊杂鸠出自《宋:吃货的黄金时代》


    第57章


    石头已经上了半年多的学, 如今炎炎夏日,他醒的很早。


    天气热,学堂的时间就变成上午。


    石头现在都还记得, 自己第一日去学堂的时候, 阿娘阿父阿姐送他到学堂门口,眼巴巴的盯着他。


    康竹青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见证黎县有学堂的那一日。


    学堂门口全是来送孩子的家长,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落单的小郎君和小女郎是一个人来的, 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显得有些孤零零。


    石头跨上斜跨小书包,怀里揣着今日的早食钱,打着哈欠出门上学。


    偶尔遇见熟人, 也都寒暄一句,“”石头上学啊。”


    因得阿姊石金在纺织作坊当大班长的缘故, 对石头一家人热情的人还是非常多。


    如今已上了半年学,成绩好成绩差其实已经能大概看的出来,学不会的就是学不会。


    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九岁十岁的,已经开始根据成绩思考自己以后的出路。


    学堂和当初的庄园一样, 都是坐在蒲团上上课, 没有桌子,要想练习写字得自己用树枝。


    给他们放上小桌子小凳子, 发纸练习写字都在一年以后。


    想要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的的人自会用功,他们会找一切闲暇时间在地上练字, 做题。


    石头的同桌是个十一岁的小郎君, 他成绩一般,父母已经想好让他考技术学堂,去做铁匠。


    而石头的前方是个叫兰娘的小娘子, 兰娘学习很认真,回家也会在拿树枝在地上练字,是发愤图强要升学的。


    至于石头,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升学还是去技术学堂。


    就算是升学,毕业以后也还有很多选择。


    这些都让十岁的石头很茫然。


    不过好在阿姊安慰他,现在距离升学考试的时间还早,他可以慢慢地想,也顺带劝解他,能升学尽量还是去升学。


    兰娘前日给石头讲了简化数字的题,康竹青便让石头带了她自做的细麦饼给兰娘。


    康家现在生活条件很不错,细麦饼的面粉是研磨过的,虽比不上现代面粉的精细,但至少不似粗麦饼那般扎喉咙,里头还抹了猪油,放了些肉末呢。


    康竹青是知道兰娘的,兰娘的阿娘与她是同事,从平时的接触来看,并不是很想让兰娘去学堂。兰娘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平日里又当阿姊又当阿娘,还要洗衣做饭,明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了,瘦的和什么似的。


    康竹青还对石头说,“放学以后,你且看着她吃完,别让她带回去。”


    石头一脸不解,“为何呀。”


    康竹青轻戳他的脑门,“带回家她还有的吃?若是被她阿娘阿父瞧见了,就要分给弟弟妹妹了。”


    石头大概明白了。


    等到放学,石头特地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拿出大张的树叶包裹好的细麦饼,“昨日你教了我题还有几个标点符号的用法,这是我阿娘让我带的,以示感谢。”


    兰娘连忙摆手,“举手之劳,大家都是同学,这太客气了,我不能收。”


    石头一把塞给兰娘,“哎你就拿着吧,你不收我以后怎么好意思总问你问题。”


    随后石头又说,“我阿娘说让我看着你吃完呢,不然她怕我给偷吃了。”


    兰娘其实是饿的,三个孩子在黎县算是多孩家庭,这也意味着开销巨大。


    原本在县主来黎县以前,她是连肉味都未曾闻到过的。


    现在家中一个月能吃三四次肉,她已很是满足。


    但早上的粥却是稀的很,稠的都舀给弟弟了。


    用阿父的话说,她已经长大了,弟弟却还小,小孩子吃的太少会养不活。


    兰娘没接话,若是换做以前,她是不敢违背父母的,但现在上了学,她腰杆稍微能挺起来一些了。


    于是她将自己的粥匀了一半给妹妹。


    “月娘也还小,月娘也得多吃。”


    “你这孩子,这小女郎和小郎君怎得一样,将来你阿弟是要在家里种地干活的,他若是体弱,我和你阿父老了怎么办?”


    兰娘一口将碗里还有一半的粥喝了,拿上挎包便出门。


    从前她也觉得阿娘和阿父说的没错,弟弟将来是家中的顶梁柱,他多吃些是对的。


    但自从去了学堂,她隐约就看不惯阿娘和阿父这样的做法,谁说只有郎君才能做顶梁柱呢,那位纺织作坊里的石金班长就是个女郎,她也成了顶梁柱,大街上谁见到她不喊一句石班长。


    还有香水作坊和肥皂作坊的莫管事。


    不也是女郎。


    谁说有力气种地才能成为顶梁柱了。


    只不过日日早晨都吃半碗粥,确实有些饿,一饿脑子就发昏,上课时,兰娘只能掐自己来维持清醒。


    兰娘打开树叶,才发现里面包的是麦饼,还是细麦饼,仔细一闻,还有猪油的香气。


    兰娘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她一口咬下去,竟还有肉沫。真是香得很。


    康竹青舍得放油和油。做出来的饼自然好吃,更别说兰娘饿了一上午。


    石头就在一旁看兰娘一口接一口地吃,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想法要浮了出来。


    吃饱是一件这么好,这么令人幸福的事情,要是大宸人人都能吃饱就好了。


    他想要做一个,能让别人吃饱的人。


    怎么样才能变成这样的人呢,是去当一个厨子吗?


    升学以后的什么职位能让别人吃饱呢,现在好像还没有厨子的技术学堂吧。


    兰娘吃的不顾形象,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


    石头摇摇头,“你若是觉得好吃,下次我还给你带。”


    二人挥手告别,石头还在思索。


    要不要找人问问好了。


    石头蹲了好几天才蹲到郭自,五更天的几率不定,石头追上去气喘吁吁,“郭小郎君,我可算是等到你!”


    郭自出门来郊田找狗尾巴草,就是他平日里嘴里叼的那个,五更天附近没有这玩意 ,每次都得出门来郊田。


    钟地厌不止一次吐槽他这样很装,但是郭自非常不在意。


    “你不懂,这样才有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侠气的感觉。”


    石头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和郭自全说了,并怀疑自己其实是想当个厨子。


    郭自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石小郎君平日不喜欢烧饭吧?”


    石头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会做饭,但是他并不喜欢。


    郭自将狗尾巴草一叼上,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瞬间来了,那石头就是想为人民付出啊,这是好事,得往正道上引。


    “那你便不是想要当厨子,那麦饼也不是你亲手做的,我想你是见到别人过的好,这样你就会开心。”


    石头想了想,还当真是这样。


    郭自:“升学一年半毕业以后会有机会做白直,我觉得石小郎君可以试试这个,黎县的白直和其他地方的白直不一样。”


    石头知道白直就是在县衙打下手之类的工作,县主说的,干的好能往上头提。


    郭自继续说,“白直能帮助百姓,能让百姓的日子过的更好,这不就是石小郎君想要的吗。”


    郭自心满意足的装了一兜子的狗尾巴草后走了,石头则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人生。


    他很感激县主,如果不是县主,黎县现在的日子不会这么好。


    他也很感激那些在县主手底下做事的人。


    他们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有了他们在中间转动,县主的各个条款政策才得以落实。


    所以刚刚郭小郎君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做在中间运转的人吗。


    石头拖着下巴,深深的思考了起来。


    第58章


    除去跟着钱遂出去的五更天, 其余的人依旧是轮流担任林肆的护卫,剩下的便是拼命练武。


    这里的练武不只是单纯的练武,伪装, 话术, 暗器,接头暗语都包含在其中。


    林肆没给五更天设限,虽然现在大家年纪普遍偏小, 但将来大些了, 林肆希望他们什么都能做。


    钟地厌练完半个时辰的枪,接水洗了个澡,又将统一的制服用肥皂搓洗干净。


    这样的衣服一人有两套换洗, 每年都会再量尺寸发一次。


    钟地厌这两年个子窜的飞快,年初发的衣服, 到夏天已有些短。


    下午要上儿童心理健康课,是一直以来都有的课程,虽现在他们文化课毕业了,但这门儿童心理健康课一直没停。


    按县主的意思是,怕他们心理不健康。


    五更天的文化课毕了业, 左莜也松快了些, 只需要每日回来给上儿童心理健康就好。


    左莜对五更天的孩子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做西席教了好几年的孩子。


    课上完, 众人抓住难得的休息时间闲聊。


    “钱阿婆出去好些日子了,怎得还不回来。”


    “不知道会带回来一群什么样的小崽子。”


    “我们当初回来的时候也是小崽子呢。”


    郭自天天上完课就坐在操场上边望, 看郭寒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样等啊等, 钱遂终于带着五更天们回来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向林肆报告。


    这一次不光是找孤儿,林肆让钱遂看着挑,看着顺眼懂事听话的流民也能带些回来。


    人多人少的无所谓, 若是没有顺眼的,一个都没有也没关系。


    钱遂与五更天先是去牙行挑,后头看到些失父母,独自或聚集流浪的孩子也带了些回去。


    流民自然也挑了些。


    绝大部分的流民具有攻击性,能被钱遂挑中带回来的,都是在流民中受欺负的群体,多为老弱病小。


    其实老已经可以去掉,年岁大的人根本经历不起一次增税,死去的老人比青壮年要多。


    郭寒看的直摇头,只是一次增税,就可以让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更别说这次对南诏的议和。


    身旁的小女郎害怕的瑟瑟发抖,她想伸手去拉郭寒的衣角,又怕自己脏兮兮的手弄脏这位阿姊的衣服。


    她只能稍微靠近一些郭寒,用讨好的语气说,“我会洗衣服还会烧饭,也会插秧。”


    孩子们的眼神全都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何处,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他们。


    郭寒心中感触颇深,又想起了曾经在流浪时的自己,那时候四个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过,她和阿兄也就罢了,倒是钟地厌,曾经过着那般锦衣玉食的日子,翻起秽物来,丝毫没有嫌弃。


    郭寒转过头去:“只要你们好好为主家做事,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夜里也有屋子给你们睡。”


    算是给了这群孩子一个定心丸。


    能吃饱能穿暖还有房子可以睡,孩子们一听,眼里的迷茫消散了些,这哪里是去做奴隶,这是去过好日子呢。


    孩子们乖顺的聚集在一起,挨着五更天们。


    在他们眼里,这几个阿姊阿兄都好厉害,而且长的那么高,衣服也那么干净。


    钱遂带了些流民回来,郭寒将孩子交给别人,自己小跑前去迎接。


    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以及瘦弱的男人。


    现在的黎县还没到能够拯救所有人的地步,想要的人找到手,钱遂便即可返程,不做多余的逗留。


    守城的部曲们开开心心的开城门,对着钱遂恭恭敬敬地说,“钱阿婆,您可算是回来了。”


    其中一人对郭寒道,“郭小郎君前日才来城门口等了半日呢。”


    被带回来的瘦弱流民们瑟瑟发抖不知所措,他们本能的害怕守城的人,毕竟进城要交进城费,他们哪里交得起?


    他们看着守城的人走了过来,甚至有人本能的抱住了头,还有人抱住了孩子。


    一句官爷饶命就在嗓子眼。


    然后他们发现只是在清点人数,随后就将他们放进去了。


    这些流民梁年自会安排住处和田地,倒不用钱遂操心。


    钱遂第一时间向林肆报告。


    林肆收起账本,“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钱遂面色平静,“不太好,奴一路能瞧见为了一袋子麦卖孩子的,也听闻交不起赋税的流民的田地被收走。”


    林肆冷笑一声,“这是被那些官员中饱私囊了。”


    钱遂低着头,没回话。


    林肆放下账本,“你下去吧,带回来的第二批孩子还得劳你费心。”


    “都是奴份内之事。”


    *


    庄园内,被郭寒带回来的小孩子们已经住进了堆满稻草的屋子。


    厨娘熬了稀粥,等钱遂回来才能给他们吃。


    郭自才不关心那些小崽子,他在意的是郭寒出去的这些天习不习惯,是不是瘦了。


    虽心中关切,但一开口依旧欠揍,“阿寒,你瘦了,也更黑了。”


    郭寒翻了个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钟地厌在一旁自顾自的翻书,这对兄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模式。


    好几个五更天的孩子都在稻草堆面前张望,“都是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呀。”


    “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没比这大多少吧。”


    “也是也是。”


    “以后我就是师兄了。”


    “那我就是师姐了!”


    稻草堆里的孩子们茫然无措,只能蜷缩在角落低着头。


    钱遂一回来,稻草堆面前顿时一个人都没有,孩子们恭恭敬敬,“钱阿婆辛苦了。”


    钱遂微微点头示意,旁边的孩子立刻心领神会将粥碗递过来。


    这些孩子得先洗脑过后才能开始教导,而洗脑最好的手段就是。


    听话才有的吃。


    郭自心疼郭寒,装作不经意地说”“明日我打个报告,带你出去吃,可有想吃的?”


    郭寒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郭自语气嫌弃,“你是真的黑了。”


    “这么大的太阳,我们天天在外头跑,能不黑吗?”郭寒忿忿。


    郭自指了指默默看书的钟地厌,“地厌就不黑啊。”


    “那是他天赋异禀,能比吗?”两兄妹又吵做一团。


    钟地厌默默合上书,心道,既然有新的孩子进来了,县主应当会派他们真正出去做事了。


    *


    第59章


    林肆如今拥有一百多训练精良的部曲, 是个不少的数字。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一百多号人算什么多,随便在街头喊一声听宣传领鸡蛋了, 都有几百个老头老太太蜂拥而至。


    林肆穿越开始建设领地后, 才知那些动不动十万铁骑,五十万大军的描述通通都在扯淡,且不说两边对砍得多大的场地才铺的下, 光是这粮草就是一项超级支出, 更别提一人一马,浑身装备甲胄,精铁打造的兵器。


    可能得再增个三轮税才养得起。


    玄武门之变800人, 唐隆政变200人,邙山之战500人


    人几百精兵都能打篡位这种高端局了, 林肆这一百人虽还谈不上精兵,怎么说打个低端局是不成问题的。


    南双南乔正式被林肆任命为教头后,林肆还从系统里兑换了排兵布阵的兵书给她们看。


    这书可谓是古今结合,十分通俗易懂,名字更是直白《傻子看了都能当将军》


    林肆拍了拍姐妹二人的肩膀, “这些部曲, 我就交给你们了,除了你们, 我也没有可以托付这本书的人了。”


    说完,故作难受, 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那难受的表情在姐妹二人脑子里久久盘旋不去。


    南双南乔两两相望:“县主只有我们了啊!”


    二人看着桌子摆着的书, “这书没有封皮,也没有名字,莫不是修炼绝世武艺的书?”


    怀着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二人翻开第一页。


    如何排兵。


    南双:“阿姊,我现下真的庆幸我们识了字,不然怎么看得懂这书,岂不是辜负了县主对我们的期望?”


    南乔也表示赞同,“县主没有骗我们,识字当真很重要,继续看吧。”


    南双和南乔用一夜的时间精读了此书,第二日之间将部曲队练的累趴下。


    甘郎累到趴在地下,“两位教头莫不是疯了?”


    这样强大的训练程度连尹笙也有些吃不消,气喘吁吁道:“两位教头如此训练,定有她们的道理。”


    自从上次输给五更天后,训练强度本就有加强,今日再加,众人直呼承受不住。


    不过南双和南乔并未因此心软,毕竟书中说了,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以此增加上限。


    书里说的能骗人吗!更何况这还是县主给的书!毕竟书中自有那个什么颜什么玉,还有黄金什么的!


    现在部曲队用的木头加铁的武器。


    直至今日,才终于打造出一百把武器。


    刀剑都有,板车拉到训练基地处。


    部曲队的人看的眼睛都放光。


    “这是,这是精铁造的武器,咱们也有武器了!”


    徐绰从前是采矿加炼铁的,他自觉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百件武器的来之不易。


    其实真正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武器来之不易的,是三个日夜捶打的铁匠。


    丁蒲已经从原来的瘦弱清秀家丁捶打成了肌肉麒麟臂猛男,忙到胡子也没时间打理。


    林肆许久未见他,还惊了一下。


    脖子手臂肩膀哪儿哪儿都变粗了。


    林肆:男人过度举铁要不得啊。


    也许是因为变声期都是在打铁度过的,丁蒲一开口直接带着一股子浑厚的共鸣,可见肺活量之高。


    “县主,如今武器已经打造完毕,可否允许奴休息上一个月。”与浑厚声音不同形成强力反差的是语气里的委屈。


    “此事就算你们不来说,我也是打算给你们带薪休假三个月的。”


    丁蒲听后,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南双男双指了指随意堆着仿佛不要钱的武器,“这个按综合排名来,排名靠前的先选。”


    众人顿时唉声叹气,羡慕地看着尹笙。


    尹笙很多训练都是第一,排名综合第一非他莫属。


    南乔开始念名字,“第一个,尹笙。”


    尹笙从容的走上前,“我可以都先试试吗?”


    尹笙试了刀,剑,犹豫片刻后选择了刀。


    最后又在刀的板车里挑挑选选。


    每把刀上都有着杂乱无章的水纹,而且每一把都不一样,尹笙最终选了最边上的那一把。


    不为别的,那水纹隐隐看着,似乎连成了一个静字。


    当然,这纯属尹笙的个人脑补。


    尹笙拿起那把刀,随后又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万一被别人,或者被莫娘子发现了可怎么办。


    心中是这般想,但其实已经拿起刀,挑好了刀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尹笙挑完,“第二个,徐绰。”


    徐绰本来有些惊喜,他竟然只比尹笙差一名,这不是证明他也很厉害吗!


    南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白了他一眼,“你比尹笙的综合分低了足足快两位数,你在高兴什么。”


    徐绰脸皱成苦脸,“知道了知道了,会努力的,我自当让两位教头刮目相看。”


    底下起哄道:“胡人说起成语来还挺溜。”


    徐绰也和尹笙一样,刀剑分别都试了试,最后选了剑。


    一百号人挨个的试,挨个的选,也是花了足足一上午的时间。


    大家都在刀鞘和剑鞘上用小刀刻上自己的名字。


    刀鞘和剑鞘都是纺织作坊的女工缝制的,用的是皮革,还附带了绑在腰上的绳子,剑端部分用铁环包裹,防止被刀剑戳破。


    用绳子绑在腰上以后,一群人臭美的走来走去,“唉,你别说,咱们别着这个刀剑的样子,还挺神气的。”


    上午选完武器,下午又开始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只不过部曲的兴致都很高,毕竟第一天拿到武器,都还兴奋着呢。


    拿到训练完的武器三天过后,林肆对南双和南乔下了第一个指示。


    “县主是说,让部曲们出去剿匪?在何处剿匪?”


    林肆摊开一张春意画的地图。


    虽然很不想承认,春意虽在语文数学方面天赋不强,但是她在绘图这方面强的可怕。


    起因是有一日,林肆拿起钢笔画地图,春意正好给她送点心进来,看到林肆在写写画画,便夸赞:“县主这是在画乌龟吗,画的真好呀,这乌龟壳上的纹路都栩栩如生呢。”


    林肆沉默了。


    片刻过后才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画的是地图。”


    春意大惊失色,指着图上的一坨道:“这是地图?那这是什么?”


    林肆神色幽幽:“这是山川,这是河流。”


    这下子轮到春意沉默了,原来是山川河流啊,她还以为是乌龟壳上的纹路呢。


    春意将冰雪冷元子递给林肆,“若是县主不嫌弃,就让奴试试?”


    林肆正好馋了想吃冷饮,便将笔和纸递给春意,自己一边吃一边和她说。


    其实画的就是整个熙河路以及黎县周边的地图,黎县周边春意不用林肆描述也能大概画出来。


    然后她就发现,春意画东西是真有点东西,比如这直线,她能在没有辅助工具下就画的很直。


    春意三下五除二,一张黎县周边的地图就画好了。


    林肆将碗往春意手里一递,“以后有关绘图的东西,都你来。”


    林肆伸手指了指黎县与陶县道路上的一个山头。


    “此山头聚集了一群流民,他们占山为匪,祸害百姓,抢劫财物和粮食。”


    南双和南乔:“所以要让部曲队去将这群山匪剿灭?”


    林肆点头。“不过不用全部都去,尹笙带队,其余的人抽签吧,去个三十人足够了。”


    养兵不用怎么行,实践中才能出真理。


    南双和南乔领了任务,当即回到训练基地。


    部曲队眼里都闪着兴奋地光,他们正愁得了武器无地施展呢,总不能对着队友下死手的砍吧。


    南双南乔拿出地图,指了指他们要去的那个山头。“这次作战尹笙带队,除了尹笙以外,其余的人抽签决定。”


    “啊?怎么不是全都去啊。”


    南乔:“那山头的山匪一共才四五十个人,我们去一百个人干嘛呢?山头都站不下!站下了你们连拔刀拔剑的空间都没有。”


    南双补充道:“五更天去探过了,那些山匪弱的很,去一百个人简直是浪费资源。”


    然后众人沉默了。


    那去不了的不是很亏吗!


    “县主说了,还有下次,下次就从没去的人里抽,再下次直接就是没去过的人去。”


    众人这才认命一般。


    抽签用的是县主府报废的筷子,抽道筷子下方涂红即可参加。


    尹笙不用参加抽签,故而将签筒拿在手里晃了晃,按昨日的障碍跑排名叫人上来抽。


    第一个抽的是徐绰,只见他对着太阳虔诚一拜,这是草原上最真诚的祈祷方式。


    拜完后,他左右犹豫,最终抽中了中间的那只签。


    他心怀忐忑的抽了出来,好的,没有红。


    地下的部曲们哄堂大笑,“没抽中好!”


    徐绰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这下总算明白当日那个没有选择部曲的郎君为何如此崩溃了。


    “可恶啊,为什么没有中。”


    签很快抽完,抽中的开心到大叫,没抽中的焉头巴脑。


    没抽中的眼巴巴的看着抽中的三十人进屋子里开作战会议。


    尹笙这次打算采用突袭作战,即上一次五更天对他们用的作战方式。


    “你别说,那群小郎君小女郎的办法还甚是好用,定能打的那山匪措手不及。”


    布置完作战方案,尹笙又说:“此次,医馆的祝娘子希望我们能带回去至少一具完整的尸体。”


    “明白。”


    尹笙顿了顿又说,“县主的意思,按人头奖赏。”


    “都别和我抢,我一个人要最多的人头。”


    “你语气可别这么大,到时候各凭本事!”


    南乔作为此次作战的监督员加记录员跟随。


    部曲们吃的是林肆派人特质的军粮,虽和现代的军粮相差甚远,但胜在易携带,饱腹感强。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且只会狐假虎威的山匪根本不是部曲队的对手。


    更别提他们还使用了突袭战术,守在门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死了。


    尹笙等人顺利潜入寨子,将这伙山匪一网打尽,全程都很安静,但不知谁喊了一声,“南教头,我一个!”


    随后部曲们的声音宛如此起彼伏的猴子叫,“南教头,我陈三,刚刚又杀一个!”


    南乔忍无可忍,“都闭嘴!我自己知道看。”


    那些山匪仗着自己有七八把铁锹做武器,在这一片作威作福惯了,被人杀上门本就觉得屈辱,看这伙穿着奇怪盔甲的人还有心思一边打架一边聊天,当即怒了。


    举着铁锹冲了过来,“我和你们拼了啊啊啊啊。”


    随后被一部曲队员一刀捅死,一边捅还一边说,“我们这不是怕您看不清吗。”


    被捅的人拼尽最后的力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南乔拿着小本本记人头,最后又数了人头总数,对上后将本本放进自己的小包包内。


    “完整的尸体可留了?”


    "留了留了,这就抬回去。"


    第60章


    林肆对于流民的引进一向都很谨慎, 流民数量一多,就很容易抱团,见到黎县如此繁华, 只怕几波抱团的人聚集在一起, 很容易闹出事情来,到时候遭殃的是百姓。部曲队虽日夜巡逻,但若是抱团的流民劫屋夺舍, 也是无法第一时间知晓的。


    林肆的圣母心一点都不泛滥, 毕竟现在她还未强到可以随意接受流民的地步。


    她暂时只接受被钱遂挑选过带回来的流民,这些流民都很弱,也很温顺, 到了黎县以后更是感恩戴德地种地干活。


    而且这些流民被带回来以后,人心和声望几乎可以在一周内刷到上限。


    这日, 洗漱完的林肆晾干了头发准备上床睡觉。


    古代没有吹风机,夏日还好,晾一会倒也干了,但冬日简直是地狱。


    刚闭眼,那股能闪瞎人眼睛的远光感又来了, 林肆睁开眼, 表情十分不友善,只见那串戴在自己手上的鹅黄色手串又开始发光。


    “恭喜宿主, 成功将领地黎县,升级为三级领地, 现已提升声望数值与人心数值的上限。”


    冰冷无情的系统机械音就和系统本人一样冷漠无情, 说完了这句话就消失。


    林肆捂着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急忙打开系统界面查看,这才发现黎县后方确实跟了两个极小的字,三级, 小到林肆期初以为是标点符号的程度。


    林肆无语,“不早说。”


    林肆忙查看人心和声望系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个数值都翻了三倍多!


    土豆和红薯的111兑换值近在眼前。


    原本黎县6000人整的30人心数值除了花了1兑换钢笔以外,其他的她是一点都舍不得动,再加上后面带回来的胡人,以及孤儿,还有一些流民,现在翻倍后她的人心数有100。


    林肆幸福的要晕过去,这数字不是整好三倍,也不知道是按什么系数算的。


    她原本的计划是要到第六年的夏天才能完成这111的人心数值,现在一看,完全可以提前完成。


    林肆又仔细查看了三级领地,发现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且完成和改造衣食住行四样中的其中三样。


    林肆有些可惜,衣食行三样她都完成,但是住这一条真是暂时没办法,不然就是四级领地,手搓水泥实在是有点困难,而且现在领地小,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太浪费人力和资源。


    对于其他东西,林肆看都不看,只盯着土豆和红薯的组合套装。


    土豆红薯,快来我怀里。


    *


    时间飞逝,秋季一到,林肆便来到黎县整整四年。


    学堂里的孩子也读了快将近一年的书了。


    夏季的时候,林肆搞了个夜校,即是在夜间教识字和简化数字,学堂里的学生们由听雨和左莜挑选了一部分,在夜间给黎县的大人们讲课。


    至于为何要选在夏天,夏天天黑的早,吃完晚食去听课,天都还亮的很,太阳都没落山呢。


    虽然教材是由听雨和左莜定,但是教书的是小孩子们,因此非常有可能会出现孩子教父母这样的奇怪场景。


    好死不死,这样的场景被石头遇到了。


    自从上次和郭自聊了以后,石头终于是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学习进步了非常多。


    看着台下望着自己的阿娘与阿父,石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他现在是西席,课堂之上,没有什么父子母子,有的只是西席和学生!


    因此,石头的眼神丝毫没有在康竹青与石土的眼神上停留。


    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教学机器罢了。


    夜校是自愿的,不是强制性,也收费,因此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来,林肆也不勉强。


    康竹青自从知道了夜校的消息,是铁了心要来的,她从前做梦都想要识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得把握住。


    石土则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担心自己能不能学会。


    “那小孩子都聪明,不像我们年纪大了,学不会怎么办。”石土一脸担忧。


    康竹青瞪他,“只要认真学,肯定能学会的,金娘和石头都说这不难。”


    “我上次看见石头写作业了,那什么简化数字符号像蝌蚪一般,歪歪扭扭的,我哪里认得啊!”


    最终石土还是没拧过康竹青,一同报了名。


    只是没想到教他们的还是自家儿子。


    石头端着十足的西席架子,背着手说起什么毕业证书,优秀毕业生之类的话。


    康竹青想做那个优秀毕业生,不为别的,说出去好听,尤其是隔壁家的,气死他们。


    一想到隔壁那户人家,康竹青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那家儿子和石头年岁差不多,也是送去学堂读书,但是那个成绩差的惨不忍睹,莫说升学了,估计连技术学堂都悬。


    那家两口子在家急的团团转,又不舍得对儿子动粗,只能一个劲的哄着。


    结果孩子越哄越不学,扬言大不了毕业就种地。


    康竹青没事就趴在院子里听,一边听一边偷笑。


    石头背着手说完了前言,便着手开始教课,木板立在上头,石头用黑黑的炭笔写字,一边写一边教。


    底下的大人就跟着石头读。


    这场景该说不说,竟也意外的和谐?


    一堂课结束,石头突然明白为何听雨西席总是说,“你们在下面搞什么小动作,我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看的是真一清二楚!


    不过好在他的阿娘阿父学的格外认真,没给他丢脸。


    *


    卓正初看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将铁锹放置一旁,开始思考明日的路线。


    他今年十六岁,全家被满门抄斩已过去五年。


    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他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将伪造的户籍文书交给他之时眼中的决绝。


    “我卓家不能绝后!阿初,你逃出去以后就安稳的结婚生子,切记不可想复仇之事!”


    但是卓正初恨啊,父亲待他这样好,母亲是那样和善的一个人,他们家怎么会贪污赈灾的银子呢。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父亲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卓正初靠着这个信念撑过了五年。


    他隐姓埋名来到这个这个偏僻的小县,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已有五年之久。


    至于今日为什么要思考人生,全然来源于他昨夜做的一个梦。


    梦里,在这里的第六年,他依然下定决心要报仇,于是他决定走出这个偏僻的小县,也和在这里认识的青梅竹马道别。


    青梅竹马红着眼眶,温温柔柔地将她做的麦饼给自己装上。


    而自己喊着什么莫欺少年穷,背了个包袱便走了。


    但接近一年的时间他都过的饥不饱腹,他尝试去参军,却得知现在只招募府兵,即吃穿自己负责,打仗用的器具自己准备,等朝廷应召时还必须前去。


    卓正初被这政策吓到了,当即就跑了。


    就在他人生低谷时,转机出现了。


    津北路朔州一做纸生意的富商看上了他,说他面相好,生的好,将来定有造就。


    问他愿意不愿意当自己的女婿。


    卓正初当然愿意,且不说他空喊复仇口号实则饭都吃不起,更别说这富商家的女郎只是身体有些孱弱,但知书达理,温柔体贴。


    又过一年,寒潮来袭,瘟疫肆虐,天下顿时大乱,各路纷纷农民起义,要看大宸江山就要保不住。


    卓正初心中的复仇之火也熊熊燃起,他要出去闯一闯,他要拿下狗皇帝的人头,狗皇帝杀他满门,他也要杀的狗皇帝全家,还有当初那些参与这件事的官员,他全都认真的记下,这些年,每一个晚上,他都会看完这些名字再入睡。


    他的发妻十分体贴,给了他一笔钱,支持他出去闯荡。


    卓正初出去先是意外遇到了一个心灰意冷的小兵,一问才知朝廷已经许久没有发军饷了,小兵家中父母皆死于瘟疫,姐姐也不知所踪。


    卓正初问小兵愿不愿意跟着自己混,小兵答应了。


    当然,他也遇到了很多红颜知己,受伤他替他疗伤的柔弱侍女,活泼毒舌的南诏公主,泼辣大胆的二婚寡妇,天真害羞的官员之女等等。


    一路艳遇实在是有些多。


    到最后,他登上了皇位,梦境到此结束。


    卓正初本以为这就是个梦,但他醒来后却清楚的记得每一件事,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般。


    为了验证这个梦的真实性,卓正初在这个小县里等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全部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比如七日前,青梅竹马阿青会给他送果子。


    六日前,一直看不惯他的小胖会给他使绊子。


    五日前,隔壁的阿婆出门会踩到狗屎。


    这让卓正初更加确定了这也许不是梦。


    而是未来。


    卓正初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他现在有了这些记忆,岂不是能更快报仇,更快做皇帝?


    阿青来给卓正初送水。


    见卓正初低着头,便问:“正初阿兄,在想什么呢。”


    卓正初望着阿青,正色道:“阿青,我明日便要出去闯荡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莫欺少年穷,等我闯出了名堂救回来娶你。”


    阿青羞红了脸,“好我等你,明日我给你送麦饼。”


    卓正初将那把铁锹赠与阿青,“这铁锹你拿着吧,明日我就走了,也用不上了。”


    阿青将铁锹拿回家,兴奋的数手指,“这是今年说要出去闯荡的第三个,余下的还要等考取功名的两个,去挣军功的一个。”


    阿青想,她不是花心,她只是心碎成了一片一片,想给每个男人一个家罢了。


    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最好骗了。


    卓正初全然不知道自己只是阿青众多阿兄之中的其中一个,他已经想好了路线,先去朔州,娶他原来的发妻,闯荡需要大笔的金钱投入,上辈子若不是莫家给的初始资金,他的成功不会这么顺畅。


    既然十八岁的他能被岳父看上,十六岁的他也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