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晚还算平静。
    直到北城陈少的新闻如一颗惊雷,在平静的水面上突然炸开。
    安静的圈子瞬间沸腾。
    八卦是所有人的天性。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议论声不绝。
    陈京仪和陈太太刚做完头发,出来就遇到了几位认识的太太,瞬间被围住,收到不少询问声。
    这么一圈下来,即使是原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陈太太心里也有了数。她的脸色瞬间沉下,敷衍地应付完这几个人后,便带着陈京仪离开。
    与她形成对比的是陈京仪的淡然。从头到尾她站在旁边旁听,只是默默垂下长睫,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事不关己,直到陈太太喊她:“小囡,我们走了。”
    陈太太是沪市人,出身大户人家,教养极好,性子向来温柔,说话也是。
    她唤这一声小囡,又轻又柔,好像对女儿的宠爱也都融在其中了一般,叫人听着便喜欢,也感觉得到她的温柔。
    即使这会儿再生气,陈太太也忍住了,一直忍到车上才爆发。
    “这个陈屹岸,他在做什么?小囡,你给他打电话!”陈太太的火气憋不住,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刚才那几个人说的新闻。
    她家里与陈家门当户对,从小受宠,嫁过来后与先生感情也极好,平日里很少有能令她动怒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基本上都与她的儿子有关。
    陈太太怒道:“冤家,真是我冤家!”
    她保养做得再好也要被这个儿子气得老上十岁。
    听了这话,陈京仪没有立即去做,动作微顿。
    陈太太却将她的犹豫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别怕,我给你撑腰呢,看他敢说什么?”
    陈京仪扯了扯唇。
    她倒不是怕。
    只是陈屹岸已经躲了她有段时间了。
    她的指尖沿着手机边框摩挲,缓慢捏紧,指尖发白。在陈太太的催促下,最终她还是打了过去。
    铃声在响,陈京仪抿紧了唇。
    等了十几秒,她垂下眼睫。
    在铃声响了二十几秒后,对方终于接起。
    ——依旧是那道熟悉至极的、染着点散漫和不羁的声音:“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陈京仪扯了下嘴角,提示:“新闻。”
    “哦,那个啊,不用理会,胡编乱造罢了,没几句能信的。”
    可陈大小姐又岂是好糊弄的。
    她抬起眸,淡淡掀唇:“那,哪几句能信?”
    陈屹岸那边也顿了一瞬。
    旋即便笑道:“小仪,我已经说过,你不用理会这些。”
    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可能这些事情确实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必要。
    亦或者,他觉得,这些事情没有被她放在心上的必要。
    他在感情方面的事情,总不爱她插手。也希望她能与这些无关。
    这些陈京仪都知道。
    她轻抿了下唇,还未说话,陈太太已经接过话去:“那你要谁理会?嗯?陈屹岸,你出息了呀!”
    她刚看完网上的相关报道,气得脸色都难看。他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车厢里被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她的火气更是压不住,直接拿过陈京仪手机便训起了人。
    “我让小囡打的,怎么了?还不让管,你再给我说一句?”
    陈屹岸一个头两个大,“妈,你……”
    “你给我回家来,立刻、马上!”
    陈太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抚着胸口,气得冒火。
    陈京仪接过她递回来的手机,握在手中。
    陈太太感觉她今天情绪好像很低,还以为她是被陈屹岸给凶到了,拉过她的手说:“你别理他,他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这个人就不能太放他自由,瞧瞧,这一放开,他在外面都闹成什么样了。”
    她的指尖轻按着太阳穴,“等他回来,我好好说他。小囡,晚上想吃什么?我们要不要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陈京仪敛下眸,敛去所有的思绪,弯唇说:“您不是让他马上回来吗?”
    “没事,他到了就让他等着,让他等上几小时都没事。”
    陈京仪笑了笑。
    陈屹岸那边,他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拿在手中把玩,看向对面的人,懒散道:“谁搞的?”
    一阵沉默,无人应声。
    过了一会,在他的逼视下,才终于有人站出来,“老大,是我。”
    他的嗓音可不见刚才跟陈京仪说话时的笑意,唯有冷淡,“作什么主张?嗯?”
    窦游喊着冤,“哥,你以前对你那些追求者不都是使的这招数吗?还怪有效,我这不是想着京仪姐……”
    在他提到这三个字的那个瞬间,陈屹岸倏然掀起眼,眸光凌厉如刃。
    那股气势逼压而来,窦游下意识就闭了嘴。
    陈屹岸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冷声警告:“记着,陈京仪跟她们不一样。”
    窦游皱眉:“哪不一样?”
    而陈屹岸已经没有再为他解答的意思,径直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周围几个才终于放松下来,狠狠松了一口气。有人不由得用胳膊肘一怼窦游:“你说你蠢的,你惹他们干什么?那位跟其她人能一样?”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想。
    窦游一捋头发,他也烦躁,“我这不是看他们纠缠个没完,忍不住想帮一把吗?”
    “傻得没边儿了。他们俩的事儿,还真就得他们俩自己纠缠,外人管不了,也掺和不了。他们爱怎么搞怎么搞,你管呢?”旁人看得通透,看窦游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窦游不服,还想辩驳,却被踢了一脚,“赶紧的吧,处理你搞出来的烂摊子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
    陈京仪和董思果真在外面用完了餐才回去。车子停在门口时,陈京仪的目光从另一辆车上扫过。
    他自然已经到了。
    一回到家,先传来陈仲涿不满的声音:“你们在外面吃也不喊我声,留我一个人在家吃?”
    妻女单独在外用餐,留他独守家中,他那怨气别提有多满。
    董思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直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陈屹岸,“你还管我在哪吃?我气得都吃不下,还好小囡在我身边,我们一块去吃我才能吃下一点。你可好好管管你儿子!”
    陈屹岸生的一双狭长多情眼。淡淡扫过来,却没什么温柔,“妈,不就一点绯闻,那都是他们瞎写。”
    他的眼神自她身上掠过。如蜻蜓点水,轻得让人毫无察觉。
    “瞎写?你再说一句?没有事实依据,你让他们怎么凭空捏造呢?别的能有假,照片还能有假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陈仲涿起身走来,扶过董思,担心她被这儿子气坏。
    陈京仪无意间抬眸,却正好与陈屹岸对视上。她一顿,看向董思,“妈,你们说吧,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董思抬抬手,放她走,又忍不住补一句:“做什么吃的?给我也做一份昂。”
    陈仲涿跟着:“我也来一份。”
    她笑笑,往厨房去,没有掺和他们的吵闹。
    厨房里有两个阿姨在忙碌,被她支了出去。等到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方才敢稍微流泻出一点内心的真实情绪来。
    她倚着门,仰起脸。
    就是忽然觉得,呼吸得有些困难。
    她攥紧了拳。可惜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力气,攥得再紧──举起来看,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没什么力量。
    她知道陈屹岸这一举措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想劝退她。
    她之前……本来掩饰得很好的,是一不小心……才叫他发现了这些秘密。
    她就知道,这些被戳破以后,他们之间就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在掩藏,也掩藏得很好。
    只是,只要是秘密,就会有可能被戳破的一天。
    陈京仪自嘲地扯了扯唇。
    她将刚才带回家的东西理了理,做了几杯果汁。加点柠檬进去,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一共三杯。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回到大厅。
    陈屹岸看了过来,但她没有看他,只走向爸妈,将果汁放在桌上。
    董思看了就笑了,得意地一乜陈屹岸,无声地说着:活该,就没有你的。
    陈屹岸“啧”了声。
    “兄妹俩”的相处,好似还和从前那般。
    陈京仪原以为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没想到还在进行中。她再说走也不太合适,索性就坐在一边,一边喝果汁一边玩起了手机。
    果汁里她加了点冰块,凉凉的,夏天喝起来总是舒服些的。
    董思说:“这冰来得正好,不然我这火都要把我烧了。”
    陈屹岸一撇嘴。
    她瞪眼:“怎么?你还有意见啊?”
    ……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便是,平时都在外独居的陈屹岸被董思压着在家住,不让他再出去。
    董思原话是,省得他再在外边拈花惹草。作为陈家大少爷,花边新闻上得比金融新闻还多,简直是给陈家丢人。
    ——当然,主要是给她丢人。
    谈话结束,陈京仪得以回到房间。
    直到这会,她才有空去好好地看一眼那个新闻。
    重新地、认真地看。
    是在一家酒店门口,他被拍到和一个小明星同行,两人距离很近,从照片上看,就像是他抱着她。
    但陈京仪知道不是,应该只是角度问题。
    他不会抱人的。
    尤其是以这个姿势,她还没见他抱过哪个外面的女人。
    可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些了解,究竟是好是坏。
    她退出那条新闻,点开微信,回了几条闺蜜的消息。
    她朋友多,但玩得最好的也就那么几个。柳秋秋、逢夕,还有糜梓。
    柳秋秋最近在忙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她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逢夕也是,诸事缠身,正不太平着,还失了忆,根本无暇顾及她这边。
    所以近来和她往来最多的人便是糜梓。而其中,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也只有糜梓。
    糜梓跟她聊了几句今天的事儿,又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陈京仪解开衣服扣子。那件上衣就那样顺着她滑腻的肌肤而落,自然极了。
    她一边走向浴室,一边回话:“准备泡个澡。”
    糜梓:【!】
    糜梓:【天呐,我宝贝要洗澡!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道美景,呜呜呜好想看!可以视频吗!】
    被她三言两语的调侃一歪,陈京仪闷躁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她笑道:【你去洗澡,看自己的。】
    糜梓嘀嘀咕咕,那哪里能一样?
    陈京仪生得漂亮,浑身上下都是老天爷赏饭吃。她还常说,也不知道以后是谁有福气能把她娶到手。要不是她不是男的,她都想自己吃这窝边草。
    糜梓:【我想起来我都好久没有睡你了,好难过。宝贝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旅游吧,我想睡你了】
    好一番虎狼之词。
    陈京仪指尖轻点:【可以考虑。】
    她想了想,又回:【过段时间吧,我们出去走走。】
    糜梓原只是随口一提,闻言立即秒回:【没问题!】
    陈京仪将手机关掉,放在一边,躺入早就放好水的浴缸里,她将全身埋进。
    闭上眼,在水里待了会后,她方才重新破水而出。
    浴室里都是水声,她还放了音乐,也就没听见外面响起的敲门声。
    陈屹岸在外面敲了三下门。
    没人应。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突然安静下来,他好似听见了里面若有若无的水流声。
    男人的黑眸里好似涌动着什么,深邃如潭。他动作一顿,抬眸望了一眼。
    须臾,他又象征性地敲了一回,里面果然还是没有回应。
    他抬步离开。
    一如没有人来过一般,她的门口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