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听说党成钧在淮州当过兵, 邓向文立马就跟他聊上了,加上霍一明三个人边走边聊一直到了他家都没停下来。
老太太一看到霍茸,就赶紧把人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宋燕兰见邓向文媳妇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就也凑上去边给她帮忙边跟她说话,霍家然带着霍家鑫跟着邓向文十来岁的儿子在客厅自己玩儿,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霍茸等到走的时候才把张得男找她的事情跟邓向文说了一下,她也不需要加油添醋, 只把张得男来找她的事情一说,邓向文就明白了。
“这是张得男带给我的东西,我也不敢收, 就给邓大哥你提过来了, 你看看怎么处置。”霍茸昨天没拒绝张得男送来的东西,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现在往邓向文面前一放, 那袋子里面装的是个漂亮的大铁盒子, 上面还有印花,一看就值不少钱。
邓向文往那袋子里看了两眼,神情有点儿难看。
“我是真得好好查查他了。”
一个组长,不但能第一时间得到厂里要换人的消息,还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他面前说要请他吃饭, 没等他赴宴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又看到他媳妇儿在家属院里仗着自己男人的身份欺负人。
这一桩桩一项项的, 哪儿是个正经员工能干出来的事儿。本来昨天看到他们两个人去找霍茸还以为两人是诚心悔过想道歉, 结果好嘛, 还是去行贿让人帮他说好话去了!
邓向文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宋燕兰想接话说两句张得男的为人处世, 霍茸却拉了拉她的手, 啥也没说直接跟邓向文告辞了。
“邓大哥,这饭也吃了,奶奶这事儿以后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邓向文心里想着张得男的事儿,正要点头答应,老太太却上来拉住了霍茸的手,又恋恋不舍的跟霍茸说了一会儿话,才放霍茸他们走。
宋燕兰一出门就跟霍茸说道:“邓向文不是说要查张得男吗,我们应该把他之前做的事儿都跟他说了啊。”
霍茸挨着党成钧,有些漫不经心:“咱们跟邓厂长关系没好到那份上,他不问,咱们什么也别说,万一让人家觉得咱们故意针对,就不好了。”
邓向文是个聪明人,说了自己要查,就肯定会查清楚,他们没必要多费口舌。
宋燕兰一想觉得霍茸说的对,霍一明从后面揉了揉霍茸的脑袋,称赞道:“小妹长大了,想的比哥哥嫂子都多了。”
霍茸仰头冲霍一明笑道:“那不是因为有你们护着所以才什么都不想的嘛。”
张得男的事情告一段落,霍茸终于有时间跟党成钧一起在平城逛逛了,知道霍茸想买书,党成钧带着她一起去了平城书店,霍茸虽然知道要不了多久要高考,但现在也不知道要考什么,就只能先随便看看,看到有什么合适的再买。
书店地方不大,里面摆着的书却不少,光看封面就充满了年代感,营业员坐在后面也拿着本书在翻看,他们进去了也没有抬头。
霍茸跟党成钧在书店里转了两圈,挑了几本书,打算付款的时候,那营业员才抬起头来,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是你们啊?”陈英辉一抬头就看到了霍茸,表情立马高兴起来,脸上不由得沾上了喜色。
“你在这里上班啊?”霍茸没想到买个书也能遇到熟人,问道。
陈英辉点了点头,看霍茸手里拿的几本书,有些激动。
“你来买书的吗?这几本都是好书,可以多看看。”
从在车上他就觉得霍茸跟别人不一样,现在发现霍茸跟他一样还爱看书,看的还都是他喜欢的书,就更是觉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了,只可惜这姑娘已经结了婚,陈英辉想着,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欣喜,又从柜台里面拿了两本书出来,递给霍茸。
“这几本也不错,你要是需要的话,也可以看看。”
霍茸笑着接过书看了两眼,确实都是挺好的有用的书,于是跟陈英辉道了个谢,然后拉了拉站在自己身后的党成钧,
“快,给钱。”
党成钧一愣,钱他早都全给了媳妇儿了,他兜里一共就两块钱,还是出门的时候霍茸给他的,买别的小东西可以,这书肯定也不够啊。
他正想着,霍茸就扭过了头,跟他对视了一眼说道:“我忘了,在我兜里,你给一下。”
党成钧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脸上忍不住浮起笑意,从霍茸兜里掏出了钱,在陈英辉略带失落的目光里把钱付了,然后从霍茸手里接过书递给陈英辉。
陈英辉抿着嘴,接过书找了纸和绳子,替霍茸把东西包好了。
拿的时候也没等霍茸伸手,党成钧顺手接了,说:“重,我拿。”
两人这笑意晏晏一唱一和的样子,陈英辉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了,他虽然从坐车那会儿就对霍茸有好感,但人霍茸不但嫁了人,还跟对象关系好的很呢。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存着什么心思,看到这儿也该放弃了。
霍茸跟党成钧出了书店,就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仰头撒娇道:“饿了。”
他们早上出来的早,就在家里喝了碗稀饭,逛了这么大半天,早都消化干净了。
今天天气不好,阴着天不说,风还很大,党成钧看霍茸边说边又冷的搓了搓手,就往霍茸跟前站了站,然后将她的手塞进了自己衣兜里。
霍茸有些狡黠的挑起眉头,小声问道:“怎么不拉我?”
党成钧一本正经:“想来的,人太多了。”
霍茸转过脸去看了看,街上果然人来人往的,有些无奈:“行吧,咱们去吃饭吧。”
“好,你想吃什么?”党成钧越过霍茸看了看周围,看到一家饭店门口人还挺多的,“那里人多,要去吃吗?”
霍茸也跟着回头,一看到外面排着的人,就立即忍不住点了点头。
“吃,走去看看。”
还没走到跟前,一股浓烈的香味就从那饭店里面传出来了,霍茸皱着鼻子吸了吸,是羊肉的味道。
“闻着好香啊,就吃这个吧。”
党成钧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龙,点点头走到了队伍最后,然后跟霍茸说道:“你去那边背风的地方等着,到了我叫你。”
天确实挺冷的,风刮过去跟刀子似的割脸,霍茸捂着脸,听话的跑党成钧说的那个地方等着去了。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三十分钟,要不是在外面闻到那味道确实香,霍茸都想干脆走了算了。
进了饭店里面一问,才知道这饭店里买的是羊肉夹馍和羊杂汤。
这羊肉在冬天可是个好东西,哪怕是这个都不富裕的年代,城里人只要手里有点儿钱了,也想着吃点儿羊肉补一补,解解馋。
这个饭店的服务员态度倒是比他们之前跟陆红兵一起去的那个饭店好得多,见霍茸冻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还先拿碗给她倒了碗水。
“喝点儿吧,这天儿冷,你们吃点儿啥?”
“两碗羊杂汤,两个羊肉夹馍。”这倒春寒是真厉害,霍茸喝了水才稍微暖和了点儿,叫了吃的交了钱票,就只管坐那儿等着了。
等羊杂汤上来,霍茸顿时就被香的直了眼,这满满当当一海碗羊杂汤,羊杂都占了一多半,实诚的不得了,果然这价格虽然不便宜,量也是真实在。
霍茸没想到这一碗有这么多,根本就吃不完,把党成钧那碗推过来,给他捞了一半,然后才热乎乎的喝了一口。
虽然是羊杂,但一点儿也尝不到羊膻味,汤汁雪白,上面浮着一层油花,加了点儿爽口的蒜苗,一口下去顿时从嘴里暖到了胃里,羊杂爽口有嚼劲。
霍茸喝了两口,幸福的眯起眼睛。
“等回去的时候给嫂子和然然他们带一份回去吧。”
宋燕兰和霍一明现在都上班了,霍家然和霍家鑫都被送到了姥姥家,要等晚上才能接回来,霍家鑫被接走的时候老大不愿意,小短腿儿不停的扑腾着想跟着霍茸走,宋燕兰却死活没同意,上次霍茸他们好歹还是去战友家玩儿的,今天两人实实在在是去办正事儿的,她肯定说什么也不能让霍家鑫跟着,要是跟着一起去书店,一个看不住把人店里的书撕了,那还得了。
霍家鑫反抗了半天,却实在是拗不过自己亲妈,最后还是要被强行带走,顿时忍不住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霍茸被他哭的心疼,走的时候拉钩说回去了给他带好吃的,才总算是把人哄住了,抽抽搭搭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霍茸,睫毛上都是泪珠子,挂在上面要滚不滚的。
“姑姑,糖糖。”
霍茸摇摇头:“不吃糖,姑姑给你带肉肉好不好。”
霍家鑫最近又冒了一颗牙,宋燕兰已经把大白兔都给他收起来了,除了表现特别好的时候奖励一颗,一般都不让他吃。
听说没有糖但是有肉,霍家鑫想了想还是挺高兴的,在姥姥怀里侧着身子往霍茸身上扑,等霍茸凑过去了,就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然后破涕为笑,不顾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子,跟霍茸挥了挥手乖乖被姥姥抱走了。
“羊杂汤不好带,而且凉了就不好吃了,带几个羊肉夹馍回去吧,让嫂子放炉子上烤一下,热了也好吃。”
党成钧想想也行,又去要了几个羊肉夹馍。
这羊肉夹馍跟霍茸吃过的肉夹馍不一样,羊肉是煮了以后又炒过的,羊肉剁的碎碎的加一勺红艳艳的辣椒面,炒出来油汪汪的,咬一口肉香混着白面饼子的甜味,简直馋死个人。
吃饱喝足把服务员用油纸包好的热腾腾的羊肉夹馍拿在手上,霍茸出门的时候总算是不觉得冷了。
两人书也买了,饭也吃了,霍茸想回去,党成钧却将人带到了平城中心的百货大楼。
“咱们过几天就要回去了,给爹娘的东西还没买呢,今天反正没事儿,顺便买了吧。”
霍茸想想也对,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一进门就能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柜台,从这头一直摆到那头,卖什么的都有,虽然是工作日,里面的人却还是不少,到处都是谈笑声。
霍茸要给霍大成和刘桂香买东西,想了想就直奔食品柜台,把城里稀罕的吃的用的挑几样给两人买了。
霍茸手里虽然有钱,但不能乱花,在两人找到赚钱方法之前还得计划着来,所以霍茸也没打算买太多东西,倒是出门路过毛线柜台的时候,看到里面有跟她送给党成钧的围巾颜色一样的毛线,想起她答应党成钧给他再织个毛衣。
霍茸站在毛线柜台外面看了两眼,扭头正想问党成钧怎么样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她抬头往里面看了两眼,党成钧却突然从后面钻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看这个毛线怎么样?”
党成钧顾不得回答,拉了霍茸一把就往后面一个柜台走。
等霍茸走到跟前,他抬手指了指上面挂着的一件毛衣,跟售货员说道:“同志,能麻烦把那件衣服拿下来我看看吗?”
霍茸抬头一看,只见那件毛衣颜色跟党成钧那件很像,也是浅灰色的,但别致的是它织法很奇特,前面还混了几针白色的线,不规则的分布在灰色毛衣上,远远一看,跟星星似的漂亮。
这件毛衣的样式跟周围挂的那些完全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东西,怪不得党成钧一眼看上了,还非得拉霍茸过来看。
霍茸也觉得这毛衣漂亮,在一堆毛衣里面格外显眼,她觉得党成钧眼光不错,但却并不想买,她衣服不少,过年的时候宋燕兰又才送了她一件新的,与其给自己买,不如给党成钧买。而且毛衣比毛线贵得多,这毛衣一看价格就不便宜,要是太贵了,她还不如自己买点儿毛线回去织呢,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儿。
不过没等霍茸这想法说出口,售货员的态度倒是先叫她开了眼。
售货员跟霍茸差不多大,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从他们过来就坐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抬的嗑瓜子,听到党成钧跟她说话了,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看党成钧指的是那件毛衣后,就立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道:“那件不卖!”
霍茸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敲了敲柜台:“能请问一下那件为什么不卖吗?”
虽然霍茸并没有想买,但她不想买是一回事,被人欺负着不卖给她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是合理理由霍茸肯定接受,但语气这么差,还顺带冲自己男人翻白眼的,霍茸实在是忍不了。
售货员没想到她都说了不卖了,还有人追着问,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把霍茸打量了个遍,又看了看党成钧,语气顿时更不好了,呸的一声把瓜子皮吐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大声道:“我说不卖就不卖,那件有人要了听不懂吗?”
要是别的就算了,那件她守了好久就等着有钱了自己买回去的,怎么能让别人给买走了,长得漂亮又咋了,找了个男人了不起啊?
要是这售货员一开始好好说这件有人要了,霍茸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可现在霍茸因为她的态度来了气,那她要是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来,今天这事儿肯定是过不了的。
而且一件有人要了的衣服还挂在柜台里?霍茸心里冷哼一声,接着问道。
“谁要了?付钱了吗?既然还挂在柜台上,我们要看一下为什么不可以?”
售货员要是有钱,肯定早就把衣服买走了,她倒是想把毛衣藏起来不让人看见,可她也做不了主啊,这件毛衣样子漂亮,价格确实也不算便宜,好几十块钱呢,听说是外贸货,把平城翻遍了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件来了。
毛衣一来她就看上了,可惜这毛衣是公家的东西,她也不能藏着掖着不让卖,就算再喜欢也只能乖乖挂出来。
喜欢这毛衣的人不少,从挂上来到现在已经不少人问了,她回回都是爱答不理的翻两个白眼就把人打发了,等到上面来问的时候,再说东西太贵了,暂时卖不出去。结果今天还碰到一个寻根问底的。
售货员来了脾气,站起来又把霍茸打量了一遍,看霍茸长得虽然漂亮,但穿衣打扮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顿时来了底气:“凭啥让你看?你看了买得起吗?这一件衣服几十块呢,你要是给我弄脏了弄坏了,你赔吗?你管我谁定了,反正就是不卖,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也不知道都结了婚了,一天还妖里妖气的爱打扮是想干啥?”
她说话这么难听一半是因为衣服,另一半是因为霍茸长得漂亮,她看霍茸跟党成钧关系亲近,就知道两人肯定是结了婚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有一个结了婚的好看,她心里肯定不舒服,说话自然也就忍不住往难听了说了。
霍茸一听这个笑了,要是说刚才她还不确定这售货员说的衣服有人要了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她这话一说,她就全知道了。这衣服八成是她想留着自己穿,怕人买去了,才故意态度这么差的。
“衣服拿下来,我要了,现在就给我包起来,把你嗑完瓜子的手给我洗干净了,不要把衣服蹭脏了,这衣服不便宜呢,弄脏了你赔不起。”
党成钧听她一口气把售货员刚刚说的话全重复了一遍,眼里忍不住闪过些笑意。
他就喜欢霍茸这不吃亏的样子,以后要是他不在媳妇儿跟前,也能放心不少。
而且霍茸说话的时候,眼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光,跟藏着星星似的,耀眼的很。
售货员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霍茸说了什么,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嘴上也慌了:“我都说了这衣服不卖,你听不懂吗?”
她被霍茸扰乱了阵脚,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但喜欢了那么久的衣服,肯定还是不愿意放手,因此还在努力瞪着眼睛,强行给自己增加点儿气势。
霍茸点点头,看起来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似的,嘴上说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说辞。
“哦,之前说有人买了,现在说不卖,卖不卖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是吧?行,那我今天得好好找人问问,这衣服到底是被谁买走了,让你在这里对着客人翻着白眼大呼小叫。”
霍茸这么一说,小姑娘也慌了,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到底年纪不大,跟霍茸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她就是看霍茸长得好看又想买走她喜欢的衣服气不过,才故意这种态度的,没想到踢到了铁板,霍茸不但不走,还跟她杠上了。
她偷偷摸摸的把衣服留了这么久,次次都跟领导说太贵了所以没人要,要是让领导知道是她故意不卖,非要留着低价买给自己,那还得了!
她见霍茸转身要走,赶紧一把把霍茸拉住了,脸也垮下来了,语气带着哀求。
“你别说,我卖给你卖给你还不行吗?”
霍茸看着她:“给我拿下来吧。”
售货员认命的把那件衣服拿下来,拎着衣架子递给霍茸让霍茸看。
霍茸摸了摸面料,不光样式好看,毛线摸着也十分不错,毛茸茸的软乎乎的,挨着皮肤一点儿也不刺。
售货员见霍茸面露喜欢,心里心疼坏了。
“这毛衣整个平城就这一件,老贵了,不然我早就买了。”
她心疼的自己说漏了嘴,霍茸也不免对价格感兴趣起来。
“多少钱?”
“四十二块!”售货员皱着眉头说道。
霍茸一听,摸了摸下巴说道:“不行,我还是得去找你领导问问,从你手里买东西,我不放心。”
售货员说四十二块的时候,神情不太对,霍茸直觉这姑娘还想坑她一笔,就又补充了一句。
售货员一听,脸彻底垮下来了。
“三十八,三十八!你别去找我领导!”
霍茸见她果然改了口,冷笑一声。
“你一会儿说有人买了,一会儿说不卖,一会儿四十二,一会儿三十八,你说话有个准数吗,算了,我还是换个人吧。”
售货员没想到这也能被霍茸看穿,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慌忙拽住霍茸,从柜子地下掏出了个本子,着急忙慌的把本子掏出来给霍茸看。
“真是三十八,我们价钱都在本子上写着呢,你看你看!我这回真不敢骗你了!”
第 42 章
霍茸看她本子上清清楚楚的记着毛衣货号, 旁边又写了价钱,总算是相信她没有骗人了,掏了三张大团结几张一块的, 把这件毛衣买了下来。
售票员垮着脸都快哭了, 还不得不按照霍茸说的,全程小心翼翼的给她叠起来,都没敢用手在衣服上多摸两下,眼看着霍茸把她最喜欢最想要的衣服拿走了。
霍茸到出了门口才猛地想起来:“不对啊, 我不打算买衣服的,不行我得去退了。”
她光顾着跟那个售货员叫板了,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打算买衣服, 扭头就又想进去。
党成钧赶紧把人拦住了。
“你穿好看, 别退。”
他刚才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这件毛衣, 没有拿下来就知道霍茸穿着肯定好看。
霍茸想了想, 又把人拉到了门口她看到的毛线柜台, 又花钱买了几大团毛线, 一并塞到装毛衣的袋子里。
“那等回去了我也给你织一件。”
织一件跟她这个差不多的,反正颜色也差不多,看着肯定跟情侣装一样。
党成钧伸手接过霍茸手上的东西,哪怕一脸严肃也能看出他眼里的喜色来。
“好。”
霍茸给他织的毛衣,比买的更让他开心。
时间又过了两天, 陆红兵要请人吃饭的时间地点也订好了, 就在陆红兵家里, 人嘛倒是没跟霍茸他们说, 反正霍茸他们只是帮忙的, 陆红兵请谁跟他们也没关系。
不过既然是对陆红兵两口子来说很重要的人, 那这顿饭党成钧肯定得用心, 霍茸头一天晚上很晚都没睡,就是在跟党成钧一起确定当天的菜谱。
“这酒席一般不就是鸡鸭鱼肉吗?还有什么讲究吗?”
宋燕兰也没睡,听到两人拿着本子在屋里谈论,也忍不住插话说道。
下厨这事儿,谁也没有党成钧懂,他解释道:“东西肯定就这么些东西,不过红兵哥请的是重要人物,这菜式肯定得错开了来,味道上做的花哨些。”
宋燕兰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花哨法,毕竟这年头就算是谁家办酒席,也不可能鸡鸭鱼肉全上啊,有鱼有肉能端上来就不错了,哪儿还管什么花哨不花哨的。
好在党成钧自己很有主意。
“不然就上八大碗吧。”
“八大碗?”宋燕兰没听过这个词,有些好奇。
“就是四荤四素用碗装的菜式,摆起来穿插着好看。”
党成钧其实也没有做过,还是小的时候他爹在的时候跟他讲过的,他记得些大概菜式,太正宗的其实也没有印象了。不过问题也不大,他就要个八大碗的形式就行,况且要是真按照正宗的做,有些菜这大冬天的也根本买不着。
霍茸一听,眼睛亮了起来。
“那你快想想,我给你记下来。”
党成钧研究了一下,最后把八大碗的菜式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就跟霍茸一起去了陆红兵家里准备去了。
吴红霞跟陆红兵也起了个大早,霍茸把昨天整理的本子一拿出来,两人就立马风风火火的出去买菜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宴席定在晚上,党成钧有一天的时间,但实际上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四荤里面有道大菜——蒸肘子,光它就得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党成钧忙的时候,霍茸就在一边给他帮忙,虽说是帮忙,但实际上除了烧火之外,她也不会干别的,吴红霞家里没有老式灶台,也用不上她,她就被党成钧安排守着煤球炉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上面的蒸肘子。
蒸肘子之所以是道大菜,不光是因为它的用料,还因为它时间长做法麻烦。
先是烧火把肘子烧一遍,然后刮皮洗净烧水焯一遍去浮沫和血水,捞出来还得再洗一遍,这遍洗完就可以用竹签给上面扎些小眼,将事先调好的酱汁均匀摸上,腌它个一小时,等酱汁被肘子吸收的差不多,再放油锅里过一下,表皮炸的微微金黄起泡,就可以用海碗装起来,放锅里大火烧开小火慢蒸了。
八大碗里的四荤除了这道蒸肘子的大菜,剩下的三道都要简单些,一碗清汤鸡,一碗熘鱼片,还有一道酱丸子。
酱丸子有些像霍茸吃过的狮子头,跟清汤鸡一样都要上锅蒸,不过程序没有蒸肘子那么复杂。
熘鱼片时间最短,但技术却一点儿也不简单。
“鱼片要薄厚均匀,每刀下去都得把鱼刺和鱼肉分开,裹鱼片的浆得恰到好处,挂在鱼片上不能太稀也不能太稠,稀了会化在汤里,稠了会互相黏在一起,吃的时候口感不好。”
见霍茸有兴趣,党成钧拿着刀一边片鱼一边给她讲解,吴红霞在灶房里给党成钧打下手,看到两人这个样子,出去跟陆红兵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笑意。
“这个成钧啊,跟小容是真好。”
陆红兵还没听懂:“人是两口子能不好吗?”
吴红霞白他一眼:“我跟你也是两口子,也没见这个好啊?”
这兄弟两个,党成钧是看起来直,实际上媳妇儿想什么他都知道。陆红兵是真直,说个话不点明了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啥。
吴红霞摆摆手:“行了,你别问了,时间也不早了,成钧那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你快去请人吧。”
陆红兵看了看时间,也不追问了:“行,那我走了啊。”
陆红兵那边把时间卡的刚刚好,党成钧这儿最后一个菜上桌的时候,霍茸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陆红兵要请的人都到了。
吴红霞把围裙一摘,拉着党成钧和霍茸一起迎了出去。
霍茸本来不愿意去的,是吴红霞和陆红兵请客,他们又不是主人,没有去的必要,但吴红霞不由分说的就拉她,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等陆红兵领人进门,霍茸才看到他要请的人就两个人,还是两个跟他年纪相差不多衣冠楚楚的男人,霍茸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背景来头,能让陆红兵花这么大的功夫请人吃饭,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做菜特别好的兄弟?”
两人跟陆红兵关系看起来似乎不错,进门还没等陆红兵介绍,就先盯着党成钧打量了两眼,霍茸心里更奇怪了,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儿。
陆红兵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将党成钧和霍茸一一介绍了一下:“对,就是他,手艺那不是一般的好,你们今天尝尝就知道了,他叫成钧,这是我弟媳妇霍小容。”
说完又给霍茸他们介绍了一下两位客人,这两人一个叫李明山,一个叫徐鹏,都是平城人,其余的倒也没有多说,怕菜凉了就赶紧拉着人进去了。
霍茸趁着吴红霞出门拿杯子的时候问了她一句:“嫂子,你们要请的就这两个人,没有别的人了吗?”
要是她那个年代,请两个人做一大桌子菜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年头,寻常人家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的年头,陆红兵他们让党成钧做这么大一桌子菜却只招待两个人,无论怎么说也有点儿太奢侈了。
吴红霞嘴角勾起个笑,一边把霍茸往屋里推,一边说道:“就这两个,没有别的人了,咱们自己不还有四个人嘛,你快去屋里坐着,别到处走动了,喜欢吃什么就夹着吃,别客气。”
霍茸更奇怪了,她跟党成钧原本的计划是来帮忙的,打算做完了就回去,也不耽误人家请客,结果这陆红兵和吴红霞就只请了两个人不说,把他们两个也当客人似的按在桌子上了。
霍茸抬头看向党成钧,党成钧眼里也跟她一眼疑惑,显然也觉得陆红兵两口子这事儿干的不对劲了。
可人都已经坐在桌子上了,他们也不好问啊,只好先吃着,等结束了再说。
霍茸虽然心里想着事儿,但党成钧的手艺是真好,那桌子上的八个大小不一的碗上盖子都没掀开,浓烈的香味就已经从缝隙中飘出来了。
李明山拿起筷子,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我好像闻到了蒸肘子的味道啊?”
陆红兵哈哈笑起来:“要不说你鼻子灵,这还真有一碗蒸肘子,你别上手,要是能靠闻的闻出是那一碗,那你就是真厉害。”
李明山看着陆红兵,一拍手说道:“你说的啊,我最喜欢蒸肘子,要是我真闻到了,我可敞开了吃了,你别心疼。”
“心疼啥啊,这做出来不就是让你们吃的嘛,你们一口都别剩别糟蹋吃完了才好呢。”
他话音刚落,李明山已经揭起一个大碗的盖子,里面果然是浓油赤酱的蒸肘子,外皮看起来完完整整,但只有吃的人知道,只要一把筷子夹进去,这肉立马就酥烂的入口即化了。
陆红兵眼睛一瞪:“行啊你,鼻子还挺厉害。”
吴红霞从屋外走进来,哈哈笑着给霍茸面前放了一杯热乎乎的糖水说道:“他鼻子厉害个啥,他就是看到那碗放在正中间的,就你傻。”
李明山和徐鹏都笑起来,陆红兵一看这才明白过来,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八大碗是什么菜,但蒸肘子不管在哪儿都是大菜,肯定是要放在桌子中间的,这猜别的可能猜不出来,猜这个肯定一猜一个准啊。
李明山笑着看向党成钧说道:“这要是乱摆啊,我还真不一定猜的出来,主要是不光有蒸肘子的味道,别的味道也老香了,我还没吃,就觉得这菜肯定好吃,不愧老陆天天跟我们炫耀你做菜有多好。”
党成钧礼貌的冲人笑笑,然后把剩下几个碗上的盖子全都打开说道:“李哥,徐哥快尝尝。”
霍茸疑惑归疑惑,吃起来就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吴红霞就坐在她跟前,有什么好吃的都往她碗里挑,霍茸怕又跟上次一样吃的撑得慌,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赶紧把自己的碗拿到厨房去了。
党成钧的手艺果然得到了李明山和徐鹏两人的交口称赞,都说他这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厨子还要好,陆红兵听见他们两个夸党成钧,跟夸自己一样高兴,四个男人凑在一起,酒也没少喝,不过这次陆红兵抻着劲呢,知道等会儿还有事儿要说,所以没把自己真喝醉了。
这顿饭吃了热热了吃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落幕了,吴红霞起身收拾,霍茸要帮忙她都不让,非把霍茸按在屋里,说陆红兵有话要跟他们两口子说。
其实从今天看到李明山和徐鹏这两个人开始,霍茸就已经有点儿疑惑了。
陆红兵两口子之前说的是他们有贵客要招待,可今天贵客就来了两个人不说,还让她和党成钧一起上了桌,这可不是让他们帮忙,这分明是有意将李明山和徐鹏两个人介绍给他们认识啊?
霍茸拗不过吴红霞,心里又好奇,干脆又进屋坐着了。
陆红兵喝的脸颊通红,李明山和徐鹏都是客人,稍微收敛了些,但今天的菜实在是好吃,两个人吃的满意,酒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脸上也多少有些醉意。只有党成钧脸上也没反应,眼睛也很清明,就跟人家喝的都是酒,就他喝的是水似的。
见霍茸进来,党成钧冲霍茸招招手,让霍茸坐在了自己身边。
陆红兵见状笑起来:“不怪你嫂子说你俩感情好。”
霍茸被他调笑的有些脸热,李明山却说道:“疼媳妇的人都靠谱,也重情意,这样的人才靠得住。”
靠得住?这三个字一听,霍茸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刚才还一脸健谈的陆红兵见霍茸这么说,顿时搓了搓手有些局促起来,看看党成钧又看看霍茸,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红霞适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成钧,小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这事儿啊,是这么回事儿。”
吴红霞坐在霍茸跟前,拉着霍茸的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们请的李明山和徐鹏的确是贵客,但人虽然是他们请的,但实际上为的却是党成钧。
党成钧救了陆红兵的命,这情吴红霞记着,也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还了,陆红兵退伍归来后,在平城分了个活,然后认识了李明山和徐鹏,他们两个人胆子大,知道这两年政策可能要松动了,于是早早就打起了主意,在平城做了点儿小生意,又有人脉,赚了不少钱。
陆红兵起初觉得这是投机倒把不肯干,但见人家挣钱眼馋啊,而且李明山聪明,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提前知道,一来二去的他就也动了心思。
他自己挣了钱,就想到了党成钧。
恰巧李明山在城里发现了个新机会,需要一个厨艺好的,这话跟陆红兵一提,他立马就把党成钧推荐给了他,然后就托人给党成钧送了信,说有事儿要他帮忙,请他有空了来一趟,为的就是让李明山和徐鹏看看党成钧的手艺。
“成钧小容,你要是信姐,姐和你红兵哥肯定不能害你们,这事儿是真能赚钱,你们要是肯干,以后就不用在村子里苦守着了,如今政策要变了,以后肯定能让老百姓自己做生意,这事儿早开始早受益。”
陆红兵也说:“哥怕你不高兴来,所以没提前告诉你,但你们要是真不愿意,也没事儿,就当哥找你们来玩儿了,你们别生哥的气就成。”
李明山和徐鹏是真挺看好党成钧的手艺的,要是他不愿意来,两个人肯定多少觉得可惜,也想跟着劝两句,却听党成钧出声问道:“红兵哥,嫂子,你们说的是什么生意?”
吴红霞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啥生意都没说呢,光顾着开解人了,一拍脑袋:“你看我,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说了。”
“明山想在城里揽接酒席,就跟今天一样,主顾你不用管,他们都有门道,你这个大厨就负责做菜就成,到时候要是行,还会给你配两个打下手的,你只管味道和菜品,多的都不用你出手。”
这年头穷人不少,但有钱的也不是没有,逢上什么大事儿想讲点儿排场,大都也找不着人,一般手艺的看不上,看得上的那也不一定请的来。
李明山就打了主意,要是他找个厨艺好的一起揽接酒席,这事儿不就宾主尽欢都解决了吗?
反正到时候他管找人大厨管做,材料全让主家自己出,他们什么也不用准备,人去了就行,自然也没什么风险,毕竟都是主家自己请他们去的,能有什么问题。
霍茸一听,当即眼睛一亮。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他们前两天就已经说过做生意的事情,当时她就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提前一年,结果今天吴红霞和陆红兵两人就给她带来了这么大一个好消息。
自己开饭店还得考虑食材来路,现在肉粮油都是上头管控,要想自己开,先不说好不好开会不会有人眼红举报,光是食材来路都不好弄,但要是承包酒席就不用考虑这一点了,反正东西不用他们想办法,其余的就看党成钧的厨艺,她对他的厨艺肯定没有任何怀疑。
陆红兵和吴红霞说完这话,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这事儿算他们先斩后奏哄着党成钧答应的,虽然最后决定权还是在党成钧手上,他们也的确是想帮他一把,但也难保党成钧心里不会有点儿想法。
党成钧和霍茸对视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但彼此的意思却都很明白了,他们怎么会生气呢?陆红兵和吴红霞简直是把党成钧当成亲弟弟在照顾啊,不然就他们两口子私下做生意的事情,那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吗?
霍茸一双大眼睛弯起来,捏了捏吴红霞的手,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然后说道:“嫂子,谢谢你和红兵哥这么为我和成钧考虑,你放心这事儿成不成,我们都肯定不会生你的气,你们把成钧当亲弟弟一样照顾,我们高兴都来不及,要是生气,那还是个人吗?”
吴红霞一愣,眼眶也湿了:“你快别这么说,要是没有成钧,我们这个家也早散了。”
“这事儿我们是都没什么意见,我跟成钧之前也想着等明年家里稳定了,能来城里做点儿小生意,正想着问问你们看有没有什么建议呢。”
陆红兵也被他俩整的有点儿感动,一听这个,两眼发光:“成钧也想着做生意?你早跟我说啊,我生怕你觉得这是投机倒把不愿意,就一直没跟你说!”
党成钧虽然早有这个想法,但真的下定决心是在遇见霍茸之后,而且他从来没有把救了陆红兵的事情放在心上,哪儿会为了自己的事情专门麻烦陆红兵,肯定不会直接开口请陆红兵帮忙。
李明山见两边都没有意见,就跟徐鹏两人一起跟党成钧细谈了一下这事儿,不谈不知道,一谈发现党成钧还有不少想法,两厢一拍即合,都十分满意。
这件事情一说定,吴红霞和陆红兵都放下了心,虽然做不做生意是霍茸和党成钧自己的事情,但这么大的事儿,霍茸还是得回去跟自己家里人说一下的,吴红霞就也没有多留他们,天没黑就让霍茸跟党成钧先回去了。
霍茸一到家,就拉着霍一明和宋燕兰把这件事情说了一下,她本以为这事儿这么离经叛道,霍一明跟宋燕兰肯定要阻止,她已经准备好了不少说辞想说服两人,却没想到霍一明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两遍后,就点了点头赞成了。
霍茸一肚子疑惑,宋燕兰却把她拉到了小屋里:“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你大哥说啊,成钧早在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过想做生意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你哥说的,但你哥说了,他人稳重,思考什么也周到,现在这么拼,都是为了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我们没有立场不同意。”
霍茸听完猛地想起还在家里的时候,党成钧被霍一明叫去屋里说了半天的话,出来的时候,她大哥就神神秘秘的说他是个有主意的人,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把以后要跟自己一起走的路都想好了。
第 43 章
陆红兵这边宴席结束, 霍茸跟党成钧也该回去了,走之前霍一明问了一下两人什么时候再回来,接下来怎么打算, 霍茸回道:“成钧回来, 我暂时就不来了,等他安顿好了我再来。”
她已经跟党成钧商量好了,回去之后先跟霍大成他们说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打算,然后让党成钧先来平城, 毕竟两人要是以后真的在平城常住,肯定不能还住在大哥家里,况且李明山这个生意刚开始, 怎么样还不好说, 党成钧一个人过来好将就, 要是霍茸也一起来, 党成钧肯定舍不得霍茸跟着他一起吃苦。
所以两人从陆红兵那儿回来的当天晚上, 就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两人的行程。
霍一明一听, 觉得也有道理,然后又把党成钧叫过去安置了他几句。
他们两个人在屋里说话,霍家鑫就在外面抱着霍茸的脖子哭,虽然宋燕兰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发生,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给霍家鑫打预防针, 说姑姑过两天就要回家了, 霍家鑫从一开始一听到就哭, 到后来慢慢习惯不哭了。宋燕兰以为他已经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霍茸要走的时候, 霍家鑫还是难过极了, 伤心的抱着霍茸的脖子, 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把眼泪全蹭在了她衣服上。
连宋燕兰都不让抱了,小胳膊搂着霍茸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宋燕兰说不哭就给他糖都不管用。
霍茸听他边哭边小声叫姑姑,也十分舍不得,就把他抱下来问他:“鑫鑫舍不得姑姑是不是?”
霍家鑫把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脸蛋儿上湿漉漉的。
霍茸揉了揉他的脑袋:“那鑫鑫在家里好好听妈妈的话,跟姐姐一起学数数,等天暖和了,鑫鑫能数到十了,姑姑就回来了。”
霍家鑫还小,别说是数数了,手指头掰都掰不清楚,不过霍茸这么一说,他好歹有点儿盼头,点点头,抽噎声小了些。
不过手刚放下去没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来把霍茸脖子搂住了,小声嘟囔了一句:“宝宝。”
霍茸没听清,一头雾水:“鑫鑫你说什么?”
霍家鑫低下头,盯着霍茸的肚子,又重复道:“宝宝。”
霍茸还没明白,宋燕兰却明白了,她一脸尴尬,拉了拉霍家鑫的手:“你个小不点儿,跟你姑姑说什么呢?”
霍茸脑袋灵光一闪,也明白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又有点儿疑惑,霍家鑫一个小萝卜丁,哪儿能知道这些事儿,谁跟他说的。
她刚想问,就见党成钧从里面出来了,霍家鑫一看见他,立马朝他伸出手:“姑父,姑父,宝宝。”
霍茸:……
她猛的想起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霍家鑫哭闹着不让她走,党成钧把人抱出去跟人说了两句话就哄住了,她问了好久都没问出来党成钧到底跟他说了啥,这会儿却猛的明白了。
肯定是说他要是乖乖听话,就让姑姑给他生个宝宝!
霍茸羞的耳根子都红透了,也不好意思再在霍家鑫面前谈论这个话题了,又哄了她两句,就把依依不舍的霍家鑫交给宋燕兰,跟霍家然道别后,出门赶车去了。
宋燕兰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霍茸就没让她送,霍一明倒是把人送到了车站,走之前霍茸想起什么又嘱咐了霍一明两句。
“邓厂长那边要是找你,大哥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有什么说什么就行,别多想。”
邓向文刚到纺织厂,肯定有不少事情都需要了解,霍茸救老太太虽然不是为了巴结他,但邓向文要是找来了,霍一明也不需要避着,她知道她大哥脑筋实,不爱干那投机取巧的事儿,可不干投机取巧的事儿也不代表就得把送上门的机会往外推啊,他行的端做得正,邓向文要是真赏识他,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吗?
霍一明点点头,其实他这些天也想过了,自然知道自家妹子说的对。
他看着霍茸,目光有些欣慰,他觉得妹子长大了,有些事情考虑的比他都周到了。
“行,我知道,你们赶紧上车吧,找个靠窗的位置,免得回去你难受。”
平城车站是始发点,肯定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拥挤,霍茸跟党成钧两人买完票上车就先找了个挨在一起的靠窗的位置,刚上车党成钧就在包里掏了掏,拿出来一兜颜色漂亮的大橘子,黄橙橙的,隔着袋子都能闻到橘子皮清爽的香气。
“你什么时候买的橘子?”霍茸有些惊喜,晕车实在是有点儿难受,橘子皮的味道能缓解不少。
可橘子并不那么好买,得恰好碰上了才能买的到。
党成钧掏了一个出来递给霍茸:“早上一早出去溜达找到的。”
霍茸知道他肯定是专门打听过才买来的,要真是随便溜达就能买到,她之前怎么出去了好几次也没碰到。
不过她也没戳破,党成钧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实在是让她心情愉悦。
车还有一会儿才开,党成钧想去趟厕所,就把东西都放在座位上,起身下了车。
霍茸把橘子剥了,橘皮在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特殊的清香味道,立马把车里有些闷燥的味道掩盖了。
她把橘子一掰两半,先剥了一瓣尝了尝。
没有任何催熟自然生长不经过长途运输的橘子,的确比霍茸吃过的不少橘子都好吃,酸酸甜甜的,咬一口就爆出汁来。
不错。
霍茸一口气吃完了一整个橘子,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就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出来,刚把橘子皮剥开,就看见一只脏兮兮的手从前面伸出,直冲她的橘子伸过来。
霍茸眼疾手快,在那脏手碰到她手上的橘子之前,把手一缩,冷声问道。
“干什么?”
是个站在座椅上的七八岁的男孩子,衣服穿得七歪八扭不说,主要是脸和手都很脏,鼻涕在嘴巴上面刮出两撇“八字胡”,想抢橘子的那只手指甲都没剪过,缝里全是黑黢黢的泥。脚上穿得鞋都没脱,站在座椅上蹦来蹦去的踩着玩。
霍茸剥第一个橘子的时候,熊孩子就闻到味儿了,见那橘子漂亮好吃,伸手就想抢过来,霍茸缩得快他没抢着,立马瞪着眼睛一边盯着霍茸看一边拉了拉坐在他旁边的人。
“奶,我要吃橘子!”
从他跟前站起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一双眼睛四处乱看,边看边说:“哪儿有橘子?”
熊孩子拽着老太太转过身,盯着霍茸:“她有。”
老太婆一看,还真有。
她先瞥了霍茸一眼,又看到了霍茸旁边装了不少橘子的袋子,见座位上只坐了霍茸一个人,立马开口说道:“小同志,我孙子想吃橘子,你给我们一个呗?”
霍茸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无理的要求,抬眼看了看祖孙俩,又掰了两瓣自己吃了,才回道:“大娘,车还没开,想吃自己可以去买。”
老太婆一听,眼睛也跟她孙子一样瞪了起来。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不像样?小孩子想吃个橘子都不给,不愿意给你干嘛拿出来吃?”
霍茸被她这话惹得笑起来了。
“大娘,你看你这话说的,我的橘子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为什么不能吃?我好好的吃着橘子,你孙子伸手就要来抢,我不给他没让他抢到反而是我不像样?你让大家来评评理,到底是谁不像样?”
老太婆见霍茸长得白白净净的,只以为她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城里人,哪儿想得到她这么牙尖嘴利,说话跟机/关/枪似的,一点儿也不怵她,气得不行。
“他还是个孩子,就算是抢了,不也没抢着吗?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小气,吃你个橘子怎么了?还是城里人呢,看你那穷酸样?”
“大娘,你快别废话了,你再墨迹一会儿,车开了,你那宝贝孙子就更吃不着橘子了。”
霍茸理都懒得理她,故意当着熊孩子的面把剩下的橘子全吃了,熊孩子一看她不给,奶奶还要不着,顿时就不依不饶的闹起来。
“奶,我要吃橘子!我要吃橘子!你快给我买!”
刚才还凶巴巴的老太婆一看孙子又哭又闹的缠她,顿时也没了办法,哄祖宗似的哄着他。
“乖孙,这车都快开了,你让奶奶去哪儿给你买橘子啊?咱先忍忍。对了,奶奶包里有糖,给,乖孙吃糖。”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不知道装了多久的糖,里面都被捂化了,黏糊糊的粘在糖纸上,宝贝似的往孙子面前放。
熊孩子却看也没看,一把把老太婆手给打开了,糖啪的掉在地上散的满地都是。
霍茸看的火都上来了,老太婆却没发脾气,一边心疼的蹲下来捡,一边小声抱怨:“你看你这孩子,不吃就不吃嘛,扔什么扔,这糖还是你二叔给的,老贵了呢。”
熊孩子根本不听她的话,在座位上蹦起来:“我要吃橘子!我就要吃橘子!”
老太婆一看没辙了,又转过来看着霍茸,脸拉的老长,嘴里碎碎叨叨的骂道。
“你看看你,非把孩子惹得哭,你好意思吗?一个烂橘子,当什么宝贝似的!给孩子吃一个怎么了?”
霍茸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太太在孙子面前是只纸老虎,对着别人倒是气势很足,笑道:“大娘你说的对,一个烂橘子,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快点儿把你孙子哄好,车里这么多人呢,你不嫌烦人家嫌。”
她话音一落,立马有人不耐烦的附和起来:“是啊,自家孩子闹个不停,也不知道管管,倒是挺好意思跟人姑娘要东西。”
“你看她都把那孩子惯成什么样了,那脚脏成那样,鞋都不脱,就往座椅上踩!”
老太婆一听大家全都在说自己家宝贝孙子,气的跟个河豚似的。
“踩一下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付钱!八毛钱车费呢!老婆子我的钱是捡来的啊,踩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不能洗!你们这些人啊,全都没有一点儿爱心,欺负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孤老婆子,世道不行了,孤老婆子都敢欺负了。”
她豁出去不要脸,跟她孙子一起在车里闹起来,大家虽然都嫌她烦,但却也没人敢出来制止,毕竟老太婆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要是不顺心了,指不定能把口水往人脸上喷。
她在这边呜呼喧天的骂,她孙子倒是不哭了,看大家都盯着他奶奶,就打起了霍茸跟前那一袋橘子的主意,趁大家都不注意,从老太婆跟前一钻,伸手就往装橘子的袋子里掏,却冷不丁的被人一把揪住了后领子。
他扭头一看,身后站着个快有他两个那么高的男人,正蹙着眉头一脸威严的看着他,熊孩子立马就怂了,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奶,快救我,奶!”
老太婆骂的正起劲,虽然看到有人过去了,但却没把人放在心上,听宝贝孙子一叫,才赶紧扭过头,见自家孙子被人拎着衣领子提溜在半空,立马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炸着毛就朝党成钧扑上去。
“你干啥!你快放开我孙子!来人啊!有人欺负人啊!”
党成钧刚上车,其实没搞清楚什么状况,虽然见老太婆骂骂咧咧的,但见她边骂边四处看,以为是跟车里其他人起了什么矛盾,压根没注意。
看到有个脏兮兮的小崽子往霍茸跟前蹿,伸手想偷她的橘子,才把人给拎起来了。老太婆扑上来他也没在意,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说道:“大娘,他偷我媳妇儿的橘子。”
老太婆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心里有些怯,嘴上却还不肯认输:“那么一大包橘子,给孩子吃两个怎么了?你还想打人咋的?”
党成钧闻言一挑眉头,怒了。
他还以为是孩子不懂事,没想到大人也是个蛮不讲理的。
“那橘子是给我媳妇买的,不爱给别人吃,您想吃您自己买去。我不打人,但要是我再看见他偷我媳妇橘子,我就不客气了。”
党成钧本来就严肃,这会儿说话的时候板着个脸,任谁看了也怵得慌,老太婆听得忍不住抖了抖,却还梗着脖子:“你敢动我们试试,我告诉你,我孙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老婆子今天就得跟你拼命。”
党成钧冷着脸还想再说,霍茸从后面拉了他一把,她看出来了,这老太婆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任凭别人怎么说也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这熊孩子也被她娇惯的没有样子,他们根本不用多跟她废话,凭白浪费口水。
霍茸把党成钧拉过来,让他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党成钧边听边点点头,然后当着熊孩子的面把橘子放进包里装好后,从后门下了车。
老太婆本来还挺怕党成钧的,但见自己说了句话后,人就走了,还以为党成钧是个色厉内荏的,腰板子一下又挺起来了。
“哼,你倒是别跑啊,我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跟我一个孤老婆子斗,你动我们一下试试。”
熊孩子见党成钧走了,也恢复了生机,眼馋的拉着老太婆,还在不停的问她要橘子。
老太婆知道从霍茸这儿肯定是要不到橘子了,就只能扭头去哄自己孙子。
熊孩子不依不饶,要不到东西就气得在座位上乱踢,还又蹦又跳的把车都晃起来。
车里人都烦他们烦的不行,但见党成钧这么人高马大的都没办法,老太婆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敢动她就躺在地上骂人祖宗十八代的架势,一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不过他们没办法,有的是人有办法。
祖孙俩在车里闹了没有几分钟,一个带着雷锋帽的男人就领着售票员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一上车就把车里扫视一圈,说道:“谁没买票还在车里捣乱?”
本来车里是得人守着的,可这车出了城就得在外面跑大半天,所以司机和售票员就想偷懒下去吃个饭,没成想饭还没吃安稳,就来了个人说有个老太婆带着孙子在车里捣乱,司机鼻子都气歪了,赶紧领着售票员就过来看了。
这一看就看到正穿着鞋把作为当蹦床蹦的熊孩子。
售票员一看,人差点儿没厥过去,这车是公家的东西,里里外外他们都得负责的,哪儿脏了坏了,都得上报,要是损坏的厉害了,他们还得挨批,这能不生气吗?
“谁家的孩子!怎么鞋都不脱就在座椅上踩!你看看把座椅都给我踩成啥样了!”
售票员边说边上去要把人拉下来,老太婆赶紧伸手把孙子护住:“踩两下咋了,又不是不能洗!”
售票员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给我洗啊!说得好听!”
老太婆也气势汹汹的:“你这人咋说话的?吃公家饭了不得啊?一个月发你那么多钱工资,洗洗咋了!没一点儿奉献精神,干什么为人民服务的活啊!”
售票员见她做错了还一把歪理,鼻子都快气歪了,一脸委屈的把司机往跟前拉:“海哥你快看,这座位被踩成这样,怎么坐人啊?”
司机也皱着眉头一脑袋官司,他一看就知道老太婆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可也不能由着她孙子糟践车里的东西啊,当即张嘴想劝说两句,却猛地想起刚刚找他那个人说的话。
怎么说来的?好像是说有个老太婆没买票,还让孙子在车里捣乱。
老太婆?孙子?这说的不就是面前这个吗?
司机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劝了,冲老太婆一伸手。
“大娘,我们这车马上就开了,你票给我看一下。”
老太婆一听,愣了片刻后把嘴一抿:“那你就开车,我还能赖你票不成!赶紧走,赶紧走!”
众人一听,哎?这不是真没买票吧?那感情好啊!都跟着起哄起来。
“大娘,这上车就要检票,你还是赶紧把票给司机看看吧,不然人当你没票,可要把你们撵下车去了。”
老太婆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脖子伸得老长:“凭啥就检查我一个人的,你们检查了吗?你们检查了我才给!”
她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犯了众怒,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把票掏出来拿在手上晃了晃:“看,我们的票可都在呢。”
霍茸也从兜里把自己的票掏出来,结果老太婆一看,反倒是想到了什么。
“她家两口子人呢,刚才还上了个大高个的男人,他买了吗?你们去查他,查我干啥?”
霍茸就知道她得这么说,又把党成钧的票也掏了出来,在老太婆眼前晃了晃:“大娘,看清楚了,两张。”
老太婆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就开始拉着孙子耍起了无赖,往车厢里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哎哟,我头疼,头疼。没天理了,都欺负我一个糟老婆子啊,看我跟孙子两人好欺负啊,买了票不让我坐车啊!”
司机跟售票员这下慌了:“大娘,你先起来,我就是查个票,你要是有就掏出来给我们看看,谁也没说有票不让你坐车啊。”
老太婆却只当听不见,还在哭喊个不停。
这下连司机也没办法了。
党成钧却突然从前门上来了,边上车边朝后面说了句。
“警察同志,就是这位大娘。”
众人顿时都傻眼了,啥?警察?怎么还有警察来了?
党成钧侧过身,众人连忙往门口看,结果还真看到几个穿着军大衣的警察腰里别着枪/支棍棒走进了车里,顺着党成钧手指的方向,直冲躺地下撒泼的老太婆走去。
老太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几个警察强行拉了起来,问道:“大娘,要是买票了你就掏出来给司机和售票员看看,要是没买,你们就跟我下车,不要在车里闹了,影响客车行驶是要负责任的。”
老太婆这下彻底怕了,哪儿还敢再撒泼,嘴巴嗫嚅了两下,终于实话实说道:“我没钱,买不起。”
她原本想着等车开了,售票员和司机就算发现她没票,也不敢把她放在荒郊野地里,她再撒撒泼没准就能白坐一趟车,没想到却被人发现了。
警察一听,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没票不能上车,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老太婆没辙了,只得把东西都收拾了,拉着孙子跟警察一起下了车。
看这个惹不起的老太婆终于走了,车上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司机认出党成钧就是跟他反映情况的人,还顺便帮他叫了警察,感激的不行,连声拉着党成钧的手道谢。
党成钧却扭头看向霍茸:“是我媳妇发现的,你们要谢,谢她吧。”
司机一愣,然后赶紧又转过身去跟霍茸道谢。
车里人都把霍茸跟党成钧两口子夸了又夸,等车准备开了,都还议论纷纷的,说这姑娘不但漂亮,还特别聪明。
党成钧坐到霍茸跟前忍不住问道:“媳妇,你怎么知道她没买票。”
霍茸说道:“从平城到安城,一共途径四个地方,最贵一块三,最便宜九毛,就没有八毛的价,八毛一张票的,是我们旁边去粱城的车。”
党成钧买票的时候,她随口在外面听人说了两句就记下了,所以老太婆说的时候,她才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没买票想白坐车。
党成钧听完满眼称赞的看着她:“媳妇真聪明。”
霍茸仰起脸:“那自然,快,再给我剥个橘子,想吃。”
第 44 章
没有了吵吵嚷嚷的老太婆和没礼貌的熊孩子, 霍茸回去的路上过的十分舒坦。
座位比来时的板凳舒服的多,她趴在窗边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困了就靠在党成钧肩上。
除了橘子, 党成钧还给她带了两块黄米糍粑, 也是他自己做的,方法倒是很简单,把糯黄小米泡了上锅蒸熟,出锅后放在石臼里捣一捣, 等米粒全都捣碎黏在一起,就成了黄米糍粑。
黄米糍粑单吃没有味道,党成钧就给外面沾了一层薄薄的白糖, 包在油纸里, 为了防止它凉了变硬, 还把它放在衣服靠里的兜里, 能充分保温, 拿出来的时候还是软乎乎的, 咬一口糯叽叽的却不粘牙,白糖粒化在嘴里,甜丝丝的。
前排脏的座椅被售票员盖起来了,这回坐了个看着挺和蔼的大婶,见党成钧拿黄米糍粑出来给霍茸吃, 不由得咋舌称赞道:“不怪开车前那小孩儿馋, 这也太会照顾人了, 又是橘子又是糍粑的, 对媳妇儿是真好, 姑娘也是, 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霍茸笑了笑, 党成钧倒是十分坦然:“她不吃东西要晕车。”
大婶一听更是笑的开心了:“看看,看看,多体贴,我姑娘以后要是能找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就好了。”
霍茸见她越聊越远,赶紧把橘子拿出来分了人一个,大婶连连推脱,没推脱掉,干脆从自己包里掏了根麻花出来,跟霍茸换了个橘子。
这年头油金贵,麻花跟刘桂香炸的撒子一样,对村里人来说也是值钱东西,霍茸尝了尝,又香又脆,就是让她有些想刘桂香了。
不过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到家了,霍茸还是挺高兴的。
这次回去就他们两个人,霍茸就也没有让霍一明带信给她爹娘,让他们知道了,又得吹着冷风半下午的来接,反正公社离霍家村也不算太远,走也走到了,真走不动,就让党成钧背她也行,反正天一黑就没人看见了。
不过霍茸这心思并没有如愿,因为他们下车到了公社的时候,刚好碰到队上的牛车来领开春要种的种粮,为首的一眼见到霍茸就认了出来,听说两人从平城回来,要回村里,干脆就把人一起拉上了。
霍茸坐上了牛车,党成钧就跟在边上慢慢走着,赶车的大叔虽然跟霍茸说话不多,但跟她爹霍大成关系却不错,听说霍茸刚从平城回来,就一脸笑意的追着她问她在城里有啥见闻。
毕竟是村里人,又不像霍茸家似的在城里有亲戚,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城里,见谁从城里回来了都忍不住要问上两句。
霍茸虽然不记得人具体名字,但脸还是熟的,见他态度热情,也问什么说什么,将人说的啧啧称奇。
等快到村子里,那大叔想起事儿来。
但打算开口问的时候,又觉得这话好像不该问霍茸。
霍茸见他支支吾吾的,干脆问道:“大叔,怎么了?”
“就是听说知青点儿也有个知青要回城了,听说回城表都交到大队上了,你家霍妮好像也跟着去呢,你知道不?”
大叔话都问出口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是一时糊涂了,光想着那个周知青跟霍妮结了婚,都忘记他以前跟霍茸也好过了,现在当着霍茸和党成钧的面问了这话,他总觉得自己跟个长舌妇似的,又多嘴又讨人厌。
没想到霍茸和党成钧却都没生气,对视了一眼就坦然回他了:“是吗?没听说啊。”
大叔一开口,霍茸就知道她说的是周文青,她不想管着两口子的闲事儿,对两人的消息也没啥兴趣,回城就回城呗。不管周文青想到了什么办法提前回去,能带上霍妮总算是没那么丧良心。
大叔见霍茸和党成钧都挺淡然,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好意思多问,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也就是听说,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下来怕自己再说错话,一直把人送到霍茸家门口都没再张嘴。
“谢谢叔,您进屋喝口水呗!”
大叔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还得把东西送到队长那儿交差呢,你们赶紧进屋吧。”
霍茸没再勉强,跟人道别就拉着党成钧一起开了院门进了屋。
他们刚进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传来刘桂香的声音:“谁啊?”
霍茸好久没听到刘桂香说话,猛地一听心里还酸唧唧的,党成钧要回话,被她赶紧拉了一下捂住了嘴。
刘桂香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叫了一声却没人答应,疑惑的从屋里掀帘子出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霍茸和党成钧,立马高兴的瞪圆了眼睛。
“小容!成钧!你们怎么回来了!”
霍茸手里本来也没提什么东西,就剩一个水壶,往党成钧怀里一塞,就赶紧冲上去把人抱住了。
“娘。”
刘桂香被她这么一抱,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拉着人进屋,边进屋边喊:“快看,谁回来了!”
霍三兴蹲在火盆跟前正在烤花生,一听他娘这个口气,就知道肯定是小妹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果然就见刘桂香带着两人进了屋。
“三哥。”两人齐刷刷的叫了霍三兴一声。
霍三兴上前接了党成钧手上的东西,问道。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去啊?这么冷的天还拿这么多东西。”
霍茸哪儿好意思说她打的什么主意,赶紧扯开话题:“东西也不多,而且我们刚好碰上队里的牛车了,拉我们回来的。爹呢?”
霍茸话音刚落,就听霍大成从外面走进来,喊道:“这儿呢。”
他掀开帘子,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过去的时候霍茸还闻到了生姜的味道。
“姜糖水?谁喝的?”
放了生姜的水,一般是家里有人感冒生病了不舒服才喝的。
霍大成把碗递给刘桂香,叹了口气:“你娘喝的,她这两天有点儿不舒服。”
霍茸立马担心起来:“哪儿不舒服啊?”
刘桂香赶紧拍拍霍茸的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头疼,估摸着是吹了风着凉了,喝点儿姜糖水捂着睡一晚上就好了。”
党成钧见霍茸着急,说道。
“让娘先喝点儿姜糖水捂捂,明天我带娘去卫生所看看吧。”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哪儿就用得着去卫生所了,真没事儿,你俩别瞎操心。”
刘桂香跟霍大成都连连摆手说不用,霍茸却还是很不放心,她刚才在外面黑黢黢的没看出来,进来了才发现刘桂香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霍茸心里更不对劲,扭头看了两眼,问道:“我二哥呢?”
这下家里三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霍茸心里咯噔一声,拉着霍三兴的胳膊:“三哥,我二哥人呢?你快跟我说啊?”
霍三兴看了刘桂香一眼,刘桂香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冲他点点头。
他这才说道:“二哥没事儿,在屋里睡着呢。”
霍茸猛的松了口气,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她二哥要是好好的在屋里睡着,他们几个为啥还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
她见状也不问了,松开霍三兴,扭头就往霍二军屋子里跑。
“哎,小妹你先别去……”
霍三兴叫也没叫住,霍茸已经跑了,党成钧倒是没动,拉着霍三兴问:“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还是跟她说了吧,不然她更担心。”
霍大成叹了口气,刘桂香捂着脸,扭到一边去了。
霍茸一进二哥那边的门,就闻到了屋里一股浓厚的酒气,屋里没点灯,她找着火柴把油灯点着了,才看到她二哥的确在屋里,就在他那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连脑袋也捂在里面。
“二哥?”霍茸小声叫了两声,被子里也没动静。
她把被子掀开,霍二军醉的酡红的脸露了出来,眉心死死的皱着,哪儿还有半点儿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霍茸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心里难受的不行,又叫了他两声。
“二哥,二哥,我回来了,二哥你醒醒。”
霍二军终于有点儿动静了,一脸迷茫的睁开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眼前的霍茸似的,哪怕眉头还是皱成个川字,嘴角却下意识扯起来冲霍茸笑了笑。
“小妹,你回来啦。”
话一说完,就醉意上涌,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霍茸给他拉好被子,却看到了霍二军放在被子下面的手。
手背关节处一片血肉模糊,看着像是连处理都没处理,血混着灰凝固成了黑红色的血痂,显得触目惊心的。
霍茸腾地站起来,把灯一灭,扭头又出去了。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茸这会儿很生气,她来到这个家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霍二军这么颓废挫败的样子。
家里三个哥哥,虽然都很疼她,但要说心细,谁也细不过霍二军,他心思细,又很有哥哥的样子,除了家里人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霍茸想不到他身上发生什么事儿了,能让他这样。
刘桂香哭红了眼,看着霍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哥跟你红梅姐……退亲了。”
霍茸眼睛瞪得滚圆:“什么?”
霍茸虽然没见过赵红梅本人,但在霍小容的回忆里见过,笑起来腼腼腆腆的,个头小,但是长得还不错,跟霍二军站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重点是霍二军喜欢。
赵红梅跟霍二军也是相亲认识的,她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相亲的时候就说了,想找个家里条件好些的,起初刘桂香对这个还有点儿意见,但后来两人一相亲,霍二军就看上了人姑娘,而且后来刘桂香看她性子腼腆人也能干,也挺中意自己儿子似的,就也想开了。
总归是儿子娶媳妇,以后也不跟她过一辈子。
后来两人就定了亲,刘桂香准备好了彩礼和物件儿让霍二军跟着媒人一起,亲自送去的赵家,还订好了结婚日子。
结果婚还没结,赵红梅她爹却一病不起了。
赵红梅是家里的老大,虽然个子小小的,但家里干活是一把好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指望她,她爹病的下不来床,她娘身体也不好,她要是嫁走了,家里就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于是赵红梅她妈亲自来见了刘桂香,说了好一通好话,问能不能把婚期往后延一延。
刘桂香当然不高兴,她家里三个儿子养的松,却都懂事儿,长这么大除了三兴,其余两个没怎么让她操心过,只婚姻大事上,三兄弟都是一样的倔,相亲可以,但是结婚一定得找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哪怕单着都不愿意结婚。
霍一明是自己谈的,虽然结婚也不早,但人在城里有事业,霍大成和刘桂香都不担心,霍三兴年纪还不大,只霍二军,跟赵红梅相亲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四了,好不容易有个相中的,刘桂香肯定是想两人早点儿结婚。
而且哪有彩礼钱都收了,却想把婚期往后推的?
见她不高兴,赵红梅她娘又是哭又是发誓,说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家里其他孩子太小了,她爹又倒了,红梅要是再嫁走了,家里就没有主事儿的人了,她一个病婆子,连猪食桶都提不起来,更别说干地里活了。
刘桂香这边还犹豫着,霍二军却已经答应了。
他不是不着急,但他心疼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虽然两人还没结婚,可只要定了亲,两人就等于是两口子了,赵红梅那儿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去帮帮忙。
霍二军平日里听话懂事,性子却是三兄弟里面最倔的,他都没意见了,刘桂香也没办法,就只能同意了。
反正两人亲都订了,彩礼都收了,想来赵家也不会放着姑娘的名誉不管,好端端的毁亲。
这婚期一推就是一年多,好不容易过了这个年赵红梅她爹看着好些了,霍茸的亲事也定了,刘桂香想着上门去把两人日子定一下,把这婚结了,可他们人还没到,赵家那边先让媒婆过来说了个惊天大消息。
赵家打算跟霍二军悔亲,这婚啊,结不了了。
“为什么啊?”等刘桂香把来龙去脉一说,霍茸又生气又疑惑。
她虽然没见过赵红梅,但霍小容的印象里,她这个没过门的嫂子也是很喜欢她二哥的,而且这年头定了亲再悔婚,跟霍小容当时的情况可不一样,赵家好端端的没道理这么干啊?
霍大成又叹了口气,光看见霍茸这一会儿时间,他都连着叹了好几口气了,虽然他不跟刘桂香似的有什么事儿都放在脸上,但事关霍二军,他怎么可能不发愁呢。
“有人给你红梅姐说了个新婆家,说是要给三百块的彩礼,赵家答应了。”
三百块的彩礼,对于一个没有壮劳力的穷苦人家来说,的确算是天价了,霍茸家日子算是村里很好过的了,党成钧当时给了霍大成一百块的彩礼钱,都让刘桂香他们吃惊了好一阵呢。
霍二军的亲谈得早,但刘桂香他们也没想着亏待人家,不算物件儿一共给了六十块的彩礼钱,想着赵红梅家不容易,东西也拿了不少,就算是放在村里说,他们也是很大方的,一点儿也没亏待她家。
谁承想,就因为这三百块的彩礼钱,赵家就宁可连姑娘的面子都不要了,死活要悔婚。
霍茸一听,都快气笑了。
“他们家是嫁姑娘还是卖姑娘呢?还搞价高者得这一套呢?舍得花这么多彩礼钱娶个媳妇,这家里人是有钱还是打着什么别的主意呢?”
不是霍茸心眼儿小,这年头三百块是真不少钱呢,能花这么多钱娶媳妇儿,要么是真看上赵红梅这个人了,要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她倒不是觉得赵红梅找不到比她哥更好的,可这种明显的天上掉馅儿饼的事,要说一点儿猫腻都没有,她是真不信!
果然,刘桂香听她这么问后,紧跟着回道:“男方爹妈听说都是平城城里人,有工作,儿子……儿子前两年干活从楼上摔下来了,脑子摔出了问题,站不起来了,上茅房都得人端盆在屋里。媳妇也跟人跑了,留下个七八岁的孩子,怕他们死了没人照顾儿子和孙子,所以托人找到了你红梅姐家。”
霍茸一听自然也就明白了,这哪是找个媳妇儿,这分明找的就是照顾他们儿子和孙子一辈子的保姆!
照他们儿子这情况来看,就算在城里请个人照顾,一个月也得开不少钱的工钱吧,这年头不能请保姆,花三百块钱就找个能照顾他儿子一辈子的媳妇儿,简直不要太划算。
这家人算盘打得这么好,霍茸都能一眼看出来,赵家人能不明白吗?
就算是这样也愿意让赵红梅往火坑里跳?
“红梅姐呢?她自己是什么意思?”霍茸想明白了,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霍三兴从一开始就没说话,这时候忍不住了,跳出来说道:“就是因为红梅姐自己也答应了,要不二哥能这么伤心嘛!”
刘桂香见他义愤填膺,拉了他一把,“别这么说,你红梅姐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
她虽然生气,但她自己也是个女人,知道赵红梅的难处,一边是爹妈,一边是霍二军,让她怎么选呢。
霍茸却并不这么想,她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体会不了父母是天的感觉,她认为爱和尊重都是相互的,赵红梅的爹妈都明显把她当成摇钱树了,她不信赵红梅心里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那二哥的手是怎么伤的?”
她这会儿冷静沉着的样子,让霍三兴都忘记这是小他三岁的小妹,忍不抱怨:“媒婆昨天下午过来说了这个事情之后,二哥就一晚上没睡着觉,他昨天下午就想去坪溪村问红梅姐的,娘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没让去。今天早上我们一起去的,结果被红梅姐她婶子给轰出来了,还说了一堆难听话,二哥的手,是他捶在她家外面的猪圈柱子上伤的。”
霍茸猛地想起来,就年前她跟党成钧定完亲后,赵家连着猪圈的茅房被雪压塌了,还是她二哥跟三哥一起去给修好的。
她能想到霍二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怕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对着赵红梅却没下得去手,反倒是弄伤了自己,才能出出气。
霍茸搞明白事情的缘由,心里开始盘算起了主意。
党成钧沉默的听了半天,一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虽然他跟霍茸已经结婚了,可这事毕竟是霍二军的私事,他实在不方便插嘴指点什么。
直到这会儿大家都说完了,他看着霍茸皱起的眉头,才终于开口说道:“爹,娘,赵家要是就想要钱的话,我跟小容手里还有点儿钱,给二哥拿三百,你们看行不行?”
霍茸看向他,还没说话,刘桂香和霍大成却一起跳了起来。
“说啥呢,肯定不行,你们的钱是你们的,哪儿能拿出来给二军。”
两口子异口同声,一人一句说了好一会儿,都说哪怕这亲不结了,也绝对不能要党成钧和霍茸的钱。
拿女儿女婿的钱贴儿子,他们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儿子心疼,姑娘难道就不心疼了吗?再说了那也不是姑娘的钱,是女婿自己一分一分攒的。
女婿心疼他们愿意拿出来那是他懂事儿,他们要是真要了,那成什么了?
霍茸也不同意党成钧这个想法。
党成钧愿意这么为她们家考虑,她心里的确很开心,但霍茸知道霍二军跟赵红梅之间并单纯是这三百块钱的事儿,光把钱拿出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三百块钱要是给赵红梅,霍茸肯定没有半点儿意见,可要是给见钱眼开的赵家人,她不同意。
赵家今天能为了三百块钱不顾赵红梅的名声悔婚,明天就能为了四百块钱撺掇赵红梅跟她二哥离婚,只要赵红梅的心一直向着她爹娘,就算今天这三百块彩礼钱的问题解决了,她二哥和赵红梅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霍茸不是多有善心的人,她同情赵红梅的处境,但不能允许赵红梅将她二哥拖入更难以抉择的境地。
以前霍二军帮她家里干了那么多事儿,那是她二哥疼未来嫂子,她不会说什么。但要是以后两人结婚了,霍二军出力不算,还得被赵红梅她娘家扒着吸血,那她绝对不会同意。
她男人的钱是他自己一块一块攒起来的,要她心甘情愿的出这个钱,除非赵红梅愿意跟她爹娘断绝关系,以后一心一意地跟她哥过,不然,就算是党成钧愿意,她也绝对不愿意。
第 45 章
党成钧的提议刚说出来, 就被大家全票否决,一时也没有再开腔,他往霍茸那边站了站, 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要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二哥算了吧。”
党成钧也是男人, 还是个有心爱姑娘结了婚的男人,所以他更能明白霍二军如今的处境。
退一万步讲,要是今天要这三百块钱不给就悔婚的是霍茸家,党成钧就算是心里难受的要死, 也会想办法把这三百块凑齐,毕竟他是真喜欢霍茸,她家里越是这样, 他肯定越是想将喜欢的姑娘拖离苦海, 他相信霍二军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么做的前提是姑娘自己得愿意。
赵红梅今天但凡有反抗父母想跟霍二军走的意思, 他想霍二军也不可能会这么难过。
所以党成钧也没了辙。
霍茸也一头乱麻, “我想明天去坪溪村见一见红梅姐, 等见了她再说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霍二军应该怎么办,而是赵红梅打算怎么办。
党成钧闻言点了点头:“行,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霍茸觉得可以,把这个想法跟刘桂香他们说了。
“这……你去能行吗?”刘桂香多少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她其实也挺喜欢赵红梅那姑娘的, 要是她还愿意嫁到这个家来, 她肯定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对她好的。
霍茸回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信红梅姐真的这么傻。”
霍大成叹了口气:“她不傻又能怎么办?还真能为了二军不要爹娘了吗?”
他话虽然这么说, 可一样想不通, 天底下怎么能有为了钱连自家闺女幸福都不要了的爹娘, 换成是他, 他哪怕是躺在床上病死,也绝对不愿意让闺女嫁到那种人家去被人磋磨一辈子啊。
“爹,娘,你们也别想这么多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我跟成钧明天一早就去,三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吧,娘你帮我瞒着点儿二哥,别让他知道我们去找红梅姐了,等我们回来再说。”
霍茸把大家都安排了个遍,刘桂香点点头,把剩下的一点儿早就冷掉的姜糖水一口气喝了,跟霍大成回屋睡觉去了。
霍三兴进屋前,霍茸又嘱咐了他两句:“三哥你看着点二哥,他喝了那么多酒,你晚上拿个东西放边上,小心他要吐。”
霍三兴也点头应了,掀帘子进了屋。
风尘仆仆的回来却遇到这种事情,党成钧知道霍茸肯定心情不好,去灶房给她烧了点儿热水,装在盆子里让她好好泡了个脚,然后进被窝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说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等明天去见了人再说。”
霍茸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要是真不行,二哥肯定得难受好久,怎么办呀?”
她今天说话问话的时候,都很有想法似的,这会儿就剩她和党成钧两个人了,她才毫不掩饰的露出担忧来。
霍二军这种性格的人,因为心思细腻,所以更容易想得多,霍茸实在怕他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钻了牛角尖,她什么也不想,就想她二哥还能像以前一样,没有心事不一蹶不振就好了。
党成钧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要不……到时候让二哥跟我一起进城吧。”
霍茸猛地抬起头来。
党成钧就着月光看着她,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红兵哥在干啥,但他既然是做生意,肯定缺人,二哥要是去了,就让红兵哥给他找个事儿做,他忙起来了,肯定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霍茸顿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行。
“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二哥今年已经二十六了,比你还要大两岁,要不是红梅姐家一推再推,他现在孩子都多大了。爹娘肯定想让他赶紧再找个对象结婚。”
霍二军跟赵红梅相亲的时候年纪跟党成钧现在一样大,在村里已经算是年纪不小的了,跟赵红梅定亲后又因为他们那边儿的关系一推再推,现在这个年纪再想说门当户对年岁相当的姑娘已经不那么容易了,这也正是刘桂香今天这么难过的原因,要是跟赵红梅真没有缘分,算了也就算了,可耽搁了霍二军的大事儿,才是真的让她着急。
党成钧却没太放在心上,摸了摸霍茸的脸:“哪怕这样,比起随便找个人结婚,你二哥肯定还是想找个合适的姑娘。这事儿主要看你二哥的意思,你爹娘那么疼你们,不会阻挠他干他想干的事儿的。”
霍茸趴在他胸前:“你怎么知道?”
党成钧看着她:“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霍茸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有些红了脸,盖好被子躺好,闭上眼睛。
“那行,那明天回来了要是不成,我就跟二哥说去,问问他的意思。”
党成钧嗯了一声:“那现在赶紧睡吧,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霍茸就收拾收拾起床了,霍二军喝了那么多酒,晚上倒是也没吐,就天还没亮那会儿迷迷糊糊起来喝了一口水,就倒头又睡过去了,霍三兴怕把他吵醒,起床都是悄摸起的,起来冷水抹了一把脸,就跟着霍茸他们一起往坪溪村去了。
等到了坪溪村,还没到赵红梅家就有人叫了他一声,他这个冬天经常跟着霍二军一起去赵红梅家给她家干活,赵红梅跟前的几家人都认得他。
赵家这事儿做的实在恶心,坪溪村里也早就传开了锅,霍二军还没跟赵红梅结婚呢,就已经跟赵家的半个儿似的,一年四季忙了就往她家来,跟前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好后生,昨天霍二军来的时候,跟前邻里乡亲的不少人都帮他说话了,只可惜赵红梅爹娘还知道羞愧不好意思,她婶子却是个泼皮不讲理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人一顿乱骂,骂的还极其难听,村里人都知道她难惹,也不敢多帮霍二军说话了。
这会儿见了霍三兴也直叹气:“三兴啊,还找她家有事儿啊?”
霍三兴扬着头:“不找她家里人,就想问问红梅姐。”
邻居闻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哎,红梅那姑娘是个没主见的,你问她估计也没用。”
霍三兴没再说话,径直带着霍茸找到了赵红梅家门口。
霍茸抬眼看了看,赵红梅家的确是穷,哪怕这会儿大家都是土墙房子,她家也看着格外的破旧,院墙跟破布裤子似的,满是补丁,高矮不齐的,一眼看去还不如外面连着茅房的猪圈新。毕竟那是她二哥三哥年前才刚找来木料给人修补过的。
可现在她二哥亲手修补的木料上,却蹭着她二哥手上流下来的血迹,霍茸想着沉下了脸。正想走上去敲门,却听到栏杆后面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霍茸快步走上去一看,只见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正躲在猪草垛后面埋头哭呢,不是赵红梅又是谁?
她哭的伤心又专心,压根儿没注意到来人了,霍茸朝后面挥挥手,让霍三兴和党成钧走远些,自己则掏出了手绢来,递到赵红梅面前说道:“别哭了,红梅姐,擦擦眼泪吧。”
赵红梅吓了一跳,抬起头来露出两个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看到是霍茸后,她一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小容,你怎么来了?二军哥他,他……”
赵红梅想问他是不是也来了,却没敢。
霍茸猜出她想说什么,摇摇头:“二哥没来,我自己来的,我就想问问你,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红梅听霍二军没来,脸上露出凄苦自嘲的表情来,眼泪还在流,却不哭了,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说道:“小容你别问了,我没咋想,我爹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对不住二军哥,你帮我带个话,让他忘了我吧。”
霍茸没说话,也没搭腔,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就这么认了,二哥当然会忘了你,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今天他难受,是因为他还喜欢你,等以后他不喜欢你了,自然就忘记你了。”
赵红梅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眼泪都忘记流了,抬起脸看着她。
霍茸继续说道:“他能忘了你,但你肯定忘不了他,因为人只有越过越好才会忘掉以前的事儿,越过越差是不行的。”
霍茸开了个头,声音听起来也越发残忍。
“你要是嫁给别人,说不定过两年也就把二哥给忘了,可你要嫁的是一个终身残疾一辈子站不起来拉屎拉尿都得在床上的人,他比你大了十多岁,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你进门就得照顾一家老小给人当后妈,你以后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你自己心里肯定也清楚。”
“你越是难熬,越是会想起二哥,想他对你有多好,想你要是当初嫁给他,日子肯定不会这么难过。”
“但你想也没用,因为那时候你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霍茸声音低沉,并不需要刻意渲染,就让赵红梅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因为她知道,霍茸说的都是真的。
“你想清楚,你要是真把我二哥推开了,以后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你了。”
赵红梅一边听一边抖,然后突然一把抓住霍茸的手,脸色雪白地看着她:“可是……可是我爹娘怎么办啊?”
“他们收了那家人的彩礼,我爹要吃药,娘也要吃药,弟弟妹妹那么小,还要上学,还要吃饭,我要是不管,他们怎么办啊?”
霍茸简直又为她心疼又觉得她愚钝,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有心思想着别人,她知道赵红梅心里已经动摇了,还想再说,赵家院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女人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霍茸后突然瞪大眼睛,尖叫道:“你是谁?在我家猪圈外面干啥呢?”
赵红梅想说话,霍茸却先开了口:“我是霍二军的妹妹,霍小容。”
女人一听霍二军这个名字,顿时跟夜叉附身似的,边快步走到跟前伸手想拽赵红梅起来,边冲霍茸喊道:“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们还来骚扰红梅干啥?滚滚滚!滚回你们霍家村去!离我家红梅远点儿!”
她说着还想伸手推搡霍茸,却被飞速赶来的霍三兴和党成钧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手。
党成钧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霍三兴却很不客气,骂道:“你他妈说话就说话,你敢动我小妹一根手指头,老子今天把你手剁了你信不信!”
女人见状立马尖声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外村的狗东西来坪溪村欺负人啦!两个不要脸的后生捏着老娘的手非礼老娘啦!”
她骂的实在难听,霍三兴这种不怕事儿的刺头都不免松了松她的手。
她见状就要缩手往回逃,却不想另一个人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没受半点儿影响,反倒是握着她的手腕,以十分标准的姿势,一把将她的手拧在了后背上。
“大婶,我们是来讲道理的,你要是再叫,我就把你捆起来说话。”
女人哪儿能被他这么一言半语的吓到了,又想出声喊,却突然感觉背在后面的那只手一痛,顿时从假叫变成了真嚎。
霍茸被她吵得头发昏,趁人还没有聚集之前,让党成钧把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屋里,顺手还用刚才递给赵红梅的手帕,把人嘴给堵上了。
“走,进去说,这泼妇就是三哥你说的那个红梅姐的婶子吧?”
霍三兴见这两口子干净利落就把人给制服了,也有些回不过神来,点点头。
“你跟成钧一起进去,看着那女的,别让她叫了,她要是再叫,就真打,赵家做了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儿,就是真把她打了,她也不敢闹到霍家村去。”
霍茸算是看出来了,赵红梅这事儿,八成就是这个婶子在中间搅合的,不然她爹娘都这么软的性子,虽然常年压迫女儿,却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霍三兴要是跟别人来,肯定都劝他不要惹事,哪怕昨天霍二军气成那样了,也只是砸了猪圈柱子两拳,可霍茸就不一样了,霍茸跟党成钧都不怕事儿,还大有你要是想闹我就给你闹大点儿的意思,他顿时也来了精神,猛一点头,跟着党成钧一起进门去了。
霍茸转过头来看着赵红梅,问道:“你还想解决这件事儿吗?”
赵红梅跟从没见过霍茸似的,顶着两个核桃眼点点头。
霍茸于是把人一拽,说道:“那就跟我进去说。”
霍茸拉着赵红梅进了她家院子,见党成钧已经把她那个泼皮婶子捆起来了,她昨天批头骂了霍二军一顿,也没见霍二军还手,以为霍家人都是好欺负的,结果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了船,来了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却不打算讲理,上来就要动手了。
霍二军讲理的怕她这个不要脸的,霍茸却不一样,讲不通道理,她就不讲,看你不要脸的怕不怕耍横的。
女人被捆着手塞着嘴,霍三兴还一脸蛮像地盯着她,她到底是有些怕了,喊不出来就呜呜啊啊的要往屋里跑,霍茸也没拦着。
院子里的动静早就把屋里人惊动了,赵红梅的弟弟妹妹一看来了一群人,还把自家婶子给绑了,顿时跟受了惊的老鼠似的,窜进屋里就叫人去了。
赵红梅她娘王春草慌忙从屋里出来,一看这阵仗,立马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声说道:“这是干啥嘛!别伤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虽然赵红梅她婶子被绑了,也没敢大喊大叫的叫村里人来帮忙。跟只母鸡似的,边说话边把三个小点儿的孩子往自己身后揽,怕他们挨了打,等揽完了才想起赵红梅来,看着她一脸愁苦的问:“红梅,你愣在那儿干啥,你快说说话啊?”
赵红梅这会儿早已经六神无主了,被动地被霍茸拉着,哪儿知道要说啥。
霍茸也没空跟他们周旋了,她虽然绑了赵红梅她婶子,但却是不是来闹事儿的,要不是她上来就不讲道理不要脸的一通瞎嚷嚷,她也懒得搭理她。
“姨,我跟我三哥今天来,不是来闹事儿的,也没打算伤人,就是想问问,你们家做这种事儿,问过红梅姐自己的意思吗?”
王春草被霍茸透亮的眼睛盯着,立马心虚的低下头:“问,问过了,怎么能没问过呢。”
霍茸冷笑一声:“是红梅姐自己亲口说的,她愿意嫁给那个一辈子残疾还有儿子的家里去给人当后娘吗?”
赵红梅又开始哭起来了。
怎么可能?赵红梅是听爹娘的话,不是傻,她心里喜欢霍二军,怎么愿意嫁给别人?更别说是这样的人家了,是王春草跪在地上求她,她弟弟妹妹抱着她的大腿逼她,她婶子连哄带骗的蒙着她,才让她不得不答应的。
王春草不敢说话,只自顾自的流着泪,赵红梅她婶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嘴里的手帕吐出来了,乱着头发叫道:“你们别管她是怎么答应的,反正她答应了,她家这种情况,你二哥能给她啥?我给她找个有钱人家,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人还愿意出三百块钱照顾她家里一家老小,有啥对不起她的?”
她被捆着手,旁边还站着个真想动手的霍三兴,到底老实了,也不敢撒泼乱叫了,企图用歪理来说服霍茸。
霍茸却不上当。
“哦,赵家一家老小的命是命,她赵红梅的命就不是命是吧?她是赵家老大没错,长姐如母,照顾弟妹是应该的,孝顺爹娘是应该的,就也该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搭进去为自私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爹娘奉献一辈子是吗?”
“是她想当这个老大被生出来的吗?”
霍茸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根针,死死钉进了赵红梅和王春草的心里,赵红梅的大妹赵红青从王春草背后转过头,也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赵红梅已经哭不出声了,压抑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被霍茸一把扯开,只剩一片鲜血淋漓的疼。
王春草无话可说,一把接一把的抹着泪,最后也放声哭了起来。
“可是你让我咋办啊?我知道对不起她,可她爹这病不吃药人连今年夏天都熬不到,她爹要是没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霍茸不为所动,她理解不了王春草的行为,也理解不了赵红梅甘愿为此付出的精神。
赵红梅她婶子见霍茸两句话就把人说动了,赶紧出声阻止道:“嫂子你别听她说,红梅嫁的那个人家是男人不行,可人家里不是有钱吗?等过两年她在城里扎了根,红青红翠说不定都能让她帮着找个城里女婿,以后红根出息了,你家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霍茸一听,看着她笑起来:“大婶,你收了那户人家多少钱啊?能眼也不眨的把自己的亲侄女往火坑里推,那家人这种条件,不止给三百块钱吧?怎么?卖了红梅姐还不算,还打着她两个妹妹的主意呢?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嘴脸,还是个人吗?”
赵红梅她婶子一听,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后,立马大声叫骂起来,否认道:“你个小贱人说……”
她话没说完,就看霍茸扬起手,做了霍三兴老早之前就想做的事儿,“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霍茸用了全力,赵红梅她婶子眼都直了,脸上迅速起了几个指印子,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昨天你骂我二哥的,和今天你骂我的,都先还给你,你要是再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可就不止这一个巴掌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转过脸去看已经被她这一巴掌惊呆了的王春草和赵红梅。
“姨,你好好想想我的话,那户人家要是真有她说的那么好,她死了男人也好几年了,怎么自己不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你们要卖闺女,还得让人多赚一道钱?你再好好问问她,我觉得这彩礼,肯定不止三百块呢。”
这也是霍茸刚刚才想明白的,赵红梅的亲事成不成的,对外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可赵红梅这个婶子却从头到尾掺和进来,还一副非得让赵红梅同意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儿蹊跷,她肯定不可能是为了她好,那八成就是收了那家人的好处了。
王春草一听这话,也不哭了,这几天都被沉浸在三百块钱和女儿的抉择里,这会儿被霍茸一点,终于觉出点儿不对劲来,她三两步跑到赵红梅她婶子跟前,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人是想出三百块彩礼吗?”
赵红梅婶子肯定不愿意说,霍茸拍了拍手说道:“收这么高的彩礼,不顾红梅姐的意愿想把她卖出去,你还从中拿高额回扣,这已经算得上是买卖妇女了吧?大婶,我劝你有话就说,不然咱就把这事儿捅到大队上去,让妇联主任和大队长都来审审你,到时候你可是想改口都迟了。”
赵红梅她婶子一听,立马就慌了:“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买卖妇女?你胡说啥……”
霍茸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说别的,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