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187章短短三年，璟沅没……
短短三年，璟沅没了。
慕家人聚集在了一起，葬礼过后，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渐渐散去了，只剩慕钰的一双儿女留在了这里，男子缠着慕钰，“爹，娘走了，你一个人，不如跟咱们一起回京城去吧？”
慕钰道：“不去，我在这住的好好的，回去做什么，你们一家子好好过就行了。”
“爹。”男子不满，什么叫他们一家子好好过，“我是您儿子，咱们都是一家子，现在您孙儿长大了，他虽然本事不错，但到底年轻，将来进入朝堂肯定会吃亏，你回去好歹教他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其实，他倒不是真想让爹教孩子什么东西，毕竟他那个大儿子表面看着端方有礼，实际上也是个心眼子多到没眼看的，他想把慕钰带走，是担心把人留在这，没两年，他就该给他爹奔丧了。
这边有皇陵，有他娘，还有孤零零的他爹一人。
“行了。”慕钰不听，“在家那么多年，该教的都已经教了，要是这都不行，那趁早回家是最好的，你快领着你媳妇儿子回去，在这天天吵吵嚷嚷的，吵的我耳朵受不了。”
他直接开始轰人。
最终，绕是一对儿女使尽了手段，也还是没能把慕钰带回去。
就和他们所想的那样，不过半年时间过去，慕钰的身体就撑不住了，整日缠绵病榻，看自己或许时日无多了，慕钰让人把消息传了回去。
慕照慕芷也都赶了过来。
一双儿女更是哭的泣不成声，“爹你都病了这么久，竟然也不让人告诉我们一声，早知道那样，当初我就不回去，一直在这陪着你了。”
他一直以为没有消息传回去，也就是没事，在他的想法中，就算他爹郁结于心，少说也得几年身体才会变差吧。
但这才短短半年，他爹就不行了。
他一时都有些怨恨自己爹对下面人的掌控了，病了这么久，他们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慕钰微微笑了笑，“别哭，对我来说，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我走后，你们好好过日子的日子，别为我难过。”
女儿拉着慕钰的手，“爹，你医术那么好，你肯定能治好自己的，你活下来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慕钰摸摸女儿柔软的发丝，“爹太自私了，只想自己痛快，你们便原谅爹这一回吧。”儿子女儿，以及弟弟妹妹都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弟弟妹妹甚至都已经是当祖父祖母的人了，有那么多人的陪伴，他想他们应该能够挺过这一关。
慕钰的眼神看向慕照，慕照向前将自己的身体凑得更近一些，整张脸已经被泪水给浸湿，一点也看不出平日威严冷漠的模样，“大哥。”
慕钰叹了口气，“阿照，这么久以来，是大哥对不住你，否则的话，以你的能耐，早就能回到京城，步步高升，便是现在，皇上也因为我，不好对你太过信任。”这也是事实，慕照虽然已经调回了京城，他的能力配得上更多，但皇帝对他很是怀有戒心。
没办法，慕钰在京中的势力太大了，就算他从新皇登基后就将之一一交还回来，但谁知道他暗中还有没有留有什么势力。
且他掌管锦衣卫，怕是朝堂上大多官员的把柄他手中都有。
而这些，谁知道他会不会交给慕照呢？
慕钰自己已经用一生去证明了，他是个多么正直重情义的人t，但慕照就不一样了，新皇知道，慕照这种人好用能用，但能不能用好就不好说了，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慕家这三兄妹，都是很在意家人的人。
但这已经足够多疑的皇帝有所防备了。
慕照握着慕钰的手，不住的摇头，“不，大哥，是你一直护着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也是因为有你，先皇才会一直提拔我，你对我很好很好，咱们家人之前，怎么能说谁对不起谁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因为大哥，得了多少的好处，至于现在，便是没有大哥，上面的皇帝也不可能真心信任他。
是先皇对大哥太好了，才会让大哥在这上面有些天真的想法，事实上，就现在那位的性子，真正能全然得到他信任的人，怕是绝对不会存在。
不过也没关系，朝堂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靠君臣感情，他有自信能爬到更高。
和一众人说完话，慕钰便有些疲惫了，他眼睛想要合上，嗓音轻轻的，“我困了，想要先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在一片宁静当中，更大的哭声爆发了出来。
当皇帝匆匆赶到这边，听到屋内的哭声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大步冲进房内，就看到慕钰在床上已经紧闭的双眼，“表舅，老师！”
他喊着。
从知道慕钰可能时日无多的消息后，他就赶紧将朝中的事安排好，往这边赶，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差这么一点，他不停的喊着慕钰，手握住了床上的那只手，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为什么，朕从来都是迟了一步，为什么你从不肯等等朕？”
他悲怆的说着。
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慕家人也没想到过皇帝的到来，但在这种时候，悲伤的情绪让一切其他的显得那么寻常。
之后，遵循先皇的安排，慕钰被葬入了皇陵之中。
一夜雪起，飘飘洒洒的落了满山，慕照站在风雪中，一口血吐了出来，无奈的道：“大哥，若是可以，真想我从未离开京城，一直在京中，留在你身边当个小官也不错。”
曾经他在京外闯荡，是因为他想快点建立功绩，想站稳脚跟，只有这样他以后才有能力帮到大哥。
但回首这一生，反倒是因为大哥，他的升官路一路都是坦途，他似乎没有帮到大哥什么。
相反，因为他离开了大哥太久，大哥似乎就以为，他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渴望全家人都一直在一起的小弟弟了，没了大哥，他还有其他的牵绊，就算是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可不是这样的，他从未有一天不再挂念大哥和娘亲，他这些年在京外，只要想着娘亲和大哥在京中好好存在着，他就是安心的。
但现在，他最挂念的两个人都没了，慕照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生疼。
他又笑着，喃喃着，“这样也好，大哥难得自私一次，去了下面，才是大哥最开心的事，只要大哥你高兴就好。”
强行留着，于大哥也不过是痛苦。
一阵寒风吹过，慕照咳得更厉害了，他的属下拿着披风过来，担心的道：“大人，风大，咱们先回去吧。”
等止住了喉间的痒意之后，他没有拒绝，“回吧。”
他还不能死，得好好保养着，因着他和大哥一个在京中一个在京外的权势，当初大哥的儿子被迫只能一辈子游手好闲，眼下大哥去了，大哥的孙儿这两年便不能出仕，要为大哥守孝，他自己得再多活几年，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才能去找大哥。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困在童年里。
慕照便是其一。
皇帝的死带走了慕钰的心神，慕钰的死，带走了慕照的心神。
慕照的性命比他想象中的要长久，他虽从小体弱，但也正是因此，大哥学医的全部重心全都放在了他身上，有什么良药总是不会漏了他，后来他好起来了之后，更是被大哥催着学了武艺。
他们这一家子，若不是刻意找死，本就长命。
也就是当初被大哥的死给刺激，悲伤过度，慕照不至于会吐血。
不过就算如此，让慕照没想到的是，皇帝比他还早死，还是早死那么多年，要知道，他大哥当初进宫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慕照七岁，而那会儿，皇帝离到仪贵妃肚子里都还远呢。
皇帝自己也没想到。
但在找了太医百般医治之后，皇帝也就只能接受了，孙琦这个早就已经回家养老的人也被叫了出来，他在把过脉之后，恭敬小心的说道：“皇上这病，草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尽力维持。”
最后还不忘来一局，要是草民师弟还在的话就好了，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皇帝听得好气又好笑，他当然知道表舅的医术有多厉害，但这个孙琦，年轻的时候都动不动吹嘘表舅，到老了都还是这个德行。
在身体一天天的衰败下，皇帝接受了自己快要死亡的消息。
又是一个夜里，百官匆匆赶往宫中，几个皇子也在皇帝房间内守着，当然，太医也在一旁，尽管都到这个时候，太医也没什么用处了。
皇帝在一干重臣面前，宣布了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也交代了让几个重臣要好好辅佐下一位皇帝，等终于说完之后，他道：“其他人都出去吧，慕照留下。”
慕照面上神情不变，掩在衣袖中的手握紧。
众多大臣依照吩咐离开，在离开前，眼神在慕照身上转了一圈，心思各异，慕照到底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因为他自己也在那么想。
皇帝不同于先皇，他也不同于他的兄长。
尽管他觉得皇帝不该也不能杀他，但凡事也有万一，他知道皇位上的这位皇帝可是个疯的，一些事情便是对方做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他眼神不经意的和守在屋内的大太监交汇一瞬，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
他没有谋朝篡位的心，但若是……他也非是束手就擒的人物。
众人出去后，皇帝的视线就直直的落在了慕照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空气中充斥着难言的紧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打杀了起来，突然，皇帝一下笑了起来，拍拍床边，“爱卿这么紧张做什么，过来坐。”
慕照过去坐下，回答道：“臣担心皇上。”
“生死有命，朕没什么好担心的。”
双方你来我往的试探了一会儿之后，皇帝感觉头中阵阵刺痛，眼前发黑，整个人仿佛都处在虚无当中，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死亡的临近带走了他的耐心，他一把拽住了慕照的手腕，力道大的似乎想要将人捏断。
四目相接，皇帝眼神凌厉，“爱卿知道，朕其实很想把你一起带走吧。”
慕照低垂着眼神，“臣惶恐。”
他没做错任何事，皇帝不该带走他。
皇帝自己也知道，更何况慕照身后还有常家，于是他道：“爱卿可还记得你的兄长？”
慕照和皇帝的眼神对上，又重新低下，“臣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皇帝道：“当年父皇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表舅，那个时候，便是表舅想要颠覆整个江山，都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没有这样做，甚至在父皇死后，朕刚登基的时候，他直接将兵权交了回来。”
这也说明了，慕钰的心思，对方不愿毁了父皇的心血。
慕照道：“先皇和皇上待兄长极好，兄长自是对先皇和皇上忠诚。”他知道兄长没有过一丝谋逆之心。
皇帝道：“这些年朕待爱卿如何？”
慕照道：“皇上待臣自然很好，先皇也对臣格外纵容。”他知道皇帝问这话的意思，不过皇帝确实待他不错。
尤其是先皇。
皇帝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爱卿可不要忘了你兄长的心愿，替他、也替朕好好守着这大楚的江山。”
慕钰的心愿没什么守护大楚，但大楚如今的模样，绝大部分都是慕钰的心血，慕钰因为先皇，也不可能对皇位有觊觎，皇帝知道慕照对慕钰的在意，所以用慕钰来拉扯住慕照。
但他不知道，慕钰赤胆忠心不假，但他不是墨守陈规的人，先皇在把兵符给他的时候，甚至明示了日后若有变，对方可直取这江山。
慕照行着大礼，慎重的回复，“臣自当竭尽全力，忠心不二。”
“起来吧。”皇帝满意的拍拍慕照的肩膀，“你t先出去吧，让二皇子进来。”
二皇子便是方才宣布的下一位皇帝人选。
慕照出去了。
他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二皇子也出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高唱着，“皇上殡天了！”
皇帝已逝，二皇子继位。
和皇帝相同，二皇子也把慕照当成需要忌惮的人，但和皇帝不同，二皇子不够有手段有能力，基本上是明目张胆的直接和慕照作对，身体力行表达对慕照的不满，基本慕照说什么，他第一反应都是反对。
于是慕照辞了官，二皇子几乎是欣喜若狂的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当年权倾朝野的慕钰二皇子都深有感触，他在看来，慕照虽比不上慕钰，但也差不多了，对方手中肯定还留有慕钰给的势力。
他父皇在临终前也让他要警惕慕照。
现如今对方这么识相，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放慕照一马。
他想，看来这慕照也没那么厉害嘛，他一上来，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但他没有注意到朝中大臣们看着他的眼神变化。
二皇子是个脑子不聪明的，但架不住皇帝儿子不多，夺嫡中发生各种事情，二皇子以前装的也还不错，一直是努力、勤勤恳恳的形象，也算是知人善用，偶尔一些计策也不错，拼拼凑凑也就只有二皇子了，只是皇帝自己可能也没想到，二皇子能蠢到这种地步。
一上位，就将先前压抑的性子全都解放了出来。
慕照冷眼看着，短短几年，二皇子就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只顾着贪玩享乐，天下民不聊生。
许是这些年被慕钰、慕照两兄弟压制的太久了，如今一遭反弹，世家便想要将他给彻底压下去，慕照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慕照不死，这些人便不能放心。
还有慕家的小辈，慕钰的大孙子是个出色的人物，小孙子去了边关，慕照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差。
以及常盛的孩子如今都已经接替了他爹手中的兵权了。
在他们不断的进献谗言下，二皇子也觉得有道理，首先便是对常家出手，毕竟人家那里有兵权，慕照知道的时候都不敢置信，如今可是在打仗。
当年另外三个国家都被大楚给打下，这么多年，有他兄长，以及上一任皇帝的压制，这些人不敢动作，但现在这位皇帝上任之后，那些人便找到机会了，这些其实都还在其次，威胁最大的，是那些草原上的部落，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兵肥马壮，正对着大楚露出獠牙。
这个时候，二皇子要对付当朝最能打的将领常家人，慕照听到都给气笑了。
大楚从来都缺武将，到了这一代更是。
以前数一数好歹有常盛、景王以及冯老将军，还有他兄长，看着是不少，但景王和冯老将军年纪都不小，年轻一代就他兄长和常盛。
到了现在，基本也就一个常家人还不错了。
其他就是一代不如一代。
二皇子的行动很快，在大臣的辅助下，开始远程指挥战场，吩咐常家必须得有战况先汇报，得到回信之后，才能动手等等。
然后就找到了机会，要将人押回京城，觉得对方忤逆君上，目无法纪，十有八九有不臣之心，甚至可能和外人勾结等等，常家人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一次没忍住先行动了，还赢了，自己怎么就成了叛国之人了。
慕照这几年的歇息并不简单，从一开始，他就预感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因此他果断出手。
最终，拯救国家于危难，恢复大楚的平和，登上皇位。
“慕照，你会有报应的，先皇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谋朝篡位，你其心可诛，你这样对得起先皇，对得起你兄长吗？”在先皇离世之前，专程跟二皇子说了，慕照要防，不可相信，但对方也有软肋，用其死去的兄长，就可牵制住慕照。
这个时候，二皇子对父皇说的话，就全想起了。
慕照挥挥手，示意把人拉下去，他从不是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的人。
站在城楼上，慕照望着京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京城终于恢复了热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皇上。”
“来了。”慕照没有回头，只说道：“你觉得，我这样做的对吗？违背了大哥的意愿吗？”
没等人回答，慕照先笑了，“皇帝想错了，大哥从来都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恐怕只有先皇才是真正了解大哥。”这里的先皇，当然指得就是当初的老皇帝了。
“大哥不会沾染大楚的江山，但那是在当朝皇帝还不错的情况下。”甚至皇帝只是无能也都没关系。
但对方不能是昏君。
因为这江山，是老皇帝的江山，大哥会替对方守护好。
曾经大哥也跟他说过老皇帝给兵符时的暗示，大哥早就知道，他不是内心多有约束的人，将这些事告诉他，只是为了让他加强对大楚的认同，毕竟对慕照而言，他在意的只有大哥和家人。
老皇帝对大哥越好，大哥和老皇帝的感情越深，他反倒越不会出手。
“如果是大哥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同样也会这么做，唔，不过若是皇室还有明君的话，说不定这个皇位大哥不会亲自坐。”慕照猜测着，其实也不确定，因为大哥在意的其实也只是家人和老皇帝，对其他的真的感情没那么深。
他觉得大哥或许真的会和他一样。
“不过我不一样。”
他已经做了这样的事，那便要做的彻底，否则的话，就算他把皇位还给皇室之人，就算他生前能压制对方，恐怕他死后，对方就要视慕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连已经葬在皇陵当中的兄长也会被连累。
所以想要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最好。
“我相信大哥会原谅我的。”
大哥从不怪罪他们。
“湛儿可想成为太子？
慕湛猛地抬起头，惊愕道：“什么？”
他属实是没想到，叔爷上位了，太子竟是他自己。
慕照的儿子可不少。
慕照那话并不是询问，而是已然定下了，他道：“天下初定，后面还有不少麻烦事，我估计，几个孩子中只有你有能力做到最好。”
他自己当然也可以，但他老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大哥的孙子。
“先前皇帝那么忌惮咱们家，你都能在朝堂上周旋，甚至不少时候还能占据上风，湛儿你的能力我是信任的。”
“这大楚是大哥一手铸就的统一和富裕，以后，完成大哥的心愿就靠你了。”
“不要坠了大哥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