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一辆大G停在H大校门外的停车位上, 从车上走下一个戴着真丝口罩和华丽墨镜,穿着时尚大衣的高挑女人,头上的丝巾与她肩上背的包包是同一色系。


    她来到门卫处, 将墨镜拉下一点, 对门内疑惑的门卫说:


    “我找历史系的徐昴老师。”


    “访客填一下。”门卫大爷拿出登记手册,在她填写的时候随口问:“你是徐老师什么人?”


    高挑女人很快填好信息, 把手册交还大爷, 简洁的回了句:


    “朋友。”


    说完, 高挑女人便把墨镜重新推回眼睛上, 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走入校园。


    门卫大爷收手册的时候看了一眼,顿时疑惑的眯起双眼,登记手册的最后一行的字太潦草了, 尤其是签名那栏, 龙飞凤舞, 英文不像英文,中文不像中文,签的啥玩意儿!


    高挑女人进入校门,问了两个学生家属区怎么走, 两个女学生给她指路后,忍不住凑在一起说:


    “我刚看到徐老师的太太了, 真的太好看了。”


    另一个也说:“是啊, 那侧颜那气质,简直绝了。”


    高挑女人回过头叫住她们:“二位同学留步。你们说的徐太太,是指徐昴老师的太太吗?”


    两个学生对视一眼后点头:“是啊。”


    高挑女人摘下墨镜, 高兴的问道:


    “麻烦告诉我, 她在哪里?”


    半分钟后,高挑女人在两个同学的指路下往湖边走去, 先是大步走,后来可能觉得不够快,又改为小跑,弹亮卷发在她背后起落,一如她此刻心情般跳脱。


    “哎,你觉不觉得问路这女的有点眼熟?”一个同学纳闷的说。


    另一个疑惑:


    “她戴着口罩,你眼熟什么?”


    这时,那个同学的手机微微一震,她订阅的娱乐公众号给她推送了两条消息:


    1、影后毕芙确认参演《玄门录2》,预计年后进组。


    2、影后毕芙夜宿当红偶像豪华公寓,恋情实锤。


    她指着手机惊喜道:


    “毕芙!那个女人跟毕芙好像。”


    毕芙是乐手出道,后从影,入行七年,火了七年,影视乐三栖选手,票房收视双女王,在当今娱乐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花边新闻有点多之外,业务能力杠杠的。


    “你没事儿吧?”另一个同学显然不信:“毕芙那么大个腕儿,每天工作约会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一个人到我们学校来?那女的一看就很有钱,有钱的女人都保养的好,你别夸张了好吧。走啦,自习室快没座位了。”


    说完,就拉着那个垫脚观望的同学离开,走时还听她在那嘀咕:


    “我真觉得像。”


    “别做梦了,快走……”


    **


    时卿站在湖边喂鱼,这是她这几天的主要消遣活动。


    这湖里的鱼本来都在沉在水里,是时卿站在岸边才全都浮上水面,争先恐后的等待从时卿手里撒下鱼食。


    忽然,时卿撒鱼食的动作一顿,感觉到一种灵魂的召唤,回过头去,只觉眼前人影一近,她整个人就被迎面紧紧抱住。


    “神君!终于见到你了!!”


    激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卿连手中鱼食都没来得及放下,淡定问:


    “你哪位?”


    毕芙红着眼眶,难以置信的把时卿抱得更紧,居然哭了起来:


    “呜呜,神君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呜呜呜呜……”


    听到这熟悉的呜呜声和灵魂的感召,时卿终于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你是,小乌?”时卿问。


    “是我,呜呜呜呜。”


    毕芙连连点头,哭声之大,戴着口罩都不管用,吸引不少路上行人的注意,纷纷往湖边看怎么回事。


    时卿有点头疼,用没抓鱼食的手在毕芙后背安慰的拍了两下,说:


    “小乌你冷静点,人都在看呢。”


    毕芙抽抽噎噎的停下哭泣,把口罩摘了下来,时卿将身子退后一些,终于看清她,还真是小乌,西方白虎七宿中的毕月乌。


    时卿微微一笑,把手中鱼食尽数撒进湖中,拉着毕芙在湖边长椅上坐下,毕芙红着鼻头抽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卿,想想还是觉得委屈,又想哭,被时卿及时拦下:


    “打住!”


    毕芙没哭出来,大大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抱着时卿的胳膊,枕在时卿肩膀上问:


    “神君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找我呀?”


    时卿说:


    “一年多前吧,你怎么找到我的?”


    毕芙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时卿看。


    这是徐嘉生日那晚,徐昴带她去的那家酒吧,拍照人是那个被饿鬼附身的尹诗诗。


    她拍照当晚,徐昴就找法务跟她联系,让她删照片,可惜尹诗诗在拍照片当晚就出事了,后来她受伤严重,直到现在还在医院休养,徐昴也就不好意思再找她删图,幸好时卿的脸是被遮住的,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那天我经纪人在看八卦,说看到徐大少的新婚妻子了,我好奇就拿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神君你。”毕芙解释说。


    时卿看着照片疑惑,因为照片里她根本没露脸,徐昴的手几乎把她百分之八十的脸都遮住了。


    毕芙见时卿面露疑色,难过的质问:


    “神君不会忘了当初你用自己的神魂一角替我补魂的事了吧?”


    玄麟劫中,毕芙受伤严重,眼看就要灰飞烟灭,是神君割下自己神魂一角替她疗伤补魂,她才幸免于难。


    时卿一怔,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灵魂相呼应,毕芙认出她也正常。


    “神君,你……”


    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芙芙委屈,芙芙想哭。


    时卿怕了她,果断道歉:


    “我错了,别哭。”


    “神君,我……”


    毕芙重新枕回时卿的肩膀,想与神君一诉衷肠,谁知刚开口就被时卿打断:


    “等等。你看那边的云……”


    毕芙不解,抬眼顺着时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天空,有一处像是乌云密布。


    “雨云有什么奇怪,神君你不会是不想听我说话故意岔开话题吧?”毕芙问。


    时卿凝目盯着那片雨云看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道:


    “糟了,徐昴在那里。”


    语毕,时卿抬手一挥,就在周身布下个障眼法,然后咻的往化作一道金光,往那片诡异的乌云处去。


    **


    石上清泉的顶层上正展开着一场打斗。


    帮不上忙的徐昴识相退后,拖着已经昏迷的李叔到太阳能板下躲雨,顺便观战。


    战况有点惨烈。


    说是惨烈,并不是我方战损有多严重,而是我方战士的表现实在有点伤感。


    沈娄和小皮都被乐声侵扰,哭得五官乱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他们一边打架一边悲伤一边骂,那画面就好像在打把他们始乱终弃了的渣男/渣女。


    “我去你姥姥的,呜呜……老子打得你魂飞魄散,呜呜呜……”沈娄嚎啕大哭也不妨碍他挥出手中银锏,与半空中的杀人乐声相斗。


    “别让老子抓到你,呜呜……老子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呜呜呜……”小皮也是用最惨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


    “鬼鬼祟祟,给老子出来,呜呜呜……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呜呜……”沈娄继续咆哮。


    “出来——!!太伤心了!呜哇……你给我出来,我要把你丢进油锅炸一千年,呜呜呜……别再让我感受没钱的滋味了,我受不了啊,受不了!!!”小皮哭天抢地,悲伤逆流成河。


    使人致郁的乐声间歇不断的攻击,沈娄和小皮被哀恸环绕,使出的法力也像在痛苦边缘挣扎,光是抵御就花光了所有力气,打到现在也没把躲在背后的东西逼出来。


    就在这时,雷云密布的半空出现一道修长亮丽的身影,时卿自带结界漂浮在半空,美眸低垂,睨视着楼顶打斗,也在搜寻着躲在背后不敢露头的家伙。


    躲在太阳能板下的徐昴很快发现时卿,挥手喊了她一声:


    “时卿,别在上面,雷雨天危险!”


    时卿顺着声音望去,忽的眼神一变,俯冲而下,手中一杆带着火焰的长枪向着徐昴的方向疾射而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火焰长枪射穿了徐昴头上的太阳能板,牢牢的盯在他身后的位置。


    徐昴被时卿这一举动吓得全身僵硬,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时卿那杆枪疾射而来的威力,火光精准的与他擦背而过。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卿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徐昴就听见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声,吓得徐昴果断从太阳能板下面跑出来,紧接着一个黑影跟着飞出。


    显然时卿那一枪的目的就是这个黑影。


    等他从徐昴身后出来以后,时卿化枪为网,万千金丝汇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拦住了那黑影的所有去路。


    四处乱窜的黑影走投无路,生出四翅,现出真身想要突围,沈娄及小皮看见那东西的真身立刻认出,惊呼道:


    “是酸与!”


    那被唤作酸与的黑影越变越大,大到两人高的地步,在时卿的金网下飞翔逃窜,动作敏捷迅速,飞翔时带起阵阵狂风,让雨点越发激烈。


    时卿看到这东西顿时就明白自己这几天的郁闷是为什么,回想这几日的阴霾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怒吼,虎形真身爆发出烈日金光,在乌云密布的天幕下光芒大盛,叫人睁不开眼。


    暴雨雷电中,一只金光闪闪的巨形虎爪从天扑下,将两人高的酸与黑影直接按在爪下,一副马上就要将酸与吞吃入腹的架势,吓得那酸与黑影赶忙化作人形,是个眼底乌青,惨白羸弱的青年形象,他在时卿的虎爪下哀嚎求饶:


    “神君,不要吃我,我知道错了——”


    时卿亦恢复人形,右手掐着那惨白青年的脖子,目光凶狠不减,质问他道:


    “这地方,这几年死气沉沉,都是因为你?”


    惨白青年心虚的点了点头,被时卿掐着脖子丝毫不敢造次。


    时卿缓缓松开了他,惨白青年一骨碌爬起身,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地,等候发落,见时卿气不过想回身打他,惨白青年赶忙缩起身子抱头求饶:


    “神君我错了,不要打我,我怕疼……”


    在他这凄惨的求饶声中,时卿有点下不去手,沈娄和小皮可顾不得那么多,扑上去就乒乓一顿揍,边揍边骂:


    “原来是你个孙子!害老子流了两缸泪,混球!”


    “让我想起什么不好,非要我想没钱的感觉,那不是要我的命嘛,看我不打洗你!打洗你!”


    惨白青年抱头缩成团,卑微辩解:


    “不是我让你想的……是你自己要想的……”


    小皮一听,怒了:


    “还敢还嘴!找打!呀——”


    时卿来到徐昴身边,挥手为他也施了个防雨结界,问他有没有事,徐昴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看向正在挨揍吱哇乱叫的惨白青年,问时卿:


    “那是什么?”


    “酸与。”时卿回道:“一种能让人致郁的妖兽,他们喜欢灾难悲伤,有他在的地方人们很难感到快乐。”


    徐昴恍然大悟:


    “所以,刚才楼下好些店主同时想自杀,都是因为他的干扰?”


    时卿刚才不在,但也能想象的出来,点头道:


    “是。”


    徐昴抹了把脸,撸起袖子也想过去给那家伙几下,管他什么妖兽不妖兽,害人就不行!但见沈娄和小皮打得拳脚乱飞,自己过去不知是揍人还是被揍,想想还是算了。


    本以为祸害人的妖兽抓到,事情解决的时候,刚才那扰人心智的乐声竟再次响起。


    悲伤的感觉席卷而来,沈娄和小皮四目对望,心知不妙,果然悲从心来,五官再次乱飞。


    “好你个狗der!竟然还敢来!我打……打……呜呜呜……打不下去!”


    小皮也是伤心不已,双手掩面嚎哭,发出灵魂呐喊:


    “我不能没有钱啊啊啊啊啊——”


    时卿眉头紧蹙,化悲痛为愤怒,转过身去想一爪把那混球拍死算了。


    这时,几个美妙无比的琵琶音节从天际传来,将那悲伤至极的乐声压下,立刻缓解了众人心头悲伤郁闷的感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传出琵琶音节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婀娜多姿的妖娆女子,她怀抱琵琶,一边信手弹奏,一边从半空走下,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就跟脚下有一条无形的台阶般。


    令人愉悦欣喜的琵琶音与那令人致郁的悲伤乐声相撞,展开激烈的拼斗。


    揪着惨白青年,哭着打人的沈娄看着那款款而来的妖娆女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唇颤抖,无意识的说出个名字:


    “阿毕……”


    真的是他的阿毕!


    分别数千年,他终于,终于,终于又见到了他忠贞不渝的爱侣——小阿毕!


    沈娄又哭了,不过这回不是伤心的哭,而是喜极而泣!他激动的捂着自己的嘴,生怕控制不住大叫的声音会让自己在小阿毕面前丢脸,但他真的太感动了!


    低头看向正被他骑在身下暴打的惨白青年,甚至都觉得这混球没那么讨厌了。


    他伸手往惨白青年拍去,惨白青年抱头准备挨揍,谁知沈娄的手只是轻轻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就继续捂嘴爆哭。


    惨白青年满头问号,什么毛病?!


    哭傻了吗?


    不会吧,他的法力加持器没这么牛x吧?


    惨白青年带着强烈的自我怀疑,悄悄往某处看了一眼,却不知他这一动作,被徐昴看在眼里。


    琵琶欢快的乐声找到了对抗悲伤乐声的路径,正打算一举功成,把那悲伤乐声彻底压下的时候,那乐声忽的又换了一种悲伤的风格,将她的欢快乐声压下一筹。


    没想到这么棘手,毕芙不禁加快音节弹奏,势必不能在她最敬爱的神君面前输人输阵。


    惨白青年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弹琵琶的女人吸引,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于是他缓缓蠕动,让自己从沈娄的□□爬走,努力片刻后,终于成功脱险,惨白青年悄咪咪的爬起身,不敢站直,只敢猫着腰,屏住呼吸转身准备逃跑的时候,正好看见徐昴从太阳能板下钻出来,手里拿了个十分眼熟的东西。


    “不——”


    惨白青年凄凄惨惨的一声嚎叫,尔豪手挥出,脸上贡献出了比挨打时还要丰富的表情。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目光关注过来,见他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瞪着不远处的徐昴,不禁纷纷好奇起来。


    徐昴从太阳能板下捡起个手机,手机里正播放的就是那种令人致郁的音乐,他试着按下暂停键,悲伤的乐声戛然而止。


    弹琵琶的毕芙也就此停下动作,不解的看向徐昴这边,问:


    “那是什么?”


    徐昴把手机屏幕举给大家看了看,说:“播放器,全是听了想死的暗黑音乐。”


    惨白青年很生气的纠正:


    “那是我的法术加持器,什么播放器,你会不会说话!快还给我!”


    徐昴不理他,直接把播放器返回返回再返回,回到手机主屏幕,把手指长按在那个播放器上,然后当着惨白青年的面,把手机高高举起,在他崩溃得抓耳挠腮的神情中,按下了‘卸载’。


    “啊啊啊啊啊——我的法术加持器!我的精神粮仓!你炸了我的粮仓,我跟你势不两立!啊啊啊啊啊——”


    惨白青年感觉世界崩塌了,他的粮仓,被炸了!


    奋然扑起,惨白青年决定跟那个炸他粮仓的人决一死战,必要时不介意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时卿见他要攻击徐昴,眉峰微聚,果断下令:


    “按住他!”


    沈娄和小皮恨他恨得牙痒痒,得令后毫不迟疑,一人一条胳膊,很快就把出师不利的惨白青年给按在地上,任由他双眼含泪,悲伤恸哭。


    “神君想怎么处置他!太可恶了,这边建议直接打死。”小皮怒道,不是他心狠,是这家伙实在太坏,窥探你心底的伤心事,再用那些伤心事去攻击你,简直龌龊,卑鄙!


    时卿也觉得这家伙确实非常可恶,白白让她伤心难过了这么多天,要不给他个严厉的惩罚,只怕他不长记性,今后肯定还会故态复萌,害更多人。


    于是乎,时卿对毕芙招手:


    “小乌,过来。”


    “来了,神君。”


    毕芙欢快跑来,完全没看见半路对她挥手打招呼的沈娄,他甚至连一句‘嗨’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毕芙就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时卿与毕芙耳语片刻,毕芙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领命: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一刻钟后,雨过天晴,被暴雨冲刷过的楼顶洁净如新。


    徐昴已经背着昏迷不醒的李叔下楼安顿,时卿随他一起去楼下帮忙。


    石上清泉八楼楼顶处,惨白青年被时卿留下的金网捆在一张靠背椅上,面色一如既往的颓废,仿佛一具彻底失去人生的意义傀儡,没精打采,有气无声。


    沈娄和小皮如左右护法般,威猛霸气的站在他的两边。


    惨白青年的对面还摆着一张椅子,毕芙抱着琵琶优雅落座。


    欢快的琵琶声像一只只快乐的林间小鹿从音节中跳脱而出,它们身姿轻灵,愉快的四蹄弹跳,将音乐中的欢腾、喜悦、欢声笑语送到惨白青年的耳中。


    惨白青年听着这些令人厌烦的愉悦之声,如坐针毡,他想跑,可稍微一动,左右护法就立刻出手按住他的肩头,逼迫他把那些欢乐的音符听入耳中,他痛苦异常,仰天长悲:


    “我不要快乐~~~~我不要出门~~~~我不要见人~~~~我不要听见笑声~~~啊啊啊~~~放过我!我不想那么快乐啊——”


    凄惨的嚎叫声直冲云霄。


    第42章 [VIP]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石上清泉这两年被阴云笼罩的终极原因找到了, 都是酸与妖兽在作怪。


    他喜欢这里,所以不想让这个地方兴盛快乐起来,每天传播忧郁、烦恼、憋屈、愤懑、沉重、负能量, 让所有靠近这里的人都莫名情绪低落, 沮丧压抑,对生活失去热情, 只看得见生活的糟糕, 看不见美好。


    人们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之下, 怎么可能上好班, 开好店,过好自己的生活呢?渐渐的,失意的人多了, 这地方自然而然被蒙上一层阴翳, 叫人觉得晦气或风水不好。


    酸与妖兽被收服, 石上清泉里的商户们也都清醒过来,他们被解绑后,回想自己之前的自杀冲动,个个吓出一身冷汗, 对及时阻止他们的徐昴他们十分感激。


    大难过后,大家惊奇的发现, 之前那种压抑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是振作,是奋发。


    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大事小事牵动着人心。


    但不管怎样都要向前看, 不能把自己关在失落的牢笼,任由伤感情绪无限扩大, 人活在世,总要有点遇山开山,遇水搭桥,遇事解决的魄力。


    而人被压抑久了会爆发,地方被压制久了也会。


    徐昴买的石上清泉这块地原本是个气运上佳之地,被酸与妖兽强行压制了两年,现在压制解除,顿时气运勃发,冲天而上,是让徐昴和时卿能直接看见的蒸腾景象。


    由于这波腾起的气运,之前还被烦恼所困的人们都被好运光临。


    703的生活用品店的中年妇女,老公出轨,儿子冷漠,她先是振作起来,跟半年前就去民政局登记离婚的老公签字离婚,十六岁的儿子留给老公继续抚养,在她拿到离婚证书第二天,她的店就接到一笔大单,客户直说她的东西好,还没交货就预付了全部货款,让她乐得合不拢嘴;


    602的男装店女店员,省吃俭用养着男朋友,男朋友一朝遇见白富美,就把她抛弃了,女店员决定走出这段关系后没几天就被升为店长,之后听说她那个嫌贫爱富的前男友,被白富美的另外一个追求者打进了医院,鼻骨塌陷加右腿骨折,躺在病床上没人照顾时打电话过来求复合,被女店员说了句‘滚’后,直接拉入黑名单;


    609的大叔打牌输了想不开后,顿时认识到生命的宝贵,直接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沾赌;


    502的小伙子,把炫耀自己被富婆包养的朋友拉黑,拒绝接受这种歪掉的三观,而他之前报了好几次都没通过的留学签证也下来了,对方学校连学费都帮他免除;


    403的年轻人被老张救下后,他注册安全工程师的成绩就出来了,82分,高出合格线不少,激动他当场跳了起来,向老板辞职,准备迎接新生活;


    而这些人里,要说运气最好的当属306卖油烟机的李叔了,秉持着老一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理念,火急火燎的去买了十张刮刮乐,中了两张二十万,一张十万,总共五十万,这么一来,李叔的郁闷彻底扫空,还主动做东邀请石上清泉所有的商户聚餐吃饭。


    徐昴、时卿、沈娄、小皮和老张都在受邀之列,席间大家畅谈未来,欢声笑语不断。


    “我们这些人还能这样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多亏了徐总夫妇,沈警官,皮先生和老张,我们大家敬他们一杯。”生活用品女店主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红润,脸上完全看不出前一阵的阴沉郁闷。


    所有人立刻响应,向徐昴一行举杯,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皮,徐昴、时卿和沈娄平时总跟人打交道,小皮却还是第一次以人身参加人类的聚会,被人亲切的围着感谢时,他觉得竟比坐在城隍爷宝座上还要爽快。


    其次就是老张,这两年来他看多了各家店主愁容满面,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如今看他们一个个都从阴霾走了出来,由衷为他们高兴。


    时卿放下酒杯,看着笑得一脸褶子的老张,不由得问道:


    “老张,这两年你在这里工作,就没感觉压抑难过吗?”


    徐昴感觉不到压抑是他体质特异,但老张凡人一个,他居然也感受不到酸与的影响,这让时卿有点意外。


    老张想了想,回道:


    “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一点睡,起来就有一堆商场里的事等着我去做,还真没什么空压抑。”


    时卿顿时了然。


    忙碌确实是对抗压抑的一种方法,只要足够忙,足够被需要,足够有成就感,压抑郁闷什么的就很难形成。


    其他人听老张这么说,纷纷调侃:


    “徐总,你听出来了吗?老张跟你诉苦呢。”


    “不过老张确实辛苦,我们这商场看着好像没什么人气,但一座商场要维持下来,有很多看不见却必须要做的事。”


    “我们天天就看着他上上下下的转,陀螺似的一刻都不停。”


    徐昴感激的向老张举杯:


    “这两年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我就招人,把各部门的人都招满,老张你以后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老张听了徐昴的话,并没有觉得轻松,而是一声叹息,说:


    “徐总有徐总的考量。反正我做什么都可以,徐总别让我走就成,我下半辈子就在咱们商场耗着了,扫地我也乐意。”


    徐昴拍了拍他肩膀,说:


    “老张说什么呢?你可是全才,让你扫地不是大材小用吗?从明天开始你就是石上清泉的副总,还得靠你里外一把抓,你想走我也不让。”


    老张惊讶发愣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为他发出欢呼,又是一阵恭喜干杯,桌上气氛简直不要太热烈。


    连被时卿收在徐昴贝壳法器里的酸与兽都感受到这无孔不入的欢乐气氛,在贝壳法器里瑟瑟发抖,嘤嘤哭泣……


    **


    在老张的全力配合下,徐昴的总经理办公室很快被改成了时卿的地盘,工作室注册取名时,时卿写出了‘归夷山’三个字。


    于是这间新出炉的工作室全名就成了——归夷山周易文化传播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第二天徐昴就找人帮他们把网站给弄了出来。


    有了这个工作室,时卿就像是有了工作,每天跟徐昴一同起床,在学校食堂吃过早饭,徐昴要是有课的话,就早早送她到石上清泉再回学校上课,要是没课就直接跟时卿留在石上清泉。


    上回聚餐的时候,徐昴说要招人,原以为石上清泉的名声不太好,愿意到这里来工作的人不会太多,没想到招聘启事发出去以后,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应聘,俨然一副大热的趋势。


    徐昴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最近网上有个视频非常火,标题是:某商场上空金光乍现,之后雨过天晴,天籁之音宛如神迹。


    视频的内容就是标题所说的那样,开始背景是乌云密布的雷雨天,商场上空忽然闪现一道金光,没过多久就雨过天晴,出现了彩虹,还有天籁般的琵琶声传出……


    这届网友网上求神拜锦鲤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凡跟吉利好运沾点边,都能引起大量转发。


    但真正让这个视频火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影后毕芙的一条WB转发,她这咖位发一条WB的影响力还是相当巨大的,视频被她转发后的晚上就冲上热搜榜单,越来越多的网友看过点赞。


    过了两天,就陆续有网友留言,说是转发这个视频以后,就立刻收到好消息,直言太灵了之类的话,然后渐渐的,这样的留言越来越多,毕芙那条WB下的评论区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许愿还愿现场,不过短短三四天的功夫,这个视频的播放量就破了亿,点赞破千万。


    这结果就算是毕芙本人也没料到。


    她原本是想通过自己的影响力,为神君的工作室造造势,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响应。


    热度够了,视频里出现神迹的位置也就不难被网友们自动挖掘出来了,于是,之前还属于流量盆地的石上清泉,一下子成了众多人讨论的话题。


    徐昴的招聘启事发出去的时机正好,来面试的人络绎不绝,并有那成功被录取的在网上留言:


    【我没见过这么清闲的工作,也没见过这么帅的老板。】


    【关键工资还不低,没有996,没有007,到点上班到点下班,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石上清泉的老板是做慈善的吗?】


    【据说老板是徐氏海运集团的大少爷,少爷出手大方,太敞亮了。】


    等等类似留言在网上发酵,引得那些没来应聘的人都蠢蠢欲动。


    招聘形势一片大好,招商形势也乘风而上。


    毕竟有点眼光的投资人都看得出来这地方的流量在稳步上升,但商铺租金的水平仍停留在两年前,至少比其他商场动辄二三十万的年租金要便宜不少,而且位置很多,先到先挑。


    短短十几天,就成功租出了二十多间商铺。


    时卿站在八楼看着楼下看店面的人越来越多,石上清泉的店铺开业时都精装过,租客除非有特殊要求希望重新装修,一般情况下租了就能用,好几家租户已经开始招聘员工,时卿早上过来的时候,看见一楼美妆品牌店外站了一水儿的年轻姑娘,特别青春有活力。


    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冷清的工作室,想着要不要也招个前台什么的,正犹豫,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唤:


    “徐太太?”


    时卿回头,看见一个妙龄姑娘,前阵子才刚见过,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牛仔裤帆布鞋,一只经典款的包,看起来有点朴素,与那晚在徐嘉生日宴中盛装出席的她相比风格大变。


    “季小姐?”


    这姑娘正是季雯,那个跟承云府君有来生之约的姑娘,只是她那晚的记忆被时卿取走了。


    “你来找人?”时卿问她。


    季雯摇头,对时卿举了举手里拿的简历,回道:


    “我是来应聘的,正巧看见你,就过来打个招呼,那晚谢谢你和徐先生送我回家。”


    时卿往她手中简历扫了一眼,说:


    “怎么想起来找工作?”


    季雯无奈一叹:


    “爸爸的生意情况不太好,家里近来开支变多了,我不想看爸爸那么累还要担心我,再说我已经大四了,可以出来实习找工作,只是之前仗着有家底,在爸爸公司挂名偷懒而已。”


    时卿并没有很意外,季家前半生的幸运让他们跻身名流,并不是因为自身命格好或实力超群,而是有承云府君在后面保驾护航,如今承云府君去了别处,季家走下坡路只是时间问题。


    季雯这姑娘还不错,算懂事那挂的,没有因为家庭原因自暴自弃,愿意勇敢面对生活,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能像普通人那样为生活奔波。


    “你面试什么?”时卿问她。


    “HR,我大学读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这里正好在招聘,我就过来试试。”季雯说。


    这时老张从办公室走出,看见时卿在跟一个拿着简历的姑娘说话,就走过来亲切的问:


    “徐太太,这是今天来面试的人吧?”


    时卿点了点头。


    老张知道徐太太不喜多言,闻言便主动向季雯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这里的招聘经理,面试在那边,跟我走吧。”


    季雯赶忙应声,跟着老张身后去,走路的时候老张接过季雯的简历,简单问了问她的应聘岗位,季雯重复一遍后,老张停下脚步,把简历还给季雯,说:


    “真是不巧,刚才已经定下两个HR,这个职位招满了,季小姐考虑其他部门吗?”


    季雯有点为难:“可……我不会其他的。”


    老张遗憾:“那只能抱歉了。”


    季雯略感失望,她是在网上看见招聘启事才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大方的接受现实:


    “好,那我再去别处看看。”


    说完,季雯就把简历折好放回包里,往电梯口走去。


    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时卿心中一动,探出护栏喊了一声:


    “季小姐,你愿不愿意到我这儿工作?”


    季雯已经坐着扶手电梯下楼去了,听见时卿的声音,她又从另一侧跑了上来,白皙的皮肤染上淡粉颜色,目光中满是期待。


    在那样期待的目光中,时卿指了指自己冷冷清清的工作室,说:


    “我在这里开了个工作室,缺个前台和总务,你有兴趣吗?薪水跟他们那边一样,你要能做两份工,就拿两份薪水。”


    季雯在听是到做前台和总务时有点犯难,毕竟这两份工作听起来没那么保险,但听时卿说做两份工拿两份薪水的时候,她又很实在的心动了。


    因为商场招HR的薪资给的是六千,前台和总务就算基本工资没有HR高,但两份加起来应该也差不多,而且,徐太太的工作室看起来不大,人员也不复杂,前台和总务的工作完全可以一起完成。


    心中的小算盘拨动片刻,季雯很快做出决定:


    “好,我做。谢谢徐太太。”


    尽管知道这两份工很大可能是徐太太故意帮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季雯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她不能成为爸爸的拖累,得赶紧独立起来才行,不管什么工作,只要能养活自己都是好的。


    时卿欣赏这姑娘的脚踏实地,亲自去找了一趟老张,让把季雯安排在她的工作室名下,两个职位两份薪水,加起来八千多一点,季雯得知薪水数,彻底没了一开始的矜持和拘谨,办完手续就自告奋勇留下直接投入工作。


    徐昴上完课过来,看见时卿的工作室里多了个人,还是个熟面孔。


    季雯穿着毛衣,已经把工作室里里外外擦过一遍,正在收拾前台,看见徐昴就把徐太太聘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徐昴了解过后,鼓励道:


    “行,那你好好干,年底发奖金。”


    “谢谢老板。”季雯笑靥如花点头答应,高兴之余又提了一桶水,打算把工作室的门脸儿再擦亮一点。


    徐昴这才进去找时卿,非常骚包的开门呼唤:


    “亲爱哒,我来……”


    ‘了’还没说完,徐昴的声音就愣住了,因为时卿的办公室里不止她一个人在,还有那个黏在时卿身边,在平板上给她介绍电视剧说八卦的毕芙。


    两人离得很近,言笑晏晏——确切的说,是毕芙离时卿很近,近得都已经要超出徐昴心里设定的安全距离了。


    听见他推门的声音,两个女人同时抬头,时卿对他招手,让他坐过去,毕芙则板起一张晚娘脸,上下打量徐昴,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是徐大少啊,你这是翘班了吗?为人师表可不能这样。”毕芙凉凉的说。


    她看不惯徐昴,徐昴还看不惯她呢,坐下后立刻把时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问道:


    “我的工作问题还不牢毕小姐操心。倒是毕小姐你,像你们这种大明星,不是要天天赶通告的吗?怎么有空过来?”


    问完这些问题,徐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问她:


    “你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徐昴进门时跟季雯谈话,季雯话语中完全没有提时卿办公室还有别的人在,这可以说明毕芙并不是从正规路径进来的。


    上回楼顶一见,徐昴知道了毕芙也懂法术,所以才这么怀疑。


    毕芙挑起自己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了两下,目光微移,没有回答,倒是一旁时卿替她回道:


    “我跟她说过以后走正门了。”


    时卿在把季雯招进工作室以后,回来发现毕芙突然出现,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吓到人。


    “我这不是节约时间嘛。”毕芙向时卿解释。


    时卿微微一笑,说:


    “你刚才不是说等会儿要去选礼服,别耽搁太久,回去吧,下次有空了再过来。”


    “哦。”毕芙依依不舍的回了句,忽然对徐昴问道:“对了,解家三天的晚宴,徐大少应该也收到邀请了吧?”


    徐昴说:


    “是收到了,怎么,你也去吗?”


    毕芙说:“当然。我跟解家二少爷是好朋友,他邀请我去的。”


    徐昴了然点头:


    “哟,又换男朋友了?”


    毕芙的花边新闻跟她的作品一样出名。


    “你说话注意点,不是男朋友,是朋友。”毕芙纠正完徐昴,又暧昧一笑,意思再明显不过。


    时卿说:“对了,沈娄联系你了吗?他找了你很多年。”


    毕芙目光微微闪躲,没有回答,徐昴问:“沈娄为什么找她很多年?”


    时卿刚想解释,就被毕芙打断:


    “那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省的穿帮。”


    说完毕芙起身就走,直接从两人面前消失,不过很快又回来,对时卿说:


    “这里面都是我演的电视和电影,你要记得看哦。”


    得到时卿肯定回应后,毕芙才放心离开。


    徐昴有点不爽,拿过时卿手中平板前后翻看了几页,里面储存的果然都是毕芙主演的一些电视剧和电影,忍不住吐槽:


    “她还真是闲的。”


    放下平板问事情:“你刚才说起沈娄,她和沈娄有故事?”


    时卿点头回道:“嗯,他俩以前是一对儿,在月老面前海誓山盟过的关系。沈娄这些年一直在找她来着。”


    徐昴听完表情一言难尽,时卿不解:“怎么?”


    良久之后,徐昴才摇头说出一句:“恐怕……有些人要伤心了。”


    时卿越发不懂,于是徐昴用浏览器打开了几个网页让时卿自己看,里面一水儿都是毕芙约会男士的新闻,时卿看得眉头微蹙,末了长叹一声。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三天后解家有一场宴会,我记得他家厨子做的海鲜遥胜米其林,想不想去试试?”徐昴问时卿。


    “好啊。”时卿对吃的自然来者不拒,当即点头。


    徐昴得了她首肯,立刻打电话叫人为时卿置办礼服行头,打完电话后,跟时卿我在沙发里闲聊:


    “说起解家这回的宴会也挺神奇,前阵子我听说解家老爷子快不行了,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立,可这几天突然病好了,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两人正说着话,徐昴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徐昴立刻滑向接听:


    “林大师,好久不见,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电话是云真观大弟子林洛阳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跟徐昴说了几句话后,徐昴就跳了起来,无比震惊的问:


    “啥?你被逐出师门了?”


    第43章 [VIP]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半小时后。


    林洛阳坐在时卿的办公室里, 喝了一口季雯泡来的热茶,长长叹了口气。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灰发少年,正是之前受林洛阳邀请入主云真观四方井的井泉童子, 他比之初次见面时精神很多, 原本灰色失明的瞳孔在贡品不断滋养下也渐渐有了起色,据说现在已经能看见眼前的一些人影了。


    也就是说, 之前他的灰眸灰发是因为守在宋锡家老宅那口废井中多年, 长久无人供奉, 营养不良所致。


    时卿给他抓了一把巧克力和牛肉干, 问他:


    “上回未及请教童子尊名?”


    灰发少年接过吃食,对时卿摇了摇头,说:“你随意。”


    这话就是他不记得自己原本姓名, 让时卿随便称呼的意思。


    时卿觉得他有点熟悉, 但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没跟他客气,说:


    “那我叫你小灰?”


    灰发少年犹豫了片刻,似乎有点不满‘小灰’这么简陋的名字,但口中巧克力的滋味实在甘醇, 在美食的诱导下,点了点头。


    旁边徐昴对林洛阳比较感兴趣, 问:


    “逐出师门是怎么回事?”


    林洛阳神情恹恹的, 身子往后一靠,犹豫半晌才对徐昴回道:


    “我做错了事,被逐出师门是应该的。”


    这么说徐昴就更不理解了, 林洛阳一直以来都被誉为云真观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都说今后他就是天师传人,云真观的下任观主, 怎么会因做错一件事就被逐出师门。


    要么是误会,要么是他做的事实在不能原谅。


    可林洛阳品行上佳,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心慈手软,又能做出什么让师门绝对不能原谅的事呢?


    “你们还记得,被宋锡杀害扔到井里去的那个姑娘吗?”林洛阳坐直了身体对徐昴和时卿问。


    徐昴说:“记得啊,那姑娘好像叫……安晓,是吗?”


    “对。”林洛阳点头:“她被宋锡杀害,尸身封在井里,魂魄撕裂,还被用作替身符的引子,我把她的魂收回云真观,想看看能不能把她的魂魄拼上,并超度她。”


    事情到这里,都是徐昴和时卿所知道的,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后面。


    “她的魂魄被撕裂不久,并且全都困在宋锡家神荼郁垒的神像中,很完整,所以我回去以后很快就用聚魂咒把她的魂魄拼起来了。”


    “拼魂的过程中,我了解了她的成长过程,特别心疼,她是个孤儿,从小没有亲人,好不容易在福利院长大,小太阳似的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悲惨人生,她恨努力的学习,终于考中大学,可来上学一年不到,就被人残忍杀害。”


    “这世上有那么多身体健康条件优渥,却从不尊重生命的人,他们作奸犯科,骗人害人,这些人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安晓这么努力,这么善良的姑娘却得不到生命的善待?”


    “正巧这个时候,有一对香客找上云真观,说他们家的老爷子病入膏肓……”


    林洛阳陷入回忆中。


    云真观客堂里,一对把自己包裹得特别严实,藏头露尾的男女压低了声音对知客讲述:


    “是这样的,我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但遗嘱还没立,老爷子对人世没什么眷恋,唯独放不下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可是那孩子是个傻的,不会说话,不会思考,除了走路吃饭,她什么都不会。”


    “我们想问问,云真观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孩子跟老爷子说几句话?”


    云真观的知客有些为难:


    “二位施主,这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应该去医院问问有没有办法医治那孩子才对,我们这儿管不了医学上的事。”


    那戴着墨镜口罩的女人说:


    “哎呀,你没听懂我们的意思。我们不是想治疗她,从小到大,老爷子满世界给她看医生,根本没用,她就是个傻的,我们找过不少大师看过,都说那孩子身体里没魂儿。”


    “我们的意思是,不是有一种什么……还魂术,我们想请云真观帮我们找个听话的魂,给她装身体里,让她听我们的话,帮我们做事,当然了,也是为了让老爷子最后……”


    女人的话没说完,就被知客打断:


    “这位施主,不说世上根本没有还魂术这回事,就算有那也是邪术,在我们云真观是明令禁止的,很抱歉,二位所求实难做到,请回吧。”


    两人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知客却已起身送客,两人只好愤愤然离去。


    林洛阳在外听了一会儿,那对男女被知客赶出来的时候他让到一边,等他们离开后,才进客堂对收拾东西的知客问:


    “他们要做什么?”


    “林师兄。”知客跟林洛阳打了个招呼,一边收拾刚倒过来他们一口没喝的茶,一边回道:


    “他们想请神,还异想天开,请去的神听他们话,替他们做事,替他们骗人。”


    知客话里的‘请神’,指的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民间邪术里的请鬼上身,民间玄学里的跳大神,请菩萨,神婆之类,正经寺庙观宇都不会接手的事。


    林洛阳拿起桌上的登基册看了几眼,姓名那一栏只写了个‘解先生’和‘刘女士’,没有真实全名。


    “请神骗活人……”林洛阳口中喃喃。


    知客将杯子清洗完出来,说:


    “可不是嘛。他们哪里是在乎自家老爷子的身体,根本就是老爷子遗嘱没立好,他们没得到想要的,才想出这种歪门邪道,这种人多了去了。”


    知客吐槽完,见林洛阳还在看那登记册,问道:


    “林师兄,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他们。”


    林洛阳收回目光,把登记册还给知客,说:


    “没什么问题。喏,收起来吧。”


    知客接过登记册,将他放回客堂条案上,再回身时,林洛阳已经出去了。


    林洛阳出了云真观,到街上买了一张临时话卡,用那号码拨通了一个电话,待那边接听后,他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喂,你们要请神吗?”


    “……”


    **


    听林洛阳说到这里,徐昴有点明白,问道:


    “所以,你帮那俩人请神上身了?”


    林洛阳点头。


    徐昴又问:


    “你把……安晓的魂……请过去了?”


    如果只是帮人请了一回神,对于林洛阳在云真观的地位来说,最多只能算是小错,还不至于被逐出师门,一定还有其他,徐昴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林洛阳长吸一口气,靠回沙发里,还把旁边的抱枕抱到身前,将脸埋在抱枕边缘,这些动作无一不在表示默认。


    徐昴和时卿对视一眼,时卿说:


    “你这样已经算是干扰轮回。”


    林洛阳依旧把脸埋在抱枕里,闷闷的声音传出:


    “我知道。可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再加上安晓她一直不肯受度,我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心,她根本不想死……我……”


    徐昴问他:


    “那这事儿,怎么会被发现的?”


    林洛阳刚才说他是到云真观外买了临时话卡打的电话,而委托这种事的人肯定也不会对施法之人刨根问底。


    “……我乔装打扮过去,见到了那家人说的孩子,那孩子是个空心人,也就是身体里无魂无魄,我把安晓的魂请进那孩子的身体后就走了,谁知过了两天,那对男女居然又找上了云真观,这回说是要驱邪,说他们原本傻乎乎的侄女突然像变了个人,肯定是中邪了。”


    “我师叔带着两个师弟就过去了,但安晓不算附身夺舍,师叔和师弟们没办法把她请出来,但在请的过程中,发现了安晓的身份,师叔当时就猜到是我干的,但为了保全云真观的名声,在那家时他什么都没说。”


    “回来之后,我被押到戒律堂,师叔跟我师父连线视频,细数我的罪责,然后我就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


    林洛阳解释完事情经过,整个人蔫头耷脑,显然还没从被逐出师门的打击中走出来。


    “那小灰你为何随他一起出来?”时卿问。


    小灰正剥开地四块巧克力的糖纸准备吃,闻言灰眸眨了眨,回了句:


    “吵,清净。”


    “到底是吵还是清净?”徐昴问。


    徐昴一开口,小灰就往他看去,只是眼睛灰蒙蒙,根本看不清,他又把头转回去专心吃巧克力。


    林洛阳替他解释:


    “大神是说云真观其他人吵,我师叔一天带三回人去给他磕头请安,连早课都在他井边做,大神嫌烦就跟我出来躲清净了。”


    这么说徐昴就听懂了。


    “等等。”徐昴忽的一愣,对林洛阳问:“你刚才说,委托你请神的人家姓谢?哪个谢字?”


    林洛阳说:“解释的那个‘解’。”


    “委托你的那人不会叫解建滔吧?”徐昴问。


    林洛阳想了想,点头说:“好像是,你认识吗?”


    “认识。我大概知道你把安晓弄在解家哪个孩子身上了,那孩子是解老爷子大儿子的遗孤,大儿子和大儿媳十多年前出车祸死了,留下个孩子一直跟解老爷子相依为命。”徐昴转而责怪林洛阳:


    “林大师,你怎么能把安晓放到那孩子身体里呢,解老爷子很疼爱这个孩子,哪怕她不会说话,什么都听不懂,但对解老爷子而言,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孙女啊,你把安晓放进去,她就不是她了,不是解老爷子真正的孙女了。”


    林洛阳被徐昴责怪一言不发,末了垂头叹息:


    “安晓本不愿进去,可我觉得机会难得,就硬生生把她打进去了,那时我想,没有灵魂的空心人就是一具躯壳,不必顾及太多,可等我意识到不对,想把安晓再弄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具身体跟安晓的魂魄直接融合了。”


    林洛阳双掌捂脸,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迷茫忏悔。


    徐昴和时卿现在总算明白林洛阳的师父说他的那点仁心迟早会坏事是什么意思了。


    这件事中那个被安晓占据身体的孩子和一心疼爱孙女的解老爷子何其无辜。


    怪不得云真观宁愿舍弃这一辈最有天分的弟子也要把他逐出师门了。


    这时,林洛阳的手机响了,拿起看了一眼就放下,然后望向徐昴和时卿,说:


    “说什么来什么,是安晓。”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林洛阳滑过接听:“喂。”


    “是林道长吗?”手机那头传来一道女声,正是有了身躯的安晓。


    林洛阳深吸一口气,回道:“是,是……”


    “是我,我有事想找你帮忙,请问你方便跟我见个面吗?”安晓说。


    林洛阳为难的看向徐昴和时卿,在他们的首肯之下,给安晓报了石上清泉八楼归夷山工作室的地址,安晓说她一个小时后到。


    **


    一个小时后。


    安晓按照林洛阳给的地址找上门,她穿着洋娃娃一般价值不菲的衣裙,提着一只兔耳朵手包,来到工作室外敲门,季雯正在擦拭前台下面的柜子,闻言站起身,把安晓吓了一跳,她问:


    “请问你找谁?”


    安晓看起来有点紧张,眼神闪躲,尽可能的避免与人目光相接,她低着头,用极低的声音说:


    “我,我找……”


    办公室里面,林洛阳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动静,听见她的声音就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安晓招了招手,说:


    “季小姐,她是我朋友,我请过来的。”


    季雯赶忙放下抹布,小跑着对安晓比了个‘请’,然后就去给客人倒茶。


    安晓谢过季雯,低着头走入办公室,见里面除了林洛阳还有其他人在,有些拘谨。


    “不必紧张,那是徐先生和徐太太,他们知道你的事。”


    安晓惊讶:“知道……全部吗?”


    林洛阳点头:“全部。所以,放心吧。”


    安晓咬着下唇走入,跟徐昴和时卿打过招呼后,就在沙发上坐下,季雯适时给她上了杯伯爵红茶,还贴心的配了一份小茶点。


    “您慢用。”


    送完茶点,季雯就利索离开,完全没有留下听墙根的意思,特别专业。


    “你现在叫解彤是吗?”徐昴率先开口跟安晓打招呼。


    安晓讶然看向他,轻微点了点头。


    徐昴说:“我以前见过她几次,不过她不会说话,也不会看人,总是安静的坐在解老爷子身旁。”


    安晓低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抢她身体的。”


    徐昴表示:“我们知道。所以你有什么事想找林道长帮忙?”


    安晓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正事,转过身对林洛阳说:


    “我怀疑,我爷爷……就是解彤爷爷被鬼附身了。”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三人对望。


    不应该是解彤被鬼附身了吗?怎么是解老爷子被鬼附身?


    第44章 [VIP]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我从解彤身体里醒来, 就被带到解彤爷爷身边,解彤爷爷看见我,身体竟然真的有好转迹象, 我每天陪在他身边, 解彤的二叔二婶催我跟解彤爷爷说股权和遗嘱的事,他们想让解彤爷爷把解家的公司和房产都划到二房名下, 我没答应, 他们逼我, 我就躲到解彤爷爷身边去, 跟他一起住在病房里。”


    “我在解彤爷爷身边照顾了一个多月,解彤的二叔二婶找来云真观的道长,趁解彤爷爷被推去做检查的时候闯进病房, 说要收了我, 可不知怎么回事, 道长的那些符咒法术对我不管用,我还是留在解彤的身体里,后来解彤爷爷回来,把道长们和解彤二叔二婶都赶走了。”


    “十几天前, 解彤爷爷出院回家,解彤三叔带了个神婆去见他, 待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走了, 可当天夜里十二点一过,解彤爷爷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背挺得特别直——他原本是有点驼背的, 突然把背挺直, 把我吓一跳,我起身去看他, 问他是不是要喝水的时候,他又突然躺了回去。”


    “我当时以为他做梦了,就没在意,可那天之后,解彤爷爷的口味和习惯完全变了。他祖籍山东,一直喜欢吃鲁菜,可现在他喜欢吃粤菜,汤水清淡;除了这个,他还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个大躺椅,一边喝浓茶一边哼哼唱唱,唱的都是粤剧的调……”


    “他对我也不亲近了,那天之后甚至不允许我靠近他,反而对解彤三叔特别好,还说三天后要在宴会上公开签署股权转让书,并请了遗嘱公证员,准备连遗嘱一并签了,受益人写的全都是解彤三叔。”


    “可是,在我照顾解彤爷爷的那一个多月里,他明明说过要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去经营,股权什么的也不会留给解彤的两个叔叔,由此种种,我觉得不对劲,这才来找道长求助。”


    安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让大家知道她占据解彤身体后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变性情、口味和习惯,如果解老爷子的状况真如安晓所言,那确实有问题。”林洛阳若有所思的说。


    徐昴问时卿:


    “你怎么看?”


    时卿想了想,对安晓说:


    “我们这里是个营业性质的工作室,你知道吗?”


    安晓一愣,扭头往四周看了看,疑惑点头:“知,知道。”


    时卿又说:


    “既然是营业,那肯定要收费,你接受吗?”


    安晓听懂时卿的意思,回道:


    “我,我接受。但我……没有多少钱。”


    安晓知道自己是个抢占解彤身体的魂魄,而解彤手上也没有现钱,她现在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全都是从前解彤爷爷为解彤置办的,如果一定要给钱的话,那她只能想办法卖几个解彤的限量款包包,希望解彤不会怪她。


    时卿得了承诺,便欣然点头:


    “无妨,只要给钱就好,多少都可以。”


    多少都可以?


    安晓感激的笑道:“谢谢。”


    林洛阳问:


    “徐太太,你是想管这件事吗?”


    时卿说:“当然,生意上门哪有不接的道理。”


    徐昴以为林洛阳是担心时卿的实力,说:


    “林道长放心,我太太很厉害的。”


    林洛阳若有所思,上回在宋锡家老宅,虽说他记得是自己在安晓被控制的阴灵手中救了大家,但事后却想不出任何细节,那时他就对自己的记忆表示过怀疑,可惜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的记忆被人篡改。


    “既然是生意,那也算我一份。”林洛阳忽然说了句,见众人看向他,他赶忙解释:


    “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说完,他转向时卿,郑重道:“徐太太,林某人法术虽不济,但对付小鬼小怪不成问题,我相信我会是个好帮手的。”


    林洛阳毛遂自荐,徐昴觉得非常好,暗自伸手在时卿身上戳了一下,提醒她机不可失。


    时卿将林洛阳上下打量几眼,审视意味十足,看得林洛阳莫名紧张起来,下意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场的沉默让林洛阳都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时卿才给出回答:


    “也行吧。”


    林洛阳无语,什么叫也行……吧?


    搞得好像很勉强似的。


    要知道他在被逐出师门前,也是走到哪儿都被尊称‘大师’的一号人物好不好?


    想起自己被逐出师门的事,林洛阳幽幽一叹。


    徐昴见他失落,安慰道:


    “道长别这样,修行的方式有千百种,又不是只有在观里才叫修行的。”


    林洛阳觉得有道理,勉强振作起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需要我去准备什么吗?”


    既然决定留下,那林洛阳就主动揽下准备事宜。


    时卿疑惑:“需要准备什么?”


    林洛阳更疑惑:“狗血?公鸡?或者朱砂?就是一些应对鬼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时卿仍一脸懵懂,林洛阳震惊质问:


    “徐太太,你干过这行没有?去抓鬼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吧?”


    时卿没有说话,林洛阳便老妈子似的起身,一边嘀咕一边打电话:


    “真是的,什么都不懂也敢去抓鬼,你们以为抓鬼是过家家吗?有些厉鬼道行很深的,不做好万全准备,届时可有生命危险……喂你好,我是林洛阳,上回你们家的黑狗血还有吗?给我来两罐……呃,对,我自己用,不用跟云真观开票,我直接发红包给你。”


    打完电话,他又想起来自己身上的黄符好像也不够了,以前可以直接从云真观的库房去取,现在什么都得靠自己。


    黄符用纸好坏对符咒的最终效应有直接影响,所以林洛阳必须亲自去挑选才行,跟时卿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


    “太耽误时间了,马上就走!”时卿觉得太麻烦,想把林洛阳叫回来。


    安晓却说:


    “徐太太,让林道长去准备吧。反正这两天你们也进不去解家,解彤三叔把解家里里外外的出入口都派了专人看守,外人进不去的。”


    时卿说:


    “外人进不去……倒也没什么,我一个人的话,哪里都进得去。”


    安晓还没回答,徐昴就立刻出声阻止: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虽然时卿很厉害,但对方是圆是扁都没弄清楚,万一是个更厉害的怎么办?


    “可你们进不去啊。”时卿摊手。


    安晓说:“其实你们就算现在去解家也没用,因为解彤爷爷很可能不在家,前几天,解彤爷爷的转变被家里佣人们在背后议论,解彤三叔当天晚上就来把解彤爷爷给接走了,至今没回。”


    “那他在什么地方?”时卿问。


    安晓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三天后解家是要办宴会的,解彤三叔还指望解彤爷爷在宴会上把股权什么的签给他,所以解彤爷爷那天一定会到场。我回去以后,想办法给你们偷一张宴会的邀请函,到时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


    “这样啊……”时卿还是觉得有点麻烦,但安晓不知道解老爷子人在哪儿,找不到正主,就算是时卿也没办法。


    徐昴这时从包里抽出一张白底烫金字的邀请函,问安晓:


    “你说的邀请函是这个吗?在海天云榭。”


    安晓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三天后在海天云榭宴会厅,解彤三叔请了好多人。”


    海天云榭是解家的产业,在那里举办宴会很合理。


    而解彤三叔想名正言顺的从解老爷子手里接过解家,所以才想在公开场合举行交接仪式,有那么多人共同见证,也就不会有人质疑他了。


    既然今天不能去,那时卿就不着急了。


    林洛阳这几天倒是忙里忙外的,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光是黄符就买了好几刀,在办公室里一点点的裁成普通符纸大小,然后就趴在茶几上,矜矜业业的画着他最擅长的符咒。


    一开始画的都是些驱邪的,被时卿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依旧得了个‘十块钱一张’的评价。


    不过,时卿之前评价他的符是‘十块钱三张’,现在评价‘十块钱一张’,是不是有进步了呢?林洛阳乐观的想。


    后来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季雯问林洛阳有没有保家宅平安的符,她想给她爸爸请一张放在身上。


    林洛阳当场放下筷子,拿起朱砂笔‘刷刷刷’就给季雯画了一张出来,大方的送给她不收钱。


    时卿瞄了一眼,说:


    “出入平安符画得倒还行,你有空就多画点出来,让徐昴挂到公司网站上卖,看能不能把你工资卖出来。”


    林洛阳:……


    **


    三天后,徐昴和时卿盛装出席解家在海天云榭举办的宴会,带着沈娄、小皮、小灰和林洛阳。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多人来的。


    但沈娄听说这场宴会毕芙也会来,这几天他都在联系毕芙,可发的信息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刚说两句话,毕芙就要去工作,相逢至今,两人还没正式坐下来聊一聊呢,有这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至于小皮和小灰,一个是来凑热闹,一个是听说有好吃的。


    只有林洛阳是认认真真,做好万全准备——一个26寸旅行箱里塞满了他要用的东西,要不是提前知道有安检,黑狗血和活公鸡不能带的话,他还能背两罐狗血和抱一只公鸡来。


    在入口处用蓝光检查邀请函防伪标记的服务员将徐昴带来的人环顾一圈,将邀请函递还给徐昴,说:


    “徐先生、徐太太,诸位请入内。”


    说完,就有两名穿着旗袍的美女过来给他们引路,徐家的江湖地位颇高,位置被安排在第一列,徐大夫人今日有别的约会,得知徐昴会出席,她正好可以去赴别的约会。


    坐下后,沈娄就一心盯着入口处,期盼毕芙的到来,小皮则拿着个手机四处拍照发朋友圈,配文:人间豪华宴会,我值得拥有。


    小皮的朋友圈里没几个好友,但每回点赞都有好几百,甚至上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小灰则被桌上的饭前茶点吸引,坐下后就埋头苦干起来。


    林洛阳最紧张,不仅坐得笔挺,一只手还时刻放在旅行箱上,警惕的看着周围,仿佛随时有鬼会冲上来跟他决一死战般。


    徐昴为时卿端来一杯热茶,被穿着晚礼服艳惊四座的时卿吸引得挪不开目光,不仅是他,自从时卿一进入会场,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既好奇她徐太太的身份,又惊讶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更有那不懂事的,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无视旁边的徐昴。


    一个愣头青从旁经过,为了看时卿走路被绊了一下,徐昴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才扭头问时卿冷不冷,需不需要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着——室内暖气打得很高,至少25°以上。


    果然,时卿用‘你没事儿吧’的眼神看了看他,不解风情的摇头,徐昴只好作罢,内心的小人儿蹲在角落无奈画圈圈。


    两人互动落在沈娄眼中,虽说不知哪根筋搭错,居然会跟徐昴这小子凑成对,但神君就是神君,绝不会成为那种耽于情爱的小女人。


    想到这里,沈娄忽然觉得徐昴有点点可怜,竟破天荒主动给他递了杯香槟,小声安慰他道:


    “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女人嘴上说看脸,其实看重的都是能力,最讨厌婆婆妈妈的。”


    徐昴接过香槟酒,刚想喝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凑到沈娄耳旁,低声问他:


    “我听时卿说,你喜欢毕芙?”


    沈娄果断摇头:“不是啊……”


    徐昴觉得意外,只听沈娄又说:


    “我们是互相喜欢,相互爱慕,千生千世,海枯石烂,矢志不渝,我们是彼此灵魂的伴侣,永生的爱人。”


    沈娄一边说话,一边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徐昴被他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然后看在两人相识一段时间的份上,语重心长的把沈娄刚才和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沈警官,我劝你也早点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吧,女人嘴上说看脸……呃,你的脸也一般,但她们心里更看重的还是实力,别这么婆婆妈妈,情情爱爱的了。”


    沈娄觉得徐昴在蓄意报复,自信举杯一笑:


    “徐大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家阿毕对我那可是……”


    沈娄的‘那可是’还没说完,就看见入口处一阵人头攒动,不知听谁说了一句:


    “是毕芙!不愧是解家,连毕芙这种咖位都请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沈娄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迎上前去,徐昴看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某人对未来还一无所知呢。


    沈娄挤过人群,来到灯光璀璨的最前列,对聚光灯下,美得如同神女下凡的毕芙挥手,不过挥着挥着,沈娄就发现不对了。


    因为他的阿毕此刻手上正挽着别的男人。


    是解家三房长子解兴宇,此刻他正暗自盘算着,今晚一定要成功让毕芙答应做他女朋友。


    可惜,毕芙是条滑不留手的鱼,每每跟她谈论确定关系的事,她总顾左右而言他,解兴宇觉得毕芙肯定是嫌他在家族里不受重用,是个金玉其外的花架子,所以今晚解兴宇才特意邀请她来参加这场宴会,就是想让她亲眼见证爷爷把一切都交给他们三房的时刻。


    到那时他再跟毕芙提确定关系的事情,毕芙一定不会再拒绝!


    沈娄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拦在毕芙和解兴宇身前,他的目光在两人挽在一起的手上回转,眉头微蹙。


    毕芙看见沈娄,下意识想把手从解兴宇的胳膊上拿下,但只一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重新把手挽得更紧,对沈娄露出作为明星的标准微笑:


    “沈警官,你好。”


    她对沈娄打招呼,就像在跟一个不熟的普通朋友。


    沈娄有点受伤,对毕芙伸出一只手,说:


    “阿毕,你我不必生分,我们是……”


    恩爱过千年的道侣啊。


    可惜,毕芙没让沈娄把话说完就挽着解兴宇的手从沈娄身旁走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娄听见解兴宇问毕芙:


    “芙芙,他是谁?你的狂热粉丝吗?真抱歉,没想到今天这种私人宴会,还能混进来这种粉丝,让你受惊了,回头我把做安保的那帮蠢材全开了。”


    毕芙平静随和的打断他:


    “不是粉丝,是普通朋友。”


    一声‘普通朋友’让沈娄如遭雷击,直到关注毕芙的人们都各回各位了,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毕芙跟解兴宇一同进场,从沈娄身旁经过后,目光就开始搜寻时卿的身影,很快在第一列找到,她放开解兴宇,微提裙摆欲转步过去,被解兴宇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芙芙,你去哪儿?咱们座位在那边。”


    毕芙低头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微笑说:


    “抱歉,我和我的朋友们坐一起,解先生请便。”


    说完,毕芙用眼神示意他放开自己,解兴宇被她眼神中的冷意吓到,下意识松开手,毕芙这才优雅转身,往时卿走去。


    “徐先生,我可以跟徐太太坐在一起吗?”毕芙对徐昴客客气气的问。


    刚才她进场的动静不小,徐昴和时卿想不注意她都难,徐昴料到她肯定会过来跟时卿打招呼,反正她和沈娄都一样,看见时卿就跟蜜蜂看见了花,怎么着都想黏过来,就很麻烦。


    “我可以说不可以吗?”徐昴冷冷回道。


    毕芙微笑以对:“抱歉,不可以呢。”


    说完,她便不再徐昴的同意,兀自叫来服务人员,在时卿身旁另外加了个座,心满意足的坐下,冲徐昴得意洋洋的挑眉,徐昴没好气的回了个白眼给她。


    解兴宇一直跟在毕芙身后,想看看毕芙的什么朋友居然比自己重要,然后就看见她在徐昴和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身边坐下。


    看她跟徐昴互动的生动表情,解兴宇忽的感觉有点心慌,生怕徐昴跟他抢芙芙,于是一个箭步上前,在毕芙身旁站定,故作熟稔的将手搭在毕芙肩膀上,亲热的说:


    “芙芙,原来你说的朋友是徐大少,早说啊,我跟徐大少也是旧相识,不过我怎么听说他好像……结……”


    ‘结婚’两个字没说完,解兴宇就看见坐在徐昴和毕芙中间的时卿,惊艳她美貌的同时,立刻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徐昴不惜离家也要娶的妻子。


    看见这个女人的第一时间,解兴宇就理解徐昴的选择,确实需要这么一个美人胚子,才能让男人宁愿放弃家业也不惜和她在一起。


    解兴宇盯着时卿的目光同时刺激了两人。


    “你看够了没?”


    徐昴和毕芙同时开口,在保护时卿这方面,难得统一阵线。


    解兴宇猛地回神,慌忙收回视线,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对毕芙赔笑:


    “芙芙,我……”


    毕芙冷哼一声,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挥开,这没礼貌却又不失亲切的举动让解兴宇心头一热,断定毕芙因为他看别的漂亮女人而吃醋了。


    然而,他哪里知道内情。


    对毕芙来说,神君自己选择的男人——比如徐昴,她没办法对付,但其他男人若敢冒犯神君,毕芙可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消失。


    “芙芙,我不看别人了,我就看你,你在我眼里是最美最美的。”解兴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圈,还一脸痴情的向毕芙表白。


    徐昴把一切看在眼里,包括刚才毕芙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暗自为解兴宇捏了把汗。


    不过这家伙敢当着他的面直勾勾的看时卿,下场多凄惨徐昴都觉得活该。


    解兴宇的表白没激起水花,毕芙仍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


    “芙芙。”


    解兴宇撒了个娇,把毕芙对他的冷淡看作是对他也情根深种,看来今晚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想到这些,解兴宇心中就乐开了花。


    这时,沈娄失魂落魄的回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幽怨的盯着毕芙的美丽背影。


    有服务人员过来找解兴宇,在他耳边轻声说:


    “少爷,三爷和老太爷的车到外面了,还有二老爷的车也一直跟着,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解兴宇点了点头,心道今晚这场合非常重要,可不能让二伯搞出岔子,赶忙对毕芙和徐昴一行说:


    “芙芙,徐大少,我们家老爷子和我爸来了,我去迎接他们,我家芙芙就暂时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待会儿我来敬酒,徐大少可要赏脸哦。”


    说完客套话后,解兴宇就马不停蹄往外赶去。


    毕芙还不知道解老爷子被附身的事情,看着解兴宇离开时的样子有些奇怪:


    “以前听说解老爷子对两个儿子都不看好,怎么突然决定要把一切都给解家三房呢?”


    小皮照片拍够了,随口问道:


    “为什么老头不看好自己的俩儿子?”


    毕芙这才注意到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哟,这小家伙还挺稀罕,成年了吗?可你怎么只有一半?”


    小皮撇了撇嘴,对毕芙不满道:“关你什么事?我先问的你好吧?”


    毕芙觉得这小家伙太没礼貌,想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教训一下,就听徐昴从旁回道:


    “解老爷子最喜欢的说他大儿子,就是解彤的爸爸。”


    小皮挥开毕芙向骚扰他的手,又问:“那他大儿子呢?怎么没看见?”


    徐昴压低了声音说:


    “解家大儿子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连他老婆一起,他老婆怀着孕死的,解彤是从她妈妈尸体里剖腹出来的,大概是缺氧时间太长,就算留下条命,人也不正常。”


    林洛阳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身体里没有魂魄。”


    他一开口,毕芙也注意到他,看着他笑问:“哟,这位道长小哥哥看起来很有资质嘛。”


    “承蒙夸奖。”


    林洛阳被毕芙这样的美女盯着看也不觉紧张,大大方方对毕芙拱手作礼,尽显大家风范。


    “有机会请你去帮我看看风水,好不好?”毕芙笑吟吟的问他。


    林洛阳一身正气,指着时卿说:


    “贫道现在寄名于徐太太的工作室,女士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跟徐太太谈,谈妥后贫道自当上门。”


    毕芙见过太多男人对她痴迷,像林洛阳这样古古板板还有冲天仙缘的真不常见,觉得有趣,便想多撩拨几句,可惜那边沈娄的目光太过幽怨,毕芙只瞥了他一眼就没了撩人的兴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沈娄见她那满不在乎,当真一副跟自己不熟的样子就来气,曾经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难道全都忘了吗?


    越想越气,沈娄抓起面前一把新疆红宝石葡萄就塞进嘴里,化悲愤为食欲,跟小灰争夺起桌上的食物来。


    徐昴暗自叹息,啧啧啧,男人啊。


    这时入口处又是一阵动静,是今晚宴会的主人家来了。


    解建仁扶着脸色苍白,眼底乌青,眉心发红的解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个伛偻着身子的老婆子,随后是十几个穿西装的法务、财务人员和几个统一制服的遗嘱公证员,再后面是解家的两个姑奶奶的各自家庭,二老爷解建滔夫妻被解兴宇陪着走在这些人之后,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穿着解彤身体的安晓孤单单的落在最后,解家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和她走在一起,她像个局外人般看着前面那一大家子,不时探头去看解老爷子。


    对解彤而言,整个解家从来只有解老爷子才会把她当自家孩子看待,其他人看解彤,就如同看一具木偶,轻视且嫌弃。


    安晓跟在解家人后面,在宾客中找寻一番,很快看到时卿和林洛阳他们,心下安定,找了个柱子旁的角落坐下,既不引人注目,又能随时看见解彤爷爷的状况。


    这几天,解彤爷爷被解彤三叔安排在别的地方,比他离开解家时候的状态又差了一些,尽管他在努力对宾客们微笑,但那笑就像做残了的线雕美容,肌肉像被埋在皮肤里的线拉扯着向上扬起,笑意不及眼底,僵硬又怪异。


    安晓还注意到解彤爷爷的右手,已经开始无意识的颤抖,这种情况在医院的时候明明已经有所好转,现在……


    解家人来了之后,就要立刻进入今晚的主题环节——解老爷子要当众把解家的重担都交给三儿子解建仁,签署股权转让书后还要说明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要当众立下遗嘱,让在场宾客做个见证。


    安晓看着解彤爷爷已经被解彤三叔和那个衣着奇怪的老婆子扶上了台,台下的财务和公证人员们也开始做准备,她焦急不已,忍不住往林洛阳那边看去。


    正好林洛阳也往她这边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林洛阳对安晓递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安晓这才放心。


    其实林洛阳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是安抚一下安晓,免得她因为过于担心而冲动行事。


    借着场内灯光都集中到台上,台下灯光昏暗,他猫着腰来到时卿身旁,蹲着问她:


    “徐太太,咱们什么时候行动,我已经准备好了。”


    时卿垂眸看了林洛阳一眼,只见他左手拿着黄符,又是抓了把米,一副只要时卿一声令下,他马上就能冲上台把黄符塞进解老爷子嘴巴里,再用米粒把他一下下的砸死。


    “噗。”


    毕芙被林洛阳的架势给逗笑了,用脚尖戳了戳他的鞋边,提醒他看台上。


    林洛阳不解,顺着毕芙下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好几个解氏集团的法务都已经做好准备,签约的桌子和合同都已经摆放完全,电脑也连接上了大屏幕,就等解老爷子坐下签约,让所有人在大屏幕上见证。


    “爸,可以签约了,我扶您过去吧。”


    解建仁在解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后,不等解老爷子给出反应,就往旁边的老婆子看去一眼,老婆子的手在宽袖中做了个手势,只见解老爷子就像收到了指令般身子一动,然后把手递给解建仁,让他扶着过去。


    解老爷子被扶上签约座椅,解建仁周到的把笔交到解老爷子手上,正想指导解老爷子签字的时候,就听台下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慢着。”


    众人目光看向声源,只见解家二老爷解建滔挣脱了侄子的阻拦,一个箭步冲上台去,解兴宇想跟上去,却被解二夫人眼明手快的死死拉住。


    解建仁被没用的儿子气到瞪眼,但也来不及了,解建滔已经冲上台来,只见他脸上忽的堆起笑容,对冲上台的解建滔问: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满,咱们回家再说不行吗?”


    解建仁一边说,一边往安保那边看去,不过可惜的是,安保人员明明看见台上起了争端,却没有一个上台来维护秩序的。


    解建滔像是看出了解建仁的疑惑,得意的说:


    “你以为就你会收买人?卑鄙无耻的东西,我今天就要揭露你的丑恶嘴脸。”


    解建仁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过只是一瞬就恢复原样,显然心理素质极好,因为他对身边的神婆有信心,老爷子已经被她放出来的恶鬼控制,解建滔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使用阴邪手段。


    “二哥,我知道你不满老爷子把一切都留给我,可你不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几笔大生意全都毁在你手上,你除了能把公司拉下水之外,对公司毫无贡献可言。”


    “不过你放心好了,你我都是老爷子的孩子,将来老爷子的东西自然会有你的一份,我要是你,现在就头脑拎拎清赶紧下去,省的一会儿老爷子生起气来,把原本打算给你的东西都收回去。”


    解建仁有恃无恐,态度嚣张。


    解建滔恨得牙痒痒,最后一点犹豫也在解建仁的冷嘲热讽下消失殆尽,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U盘,不言不语的挤走坐在电脑前控制大屏幕的法务人员,自己坐下,把U盘插|入电脑接口。


    众人屏住呼吸,拭目以待,解建仁也好奇他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反正他有计划B,海天云榭的安保被解建滔控制了没关系,他还安排了别的安保人员,只要那些人一到,现在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关键是解建仁足够自信,他今次的所作所为都极其小心,怕老爷子露|出马脚,他在得知异常的当天晚上就把老爷子从解家老宅中接走,这几天一个熟人都没见到过老爷子,他就不信这么严防死守下,解建滔还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解建滔确实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老爷子被解建仁请的神婆给控制了,他知道归知道,拿不出证据的话就无法让众人信服,到时反而会被解建仁倒打一耙,他还没那么蠢。


    不过,解建滔没有他这一回使坏的证据,并不代表没有他以前使坏的证据。


    而这个证据已经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摆放了近十六年……


    大屏幕上先是出现那种老式电视的雪花,在解建仁冷笑声中,突然出现了个画面,背景是解家老宅的花园里,凡是去过解家的人都认识那个地方,画面的中的人物是解建仁,他正站在花园喷泉前,背对着拍摄者的镜头打电话。


    电话声音非常清晰:


    ‘喂,那个蛊只要让他喝下去就行了是吧?’


    ‘管什么伤天害理,我都要弄死他了,还管这东西伤不伤天害理?’


    ‘折寿就折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头子栽培他,将来还要把整个解家都交给他,凭什么?我哪里比他差?’


    ‘老二没本事跟我争,只要他死了,老头子除了把解家交给我还能交给谁?’


    解建仁面目狰狞在喷泉前打电话的画面和声音从视频中传出,台下宾客哗声四起,他脸色大变,想冲到电脑前把U盘拔掉,但他一动,就被安保给控制住了。


    大屏幕中的画面又换了一个,是在解家客厅里,拍摄角度是二楼角落。


    解建仁端着个咖啡杯,拦住早已死去的解家大少爷解建云,说:


    ‘大哥,你不用司机开高速的话,就喝杯咖啡提提神,省的路上打瞌睡,太危险了。’


    解建云看起来有点意外,不过弟弟难得关心他,他很欣慰,很高兴的接过咖啡杯,当着解建仁的面把咖啡给一口饮尽。


    这时画面中又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是解建云的妻子,解彤的妈妈,她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不放心丈夫一个人去外地公司做事,就主动要求随行。


    两个保姆帮着东西搬上车,过来扶解彤的妈妈,解建云赶忙追上去,叮嘱保姆:


    ‘哎,你们慢着点,让倩倩坐驾驶员后座,你们坐旁边就行,安全带系好……’


    解建云的声音在他追出去以后就听不见了,但左不过是叮嘱保姆照顾好妻子的体贴话。


    而接下来的事情,有些熟悉解家的老人们大多都已经猜到了。


    解建云喝了解建仁给的咖啡,高速路上突然失去意识,他们的车直接卷进对面一辆疾驰的重卡,解建云和一个保姆当场死亡,他妻子和另一个保姆被重伤救出送到医院。


    解老爷子得到消息,紧赶慢赶来也只见到大儿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撑不下去死亡的儿媳。


    当时医生发现死亡孕妇腹中的胎儿居然还有生命迹象,当场询问解老爷子是否解剖,解老爷子当然同意,于是,在医生及时抢救下,解彤被奇迹般的剖出,然而却只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生命体……


    饶是如此,解彤爷爷也没有放弃这个孙女,等她从保温箱出来后,就把孩子给抱回了解家,一直养在身边。


    台下的安晓看得五味陈杂,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滴在她的手背上,安晓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发现早已布满泪痕。


    可是奇怪,她明明气愤多过悲伤,并没有太多想哭的感觉……


    突然意识到什么,安晓伸手按在自己的心房上,感受着来自心脏的跳动。


    是你吗?


    她在心中悄悄的问,可惜并没有什么声音回答她,但安晓却还是生出异样的感觉,小声说了一句话,像是给自己,又像是给别人的承诺:


    “放心,我一定会把爷爷救回来的。”


    **


    而另一边,林洛阳已经被台上这一出狗血至极的豪门恩怨给雷到了,原来世上真有那种为了钱残害手足的禽兽,这种人没有任何良知,还能算作是人吗?


    鬼都没他可怕。


    “原来当年解家大少爷是被害的。冤孽啊。”徐昴长叹一声后唏嘘说道。


    时卿用胳膊肘撞了撞徐昴,徐昴立刻回过神凑过去问:


    “怎么?”


    时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徐昴立刻会意,拉起蹲在地上长吁短叹的林洛阳和小皮就冲上了台,把不断挣扎的解建仁一把抱住,对解建滔说:


    “视频已经放给大家看过,接下来的事还是到后面解决比较好,你也不想再让人看解家的笑话吧。”


    解建滔想想有道理,反正视频已经公开,解建仁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后续事情也就没必要让所有人看见,毕竟他只是想让大家看清解建仁的真面目,并不想真的毁了解家,便配合徐昴拖住解建仁下台去。


    解建仁挣脱不开他们,只好对那神秘老婆子发号施令:


    “你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解老爷子现在与其说是被解建仁控制了不如说是被这老婆子控制,他体内的那只恶鬼是老婆子养的,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只要让恶鬼借解老爷子的身体说出放开解建仁的话,那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老婆子正要施法,左胳膊就被林洛阳抓住,右胳膊则被小皮按住,林洛阳一把将她宽袖中的傀儡牵线扯出,心道一声:果然。


    “小心点,别扯断了。”


    这是老婆子吃饭的家伙,生怕被弄断了,赶紧出声阻止。


    林洛阳以线做要挟,让她控制解老爷子下台去。


    神婆受制于人只好按他说的做。


    台上的人全都下来去往后台去,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议论声纷纷。


    时卿和毕芙对视一眼,默契的使出障眼法——让身体继续留在座位上,但内里元神已经跟着他们去到后台。


    小灰则吃饱了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坐,感觉到时卿和毕芙的障眼法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然后继续打坐;沈娄从刚才开始就吃完东西,失魂落魄的趴在那儿顾影自怜,只怕连台上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他都没察觉。


    第45章 [VIP]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徐昴把解建仁拖下台, 找了间空置的会议厅把人推进去。


    解建滔随之进入,兄弟俩很快扭打在一起,这回徐昴没拦着他们, 安保人员都是解建滔的人, 事关解家家务事,没有解建滔的发话, 他们也不敢进来阻止。


    林洛阳和小皮押着那神婆, 让她驱使术法把没有自我意识的解老爷子一起送进会议厅中。


    徐昴正要去关门, 安晓从快合上的门缝钻了进来, 对徐昴点头致谢后,立刻小跑到解老爷子身边,轻声唤他:


    “爷爷。”


    解老爷子目光空洞呆滞, 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如此, 先前远看没注意, 现在近看只觉得解老爷子皮肤无比干枯,整个人像是瘪掉的气球套在一副骨架上,毫无生气。


    安晓质问那神婆:


    “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那晚解彤三叔来家里把爷爷带走的时候,爷爷的精神还可以, 现在变成这样,安晓不敢相信这个年过七十的老人, 被带走的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神婆的浑浊三角眼往安晓扫去, 像是能看穿她的灵魂,没有回答安晓的话,反而对她露|出怪异的笑, 一口烟渍黄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肮脏诡异。


    徐昴把会议厅的门窗全都关上, 用贝壳法器放出蜃气,将整个会议厅包裹起来, 这样外面的人就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布置完一切,然后才回身大喝一声:


    “别打了!”


    解建滔和解建仁滚在地上难分难舍,两人都灰头土脸挂了彩,谁也不服谁。


    徐昴和小皮上前把两人分开,解建滔口中仍骂骂咧咧: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哥从前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对他下手!”


    解建仁也不遑多让,回嘴道:


    “我狼心狗肺?你又能好到哪里?”


    徐昴懒得听他们在那狗咬狗,对始终沉默的神婆说:


    “你的金主完了,识相的赶紧把恶鬼从解老爷子身体里弄出来!”


    神婆闻言桀桀怪笑起来,趁林洛阳不注意,用她略带罗锅的后背撞了他一下,林洛阳下意识后退,抓住傀儡线的手自然松了下来,神婆趁势夺过,没了傀儡线做威胁,她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一手傀儡线,一手摄魂铃,当场做起法来。


    摄魂铃是命令解老爷子身体里的恶鬼,傀儡线是控制他的行动,二者合一,能让恶鬼凶猛无比。


    “去,杀光他们……”神婆嘶哑着喉咙对恶鬼下达指令。


    那边解老爷子果然抬起双臂,笔直的向离他最近的安晓攻击过去,他表情狰狞,完全没有从前的安晓一边喊着‘爷爷’,一边吓得往后退,直到后腰撞上会议桌的桌沿,退无可退了,她才抬起双臂挡在面前。


    解老爷子的双手离安晓的脑袋一寸高的时候突然停下动作,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安晓悄悄抬头看去,只见解老爷子满眼含泪,表情痛苦。


    安晓呆住了,她知道,这是解彤爷爷在做自我争斗,即使身体受人控制,他也不愿用自己的手伤害曾经疼爱的孙女。


    这种症状没有持续太久,等神婆发现解老爷子动作迟缓后,嘴皮子动得飞快,加深了咒语强度,解老爷子再度失去意识,任由身体继续攻击安晓。


    一道金光穿墙而入,突然出现在解老爷子身后,动作迅捷麻利的捏住解老爷子的后颈,五指发力,揪住了附身在老爷子身体里的恶鬼。


    徐昴有了之前尹诗诗的经验,生怕恶鬼不肯出来而做出伤害解老爷子的事,在时卿揪住它的同时,立刻上前紧紧抱住了解老爷子,不让恶鬼有机可趁。


    林洛阳有些焦急在旁边说:


    “你们这样不行的,要把恶鬼从人身体里驱逐,须得以安魂咒开路,否则会适得其反啊。”


    可惜他准备的所有东西都在行李箱里,他被徐昴喊来抓人,没想到还要抓鬼,就把行李箱忘在宴会厅里了,现在他没有任何工具在手,只能看着时卿和徐昴野蛮操作而干着急。


    而因为有蜃气的缘故,会议厅内的所有人都能看见解老爷子身上人影重叠,那恶鬼被揪出一半的模样把解建滔直接吓傻,跌坐在地,颤抖着手指指着解建仁怒骂:


    “好你个畜生!畜生!被我抓到了吧!被我抓到了吧!他可是你爹,你简直猪狗不如!”


    解建仁现在哪有功夫理他,原本有神婆撑腰,他心里还算有底,可突然冒出来的那道金光中突然走出一个美貌女人,她和徐昴一通配合,很快就把那恶鬼从老爷子的身体里揪了出来,直接甩到林洛阳脚边。


    见他还在发呆,时卿出声提醒:


    “愣着干嘛?收呀!”


    林洛阳猛地回神,在身上翻找一圈后,对时卿艰难开口:


    “我,我没带符,都在外面……”


    时卿无语。


    就在这时,那神婆突然念咒招引,被时卿甩在地上的恶鬼很快被她吸引过去,钻进她手上那具傀儡娃娃中,时卿瞬移过去,吓了神婆一跳,下意识举起黑气四溢的傀儡娃娃打算攻击时卿,谁知咒还没念完,手中的傀儡娃娃就被时卿一把抢了过去。


    抢走娃娃的同时,时卿还忍不住踹了她一脚,把神婆直接踹出去五米远,撞翻了好几张椅子。


    时卿拿着黑气冲天的娃娃研究,只听那倒地的神婆突然‘咔咔咔’的笑起来,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说道:


    “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口中默念咒语,时卿手中的傀儡娃娃突然开始摇动,林洛阳过来提醒时卿:


    “赶紧把东西扔了,这是湘西那边的诡术,很危——”


    林洛阳‘危险’还没说完,就见时卿把傀儡娃娃丢在地上,直接霸气一踩,傀儡娃娃在她脚下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踩爆了,黑气顷刻间消弭不见。


    这一操作让林洛阳的下巴直接掉到地上。


    这就是……物理超度吗?


    时卿直接把恶鬼踩扁了,神婆念出的咒语直接反噬回她自身,再也站不起来,可见受伤之重。


    “爷爷!”


    安晓的呼声传来,恶鬼被时卿从解老爷子身体里抽走后,解老爷子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下,摇摇欲坠,安晓赶紧过去抱住他,把他慢慢的扶到椅子上。


    解老爷子奄奄一息,靠在安晓身上。


    解建滔见老爷子醒来,就立刻迫不及待的上前告状:


    “爸,您终于醒了,您可知道老三背着您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大哥!大哥是他害死的!”


    解建滔的声音让解老爷子的眼皮微微掀开,幽沉的目光,盯着跪在他面前告状的解建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在解建滔脸上重重打了一个巴掌。


    这巴掌把解建滔给抽懵了,他捂着脸气愤说:


    “爸,您是不是抽错人了,害死大哥的是老三!您要不信的话,我,我这里有视频为证!”


    说完,解建滔低头掏口袋,想把那只U盘拿给老爷子看,就听徐昴在一旁说道:


    “别掏了,他固然可恶,你又好到哪里去?甚至你比他还要可恶的多。”


    “你明知道他要害你大哥,不加阻止就算了,还气定神闲的躲在暗处拍视频留证据,你不仅不想让你大哥活着,也不想让他活着,老爷子这巴掌还是打得轻了。”


    解建滔被徐昴直接说中了心思,捂着脸跌坐在一旁,连老爷子的眼睛都没有勇气去看。


    解老爷子长长叹息,什么都不想说了,扭头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解老爷子握住安晓的手,说:


    “我对不起你爸爸,也对不起你。”


    安晓嘴唇颤抖,想告诉老人自己不是他的孙女,可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疲惫双眼,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我一直知道是他们做的,却念及父子亲情,没法替你爸爸报仇。今天我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报应!”


    解老爷子说到这里,忽的脸色一变,指着解建滔和解建仁的方向说:


    “但今天,我不想再隐瞒了,一切都交给法律,我绝不会再偏袒他们,希望你爸爸妈妈原谅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没用的爷爷。”


    安晓鼻头发酸,替老爷子抹去眼泪。


    那边解建仁跪扑到解老爷子膝盖前求饶:“爸,爸!我错了爸。我对不起大哥,我是畜生,您别把我交出去,我,我不想坐牢。”


    解老爷子一把将他推开,愤怒的喊出:“滚——”


    解建仁被推倒在地,口袋里的□□掉了出来,他看着被弹开的刀锋,仿佛看到了自己锒铛入狱的画面,他已经疯魔,在决定害死大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完全抛弃了人性。


    他都已经走到今天了,眼看就要成功,就因为老爷子醒了过来,他这么多年的谋划就全都白费了,他不甘心!


    解建仁捡起地上的□□,猛地起身飞扑,他们距离很近,徐昴想拦住都没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解建仁的刀刺向解老爷子。


    全部白刃刺|入腹部,解建仁的手沾上滚烫的鲜血才回过神来,他慌忙放开了手,难以置信的看着挡在解老爷子身前的女孩,看着她捂住腹部的指间不断有血液溢出。


    “彤彤——”


    解老爷子想扶住安晓,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抱着孙女一起跌坐在地。


    安晓空洞着目光,看着会议室上的灯光,在刀刺|入身体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又交代了。


    不过,跟第一次死的时候不同,这一回她没有任何不甘与怨恨,因为她知道,自己可能救了那个对她很好很好,给了她从未体验过的亲情的老爷爷。


    她是个孤儿,从小就被父母遗弃,亲情对她来说是天上的云彩,无论怎么踮脚都不可能摸得到。


    解彤爷爷对解彤无条件的爱护,弥补了安晓的这一缺失,让她知道了被人疼爱是什么滋味。


    会议厅内的惨剧叫人唏嘘,解老爷子抱着孙女的尸体晕死过去。


    林洛阳叫救护车的同时,顺便报了警。


    直到听见警车的鸣笛声,沈娄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跟着同事们来到会议厅外……


    **


    解家的这一出悲剧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在解家两兄弟双双被捕入狱后的几天,热搜头条,头版新闻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令人奇怪的是,解家那边似乎任何想隐瞒的意思,任由新闻报道,任由大众知晓,任由解氏股票大跌,总之,毫无作为。


    有人说解家之所以不作为,是因为事件影响恶劣,解家又元气大伤,没有能力把新闻压下去;


    也有人说,是因为解家老爷子彻底心灰意冷了。


    徐昴翻动着新闻页面,哀叹世事无常。


    “唉——”


    “唉——”


    两声叹息不约而同的响起,徐昴看向一旁的时卿,问她:“你叹什么气?”


    时卿说:


    “安晓答应,救了解彤爷爷之后有酬金的。现在她直接投胎去了,我跟谁要酬金去?这回岂不是白干了?”


    那天安晓替解老爷子挡刀后,当场死亡,魂魄直接离体,被林洛阳给带走了。


    回去之后,林洛阳发现安晓魂魄上的戾气全部消失,对人世间再也没有留恋和不甘,便为她念经超度,魂魄交给小皮。


    徐昴听了时卿的话,不禁摇头说:


    “也不算白干,救人了嘛。酬金什么的……回头我打给你。”


    时卿说:“那怎么一样?”


    两人正说话,时卿手机一震,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徐昴绑给她用的银行卡的余额,突然多了好几个零,她仔细数了数,然后才告诉徐昴:


    “一百万。你打的?”


    徐昴摊开两只手表示不是自己。


    这时一个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时卿滑过接听,屏幕上出现的是解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时卿让徐昴把手机架在茶几上,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跟解老爷子视频。


    “老爷子,您身体怎么样了?”徐昴客气的问。


    解老爷子在视频那头说:“捡了条命,护士只肯给我五分钟,我就长话短说了。”


    “那钱你们收到了吧?我是在翻看彤彤手机的时候,看见她在手机里录的视频,才知道是她委托你们去救我的。”


    “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到了,只是不想从那个梦里醒来,我这一生总是这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最后什么都没顾好,人没做好,事没做对,是我害了所有人。”


    “我已经把解氏所有的产业都交出去了,注定又要对不起更多的人,但我也是没办法……”


    整整五分钟,徐昴和时卿都在听解老爷子说话,直到后来他呼吸有点急促,才被护士强行关了视频电话。


    徐昴心情有点复杂,叹道:


    “安晓以为解老爷子对她好,是觉得她就是解彤,没想到老爷子全知道。”


    时卿冷哼一声:


    “这老头是个糊涂的,正如他自己所言,解家的悲剧发生跟他脱不开干系,要是他在发现几个儿子不和时就加以疏导制止,或者哪怕解彤爸爸的惨剧发生后,他能公事公办大义灭亲,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徐昴觉得有道理:“没错。用亲情包庇法律的制裁,最终必定自食恶果,不过嘛……”


    时卿以为他另有高见,扭头看他,只见徐昴蓦地一笑:


    “要没有解老爷子的糊涂,你哪来一百万进账?”


    时卿眨巴两下眼睛,认可的点了点头:“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徐昴看着她笑靥如花,正想俯身一亲芳泽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吓了徐昴一跳。


    只见高大威猛的沈娄一身便服,双目无神的靠在门框上,两边脸颊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绯红,手里拎着一瓶500ml的老白干。


    “徐先生、徐太太,对不起,他直接闯进来,我没拦得住他!沈警官,你想做什么,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注意一点。”季雯一边说话一边去拖沈娄,想把像是长在办公室门框上的沈娄给拖走。


    可她那小胳膊小腿儿,哪里拖得动死赖在门框上的沈娄,小脸涨得通红也没能成功。


    还是时卿看不下去制止她:


    “小雯,别管他,你去忙吧。对了,给小皮打个电话,就说公司有进账,让他回来一趟。”


    季雯得了指令立刻去办,转身时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沈娄。


    徐昴走到门边把沈娄从门框上薅下来,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转身关个门的功夫,沈娄已经从沙发上连滚带爬的扑上时卿的膝盖。


    “嘿!”徐昴大喝一声:“往哪儿趴呢?起来起来!”


    沈娄只当没听见,趴在时卿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震天响的嚎哭声就从他这么一个一米九的魁梧汉子口中发出:


    “呜哇啊啊啊啊——”


    声音之大,音调之惨把坐在前台正打电话的季雯都吓了一跳,捂着电话听筒往办公室的方向看,心里直纳闷:徐先生不会打那个醉鬼了吧?


    沈娄这么一嚎,倒把徐昴给整不会了。


    照理说有个男人趴在自己老婆腿上,他拼了命也要打断那孙子的腿不可,可这个男人实在哭得太惨了,让他连下手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时卿也很无奈,看沈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能把痒了的拳头收收紧,告诉自己他无心的,努力使情绪平和下来,控制力度在那炸毛的脑袋上拍了两下,问:


    “你怎么了?”


    她不开口问还好,一问沈娄哭得就更来劲了,徐昴生怕他把全楼的人都给召来,赶紧走到他身后,果断捂住他的嘴巴,顺便把他从自家老婆腿上给薅下来,扔到沙发上,生怕沈娄卷土重来,他以身做屏障,拦在两人中间。


    沈娄心酸的厉害,得不到神君的安慰,还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到一边,苦已经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他只能变本加厉的趴在沙发上狂哭,一边哭还一边捶打沙发,就像在锤一个伤透他心的渣男一样。


    时卿实在受不了,大喝一声:


    “住口!别哭了!”


    她的声音对沈娄而言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只听沈娄的哭声戛然而止,咬紧嘴唇,委屈的在那儿抽抽噎噎,抽得他胸前两大块胸肌都上下起伏。


    时卿扶额长叹,等他终于控制了一点情绪后才问:


    “到底怎么了?”


    沈娄抽泣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某短视频平台,指着屏幕让时卿自己看。


    徐昴接过手机,拿到时卿面前和她一起看,视频是将娱乐八卦的,而这个号又比较偏爱毕芙,十条里有八条都是关于她的消息,而除了毕芙的影视作品之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她的各种花边新闻。


    “你第一次看吗?”


    毕芙的国民度还可以,她的那些事情沈娄居然不知道,徐昴有点惊讶。


    刚好了点的沈娄听到徐昴的话,再度委屈起来,往时卿爬去,希望得到安慰:


    “神君……”


    徐昴慌忙截住他,把自己主动送过去给他抱,沈娄有点嫌弃,但他现在太难受了,急需一个臂膀撑着,于是只好将就抱着徐昴,把脑袋架在他肩膀上向时卿大声哭诉: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等了她三千年,三千年啊!姬发都登基当王了……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她为什么就变心了呢?为什么呀——”


    时卿能说什么,只能劝他:


    “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再找……”


    “找不到了!!”沈娄打断时卿:“我的心已经碎成千瓣万瓣,碎成渣渣了,再也不是一颗完整的心了。”


    徐昴被他这‘破碎的心’论调给说得直皱眉,接着时卿后面劝道:


    “你别这样,女人嘛,这个不爱你,总有爱你的,你在这里为了一个伤你心的女人肝肠寸断,她还在别的男人身边笑靥如花,兄弟,不值得!”


    徐昴本意是安慰人,没想到沈娄在听到‘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后,伤心的水龙头就彻底关不上了。


    时卿被吵得头疼,‘咻’的一声直接消失,把现场摊子直接留给徐昴。


    “哎,时卿你……”


    徐昴也想跟她一起走,奈何沈娄把他当成海上漂浮的浮木,抱得死紧死紧,根本挣脱不开。


    季雯打完电话,来敲办公室的门回复,门一推开就看见徐昴和沈娄抱在一起,吓得她赶忙闭上双眼,转过身去,支支吾吾的解释:


    “对,对不起。那,那什么……我,我是来告诉徐太太,小皮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他说他晚点过来。”


    徐昴见季雯误会,一边费力扒开沈娄的铁臂,一边给季雯回复:


    “徐太太在里面休息,你去忙吧。”


    季雯得了回复就‘哦’了一声,然后大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替徐昴和沈娄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打扰了。”


    徐昴很想追上去解释几句,但仔细一想这也没法说,总不能告诉她,沈娄和毕芙从前是情侣,现在毕芙移情别恋,沈娄伤心欲绝吧。


    可沈娄哭得实在夸张,就这么放任不管好像有点不仁义,于是认命的把沈娄扶起身,豪气干云的说:


    “别哭了,为了个女人值得吗?走,兄弟带你喝酒去!”


    **


    一小时后,天色将晚,最后一抹夕阳沉下海平线。


    徐昴开车带沈娄去了个酒吧,两人坐在角落卡座,点了一桌子白的啤的,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来,喝下这杯酒,忘了那个她,今晚过后,咱还是那顶天立地的汉子。”


    徐昴端着一只啤酒杯去碰沈娄手上的白酒瓶,然后一饮而尽。


    沈娄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但还是很难过,见徐昴干杯,他也仰头灌起了酒,一口下去半瓶,直把徐昴的眼睛都看直了,暗自担心他这么喝会不会出问题。


    于是在沈娄不注意的时候,徐昴悄悄给时卿发了个短信,问她沈娄的酒量如何。


    没一会儿,时卿就回了一行字过来:他不是人,随便喝。


    有了时卿这句话,徐昴就敢放心劝酒了,沈娄也是来者不拒,一边对徐昴讲述着他跟毕芙的夙世因缘,一边把酒当水喝,然后越讲越兴奋,越兴奋就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喝酒,越喝酒就越难平静。


    沈娄的状态就像个循环,开始的时候徐昴还饶有兴趣的听着,后来渐渐就听累了,抱着酒瓶子靠在卡座上打瞌睡,直到听见一声突兀的嚎叫他才清醒过来:


    “阿毕——是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毕——”


    徐昴醒过神来,就看见沈娄正对着手机深情呼唤,声音巨大,让周围人都为之侧目。


    “你干什么呢?有完没完了?”


    徐昴疲惫的说,慢慢挪到沈娄身旁看他发什么风,然后就在视频里看见了脸色铁青的毕芙。


    毕芙身着华丽动人的晚礼服,身后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一间豪华卫生间,只见她眉头紧蹙,怒意冲天的瞪着手机屏幕。


    徐昴意识到不妙,想躲却来不及了,只听毕芙暴怒质问:


    “徐昴,你们在搞什么鬼?老娘正马上要出席活动,他就夺命连环call,干嘛,想让老娘赔钱吗?”


    徐昴赶紧把沈娄的手机音量开小一点,对着屏幕里的毕芙摆了摆手,拉着醉醺醺的沈娄坐下,然后才缩到一角解释: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都陪他喝一宿的酒了,头疼的要命,你们俩的事我也掺和不上,麻烦你们自己解决一下好不好?你看他都伤心成什么样了,一个男人为你伤心成这样,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徐昴吐槽完,直接把手机镜头对着瘫坐在卡座沙发上的沈娄,正好赶上他极其不雅的打了个酒嗝儿,毕芙隔着屏幕几乎都闻见那冲天酒味了,嫌弃的把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在鼻端扇了扇。


    “为老娘伤心的男人多了,谁也没像他那样,每个都要管的话,我还要不要过了?”毕芙没好气的说:“让他别再打视频过来,再打一回,老娘打断他的腿!挂了!”


    毕芙不给徐昴回答的机会,直接把视频挂断,徐昴看着黑掉的屏幕,又看看那边已经神志不清的沈娄,暗自叹了口气。


    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作孽啊!


    可再怎么作孽,徐昴也不能把沈娄就这么丢在这里,只能认命的把酒帐给结了,扶着沈娄回家去,奈何沈娄家住得太远,他自己又意识模糊,所以徐昴决定把沈娄带去办公室住一晚,等明天他酒醒了自己回去。


    而徐昴也喝了酒,肯定不能开车,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这时候代驾不好找,想着这里离石上清泉的路程不算远,走回去也没多久,正好还能让沈娄吹吹夜风醒醒酒,就打算扶着沈娄步行回去。


    两个脚步虚浮的醉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算明亮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忽然,徐昴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之外连只猫都没有。


    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徐昴纳闷着继续走,谁知走了几步,那感觉又出现了。


    这回徐昴没有迟疑,即刻转头,正好看见一道长长的黑影从他眼前飞过,那黑影的形状就像会飞的蟒蛇,光一个影子就让徐昴全身的鸡皮疙瘩通通竖起。


    那黑影依旧是一闪而过,钻入黑暗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徐昴揉着眼睛心想。


    自从跟时卿结婚以后,他已经不怎么怕这些妖魔鬼怪了,但现在这情况却不是他说一句不怕就真能淡定自若的。


    他推了推挂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沈娄,说道:


    “喂,沈娄醒醒,有怪物!”


    然而沈娄喝了太多的酒,就算他不是人,身体不会出问题,但醉了的状态是一样的,这时候别说怪物,就是直接把他仍河里他也不知道。


    “沈娄!”


    徐昴在他脸颊上重重抽了一巴掌,但沈娄只当被蚊子骚扰了,只随便挥了挥手就把徐昴给打发了,嘴里咕哝着,就差说一句‘别闹’了。


    徐昴很绝望,不敢在这地方久待,半扛着沈娄就加快脚步,边走还边摸出手机,想给时卿打电话求助。


    可越紧张就越乱,手机还没解锁就掉在了地上。


    徐昴暗骂自己没用,扶着站都站不稳的沈娄,蹲下捡手机。


    就在他捡到手机的那一刻,地上突然多了个黑影,慢慢的把他和沈娄都笼罩,徐昴屏住呼吸,缓缓抬头,只见一个单头双身长翅膀的怪物就那么出现在无人的街道,它身形巨大,足足有一间房屋那么高,一张嘴看起来就算同时咬下徐昴和沈娄的头还有富余的空间。


    徐昴喉咙直接发哑,只觉得他从前见到的那些鬼和怪,跟这个东西比全都不值一提。


    他扶着沈娄跟怪物对视,眼神接触到的一瞬间,徐昴像是被充气充爆的气球般,发挥出巨大的潜力,把沈娄这么个彪形大汉直接背在背上,发足狂奔,边跑还边喊:


    “时卿——救命啊——有怪物追我——”


    然而,他跑得速度虽然很快,但背上背着个人,又只有两条腿,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有翅膀的。


    怪物很快就追上他们,拦住他们的去路,血盆大口猛地张开,发出像鸟一样的叫声,口气直喷在徐昴脸上,徐昴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


    那怪物逞完威风后,一双蛇眼在徐昴和沈娄两人之间回转,像是在这两个猎物中挑选先下口的那个,然后,它挑中了更大块的沈娄,对他张开大口。


    徐昴趁机召唤出贝壳法器,按照时卿教他的方法,从贝壳中随手抽出一柄长剑,径直往那怪物砍去,谁知那怪物周身坚硬如铁,长剑不仅没能砍破它的皮肤,还直接把徐昴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徐昴摔在地上,晕头转向,艰难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怪物对着酒醉的沈娄张开大嘴,然后徐昴就眼睁睁的看着沈娄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就像是被吸走了身体所有水分一般,徐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想着要这么下去,沈娄岂不是要没命了。


    他虽然不是神,但不代表他不会死啊。


    来不及多想,徐昴把贝壳法器直接甩出去,把沈娄罩了起来,让那怪物不能再接触到他。


    法器很有用,那怪物果然碰不到沈娄,然后——


    它的注意力就到了徐昴身上,徐昴爬起来拔腿要跑,那怪物一个闪现就拦在他身前,正准备对徐昴张嘴的时候,一阵琵琶音从半空传来。


    徐昴认出这琵琶声是毕芙的,果然琵琶声出来后没多久,毕芙就出现在半空,她抱着琵琶对那怪物弹出几个有攻击性的音节,那怪物见势不妙,竟然在一声鸣叫后,迅速消失不见。


    毕芙从半空落下,看着被贝壳法器罩住的沈娄,赶忙蹲下查看,焦急的问徐昴:


    “他怎么了?”


    徐昴惊魂未定,喘息过后回道:


    “不知道啊,那怪物好像会吸水。你知道是什么吗?”


    毕芙查探一番沈娄的情况后,沉声回了两个字:


    “肥遗。”


    徐昴对这些不熟,问她:“那沈娄……没事吧?”


    ‘没事吧’三个字徐昴问得很心虚,因为看沈娄这瞬间干瘪瘪的样子,完全跟‘没事’两个字不沾边。


    毕芙看见罩住沈娄身体的贝壳法器,问徐昴:“这是你的?”


    徐昴点了点头,毕芙说:


    “幸好有这个,要不然这家伙还真要没救了。不过我没办法,得带他回去找神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