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第二天的订婚, 仓促又短暂。
因着TPN继承人的订婚宴,来了不少新闻媒体和上流社会的人。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敷衍了事的订婚。
男女双方都没有到场,皆由两边助理代为出席, 连订婚戒指都是临时买的,款式随意不说, 圈号也是随便选的。
毕竟双方心知肚明, 这订婚戒指,没人会戴。
阮音是情有可原,自从她闹出易辞洲在外养情人的事之后, 众人皆以为她是受了刺激,所以人不大清醒了。
可易辞洲好不容易推脱掉的订婚复又订下了, 这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现在,更有谣言传出, 之前那个姓温的女人,又被易辞洲还给了廖家小公子。
这下, 大家纷纷猜测,这高门豪宅里, 每天到底在上演些什么,能让这些阔少爷们今天跟这个好,明天跟那个好,疯成这个鬼样子。
所有人也都好奇得很,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易辞洲积攒了很多年的宠妻滤镜也支离破碎,不仅被媒体冠上了渣男的称号,私生活混乱的问题也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易氏TPN旗下几家上市公司纷纷股价下跌。
可易辞洲才懒得管这些。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 少则几天, 多则几个月,就没有人再会关注了。
所以订婚一结束,他立刻去找易宏义:“人在哪?”
易宏义挑眉,心平气和地笑了笑,“这么急?”
易辞洲手撑桌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易宏义:“再晚几天,他们怕是连孩子都要造出来了。”
易宏义敛起笑容,不怒自威:“辞洲,用情太专一,吃亏的是自己啊。”
他是过来人,
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懂。
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阿雅,利益的面前,除了这个唯一的孙子,他什么都能放下。
易辞洲不卑不亢道:“我会权衡的。”
易盛祥深吸一口气,戴上老花镜,若有如无地看了一眼手边的董其昌山水画,拿起放大镜摩挲了一下,“世界的尽头,自己去找。”
不过短短几个字,易辞洲就知道她去了哪。
她曾经说过,她想离婚,带上爸爸和弟弟,去世界的尽头看极光,抬头一片天,一眼万年的感觉。
他下颌一抵,默认颔首。
正转身欲走,易宏义喊住他:“辞洲。”
易辞洲脚步一顿:“怎么?”
易宏义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道:“你确定她会愿意跟你回来吗?”
易辞洲眼神一凛,表情不寒而栗,道:“不愿意也由不得她。”
易宏义了然点点头,继续道:“信守承诺,养在外面,别带回来。”
易辞洲闻言,心口止不住地抽搐起来,他手心发紧,攥握成拳,克制着没有朝自己挥上一拳。
讽刺啊,
真是赤|裸裸的讽刺。
舒晚原本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原配太太啊,她曾经跟他低声下气地央求:“你在外面怎么玩都行,别带回家来,更别让我看见。”
可是现在呢?
她变成了那个被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有人接受她,也没有人知道她还活着。
她彻底摆脱了他,拥有了全新的面庞,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
就算他要和她生孩子,要用孩子来挽留她,那个孩子也跟他一样,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真是卑劣呢。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易辞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易宏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挡路者,他必亲自除之。
哪怕,
是亲爷爷。
他收回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身边保镖跟上来问道:“易总,去哪?”
易辞洲习惯性地回头,本以为会看到付沉那张刻板硬正的脸,却没想到是另一张不怎么熟的面孔。
他这才想起来,付沉没跟来。
虽然他没有直言开除,但是想必他也知道,背叛雇主,如何再用。
他蹙眉转头,哑声道:“乌斯怀亚。”
保镖应声跟上,立刻联系人订最近时间的机票。
办公室通往大门的走廊冗长漫长,易辞洲解开领带,又松开一颗扣子,加快脚步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要在第一时间赶到乌斯怀亚。
赶到世界的尽头,迫不及待、马不停蹄。
刚出总部大门,封况就打来电话,“易总,机票订好了,从阿姆斯特丹中转到阿根廷米尼斯特罗皮斯塔里尼机场,再飞往乌斯怀亚。”
易辞洲咬着舌尖,“没有更快的?”
“没有。”封况说:“南美航线预批比较慢,这是最快的方式了。”
易辞洲“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上车。
车开动没多久,他眼底一黯,跟司机说:“回去,接上付沉。”-
等到了乌斯怀亚,已经是两天之后。
易辞洲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但是根据沈特助发来的消息,他们暂时还没有离开。
一路上,他不止一次疑惑为什么易宏义能那么快就知道舒晚在哪里,但是左右一想,他的那些手段,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既然老爷子肯帮自己,他好有什么可纠结踌躇的?
正如他们所料,舒晚和廖霍确实还在乌斯怀亚。
酒店很是偏僻,在这个阴冷寒凉的小镇上,远眺就是一望无际的冰洋雪水。
离开易辞洲的这些天,舒晚明显开朗了不少,除了说说笑笑,她会时不时用一下酒店的公共厨房,给廖霍亲手做一份早餐。
很简单,煎蛋培根加根香肠。
舒晚知道不太好吃,但是会监督他吃完。
她说:“抱歉,当金丝雀久了,也就这手艺了。”
?
她会做饭,但是做得一般,所以自己吃吃还算寡而无味,但是别人吃,可能就是难以下咽了。
廖霍倒是新奇。
之前三年,她因手术修复的关系,他怕她心有余悸,不舍得让她靠近厨房。
回想起来啊,舒晚可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什么饭,这还是第一次。
他吃着,确实……
眉头一皱。
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他擦了擦嘴,说道:“做得挺好。”
舒晚眉毛一抬:“真的?”
廖霍不觉好笑,挑眉看向她,戏谑道:“来之不易,我能说不好吃吗?万一你哪天不给我做了呢……”
舒晚稍稍愣了一下,她看着他,双眸渐渐蒙上一层雾,“你放心,我不会走。我这人,已经习惯了依赖,离开你,我能去哪?”
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她现在是温夜,是那个轰动上层贵族圈的女人,也是那个让两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
她像个奇怪的寄生兽,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没有片刻时光是属于自己的。
廖霍将伸手,将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碾着,“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舒晚已经问过自己很多遍了。
所以她听到的时候,面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而落在廖霍的眼里,却是显而易见的不为所动。
他心里一如明镜。
起初她跟他,只是为了偿还他,现在她跟他,只是为了躲避易辞洲。她会为了躲避易辞洲而选择他,同样,他也怕她会因为离开他而再次选择易辞洲。
他拿不定她的心思,也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很有可能就在某一天的时候,她觉得偿还完了,易辞洲也放弃找她了,她就走了。
舒晚嘴角轻轻一颤,闪躲着避开他锋芒般的眼神,噘嘴道:“什么爱不爱的,你好肉麻。”
廖霍哂笑片刻,“你跟我三年,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舒晚僵硬地将唇抿成一条线,尽量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轻声道:“我跟了易辞洲前后也有三年,也没说过。”
“所以呢?”廖霍步步紧逼,摩挲着她的手问道:“你爱的到底是谁?”
他难得语气沉重。
舒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低头,窘迫地想要缩回手,却更让男人觉得她在回避他敷衍他。
廖霍长长喟叹一气,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厉着声音说道:“舒晚,我好爱你,我对你那么好,你哪怕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舒晚着实吓了一跳。
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吼,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领口,低声承认道:“有。”
廖霍一听,不觉眯眼,重新审度般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略微苍白,这才发觉自己态度有过,不免懊悔,安抚她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急,我不逼你……”
他是不会逼她,他要的就是她占主动权。
舒晚也知道这点。
她的命是他给的,她的名字是他给的,她的身份也是他给的。
所以,在这三年陪伴之中,没有一丝丝的悸动,那是假的。
她轻声道的:“廖霍,我是依赖你、喜欢你,可是我不敢再爱了。”
她爱过一个人,可是爱错了,心也伤了。
廖霍凝神屏气,静静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其实那么久了,换来这样一句话,他也知足了。
他知道她喜欢上他了,那么总有一天,会有爱,爱到骨子里那种,爱到潜移默化那种。
入夜,舒晚在窗边站了很久,
肩膀凉入骨髓,是刺骨的疼。
可她却没有因此而加一件衣服,反倒把外面的开衫给脱了,只留里面一件内搭裙,然后敲响了廖霍的房门。
一如既往,他留了门。
舒晚径直推门而入。
一进门,她就看到廖霍站在窗口抽烟,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回避过,直到抽完了才摁灭,然后回过头来,“有事吗?”
她来找他,无非不是因为那事。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除了像个鱼虱一样依附他,就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的东西了。
不过他需要的回报,除了她这个人,也没有别的了。
舒晚走过去,抬头看着他,“这么晚,不睡吗?”
廖霍笑笑,指了指窗外:“看极光。”
她尴尬地垂下眼,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人贴了上去。
此刻,他的胸膛很是暖和,在乌斯怀亚这个寒凛的地方,显得热气迸发。
廖霍一动未动,看着她的举动,微微翘起嘴角道:“舒涞这几天状态不错,很配合康复治疗,用的药也是最好的,现在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父母的名字,还有你的名字了。”
舒晚难得开心地笑了笑,正要说谢谢,却不想廖霍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勾着她的下巴道:“别说谢谢。”
她愣住,抬头,借着雪色月光,看着他峰棱的下颌角,眼中倏忽有光。
廖霍的指腹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他声音沙哑,轻声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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