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游乐游乐
从跳楼机下来, 周围一切如常。
游客依然大排长龙,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引导大家进出,没有任何发生过惨案的迹象。
那个小丑已经不见了踪迹。
颜京眉头微蹙:“刚才那东西想干什么?”
那个小丑, 自然不是活人, 而是一条阴魂。但他的行为,却叫人看不懂。
那么凶神恶煞地一顿威胁,颜京还以为他有什么诡谲惊悚的后手, 结果就是自己来了一个信仰之跃?
这算什么?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吗?
师蓬蓬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即避开人群, 点燃了一支寻踪烟。
烟气缥缈,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那痕迹在空中来回往复, 好似一根被猫咪拉扯着的毛线一般,绕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线路。
最后, 终于像一朵勃发的花一般, 慢慢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颜京:?
他感觉眼睛都要看花了, 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路线看起来比西洛的地图都复杂, 还同时指了好几个方向。
难道法术导航也会出bug?
“这个鬼很好动。”师蓬蓬一头黑线地说。从寻踪烟的轨迹看, 这个小丑的足迹应该遍布着整个乐园, 而且是上蹿下跳, 一刻都没停下。
加上此时正值周末, 乐园里人满为患,阳盛阴衰,气息杂乱。所以寻踪烟很难准确地分辨出小丑的实时位置。
“到处看看吧。”师蓬蓬道, 现在人多,也不好太大张旗鼓地施法起符,只能先碰碰运气了。
“哦。”颜京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语气沉了几分。
好好一场约会,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小丑,结果又要变成工作了。
那小丑最好能一直躲起来,不然他一定让小丑见识一下他刚进化的麒麟臂。
不爽归不爽,还是懂事地牵起师蓬蓬的手,“走吧。”
两人沿着寻踪烟勾勒的轨迹,几乎把大半个乐园都逛了一遍,依然没能捕捉到那小丑的踪影。
倒不是寻踪烟不行,而是那小丑太神出鬼没了。好几次烟迹飘了一半,又突然换了方向,或是中途直接消散,这是气息被游客的阳气给冲散了的缘故。
“不行,这样盲目地追下去不是办法。”师蓬蓬在一棵彩色的气球树下停下了脚步,“这个鬼太能跑了,这样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颜京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下,等晚点再说。”
从烟踪看,那小丑暂时应该没有离开乐园的打算。大不了就是等到闭园散场,再开坛施法,那时动起手来还更方便些。
“只能这样了。”师蓬蓬有些悻悻,她倒是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只是那小丑太活跃了,也不知是什么目的,就怕他再闹出幺蛾子来。
颜京却没想那么多,一心只在她身上,见她走得两颊微微发红,道:“你坐下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师蓬蓬确实有点渴了,前面十几米外就有一个卖饮品的摊位,也不用走很远,便点点头:“那我等你。”
气球树下有一张长椅,她在椅子上坐下,刚想玩一会手机,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个女生气愤地说:“我要投诉,你们的员工心理变态,无端端地蹦出来吓人!”
接着是一个男生:“那傻逼是不是以为化着妆我们就找不到他?把他叫出来给我们道歉!”
另一个大概是乐园员工的人连忙安抚:“两位请先别激动,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哪位同事不小心吓到你们了吗?”
女生道:“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刚才我和我男朋友……”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男生倒没什么所谓,道:“那傻逼真踏马有病,我跟女朋友亲个嘴关他什么事?突然跳出来把我们吓一大跳,还不准我们继续亲?怎么,你们乐园规定情侣不能亲嘴吗?”
“没有没有。”工作人员连忙摆手,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对小情侣刚才情到浓时,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想要亲热一下。结果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撞见了,冷不丁蹦出来吓了他们一大跳,还龇牙咧嘴地警告他们不准谈情说爱。
男生当时就要去揍那缺德鬼,不料那缺德鬼跑得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情侣气得够呛,这才来找工作人员投诉。
工作人员一头冷汗,问道:“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员工长什么样子,我立刻跟领导汇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女生道:“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丑。”
“啊?”工作人员迷茫,“可是,我们园区里没有小丑啊……”
……
小情侣和工作人员争论无果,决定一起去管理处调取监控,一定要找到那个打扮成小丑模样的变态。
师蓬蓬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觉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小丑,似乎特别喜欢恐吓情侣?
先是她和颜京,接着是这对情侣。还有她和颜京上跳楼机前遇到的那对情侣,那女生也说看到有人跳了下来,当时师蓬蓬听她男朋友的安慰,只当是那女生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现在想来,应该也是那小丑的恶作剧。
颜京买完水回来,就看到师蓬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前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师蓬蓬抬眼看他,心中微微一动,片刻,站起身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哥,我们来接吻吧……”
颜京:?
颜京:!!!
颜京语气淡然:“好啊。”
他答应得太快,师蓬蓬后半句话甚至还卡在喉咙里,愣了一下,才续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不用。”颜京十分善解人意地打断她,“我是你男朋友,你想亲就亲,不需要解释。”
师蓬蓬:“……”
颜京左右看看,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里刚好是一个路口,周围人来人往,有点太热闹了。
“不。”师蓬蓬摇摇头,“就在这里,这里视野比较好……”
颜京:?
接吻要什么视野?
不管了,难得她主动一回,他作为男人,再扭扭捏捏的就不礼貌了。
当即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一点。
师蓬蓬眨眨眼:“哥……”
“嗯。”颜京应了一声,微微低下头。
然后,就被师蓬蓬拽住胳膊,一把拉到身后,“小心。”
颜京:?
下一秒,一张长着红鼻头的白色鬼脸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龇牙咧嘴地大叫:“臭情侣,不准亲嘴——”
话音未落,一道黄符陡然出现,迅捷无比地贴到鬼脸的额头上。
鬼脸:???
鬼脸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黄符定住,当即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你是法师!!!”
“是哦。”师蓬蓬微微一笑,并指点出,“敕!”
朱砂亮起,巨大的鬼脸“轰”的一声爆开,幻象消散,变成跳楼机上那个矮矮胖胖的小丑。
师蓬蓬接着弹出一个指诀,小丑便跟一颗皮球似的,骨碌碌地滚到旁边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小丑撞了个灰头土脸,趴在地上“呜呜”求饶:“大师,我错了,请你放我一马吧。”
师蓬蓬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在这里捣乱?”
“我、我吗?”小丑吸了吸鼻子,不敢隐瞒,道,“我没什么特殊来历,只是一个小小的捣蛋鬼。”
师蓬蓬:“……”
捣蛋鬼顾名思义,就是喜欢恶作剧的鬼怪。眼前这个捣蛋鬼原来只是邻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宅男,因过胖引发心血管问题,在一次熬夜后意外猝死。
他因外形不佳,性格又古怪,生前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为此心中一直有怨念,死后更是郁气不消,成了一个专门恐吓情侣的捣蛋鬼。
这捣蛋鬼原来只在邻市捣乱,前些日子,听说西洛现在群魔乱舞,他一听,这不就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吗?便兴冲冲地赶过来共襄盛举。
不料一到西洛,就赶上玄门严打,好几次差点被收走。
捣蛋鬼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欲哭无泪,就想连夜溜回老家。逃跑途中经过这个游乐园,看到这里有很多情侣约会,他的捣蛋之心一下又被激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就躲进了乐园里。
“呜呜呜,大师,我错了,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吓唬吓唬那些情侣,不让他们亲热而已,从来没有害过他们。”捣蛋鬼窝窝囊囊地说,“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也就敢在你们面前跳下去……”
师蓬蓬吃惊:“你刚刚那是在吓我们?”
捣蛋鬼:“……是、是啊。”
师蓬蓬无语:“那你这个恐吓方法还挺特别的。”
捣蛋鬼感觉到被鄙视了,扁了扁嘴,倔强地给自己挽尊:“一般情侣看到有人跳楼,都是很害怕的。在你们前面有一对情侣,就被我吓哭了。”
师蓬蓬:“哦,那对我看到了,那女孩被你吓哭了以后,她男朋友一直抱着她安慰,还带她去买冰淇淋。”
顿了一下,幽幽道,“更亲热了哦。”
捣蛋鬼:“……”
谢谢,感觉真成小丑了。
第112章 游乐游乐
师蓬蓬见捣蛋鬼身上确实没有眚气, 应该没做过大恶之事,便准备把他收起来,再带回元一观超度。
捣蛋鬼悔不当初, 吚吚呜呜地抱怨:“我原以为西洛这么混乱, 你们这些法师和尚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注意我呢。没想到抓得这样快,我总共来了就一星期不到……”
“所以说无论做人还是做鬼, 侥幸心理都要不得啊。”师蓬蓬凉凉地说。
捣蛋鬼泪流满面:“你说得对, 我从跳楼机上跳下去的时候没听到你们的叫声, 就该知道你们不好惹,不该再来打扰你们亲嘴的呜呜呜……”
颜京本来心情就烦, 一听更烦了, 冷着脸道:“说完了没?说完就收了。”
捣蛋鬼:“不收行不行啊?”
“你说呢?”师蓬蓬将一道符贴到他额上,“下辈子注意点。”
捣蛋鬼:“……”
把收着捣蛋鬼的符叠好收进包里, 天色也晚了。金乌从乐园连绵起伏的建筑群后方坠下, 昏黄交替, 属于夜的墨色如水漫灌, 侵蚀掉最后的霞光。
师蓬蓬有些遗憾, 难得来一次, 结果也没怎么玩到, 道:“哥, 去吃饭吧。”
颜京语气恹恹:“嗯。”
这时,天边传来“咚——”的一声,矗立在乐园一角的钟楼敲响长长的钟鸣。
钟声像是一个开关, 刹那间,整个乐园的灯光亮了起来。
华丽的城堡,热闹的长街, 眼花缭乱的娱乐项目和缤纷梦幻的气球树都被点缀上了璀璨的光华。入目所及,一片流光溢彩,仿佛星河被倾入人间。
师蓬蓬和颜京站的地方刚好在一棵气球树下,那飘起的气球原来是一颗颗巨大的彩灯。
灯光亮起,气球树变成了一捧绚烂的花束。
师蓬蓬抬眼望去,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
“嗯,很漂亮。”颜京说道,视线却只在她的身上。
流光映在她的眼中,比琉璃更通透,比星星更明亮。
游乐场盛大辉煌,这一刻,也不过是衬托着她的模糊背景。
心里被澎湃的情绪涨满,他脱口喊道,“蓬蓬……”
“嗯?”师蓬蓬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半垂,眼皮遮去灯光,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如同夜间的大海。
就那样深沉而无声地凝望着她。
砰!师蓬蓬感觉心里的情绪就像这灯火一样遽然绽放,想起她还欠他一个吻。
“哥……”她喊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同时踮起脚尖,仰头吻了上去。
她的吻很青涩,只是轻轻地贴住他的嘴唇。如此生疏的姿势却让颜京的呼吸一滞,思绪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他反客为主,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重而细密,反复地碾磨,带出热切而又潮湿的水汽。
师蓬蓬脑袋晕乎乎的,心脏狂跳,踏碎邪神都没退缩过的双腿不自觉地有些发软,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颜京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看了眼她身后的气球树,便顺手推舟地让她带着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抱着她的背抵到气球树那涂着彩漆的粗壮的水泥树干上。
没了退路,他的吻更深,厮磨了一会,便尝试着去撬她的唇缝。
师蓬蓬脸上一热,勾在颜京领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但还是笨拙地微微张嘴……
边上传来一道嬉闹声,是经过的游客。
师蓬蓬身上轻颤,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低头。颜京却不肯放开,只抱着她挪了一下,转到树干与马路相背的另一面。
“嗯……”师蓬蓬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颜京只好暂且退开,让她换一下新鲜的空气,但额头仍与她抵在一起,轻轻地啄着她嘴角的水光。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眼底还有迷蒙的雾气。
“哥……”师蓬蓬恍惚地呢喃。
“嗯。”颜京哑声应道。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
“我也喜欢你。”
颜京向她表白过好几次,有意识的,无意识的,正式的,非正式的。
甚至在她还没意识到他是在表白的时候,他就给过她承诺。
师蓬蓬并不是一个对感情十分敏锐的人,但细细想来,颜京在她心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
虽然他一副少爷脾气,又拽又装。但她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他,会忍不住地逗他。
而他明明那么怕鬼怕黑,却也为了她,几次三番地在深夜进入荒山和坟地。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打完了大鬼,累得睁不开眼,干脆跳到他的背上睡觉。
他嘴上嫌弃,却还是任劳任怨地背着她穿过崎岖的山路和长夜。
师蓬蓬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想,这次回去以后,她再也不吓唬他了。
没想到因为他爷爷的一句玩笑话,颜京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她。
师蓬蓬想,真可惜,没能展示自己友善的一面。
所以在西洛重逢的时候,她就想,这一次,她要对他好一点。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里,又掺杂了一点酸酸涩涩的情绪。
在听到他说他曾主动跟别人相亲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点点近似于憋闷的不自在。
和他一起去吃大餐,会开心地发朋友圈。
只是那种情绪朦朦胧胧,包裹在他们往日的恩怨和近日的雇佣关系下,让她不能清楚地分辨其中的含义。
她只知道,在颜京终于坦露爱意的时候,她有过犹豫,有过困惑,也有过期待,唯独没有一刻,想过要拒绝。
她的心先于她的理智,在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就悄悄地爱上了颜京。
“蓬蓬。”
颜京喉咙滚动了一下,偏头又吻了下去。不过,这一次吻得很轻很轻。
像细雨,像羽毛,像春天的桃花瓣,化开在她浅色的唇畔。
巨大的气球花束在他们的上方绽放。
火树银花合,明月逐人来。
……
坐上副驾驶,师蓬蓬拿出手机查附近的餐厅,一边说:“哥,我们别去远了吧,就近找家店吃就好了。”
“嗯。”颜京应了一声,却没发动汽车,而是喊了一声,“蓬蓬……”
“嗯?”师蓬蓬抬头,就看到他侧身探过来,“再亲一下。”
师蓬蓬:“……”
还没亲够啊?
师蓬蓬:“哦。”
颜京食髓知味,更是情难自抑。不一会,狭窄的空间里便充斥着口齿交缠的水声。
空调明明开得很低,两人的气息却滚烫得几乎能灼伤人。
“嗡——嗡——”
师蓬蓬的手机震了起来,显示肖灵殊来电。她瞥了一眼,随手按了免提。
“师姐,大事不好啦!”肖灵殊的超绝大嗓门震碎一车的旖旎,“阿木被欧阳珏掳走了!”
“什么?”师蓬蓬瞬间清醒,一把推开颜京坐直起来,疑问三连,“欧阳珏不是被看押着吗?怎么跑出来了?他为什么要掳走阿木?”
“不知道哇。”肖灵殊道,“但是老师刚刚过来了,还带了好多玄门的人来!”
……
师蓬蓬和颜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元一观。一进门,就见平日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院子一片狼藉,师蓬蓬先时布下的符阵已经被摧毁了。
几名玄门人士正在院中施法,搜索着什么。
肖灵殊灰头土脸地站在檐下,年兽和讹兽都受了伤,正可怜巴巴地蹲在他脚边舔舐伤口。
看到师蓬蓬,一人两兽泪眼汪汪地狂奔过来。
“师姐,你可算来了!”肖灵殊哇哇大叫,“狗日的欧阳珏,把我们欺负得好惨啊!”
“汪汪汪!”小年立爪。
“呜咕呜咕!”小兔抱大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蓬蓬周围扫了一圈,“老师呢?”
“柳姐为了救阿木受了重伤,老师和青莲观的仲道长正在为她治疗。”肖灵殊道。
刚说完,印枞和仲紫清就从房里走了出来。
“老师,仲道长。”师蓬蓬连忙打了声招呼,“情况怎么样了?”
肖灵殊也关切地问:“柳姐还好吗?”
“救回来了,不过还没醒。”印枞说着,让出一条通道,让几人看了一眼。
只见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枕头,一只小小的蝙蝠闭眼躺在一个枕头上,身上盖着一块柔软的小毛巾,呼吸很轻,看起来虚弱得不行。
“她伤得太重,暂时化不了人形。”仲紫清解释道,“我们到别处详谈吧,不要惊扰了她。”
几人点点头,刚要走开,就见那小蝙蝠突然抽搐了一下,翅膀微微颤抖,迷迷糊糊地骂道:“欧、欧阳珏,放开阿、阿木!吱——”
众人不由动容,肖灵殊更是感慨:“没想到柳姐这么重情重义,才跟阿木相处几天,就为了它连命都豁出去了。”
肖灵殊领着几人到接待室,一坐下,师蓬蓬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老师,仲道长,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欧阳珏为什么会跑出来?”
印枞和仲紫清两人面色沉沉,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好一会,印枞才组织好语言,缓缓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们终于破掉了欧阳珏的诡术,发现了他一直隐藏的秘密。”
其余几人精神俱是一振。
师蓬蓬问:“什么秘密?”
印枞道:“我们发现,国师并不是长生岛真正的老板,他只是负责管理麺国园区的副手。长生岛真正的老板一直在国内。”
“欧阳珏不只是和长生岛有合作,长生岛的资金、组织和犯罪链条,一直都是他在掌控。他才是长生岛幕后的大老板。”
第113章 阴阳匿
欧阳珏刚被看押起来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松弛, 还非常主动地配合各种审问,做足了良好市民的姿态,显然对最终脱罪有着十足的把握。
但在师蓬蓬提供了新的思路, 玄门转而从非自然角度思考, 发现了他的诡术后,欧阳珏就开始急躁了起来。
他的诡术再厉害,也难以对抗国家机器的力量。玄门集全体力量与之斗法, 历经数日, 终于在昨日, 破掉他用以欺天瞒地的法术,发现了他身上的惊人秘密。
“欧阳家几代为恶, 早已被夺了算纪。欧阳珏的命格, 按说在四十多的时候,就该与他的祖辈和父辈一般, 因血液的问题而亡。”仲紫清沉声说道, “而且, 根据阴司记录, 欧阳家到欧阳珏这一代就彻底绝了后, 欧阳珏命带绝煞, 不会有任何子女。”
欧阳珏一直对外宣称不婚不育, 但从破解后的命格看, 他本来就是绝煞命。想来,他应当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数。
“不对吧?”肖灵殊忍不住插嘴,“柳姐明明给他生过一个女儿?总不能是柳姐说谎吧?”
所谓绝煞命, 是命格中全无子嗣,因煞气太重,儿女连生下来的可能都没有。
“这便是欧阳珏一直隐藏的另一个秘密。”印枞接过话头, “我们先时以为他只是用诡术隐匿了命格,使警方无法查到他犯下的罪孽。但如今我们方才知晓,他是一人用了两个命格,以此混淆阴阳,欺瞒天地。”
肖灵殊吃惊:“一个人怎么用两个命格?”
师蓬蓬已想到了什么,冷着脸道:“灭绝人伦之法?”
“不错。”仲紫清颔首。
在发现了欧阳珏的绝煞命数后,他们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便又专门去查了柳如烟的生辰。
从柳如烟的四柱八字看,她命带后福,子女缘极旺,应是多子多福的格局。
然而人生无常,祸福交替,柳如烟被欧阳珏算计,骗去了国外。
界分阴阳,到了境外,天地的监察也会有所疏漏。柳如烟的命运被篡改,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她最终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一个女儿。
但是欧阳珏命带绝煞,这个女儿与他血脉相连,注定是不可能留下的。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欧阳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这个女儿。
肖灵殊睁大了眼睛:“欧阳珏不会是用、用了他女儿的命吧?”
仲紫清和印枞没有接话。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欧阳家从欧阳珏的祖辈开始,可谓无恶不作,当年警方已经查到他们家身上,但是欧阳珏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突发恶疾,早早死掉。相关的线索也就此断掉。
到了欧阳珏手上,他极力洗白,捐钱修路,明面上已然弃恶从善。但欧阳家仍然权势滔天,比起他的父辈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欧阳珏相关联的产业,也仍然时不时的暴雷,楼盘烂尾,强拆强卖,各种灰色暴力产业,乃至骇人听闻的命案。
最新投资的MCN公司,也是各种色情暴力绑架洗钱。
种种事端,明明都只有欧阳珏的势力才可能庇护,但所有线索只有一到他的身上,就会莫名混淆,最后不了了之。
玄门虽然已经破掉了这一层迷障,但暂时也还搞不清楚欧阳珏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只猜测他应当借了至亲的命数完成诡术,以某种超越阴阳的手段,藏匿了他的种种罪证。
“好、好狠啊。”肖灵殊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是六亲不认……”
“就是六亲不认。”印枞语气森然,“我们查了欧阳家三代,这三代人一脉相承,从根子里就是烂的……”
欧阳珏的祖父当年得了血癌后,曾要求欧阳珏的父亲为他配型换骨髓,而欧阳珏的父亲为了尽早得到家产,故意做了手脚,算是亲手送了自己的父亲一程。
欧阳珏的父亲意识到他们家的基因有问题,早早娶妻生子,更在外面养了许多情妇,想要多生几个子女。不过他这么做并非喜欢小孩,也不是为了延续欧阳家的香火,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备用的血库。
但欧阳家注定子息单薄,最后还是只生了欧阳珏一个。欧阳珏的父亲最终也没有逃过早死的命运。
欧阳珏也继承了家族的凉薄狠毒,欧阳家家财万贯,他为父亲的葬礼大操大办,借机敛财,收拢势力,却并没有为他父亲真正做过一场水陆法会,家族坟地也无任何祭奠,连金银箔纸都未曾亲自烧过。
说到这里,印枞“啧”了一声,“不过即使他还有点孝心,给他祖上操持后事也没什么用。欧阳家前两代人一入阴司便被缉拿,他祖父直接被打入了饿鬼道,永世沉沦……”
“不对。”颜京突然开口,“欧阳珏不可能不为家族设祭……”
通常来说,只有不信鬼神者才不设祭。
而欧阳珏既懂阴阳,还通晓诡术,应当比寻常人更看重这种事。
招家能设下坟阵,炼出腐尸之鬼,便是受了欧阳珏的指点。
欧阳珏或许凉薄无情,也不在乎他的先人地下如何,但他绝对不会不重视坟地风水和法会祭仪。因为这些,都关乎家族局势,也就是他自身的命脉。
印枞和仲紫清面面相觑,都觉得颜京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们刚刚查过,欧阳珏确实并不重视家族墓地,也从不祭祖。
“会不会,他早就知道,他再怎么设祭也没有用?”师蓬蓬道,“大家别忘了,他可是买通了阴司,与功曹史勾结,怎么会不知道欧阳家的祖辈被打入饿鬼道,永世沉沦?”
几人一听,俱是恍然。
师蓬蓬手指一点一点地轻敲着扶手,慢慢地继续分析道:“他如果知道他的祖辈的下场,就该知道,他自己死后的下场……”
欧阳家前两代人自以为机关算尽,没想到会那么短命,且死后仍有清算。
欧阳珏从他们身上窥探到了家族的命运,他要改命,就不仅仅是增加岁数,而是不能死。
否则,无论他能多活多久,只要一死,生前的罪孽仍然会全部反噬在他身上。
他已经做到了一半。他超越了他应有的岁数,而且从外表看,他明显比他实际的年纪要年轻得多。
只是不知这其中,又残害了多少无辜。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诡术,终究还是被勘破了。
师蓬蓬追问:“既然破了他的迷障,怎么还会让他跑了?”
提起此事,印枞和仲紫清面露惭色。
印枞咬牙切齿道:“怪我们大意,未能将长生岛以前插的钉子清除干净。”
先时仲紫清就曾透露过,长生岛手眼通天,不仅在国外犯事,还往玄门中渗透了不少人。
为此,玄门不得不暂停招聘,导致师蓬蓬差点一毕业就失业。
这段时间,玄门虽然大力内查,但毕竟时日有限,免不了仍有漏网之鱼。
欧阳珏发现玄门识破了他的诡术后,心生骇惧,开始计划起如何逃跑。
那几个玄门叛徒也知道,一旦欧阳珏被捕,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便在玄门破解掉诡术的关键时刻,联手国师,和欧阳珏里应外合,一起逃走了。
待玄门其他人发现时,欧阳珏早已不知所踪。
古怪的是,大家本以为他会立刻逃之夭夭。没想到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来了一趟元一观,把木精给抢走了。
“那老东西,之前原来一直是装的,他修为好强,我和小年小兔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说起此事,肖灵殊的话又多了起来,“要说还是柳姐讲义气,有事她是真上。但是那老东西厉害的法器太多了,手里还有一把子干剑。柳姐挨了一剑,差点就无了,还好阿木给她拦了一下,不过阿木也被削了半个手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师蓬蓬越听越奇怪,问道:“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了,欧阳珏为什么要掳走阿木?”
“不知道啊。”肖灵殊摊手,“他来了就抢,也没告诉我原因。”
“……”
仲紫清道:“我听说那木人是你们从长生岛的陵宫带回来的,或许欧阳珏是想抢回他的东西?”
“不会这么简单。”接话的是颜京,他算是在场比较了解欧阳珏的人,道,“他连血亲都能弃如敝履,怎么会把区区一个木精放在心上?”
除非这个木精对他来说另有作用。
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作用,才能让他在这么急迫的情况下,仍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专门来元一观一趟。
“可是阿木没什么特别的啊?”肖灵殊挠头,“我看阿木修为也就一般,小年都比它强。欧阳珏还不如把小年抓走呢……”
正蜷在窝里舔舐伤口的狮子狗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对,阿木身上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师蓬蓬忽地想起一事,道,“大家都还记得吧,它不是自然修炼成精的,而是被长生岛炼出来的。它的胸口,有一滴冤孽血。”
她看向印枞,“老师,你之前不是说过,阿木那滴血上,有血亲相残、灭绝人伦的孽毒……”
在场众人背脊俱是一寒。
肖灵殊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难、难道那滴血就、就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是说不下去了。
但大家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猜测。
那滴冤孽血,极有可能,就是柳如烟的女儿所留。
所以柳如烟与阿木一见如故。
所以欧阳珏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把木精抢走。
但无论真相到底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欧阳珏和长生岛的一众余孽。
“我们已经连夜加派了人手,但是国师手上有罔象眼珠,欧阳珏又有遁匿阴阳的法术,实在是不好找。”仲紫清揉了揉额头,“说来也邪门,我们早早在西洛周边设下了大阵,但至今连他们的一丝气息都没有发现,现在就担心,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西洛……”
“也有可能,他们从来就没打算离开西洛呢?”师蓬蓬道。
印枞:“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想,长生岛为什么偏偏要在西洛制造这么多事端?”
师蓬蓬从袋子里掏出收着捣蛋鬼的黄符,一抛一抛地思考。
捣蛋鬼被收前说过一句话。
——我原以为西洛这么混乱,你们这些法师和尚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注意我呢。
群魔乱舞,最适合浑水摸鱼。
第114章 阴阳匿
一瞬间, 众人都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这段时间,西洛有多乱是有目共睹的。玄门疲于抓捕横行的阴物,追寻背后的根源和目的, 包括青莲观在内的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全部被转移, 连邻市一个小小的捣蛋鬼都觉得西洛的玄门一定忙得没空管他。
或许,答案一开始就在问题里。
仲紫清腾地站起身来:“我联系一下上面……”
“稍等,现在只是一个思路, ”印枞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如果要说服上面改变调查方向, 需要更具体一点的线索……”
西洛是一个繁荣的城市,若长生岛国内的老巢当真在这里, 是如何做到无人发觉的?
玄门在西洛追查了这么久, 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眼下风声鹤唳,是人手最紧张的时候, 仅凭一个猜测就要所有人调转方向, 显然不太现实。
几人陷入深思, 将这段时间西洛发生的事情一一分析。
肖灵殊对这些事参与得不深, 没什么有效的建议, 知道自己话多, 为免打扰他们, 干脆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忽然, 他“啧”了一声:“这些人怎么还真把欧阳家的东西挖了啊?这下可好,还被拘留了……”
师蓬蓬:“什么东西?”
“就前几天不是有烂尾楼的业主联系我,想去挖欧阳家的祖坟嘛……”肖灵殊道。
他虽然没接那些业主的委托, 但也加了微信,因而从朋友圈看到了事情的后续。
未经批准挖人祖坟这事有法律风险,这段时间全国玄门还都来了西洛严打, 正经风水先生都谨言慎行,哪敢接这样的单子。
那些业主最后不知从哪找了个胆大包天的半吊子,带着他们一通乱找。结果欧阳家的祖坟自然是没找到,倒是给他们领去了欧阳珏以前开发的另一个烂尾项目那里。
那些业主气得就要那半吊子风水先生退钱,风水先生见势不妙,自己脚底抹油开溜了。业主们无法,也只好也灰溜溜地撤走。
不过其中一个业主在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现那烂尾的地里居然埋了一个铜塑。
那个项目原是准备开发的一个景区,业主估计那铜塑应该是原来准备放在景区里的装饰。
后面项目烂尾,铜塑也就扔在那里没人管,大概是太重了的缘故,慢慢地沉进了土里。待业主发现时,那铜塑只剩半个头在地面上了。
那业主一琢磨,现在铜价可不低,看那铜塑还不小,就是卖废品也值不少钱。
他自觉欧阳家还欠他一套房子,拿点东西抵债不过分吧,便找了人,连夜把铜塑挖出来带走了。
不过挖出来后,那业主发现那铜塑比预想的更精美一点,便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拉去废品站,而是去了古玩交易市场,想看看能不能按艺术品给卖出去。
结果铜塑没卖出去,就有店家报警说他倒卖文物,把他带局子里去了。
他好说歹说,联系了同去的其他业主作证,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饶是如此,还是被拘留了几天。
那业主悔不当初,怕后续还有麻烦,正在朋友圈寻求律师帮助,还把那铜塑的照片发了出来,想找懂行的人帮忙鉴定一下实际价值。
肖灵殊一边说一边顺手打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咦,这铜塑是方相氏吧?”
方相氏是上古嫫母之后,周礼规定的司马的下属,旧时民间信供奉为驱疫避邪的神。宫廷形象通常为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为国家驱疫,其驱疫的仪式便是大傩。
如遇大丧,葬礼时也由方相氏出马,用戈在墓室四角赶打,驱逐方良,也就是好食人肝脑的魍魉。
至于后世,方相氏常被作为镇墓兽的形象而存在。
古人认为,阴间有各种妖邪鬼魅,会危害死者的鬼魂,因此常在墓中设置镇墓的神兽,以此护佑亡魂的安宁。
方相氏便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镇墓兽。
这个业主发出的照片里,那尊铜塑为人身兽足,似熊非熊,瞠目张口,赤身裸体,下蹲,作奔走捉拿状。
正是一尊正在驱逐鬼怪的方相氏。
“欧阳珏是被设计师骗了吗?”肖灵殊吐槽,“为什么会在景区里放镇墓兽?太晦气了吧,难怪项目会烂尾呢!”
“不对。”颜京眉眼微沉,“欧阳珏精通邪术,还在边南搞了那么大一个陵宫,怎么会分不清镇墓兽和普通的艺术品……”
师蓬蓬骤然明白过来:“这个铜塑,应该不是从地上沉到地下的,而是从地下露出来的!”
肖灵殊还有些懵:“你的意思是……?”
师蓬蓬霍然站起身来:“那个景区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
几人带上法器,招呼上正在元一观查找线索的另外几位道友,匆匆地驱车前往郊区。
路上,仲紫清联系特警和玄门其他人说明情况,与此同时,颜京也迅速地把景区的资料找了出来。
从公开的资料看,这个景区项目是往前两任的市长批下来的,至今已经烂尾了将近十年。
当时地产行业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欧阳珏却在那时提出要在西洛投资一个大型的仿秦汉景区。一番运作后,欧阳家在东郊与邻市的交界处拿了一块面积极大的地,当中还包括了一座山在内。
景区一开始建得如火如荼,开山平地,据说还仿照长安那边,要建一个大型兵马俑。
但项目只持续了没多久,那市长就因贪污受贿被带走。
随后负责开发景区的公司宣布资金链断裂,项目烂尾,许多供应商都没拿到尾款,最终破产。建筑工人的薪水也被拖欠,维权维了许久。
欧阳家作为主要的投资方,却早早就规避了风险,经过重重转包,反而没受太大影响。
此后这个景区就一直这样放着,那地方本就偏僻,从市里开车过去都要两个多小时,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渐渐地就被遗忘了。
若不是那几个烂尾楼的受害业主铁了心要挖欧阳家的祖坟,正常情况下还真找不到这地方来。
开了两个小时,汽车驶下马路,进入一段山路。
远远的,可以看到天边一轮明月,月下山势起伏,如同黑夜里蛰伏的巨兽。
山路的尽头处矗立着一个恢弘的水泥牌楼,这便是景区原定的入口。
十几年过去,牌楼早已荒废破败,上面精美的雕刻风化脱落,蛛网尘结,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穿过牌楼,入目一片荒凉。当年的一片山体都夷平了,地基也打好了一大半,四处可见板结的水泥和锈蚀的钢筋,乱石成堆,前方还有一条约么十米宽的河流拦住去路,开车无法再前进。
一行人只好把车停在河边,下了车,拿出法器开始掐算。
师蓬蓬也点燃了一支寻踪烟,烟气缥缈,顷刻便消散不见。
颜京见她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师蓬蓬缓缓摇头,“这里的气息很干净。”
很快,其他人也都有了结论,纷纷露出困惑之色。
“诶,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我的法器也没有感应。”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这里看着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此地乱虽乱,但山环水抱,气息明净,别说藏着长生岛的余孽,就是一个山精鬼魅都没见到。
仲紫清眉头拧到了一起:“难道猜错了?”
“倒也不算全错,”就听一位精通相地术的道友说,“这里龙真砂环,的确是上佳的穴地。”
点穴风水中讲究龙、穴、砂、水,“龙真”是指生气流动的山脉,“砂环”则为穴地背侧和左右山势重叠环抱的格局,再有“水抱”和“穴的”,为有水抱流和生气凝聚的吉地。
此地既有生存之龙,乃生成之穴。
穴即土室,也就是墓地。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发为景区,作为陵园还差不多。
所以师蓬蓬看到那尊方相氏后,得出这里其实应该是墓地的猜测并不算错。
只是欧阳珏和长生岛余孽似乎并没有躲在这里。
“那现在什么情况?白来了吗?”肖灵殊不甘心地周围张望,道,“要不过去河对面看看?”
说着就要往河里淌。
“诶,你别胡来啊。”印枞赶紧拉了他一把,“这河挺宽的,你小心别淹了。”
“怎么可能,这河这么浅,顶多到我膝盖。”肖灵殊道。
其余人闻言也都顺势瞥了一眼,如肖灵殊所说,这条河并不深。
而且河水十分清澈,只是借着一点微弱的月色,也能一眼看到河底。
“这水真清啊!”那名精通相地术的道友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他作为风水先生,经常到处堪舆,全国的名山大川几乎都走遍了,见过的好山好水不知几何,但这么干净的水还是第一次见,道,“恐怕青莲观的山泉都没这里的清吧?”
仲紫清颔首:“青莲观不及此处……”
“等等,不对!”师蓬蓬忽然反应过来,“西洛的水源都来自垂荣山,这里的水和青莲观的水应该同出一源,青莲观还在山上,更接近源头,怎么会不及这里?”
其他人闻言俱是一愣,也都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风水先生赶紧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水仔细观察,“清,太清了……”
水色透明如同琉璃一般,若非月色淡淡的反光,一眼几乎难以看到。
水底除了一层砂石,也无任何东西,水草、青苔、浮游生物一概没有,更遑论鱼虾。
甚至,连灰尘草屑都看不到一点。
但这确确实实就是水,水里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气息。
“靠,这水绝了。”肖灵殊已经飞快掐完了一道诀,“居然连阴气都没有!”
“水里不可能没有阴气。”颜京冷声说道。
他从小撞鬼,轻易不肯靠近水边。因水乃阴地,最容易藏有鬼魅。只要是水,就不可能没有阴气,尤其还是深山里的水。
忽然,他想起一事,道,“国师手里,不是有一颗罔象眼珠吗?”
罔象,即水精。水纳万物,能够净化世间诸般污浊。
国师既有罔象的眼珠,那是否也有一只罔象呢?
“让开。”师蓬蓬轻喝一声,并指掐诀,一道黄符射进河里,“灵符一道,邪魔显迹——”
黄符在水下点燃,如有红莲绽放。
红金色的火焰像岩浆一样在水里流动,所过之处,河水瞬间被煮沸,“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咿啊——”河的深处爆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众人一凛,下意识地后退数步,反应极快地举起了法器。
与此同时,河面骤然升起一阵大雾。
“大家小心!”师蓬蓬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牵住颜京的手,“哥,跟紧我。”
第115章 阴阳匿
大雾蔓延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围的一切便都尽数被潮湿的水汽所笼罩。
入目所见只有一片茫茫的浓白,连近在咫尺的颜京都看不到了。
“大家还好吗?”师蓬蓬问道。
声音飘飘渺渺, 顷刻便消散在白雾之中,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静谧。
无人应答。
师蓬蓬心头一跳,好在,牵着的那只手立刻反握住她, 与她十指相扣, 颜京的声音传来:“蓬蓬, 我没事。”
师蓬蓬心下稍定,点燃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
符火熊熊, 眼前的浓雾顿时被烧得扭曲起来, 只听雾气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哀鸣,紧接着, 浓雾再受不住, 如潮水一般狂涌着退去。
视野重新清晰起来, 师蓬蓬和颜京互相看了一眼, 脸色都有些发沉。
他们所站的位置, 分明不是刚才的那片工地, 而是一片平整的山坳。
同行的其余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轮明月孤悬天边,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那条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的河流仍在不远处,正环绕在山坳的边缘, 静静地流淌。
“人呢?”颜京凝眉,“怎么都不见了?”
“被罔象藏起来了。”师蓬蓬直勾勾地盯着那条河,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
难怪玄门在西洛忙活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长生岛的踪迹,本以为只是国师用罔象眼珠掩去了气息,还道国师修为如此通天,能够遁匿于阴阳两界的联合追捕之下。
原来不仅如此,他们的手上,竟然有着一整只罔象。
欧阳珏早有规划,多年前就弄了一片两地交界的偏僻土地,故意做成烂尾项目。
再以罔象化作河流,盘踞在这片山里,罔象能制造迷雾幻象,掩去一切妖异的行迹。
乍眼看去,不过是最普通的山水和废弃的工地,莫说玄门被都市里横行的妖魔鬼怪引走了大半精力,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荒僻的地方。
即使意外踏足此地,若不是如他们此次一般有备而来,仔细查探,想来也根本察觉不到这里的任何异常。
毕竟正常情况下,谁能想得到,这条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河流,竟然就是掩盖了所有罪恶的源头。
最好的隐匿,原是不需要隐匿的。
长生岛借助水精罔象,再另外设下法阵,悄无声息间,便将同行的一众道友分别掩藏起来,使大家互相找不到对方,也就无法再彼此支援。
幸亏刚刚师蓬蓬第一时间握住了颜京的手,否则现在他们估计也看不到对方了。
思索间,师蓬蓬手上丝毫没有停顿,又射出一道符,符纸如同利箭,眼看就要刺入水中。
那条宽阔的浅河倏然一动,如同一条灵活的大蛇一般,河身猛地往边上一晃,生生地躲开了那道灵符。
灵符钉到了地上。
“嘻嘻,打不着——”河水发出得意的笑声。
下一秒,另一道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河里,符火绽放,瞬息间将河水再次煮沸。
“啊啊啊,好卑鄙的法师——”整条浅河顿时扭动起来,宛如一条庞然的巨蟒,在地上翻腾打滚,河水随之涌动倾泻,水花四溅。
但无论浅河如何折腾,水里的火焰始终无法扑灭,河水不断发出哀嚎,河的一端更气急败坏地朝着师蓬蓬和颜京甩过去,想将两人卷入水中。
师蓬蓬毫不犹豫地又挟出一道符,符火刚点燃,整条河便是一阵哆嗦,紧接着,飞快地朝着山里游了进去,只留下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臭法师,不讲武德,不和你们玩了!”
罔象强在隐匿之术,斗法不算强悍,真的正面打起来,决然不是师蓬蓬的对手。
“追!”师蓬蓬拉着颜京,跟在河游动的方向,快速地追了过去。
但河的游动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只看得到河的尾端。
师蓬蓬眼睛微微一眯,毫不犹豫地甩出一道符,说时迟那时快,剩下的那截河段蓦地往地下一沉,消失不见了。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约十米宽的水洼,水里还有一道仍在燃烧的火焰。
却是那条河像切萝卜一般,把被符火烧开的那一段河水生生地切了出来。
师蓬蓬迅速点燃一截寻踪烟,果不其然,烟气再次飘散,寻不到任何气息。
不过,这一次好歹有了头绪,只要找到罔象的破绽,便能破了它的幻术。
只是,不知其他道友现下情况如何,长生岛的踪迹已然暴露,那些余孽一定会趁机动手。
就怕一时半会除不掉罔象,时间拖得太久,对他们越不利。
师蓬蓬心念电转,正思索着对策,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发动声,一道强光骤然亮起。?
师蓬蓬和颜京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巨大的厢式运输车正从山坳的深处疾驰而出。
庞大的车头在夜色中好似猛兽的脑袋,瞪着两颗耀眼的大灯,横冲直撞地飞扑过来。
两人一惊,敏捷地往边上退去。
那运输车却没有如预想的直撞过来。那开车的司机似乎十分紧张,慌不择路之下,不小心开进了罔象刚才留下的那个水洼里。
车头一沉,轮子整个陷入了水中。司机显然十分绝望,用力地狂踩油门,但轮子只是无力地转动了几下,搅起水下的泥沙,很快便再动不了了。
“砰——”车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屁滚尿流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拔足狂奔,但没跑出几步,横里突然探过来一只手。
颜京拽住他的胳膊,道:“站住。”
“啊啊啊——”司机浑身一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颤声道,“鬼、鬼啊——”
“……”
“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鬼。”颜京道。
“啊?”司机一愣,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去,借着大车的灯光,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
看起来很正常,既不僵硬,也不发白,还会呼吸。
司机咽了咽口水,试探地询问,“你、你们真的不、不是鬼?”
“不是。”师蓬蓬手上展开一道符,“我们是来抓鬼的。”
司机恍然,接着狂喜,“啊啊”叫着就要去抱他们的大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师,请你们救救我吧!”
两人避开他的动作,师蓬蓬道:“你先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嗝、嗝,我、我只是一个开货车的司机。”司机吓得涕泗横流,一说话就打嗝,擤了一把鼻涕,才磕磕巴巴地继续说,“昨天有人找我,让我送一车冻肉到这里来……”
那人是用一个虚拟号码下的单,车子和货物全都提前准备好了。司机只要到指定地方,把车子开到指定地点就行。
司机感觉对方行事有点古怪,初时有些犹豫,但是对方给了一个远高于市场价的费用。
司机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接了下来。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到了地方,先暗中检查了一下车上的货物,确定只是一批冻肉,证件什么的也都有,才放心地把车开走。
但随着开车的路线越来越偏,最后进入了一片连路灯都没有的烂尾工地后,司机心中渐渐地又犯起了嘀咕。
他也不是第一次给人送货,正常情况下,冻肉不可能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这种情况,肯定是有问题的。
司机怀疑,要么这批冻肉是走私的,要么就是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司机可不想沾上事,把车停好后,就想赶紧开溜。
不料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传出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猛烈地撞击着车厢。
司机当时汗毛就竖了起来。
这可是一辆机械冷藏车!一机四货的编组,运送的冻肉差不多有三百吨,为了保证冻肉不化,冷库的温度一直维持在零下二十度以下。
他开了车子一天一夜,不管车里有什么东西,在这种温度下冻了这么久,都不可能活着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司机既害怕,又好奇。迟疑间,冷库的门“砰”的被撞开了,一大批冻鸡冻鸭“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司机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随着那些堆得满满当当的鸡鸭掉落下来,原来被鸡鸭挡住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竟然是一具浑身缠着白色绷带,脸上覆着一个铜钱面罩的尸体。
尸体注意到司机的动静,抬起头,与他对望,随即蹦下了车厢。
司机一瞬间血都凉了,亏他走南闯北多年,基本的反应还在,立刻重新跳上驾驶位,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不料才开出没多远,刚才还好端端的一片山坳,忽然间起了一阵大雾。
司机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到后面还有一具可怕的尸体,也不敢停下,只能凭着直觉继续往前开。
然后忽然之间,白雾又消失了。
但司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立刻又看到了更邪门的一幕。
一条河朝着他游了过来。
司机:??!!!
司机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急转方向盘,好不容易避开了那条河,大灯又照到了两个人影。
司机此时已经彻底麻了,慌乱中按下喇叭,却再没能控制住方向,驶进了水洼里。
司机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对,眼前的两人怎么都不看他了,而是站直了身子,看向他刚刚开过来的方向。
司机:?!!
那尸体追过来了?!
司机不由一颤,壮着胆子缓缓转过头去,逆着冷藏车的大灯,隐隐约约看到夜色中走出来一条颀长的身影。
身影款步向前,施施然地走到车灯前,露出他的真容。
却是一个五官端正,身材十分健硕的年轻男子。
还好,是个活人。
司机暗暗松了口气。
年轻男子看着师蓬蓬和颜京,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又见面了,两位。”
师蓬蓬面露疑惑:“你哪位?”
年轻男子笑容一僵:“师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哦,徐秦啊!”师蓬蓬这才恍然大悟。
这年轻男子,正是夺舍了他人身体的国师徐秦。
徐秦自然不信她会认不出自己,微微眯了眯眼,正想说点什么。
就见她羞涩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穿上衣服差点认不出来了。”
徐秦:!!!
第116章 阴阳匿
徐秦脸色一黑, 想起自己在猫爪之夜上被迫让人当众摸腹肌,还被叫嚷得全场皆知的往事。
他在长生岛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一向只有他玩弄别人, 哪曾有过这么屈辱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 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继续维持着他作为大人物的从容,正要开口。
就见颜京轻抬眼眸, 不爽地扫了他一眼, 手上拉紧师蓬蓬, 嫌弃地说:“不准看这种不检点的男人。”
顿了一下,“要看就看我。”
“……”师蓬蓬轻咳一声, 无辜地说, “我没有专门看,是网上太多他的福利视频了, 不小心就会刷到。”
徐秦:!!
这两人故意的吧!
大人物的从容彻底碎掉, 徐秦敛起笑容, 背着灯光, 整个人愈显阴沉。
他磨了磨牙:“这具身体是上不得台面, 当时玄门那帮人来势汹汹, 逼得我不得不就近取材, 来个金蝉脱壳,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权宜……”
他发出一声冷嗤,视线像黑暗中的毒蛇一样,黏答答地落在颜京的身上, “不枯骨这种可以穿梭阴阳的死生奇骨,竟然被颜总这样连夜路都不敢走的胆小鬼所拥有,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让给能者而居之……”
说罢, 手臂抬起,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
长剑通体乌黑,在月光下反射出宝石一般的奇异光泽。
正是尸解法宝子干剑。
师蓬蓬目光凛然:“你也想要不枯骨?”
看着这把熟悉的宝剑,她忽然明白了过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招喜文夺舍我哥的肉身!”
师蓬蓬此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长生岛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为招喜文设下法阵,将颜京掳到边南陵宫。却又给了招喜文一把假的子干剑,使得他前功尽弃,连邪神也被坑了一把。
子干剑固然难得,但比起整个陵宫的损失,显然不算什么。
此刻才终于明了,原来,国师和欧阳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招喜文成功。
招喜文只是他们用来试验的一个工具。
可是,他们要试验什么?
如果只是要夺舍颜京的肉身,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徐秦既然能成功夺舍擦边男的身体,说明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十分陌生的事,不需要专门让招喜文演练一遍。
除非,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夺舍……
“师蓬蓬,你很聪明,本事也着实不小。”徐秦语气阴森,“托你的福,我们在边南的布局前功尽弃,在阴司的关系也全部毁了……”
“你少扣锅啊。”师蓬蓬啐了一口,不服道,“阴司那边明明是你们和功曹史狗咬狗,是你给的假剑把他害惨了,可不赖我!”
徐秦:“……”
“伶牙俐齿!”徐秦冷哼一声,举剑对月,“今夜,我便把过往的账一并算了。”
高举的剑身流光一闪,爆出一阵彻骨的寒意。剑尖所指处,一具僵直的尸体猛然蹦出,直挺挺地出现在圆月之下。
司机惊恐地张大嘴巴:“鬼、那个鬼——”
师蓬蓬和颜京抬头望去,眼中都露出异色。
颜京讶然:“僵尸?”
僵尸严格来说不是鬼,而是异尸,通常是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或因染上尸毒和墓地风水问题等而产生的尸变,又称“跳尸”或“移尸”。
颜京作为天生的不枯骨,从小撞过不知多少妖魔鬼怪,唯独没碰过僵尸。
因现在全面推行火葬,死后都是一把灰,直接杜绝了尸变的可能性。
长生岛竟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僵尸,这显然不会是建国后的尸体,最大的可能是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
师蓬蓬面沉如水:“是游尸。”
溶溶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那僵尸头颅干瘪,目赤如丹砂,十指长着酱紫的长甲,弯曲如钩,齿露唇外如利刃,血腥贯鼻。
僵尸为了在冷链运输时不被发现,身上原本缠满了白色绷带。此时绷带已尽数脱落,露出遍体的白毛。
赫然是一只千年不朽的游尸。
游尸是僵尸中极厉害的一种,集天地怨气而生,最少有千年以上的修为,以月华为食,修炼至极致时可以出入阴阳两界,不死不灭,为天地摒弃于六道轮回之外。只消再进一步,便能化为僵尸王旱魃,引发大旱。
“师蓬蓬,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徐秦挥剑。
游尸张口嘘气,一股浓烈的尸气裹挟着劲风席卷而来。
“啊啊啊鬼啊——”司机吓得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回家我要回家——”
但他哪里跑得过游尸的尸法,眼看就要被尸气喷死。一道黄符陡然袭来,贴到他的口鼻上。
司机浑身一软,晕倒过去。师蓬蓬一边掐诀,一边抬脚勾起司机,一下把他踢到罔象留下的那个水洼旁边的一丛草丛里。
罔象的水有净化作用,加上她的护身符,能暂时保司机不受尸毒侵害。
游尸速度极快,身形一幻,直直地移到师蓬蓬身前不到十米处。
师蓬蓬抬手一甩,两道黄符如利箭直射。游尸嘶吼,一个移形换影平移到边上,箭符扑了个空,却未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朝着徐秦而去。
“雕虫小技!”徐秦冷哼,提剑一挥,登时罡风大作,将黄符吹飞出去,燃烧成飞烟。
不料就这片晌的空隙,师蓬蓬已经又捏完了一道诀,“两仪生四象——敕!”
四道符纸出现在游尸的东南西北四角,朱砂亮起,符光交错成牢笼。
四象符阵。
四象为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星宿。
以此为引而成的符阵不仅有困顿之力,更能引两仪之精而诛灭妖魔。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师蓬蓬不敢大意,干脆利落地念了一道平时极少用到的血杀咒。
咒诀和四象符阵相和,一层层地压到游尸身上。
“吼——”游尸发出一声痛苦的狂啸,仰头对月,银色的月光照在赤红的眼珠子上,月华之精便源源不断地被摄入游尸的体内。
“它在进化!”师蓬蓬眉眼一冷,“不能让它继续进食月华。”
抬手一点,一道黄符出现在游尸的上方,符法绽开,斩断了游尸和月亮的连接。
但只一瞬,符纸便燃烧起来。
却是徐秦再度引动子干剑,破掉了她的符法。不仅如此,他还顺势朝着师蓬蓬又挥了一剑,剑法如怒,迎面而来。
师蓬蓬不得不调转心神,与徐秦对决。
如此一来,便无法再制止游尸吸收月华。只听“轰然”一声,游尸吸足了精气,竟是抬手一抓,生生地将符纸扯了下来。
四象符阵失效,游尸挺直地飞身而起,伸长双手,朝着颜京扑了过去。
“哥,小心!”师蓬蓬刚喊了一声,立刻被子干剑的力量所阻拦。
徐秦的修为明显比招喜文强上太多,一手挥剑,一手掐诀,剑气纵横交错,如有实质。
师蓬蓬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与他相斗,根本无法再分出心神。
“师蓬蓬,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徐秦游刃有余,还有心情闲聊,瞥了眼孤立无援的颜京,讥讽道,“颜大总裁,你的小女朋友现在可没空救你了哦。你这个废物,早该把不枯骨让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猛兽的咆哮响起。
颜京不闪不避,直接抬手出拳,毫不犹豫地捶到游尸的手上。
至刚至猛的麒麟符法从他拳头上荡开,“砰”的一声,游尸当场被震飞出去,十根指头上弯钩一般的指甲跟着“卡啦啦”地断裂,掉落在地。
“噗!”游尸张口喷出一口尸气,若非早已是僵硬的干尸,只怕血都要吐出来了。
徐秦:?
“嘻嘻,想不到吧。”师蓬蓬龇牙一笑,“我哥有麒麟臂。”
徐秦:???
神特么麒麟臂!
徐秦原想先拿下颜京,没想到颜京短短时日,竟修成了符法,还能驱动如此刚猛的麒麟之力。
这便是不枯骨的天赋吗?徐秦眼神晦暗,心中的贪婪更炽。当即往后退开,左手中指在子干剑上一抹,指尖破开,血流如注。
长剑渴饮鲜血,剑身霎时泛出妖异的红色。尸解宝剑引动阴阳,剑尖指向中天的月轮。
颜京瞳孔一缩:“蓬蓬,月……!”
师蓬蓬也看到了月亮的异象。
子干剑威力着实惊人,血剑凌空,竟如刺破了月亮一般,银白的月轮也被催成了血色,月华汇成一脉,如鲜血汩汩流出,如泄洪一般狂注入游尸体内。
师蓬蓬心道不好,再顾不得太多,指尖一点,空气中发出一声金属的铮鸣。
一道黄符迸出兵器才有的锐意,悍然斩向徐秦。
“符兵。”徐秦眯了眯眼,“看来,你的法脉也修好了。”
他自然知道师蓬蓬的符兵,但亲眼看到,依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年纪实在太轻,而这个符兵又过于锋利。
据说,她将自己的命格也炼入了其中,所以她的符兵比一般的符兵更精绝,也更刚猛。
因为她的四柱八字很硬。
这个天赋,这个巧思,还有这种以命为兵的魄力。她的上限,恐怕还在不枯骨之上。
可惜了,他们只要不枯骨,也只能要不枯骨……
徐秦不无遗憾地想,不过,师蓬蓬再厉害也没有用,他早就防着她的符兵了。
手腕一翻,一颗黑沉沉的圆形晶石出现在手中,晶石的中间有一圈瞳孔一般的金色。
这便是被他炼作了法器的罔象眼珠。
他心神一动,罔象眼珠便释放出淡淡的白色精气。
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湿润,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
罔象的藏匿之术!
不好!师蓬蓬心头一突,明显感觉到对符兵的控制变弱。下一刻,“铿”的一声,符兵便被徐秦扫落在地。
师蓬蓬飞速变诀,将符兵召回,再次飞出,但几轮下来,给徐秦造成的影响却十分有限。
罔象虽然不能打,但是太能藏了。它将师蓬蓬施法范围内的气息尽数藏起,大大影响了她的判断,也影响了她与阴阳的沟通。
这对一个法师来说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如果没有徐秦,师蓬蓬可以直接对付罔象。没有罔象,她也可以强攻徐秦。
但徐秦和罔象互为补充,却使师蓬蓬分身乏术。
“蓬蓬!”颜京也注意到了这极为不利的局面,抡着麒麟臂就要过来。
就在这时,游尸发出咆哮,再次蹦向颜京。
冷藏车的大灯打在游尸的身上,可以看到游尸已经吸饱了月华。整只僵尸赫然比刚才膨胀了一倍,干瘪的头颅都鼓了起来,凸起的眼珠子好似两盏红色的小灯。
它的速度极快,移动间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可惜了,只差一点,就能变成僵尸王了。”徐秦遗憾地收回子干剑。
剑身上的血色已经褪去,恢复成乌黑的流光。
擦边男的这具身体没有修炼过,肉身不够强悍,血液最多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对付颜京也足够了。
不枯骨固然厉害,但颜京修炼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刚才的那道麒麟符法虽然很威猛,但徐秦也一眼看出,颜京的修为并不算深厚,想打一只修到了顶级的游尸,还差得远了。
师蓬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想分神过去支援。但徐秦哪能让她得逞,子干剑连挥,再次和她缠斗了起来。
另一边,颜京果然没能坚持多久,不一会,就被游尸掐住了喉咙。
“麒、麒麟到此!”颜京挣扎着拍出一道麟符。
但他的修为消耗了一轮,符法不及方才,而游尸已臻化境,身形一幻,便遁阳入阴,躲过了麒麟的咆哮。
不仅如此,游尸很快察觉到颜京特殊的体质,两颗血红的眼珠子蓦地睁大,僵硬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喜色。
僵尸非人非鬼非魔非仙,不容于六道轮回。但如果能够附着到不枯骨上修炼,一样可以逆死向生,塑得魂灵,重入六道。
“呵哈——”游尸发出贪婪的嘶吼,青筋暴起的枯手捏紧颜京的动脉,试图将尸气注入他的体内。
颜京发出闷哼,他常年被阴物所扰,也有一些抵御阴物上身的法子,随身携带的各种护身法器也迸出力量。
但对于游尸来说,还是太弱了一些。
师蓬蓬一边和徐秦交手一边关注着颜京,看到他脸色渐渐变白,心中不由一紧,情急之下,干脆一个拳头抡了过去。
她的拳头也有八字加持,比铁还硬,生生逼得徐秦退了一步。
趁着这片刻的空隙,她挥手一点,符兵射向游尸。
但只飞到一半,那潮湿的雾气再次升起,粘在符兵之上,掩去了符兵的锐气,也掩去了游尸的尸气。
符兵失去判断,刺到了游尸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不行,不先除去罔象,她根本无法正常地使用符兵。但是徐秦在这里,他决不会留给她空隙。
而且,颜京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徐秦看出她的困顿,“哈哈”大笑:“师蓬蓬,你好好地看着游尸怎么杀了颜京吧。等颜京一死,就轮到你了。”
又看向颜京,“颜大总裁,不必再挣扎了,你抵挡不住游尸的。你放心,我不会让游尸占了你的身体的,只是借借你的光,它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变成僵尸王了。届时我与僵尸王联手,杀了你的小女朋友,也算让你们死在一起了……”
颜京咬着牙:“休、休想……”
却听师蓬蓬忽然开口,“哥,听他的,就让游尸用一下你的不枯骨吧。”
颜京:?
徐秦:??
连游尸的动作都不禁缓了一缓:???
第117章 阴阳匿
师蓬蓬突如其来的发言令人一懵。
徐秦第一反应是她自觉打不过, 干脆让颜京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但这显然不是她的作风。
这小法师一向奸猾,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徐秦直觉有些不好, 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但颜京更快一步地放开了防御。他不清楚师蓬蓬的意图, 但他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因而她刚一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执行。
颜京不再挣扎,任由游尸掐着他的脖子, 不祥的尸气不断侵入他的血脉。
然后, 渗入他的骨头。
不枯骨能够连接阴阳, 逆死向生。
刹那之间,游尸便如打开了一个超级通道。月华之精通过这个通道, 源源不断地奔涌进入体内。
游尸干枯的身躯飞快膨胀起来, 身上的白毛逐渐褪去,露出底下皲裂的皮肤, 而后, 皮肤也渐渐有了光泽, 连凹陷如坑的眼中也长出了血肉。
竟是生出了活人的气息。
游尸血色的眼珠里爆出奇异的光芒, 连徐秦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不枯骨果然如传说一般能够逆转阴阳, 连僵尸这种被六道摒弃的行尸, 竟也能重塑生息。
这具千年游尸方才在徐秦以血祭剑的祭炼下, 已达到了游尸的巅峰, 只差一点点便能突破上限。
不枯骨补全了这一点。
“哈哈哈——”那膨胀成约有两倍大小的僵尸忽而仰头大笑。
笑声如雷,沉沉地落入其余几人耳中,几人心中俱是一震。
僵尸是无法像人一样言语的, 只有修炼到了最顶级的形态,介于生与死,人与尸的临界, 才能发出人言。
这意味着游尸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上限,即将正式修成僵尸王——
旱魃。
“不枯骨,这就是不枯骨……”徐秦口中喃喃,心中突突狂跳,惊喜之余,更是得意地朝师蓬蓬冷笑了一声,“师蓬蓬,这就是你的计划?助我一臂之力,把游尸炼成旱魃?”
他原以为师蓬蓬叫颜京放弃抵抗,是有什么更厉害的诡计可以对付游尸。
结果她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游尸通过不枯骨快速进化,眼看着就要成为僵尸王。
徐秦觉得,这定然不是师蓬蓬一开始所预期的,只是她被自己绊住了手脚,没能腾出手去对付游尸。
以至于弄巧成拙,反倒帮了他一个大忙。
看来,师蓬蓬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被他用一把子干剑和一只罔象就压制得束手无策了。
等等……罔象!
徐秦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就见师蓬蓬微微一笑,“是的哦。”
随着她的话音,空气中的水份飞快地消失,周围变得干燥起来。
徐秦:!!
魃,旱鬼也。
日月不光,旱魃为虐。戾气成妖,如恢如焚。
旱魃被视为僵尸王,为世人所惧,除却其恐怖的修为和暴虐的行径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旱魃会引发灾劫。
旱魃所到之处,方圆数里内的水份都会被快速蒸发,土地干旱无比,乃至变成沙漠,所谓“赤地千里”,在农民靠天吃饭的古时不亚于灭顶之灾。
眼前的这只千年游尸尚未完全成为旱魃,但已开始展现出作为僵尸王的力量。
驱散风雨迷雾,蒸干一切水份。
而此时此地,最大的水源,正是徐秦控制的那只水精罔象。
罔象太能藏匿,师蓬蓬受到徐秦的掣肘,无法及时地找出其踪迹。
但是对旱魃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旱魃焚虐是范围技能,无论水精如何藏匿,只要是在旱魃的戾气范围内,水份就会自然地被蒸发。
徐秦只顾着以罔象压制师蓬蓬,看到她计无所出,一时得意忘形。又为不枯骨所迷惑,只一心想着看游尸如何重塑生息,而一只祭炼完成的僵尸王又可以对付多少玄门那些牛鼻子。
想法太多,却独独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旱魃与罔象天生属性可是相克的。
此时豁然惊觉,再要阻止,已是晚了一步。山坳中响起一声细细的呻吟。
“呜啊——救救我救救我——”
伴随着可怜的求救声,一条纯净更胜琉璃的浅河凭空出现在前方的地面上,正是那只逃走的罔象。
不过此时河的宽度明显瘦了许多,深度也变浅了一些。河身不断扭动,看起来痛苦极了。而河面上水雾迷蒙,河水仍在不断地被蒸腾中。
若不是被徐秦所控制,罔象早远远地逃走了。
“没用的东西!”徐秦骂了一声,赶紧操纵罔象眼珠,想把罔象收起来。
却听空气中响起一声铮鸣,他耳朵一动,余光瞥到一道符兵飞射而来。
没有了罔象捣乱,那符兵锐气如霜,还隔着数十米便让人脊背生寒。
不过,这对徐秦来说还构不成威胁,“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吗?太天真……”
一边说一边转动手腕,刚要引动子干剑。那凌厉的锐气陡然间就突到了脸上。
徐秦:?!!
亏得他反应极快,电光火石间侧了一下身子,总算没叫那锐气割中大动脉。
饶是如此,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下,伴随一阵剧痛,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手上一软,罔象眼珠骨碌碌地掉落到地上。
徐秦骇然:“怎么可能?!”
“嘿嘿,你不知道吗?我的符兵能砍到三十米那么长哦。”师蓬蓬一脸纯良的笑。
徐秦:“……”
谁会知道啊!
上一个见到她符兵的招喜文已经被砍得魂飞魄散,功曹史也被阴司拘禁审问,现在恐怕已经被打入鬼蜮苦海了!
惊愕间,师蓬蓬已如闪电一般欺身上前,抡着她的铁拳就捶了过来。
她力气既大,又以命格附在拳头上,一时虎虎生风,光看气势,比符兵还更猛几分。
徐秦本不惧与她肉搏,但刚吃了一个暗亏,此时手臂还在飙血,生怕她又有诡计,下意识地便往旁边退了几步。
师蓬蓬却没有跟上来,只借势一个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那颗滚落在地上的罔象眼珠。
徐秦:“……曹尼玛!”
“嘻嘻。”师蓬蓬不痛不痒,懒得与他打嘴仗,兀自飞快地在眼珠上施法。
眼珠看着好似晶石,但触手冰凉,实际也是水精凝成。此时眼珠已经被旱魃蒸得缩小不少,金色的瞳孔更是边缘焦赤,皱得好似煎蛋一般。
“荡荡游精,何处藏形……敕!”
咒诀落下,眼珠发出淡淡光芒。“嗷——”河流扭动几下,再也支撑不住,一阵迷雾升腾而起,河流原地消失,化作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童。
小童一身乌黑,赤目大耳,手臂很长,还有一对红色的爪子。
这便是罔象的道体。
正常罔象其实是有三岁小儿那般大小的,这只被进化中的旱魃蒸发了不少水份,尺寸偏小。
“嘤嘤嘤——”罔象满地打滚,“我要死了要死了——”
师蓬蓬抛出一道黄符,想要收服罔象。
“没那么容易!”徐秦骂了一声,挥动子干剑,刚要阻拦,这时横里扫过来一道剑气。
“啊啊啊,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肖灵殊举着铜钱剑,开着疾跑就冲了过来,“刚刚吓死我了大家忽然都不见了还有个老阴逼趁机害我,还好我身法灵活机智过人绝地反杀,可惜你没有看到不然你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不过为什么你突然又出现了好神奇哦,靠这家伙不是那个擦边男吗他是不是要阴你啊没关系看我的——”
听到熟悉的噪音,师蓬蓬心头稍弛。
很显然,罔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无法再维持藏匿之术,不得不把藏起来的人放出来了。
就是有点可惜,第一个放出来的居然是肖灵殊。
难道罔象也受不住他的聒噪?
“!”徐秦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十八个喇叭包围了一般,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气急败坏地调转剑尖刺向肖灵殊,“闭嘴!”
肖灵殊哪里会听他的,“你以为你是我师姐啊,说闭嘴就闭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看招歘欻欻——”
肖灵殊自然不是徐秦的对手,他的铜钱剑更不可能打得过子干剑。
只听“铿”的一声,两把剑撞在一起,铜钱剑瞬间断裂,价格不菲的一百零八枚小五帝钱顿时散了一地。
“……”肖灵殊瞠目结舌,“我靠!”
师蓬蓬却难得地给他挑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师弟!”
肖灵殊给徐秦造成的伤害虽然是零,但却成功地绊住了徐秦的手脚。
趁着这一空隙,师蓬蓬已经迅速地抛出一段红线,将罔象团团捆住,缩能成拳头大小。
她一拳把罔象抡晕过去,用符包好收进袋子里,随即喊道,“哥,可以了!”
用游尸进化成旱魃的异象来对付水精是她走的一步险棋,可不是真的想搞出一只僵尸王。
“嗯。”颜京一直提着一口气,闻言重新凝神,抵御僵尸与不枯骨的连接。
僵尸察觉到月华涌入体内的速度变慢,赤目露出不悦,拧着颜京脖子的利爪就要收紧,“呵啊——啊!!!”
一道符兵悍然斩下,硬生生地削断了它的手腕。
“敢欺负我男朋友!”师蓬蓬怒目冷对。
她的符兵之锐,当初就能够砍得腐尸之鬼魂飞魄散。何况现在法脉以神格重塑,更进一层。
如果不是刚才被罔象藏匿了气息,区区一只千年游尸,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完全有把握,可以阻止游尸变成僵尸王。
师蓬蓬扬手,符兵回转,再次削向僵尸。“铿——”符兵砍中僵尸的脖子,符法震荡,发出金属才有的铮鸣。
但这一次,符兵却没能切入僵尸的皮肉,反而被震飞出去。
师蓬蓬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徐秦。
徐秦整只手掌都握在了子干剑的剑身上,鲜血从掌心中汩汩流出,却没有流到地上,而是尽数被剑身所饮。
师蓬蓬:!!
这已经不仅是血祭,而是祭命了。
不是自己的身体果然是不珍惜!
徐秦也没办法,没有了罔象,其他玄门的人很快也会找过来,情况不容乐观,不如干脆放手一搏。
索性,这具肉身原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以命相祭,子干剑再次引动月华。
“吼——”僵尸仰天狂啸,恐怖的戾气如怒海狂涛,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去。
空气中如有烈火焚烧,水份霎那间全被蒸干。
连皮肤都干得开始爆皮,还有一阵阵干燥带来的瘙痒。肖灵殊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结果摸到了湿润的液体,拿下一看,顿时“靠”了一声,“我流鼻血了!”
立刻,鼻血也变得干硬。
“哈哈哈,师蓬蓬,让你一只罔象又如何!”徐秦举剑对着师蓬蓬,“现在,你要想想怎么对付这只僵尸王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幕之上,明月已悄悄隐入云中。
僵尸成王,日月不光。
“靠靠靠!!”肖灵殊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铜钱,“完了完了师姐现在怎么办啊?这僵尸王看起来好猛你搞不搞得定啊?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破邪咒落在僵尸王身上,僵尸王颤了一下,抬手挠了挠被打到的肩膀,“呵——”
肖灵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杀!”徐秦下令。
“杀——”僵尸王应令,声音犹如滚雷,重重地擂在众人心上。
师蓬蓬不退不避,并指挟着一道符兵,正要出手,忽然面前人影一闪,颜京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到她的面前。
“哥!”师蓬蓬一惊,急声喊道,“你快让开!”
“不,蓬蓬,这次让我来!”颜京说道。
僵尸王太凶悍了,师蓬蓬也许能对付,但不知要消耗多少法力。
万一伤了,徐秦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能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颜京想着,不等师蓬蓬的反应,便顶着如潮的尸气,往前一扑。
僵尸王刚才就对他意犹未尽,见他扑过来,根本不加闪躲,还主动往前一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一人一僵尸在冷藏车的大灯前握住了彼此的手。
师蓬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哥!”
徐秦都给看笑了:“颜大总裁,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为了小女朋友命都不要了。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不枯骨,这样只会让僵尸王更进一步……”
他的笑容蓦地敛住。
僵尸王与颜京的不枯骨连接在一起,周围的生气不断地涌入僵尸的体内。
僵尸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进化。
只是,这次的进化,并不是如预想中变成更为强大的行尸,而是……长出了活人才有的血肉?
徐秦:???
靠,僵尸王不会要变成人了吧?!!
徐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么会这样?!”
师蓬蓬也注意到了这奇异的一幕,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逆转阴阳……”
死生不腐的奇骨,可以连接阴阳,逆转生死,让六道之外的怪物,也可以……
塑得精魄。
对一个为三界所不容的僵尸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不过,此时此刻,徐秦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奇迹。
第118章 人间陵
颜京从小就极为痛恨自己的特殊体质。这副让所有阴物趋之若鹜的阴阳奇骨, 不知给他带来过多少麻烦。
在和师蓬蓬重逢以前,他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不枯骨可以变成凡骨, 让他和世间所有普普通通的人一样, 活得阳间一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就是积极研究各种关于不枯骨的资料, 寻找可以封闭不枯骨的法宝。同时尽可能地学会伪装, 避免在阴物面前暴露他的体质。
直到在边南的事情之后, 他意识到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最重要的是,他想和师蓬蓬在一起, 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也能站在她的身前保护她,而不是永远只能躲在她的身后, 被她保护。
无关强弱, 只是喜欢一个人, 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要成为她的刀兵和铠甲。
哪怕是让他去面对他曾经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 他决定修行, 学会了麒麟符法。
同时, 也终于开始正视他的特殊体质。不枯骨是一把双刃剑, 给他带来许多困扰, 但只要使用得当,也会是他最大的利器。
颜京其实早就知道怎么使用不枯骨,只是一直不敢用, 不想用,也有足够的能力使自己不必用。
但此刻,他站在师蓬蓬与僵尸王之间, 第一次催动了不枯骨。
逆阴成阳。
僵尸王原已在行尸的巅峰,介于生与死,人与尸之间,嘘出的戾气可令日月不光,人间赤地。
此时,它的鼻间却有了生息,身上有了血肉,不枯骨超越阴阳,为它塑得精魄。
“呵啊——哈哈哈——”僵尸王握着颜京的手,仰头大笑,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沉闷嘶哑的声音,“不枯、不腐——我得、长生——”
阳世生息与阴煞的尸气交融,凝成一道淡淡的魂灵,借着连接的手腕,急不可耐地侵入颜京的身体。
只有占据了不枯骨,它才能真正成为跨越阴阳的主宰。
师蓬蓬凝目起符。
“不行!”徐秦比她更着急地大喊,“出来——”
与此同时,一声猛兽的咆哮响彻山谷。
“麒麟到此!”颜京紧紧抓着僵尸王的手,目光凛凛,直视着那两颗血色的眼珠,以及那道淡如轻烟的,刚要凝成的灵魄。
师蓬蓬告诉过他,道以心传,对于符法或者说世间的任何一种法术的使用,最重要的是领悟吃透,而不拘于形式。
她便经常直接在他手上画符。
此时,颜京心中想着师蓬蓬,以心为笔,以神为墨,以不枯骨为纸,存想麒麟符法。
庞大的法力震荡而出,霎时间驱散了笼罩着山谷的凶煞尸气。
恍惚中,仿佛还能看到那法力凝成一头羊头狼蹄,鹿身龙鳞的猛兽。
猛兽在虚空中张开大口,咬住僵尸王那道刚刚脱离了尸身,又尚未完全进入不枯骨体内,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候的精魂。
“啊——”僵尸王发出凄厉的惨叫,魂灵刹那被吞噬。
那具刚刚有了生息的躯体也随之被撕碎,尸骸和血肉的碎片四溅,然后,化作飞灰。
终于,法相麒麟渐渐淡去。
天幕之上,黑色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皎皎月轮光华依旧,普照人间。
山谷中恢复了静谧,僵尸王尸骨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剩下飘散在空气中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尸气。
所有人心头一松,刚要吐一口气。
这时,那尸气陡地凝到了一起,重新聚成一道细细的残魂,猝不及防地朝着颜京的额心飞去。
僵尸王不愧是六道之外的怪物,被麒麟咬碎竟然还没有完全消亡!
眼看残魂就要没入灵台。
颜京脸色一冷,毫不做作地发挥传统艺能:“蓬蓬救我!”
符兵破空而来,但另一道剑意比符兵更快抵达。
徐秦挥动子干剑,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僵尸王的残魂,剑气千钧,霎时将残魂彻底打散。
肖灵殊目瞪口呆:“靠,这就是反派行为吗?怎么还背刺队友啊?”
“反派哪来的队友?”师蓬蓬收回符兵,轻飘飘地说,“那是他的棋子而已。”
徐秦也不恼,还笑了一声:“师小姐这话说得太无情了吧?我好歹也算帮了颜总一把。”
说着,还关心地看了看颜京,“颜总,你没事吧?”
颜京看都没看他一眼,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师蓬蓬身边,牵住她的手,“蓬蓬,我没事。”
徐秦:“……”
师蓬蓬摸了一下颜京的脉搏,他体内残留了一些尸气,但不算太严重,完全可以消解,只要没有受太重的伤就好。
她松了口气,这才冷冷地瞥了眼徐秦,似笑非笑道,“国师,你很惦记我男朋友啊。”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徐秦刚才是为了帮颜京。
徐秦如此急迫,甚至比她更快出手,只是怕僵尸王的残魂占据了不枯骨。
很显然,这是徐秦所不能忍受的。
只是,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欧阳珏呢?
徐秦微微眯了眯眼,还要说什么,忽然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道雷光撕裂天幕,悍然朝着他落下。
“!!”徐秦吓了一跳,举剑抵挡。
子干剑上的血气尚未完全消退,血光亮起,化去了雷击。
“国师,吃贫道一道雷!”仲紫清掐着诀从山坳的一角走了出来。
紧接着,印枞、风水先生等一众玄门道友也纷纷从各个角落里现出了身影。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法器,身上或多或少地负了伤。
不过他们的对手伤得更重,此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个个灰头土脸,哀嚎不止,急切地向徐秦求救。
“国师,救、救我——”
“国、国师,快,我要不行了……”
“国师……”
“别叫了。”肖灵殊凉飕飕地阴阳怪气,“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呢,哪有空搭理你们。”
徐秦:“……”
原来玄门的道友们一直同在一处山坳里,只是被罔象的幻术所藏匿,互相找不到对方。
而长生岛的余孽和玄门的叛徒便趁着这时机,对他们分别展开偷袭。
在师蓬蓬和颜京对付徐秦的同时,他们其实也在这片山坳里战斗着。
玄门的正规军原是技高一筹,只是因罔象捣乱,发挥受到掣肘,一开始都吃了大亏。
好在没有多久,罔象的幻术就被师蓬蓬破去,他们不再受限,又迅速地重新占据了上风。
直到此时,僵尸王的尸气带着罔象的水汽全部消散,那几个余孽也被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两个打赢了玄门。但没有了罔象藏匿,玄门间互相支援,那一两个稍占了便宜的余孽也迅速被撂倒在地。
印枞反应迅速,立刻排兵布阵,对徐秦形成合围之势,厉声喝道:“徐秦,还不束手就擒!”
徐秦看着躺了一地的己方人员,脸色变幻,忽而轻呵了一声,“能抓到我再说!”
当即引剑一挥,身形便如鬼魅般一幻,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中平移而去。
玄门众人脸色一变,不及动作,就听长生岛的余孽比他们更加激动地骂出声来。
“徐秦,你怎么自己跑了?!!”
“你快回来——”
“你保证过保我没事的!!!”
“徐秦,我操你妈!!!”
玄门众人:“……”
肖灵殊嘴角抽搐,“啧啧”摇头:“你们很弱智耶,他可是全国通缉的大诈骗犯,他的话你们也敢信?”
长生岛余孽:“………………”
这些余孽本来就受了重伤,头昏眼花,一听这话,更觉眼前一黑,有两个气得当场喷血,晕了过去。
“留下两人看着这帮余孽,其他人跟我去追。”印枞急声说道,“别又让国师跑了!”
徐秦隐匿术极为厉害,一旦跑了,不知又要找多久。
“放心,跑不了。”师蓬蓬施施然说道,抛了一下手中那颗黑中带金的珠子,“他的罔象眼珠已经没咯。”
玄门众人:??
好家伙,他们追了国师那么久,一直拿这颗眼珠没办法。
结果师蓬蓬一出手,直接就把这珠子抢过来了?
师蓬蓬接着拿出一只用符箓包着的精怪,嘻嘻一笑,“他的罔象也被我抓啦。”
众人:“…………”
不愧是把功曹史踩在脚下的女人!
太全面了。
“太好了。”印枞面露喜色,“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便要拿出寻踪烟。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忽然微微地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徐秦遁走的那个方向传来“隆隆”的声响。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地震了吗?”
“不会吧?西洛又不在地震带上……”
“不对,是风水异变!”风水先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那声响传来之处,瞳孔微微一缩,“怨气冲天,养尸大墓。”
众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纷纷抬头看去,随即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处原是一座隆起的小山丘,山丘约么几十米高,在夜色中乍眼一看,好似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坟墓。
不知何时,那坟墓竟然裂作了两半。
而此时,这两半山体正如一道大门一般,缓慢地朝着两边移动。
裂地移山是何等巨力,土石崩塌,滚滚而下,引得方圆数里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但这并不是最让众人心惊的。
毕竟玄门这边也有能驱山赶石的人。
众人所以如此错愕,是因那裂开的山中,分明有着冲天的怨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移动的山丘终于停下。但众人悬着的心却没能放下,那打开的山门之后,传来一阵更为磅礴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像是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整齐划一地踏步而来,但是又比一般的军队更沉,更重。
每一声,都像是惊雷,重重地落在心脏上。
很快,众人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支泥石塑成的兵马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山门后面走出。
领头的一人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黄泥捏成的高头大马上。
正是长生岛的幕后大老板,欧阳珏。
徐秦手持子干剑,骑着一匹稍小一点的泥马,跟在他的身侧。
“什么玩意?”肖灵殊失声道,“长生岛这是……造了一支兵马俑?”
“不错。”欧阳珏骑在马上,远远地睥睨着他们,“这就是兵马俑。”
说着,手腕一翻,掌心处托着一枚古旧的方形玉印,“知道这是什么吗?”
玉印方圆约么四寸,上钮交五龙,一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缺角。
众人沉默,脸上神色变幻。
长生岛这些年收集的法器不少,许多都是玄门中赫赫有名的宝物,如子干剑。
欧阳珏拿出的这方印鉴看起来却十分陌生,也没有任何一个门派的印记,让人猜不透来历。
师蓬蓬看着欧阳珏身后那支泥石大军,好笑地说:“你不会是想说,这是玉玺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谬,语气中不无讥讽。
却见欧阳珏微微一笑,道:“师蓬蓬,你果然聪明。没错,这就是秦皇留下的传国玉玺。”
师蓬蓬:?
不但是她,在场的所有人脑门上都不禁徐徐飘起一大串问号。
啥玩意???
第119章 人间陵
“他在说什么?”肖灵殊迷茫, “这个癫公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无了?彻底疯狂?”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欧阳珏冷笑一声,并不以为忤,只指了指身侧的徐秦, “你们可知道, 国师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知道!”肖灵殊举手抢答,“通缉犯!诈骗犯!擦边男!福利男!男菩萨!”
欧阳珏:“……”
徐秦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切,玩不起。”肖灵殊撇撇嘴, “又要问, 说了你又不爱听。”
徐秦深深吸了一口气, 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和他耍嘴皮子的时候。
师蓬蓬看着欧阳珏手中的玉印,想着他的话, 又想了想徐秦的名字, 脑中有了一个更荒谬的念头,道:“你不会是要说, 他是徐福的后人吧?”
“果然还是你聪明。”欧阳珏再次对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正是。”
师蓬蓬:“……”
其他人:“…………”
“牛逼啊师姐!”肖灵殊震惊, “这你都能想到?!!”
师蓬蓬:“……”
说实话, 虽然猜中了, 但是并没有感觉到牛逼, 反倒有一种浓浓的弱智感扑面而来。
不过, 这一刻, 她总算明白了过来。
长生岛、徐秦、边南陵宫、尸身泥俑……
以往种种线索汇聚到一起,终于绘成了欧阳珏布置多年的图景。
当年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一心传位万世,齐人徐福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 有仙人居住,可以得到长生仙药。
始皇帝便“发童男女数千,入海求仙道”。
徐福三次出海, 前两次都空手而归。一次说海神以礼物太薄,不肯赐药。一次说有大鲛鱼挡住去路,求仙不得。
到得第三次时,徐福不仅要了数千童男童女,还要了五谷百工等等。当时始皇帝已至暮年,对延年益寿的渴求已至极限。徐福如愿得到了所要的一切,从此一去不返。始皇帝则病死于沙丘。
徐福东渡的结果在历史上一直有争论,一些人认为徐福就是一个骗子,也有人认为徐福当年确实求到了仙药,只是自己服用了。
不过最主流的观点还是认为徐福东渡后“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认为他东渡成功,在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住了下来,成为当地的统治者。
后世有过不少打着徐福后人的幌子行骗的人,也有统治者前赴后继地学秦皇寻找不死仙药,结果自然都是不了了之。
到了近代,随着民众受教育水平普遍提高,徐福后人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少了。
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看到这种经典老番,一时间,众人都有种开了眼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欧阳珏一直在求的长生之道?”仲紫清恍然道。
欧阳家罪孽滔天,祸延三代。到了欧阳珏手上,他明知自己身上延续了家族的诅咒,想的却不是弃恶从善,寻求一线生机。反而试图以更加罪恶的方式,逃脱天地的清算。
“呵,你们终于发现了。”欧阳珏语气轻蔑,“可惜,发现得太晚了。”
徐秦也是一笑,一脸的莫测高深:“祖龙灭尽诸侯后,徐福却来赢一筹。”
欧阳珏看到了他祖辈和父辈死后的报应,也窥探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所以他早早就开始寻求长生之术。
唯有不死,才能逃脱可怕的鬼蜮沉沦。
徐秦就是那时找上来的,他自称齐人徐福之后。当年徐福东渡成功,从仙人手中学到了长生之法。只是回得太迟,秦皇已薨。
徐福深感愧疚,自绝以报秦皇,死前将长生法术记于玉简之上,分散交由当年一起东渡的童男童女各自收藏。而玉简的线索,便在徐氏后人手上。
此后两千年间,徐氏后人一直为寻回玉简而奔走。直到徐秦这一代,才终于把玉简收集完整。
只是时移世易,封建王朝早已被推翻。科学时代,更无人再相信所谓长生之术,徐秦自觉怀才不遇,寻寻觅觅多年,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欧阳珏的门上。
欧阳珏自然不会轻信徐秦,但徐秦很快展现出超凡的能力,为他解决了一个问题。
欧阳家子息单薄,到了欧阳珏这一代,原已注定绝后,他也遗传了家族的血癌基因,本是短命之相。
徐秦便教了他一个法术,让他寻了一个命中多子的女子,借用那女子的命格生下一个女儿,再以那女儿为他换血,从而得以续命。
血亲相残,乃是灭绝人伦的罪孽,在欧阳家却只是一脉相承的基本操作。欧阳珏知道他父亲生他,也是作为血库备用。只不过他父亲太蠢,没有成功罢了。
不过夺人换血这样的恶行,在国内风险还是太大。因而欧阳珏将那女子骗去了高卢,生下女儿后,那女儿也没有带回国内,而是直接带去了无人监管的麺国。
欧阳珏成功续命,再没有不信徐秦的道理。两人一拍即合,由欧阳珏提供资金和庇护,徐秦负责管理,在麺国投资,布局了长生岛。
海外仙岛,求道长生。原是此意。
徐秦的长生之术由徐福传下,原是为始皇帝所准备,所用一切自然也都是以帝王规格为准。
徐秦自称国师,也源于此。
在国师的建议下,欧阳珏斥巨资拿下西洛东郊的这块地,以开发秦汉景区的名义,仿造秦始皇陵,造了一大批兵马俑。
边南陵宫里的尸身泥俑,原也是为了此处所准备。
按照计划,等欧阳珏求得长生之时,便可将那些困在泥俑和禁水中的魂魄转移到这些兵马俑之上,成为侍奉他的傀儡和军队。
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师蓬蓬,驱石作驾生生地碾碎了陵宫,超度了那些被禁锢的魂魄。
想到此处,欧阳珏眼神里多了一丝恨毒,“师蓬蓬,你可知,你差一点坏了我的大计?”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师蓬蓬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真厉害。”
转头看印枞,“老师,你听到了,回去你记得再上表天地,陈述一下我的功劳,给我再要点奖励!”
印枞:“……OK.”
欧阳珏:“……”
欧阳珏冷笑:“你们以为还回得去吗?”
说罢,举起手中的的玉印,朝着虚空中印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赵,得和氏璧。后统一天下,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取和氏璧雕刻传国玉玺。
玉玺正面为八个虫鸟篆字,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于天文化……”颜京嗤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去,上一个这么癫的还是慕容复呢!”肖灵殊也是嘴角狂抽。
敢情这老登一直君王自比啊!
其余人也都有种被无语到的感觉,但此时却不容他们再细想。
随着玉印落下,一股骇人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
那天然形成的人间大墓深处,响起战鼓的声音。
“咚——咚——”
伴随着鼓声,那支众达数千的庞大的泥石大军举起兵戈,悍然向前:“杀——”
月色幽幽,面无表情的泥石人俑密密麻麻,宛如鬼魅组成的阴冷洪流,朝着山谷中汹涌而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靠靠靠……欧阳珏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传国玺的力量吗?”
炼制泥石,驱策傀儡是常见的法术,并不足为奇。但一次驱策数千泥石兵马,却绝非易事。
起码他们在场这么多玄门精英,就无人可以做到。
如此力量,怎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靠,吓唬谁呢!”肖灵殊骂了一声,一甩手,飞出两枚铜钱,“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铜钱破空,裹挟着破邪咒的力量,如锋利的兵刃,从打头一个泥人的胸口穿过。
泥土“簌簌”落下,泥人的胸口被剜出一个小洞,却不痛不痒,仍迈着坚定的步伐继续朝着玄门冲过来。
“怎么可能!”肖灵殊愕然。
泥石为死物,以泥石炼就的傀儡通常来说法力应该是很低微的,很容易就会被打散。
但这只泥石傀儡被破邪咒穿胸,不但没有倒下,连受到的影响都微乎其微。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下骇异。他们倒是知道,当初长生岛在边南陵宫里,曾经炼制了一批极为厉害的泥俑,但那是以受害者的尸身塑成,又困入冤魂,才有了那等道行。
可这是在国内,不可能有那么多生魂给长生岛迫害……
“冤孽血!”师蓬蓬说道。
护国神木当初便是胸口得了一滴冤孽血,才成了气候。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知道了,那冤孽血,原是从欧阳珏身上流出,是他杀死血亲骨肉夺得的血。
“不能吧?”肖灵殊吃惊,“这里有几千兵马,每只给一滴,那欧阳珏不得成干尸啊?”
“他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师蓬蓬漠然道。
纵使换血维生,也不过是欺天瞒地的邪术。现今欧阳珏的邪术已经被破,他真正的命数暴露,早已不容于世。
他看着好像还活着,实际已经死了。此时骑在泥马上的,只不过是一具附着在尸体上的阴魂罢了。
“……”
肖灵殊恍然,转过头,借着朦胧的月色,再定睛细看,果然见欧阳珏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血色,他那只举着玉印的手,也早已干枯如柴。
就好似刚才的那只千年僵尸一般。
欧阳珏果然已经死了。
并且物尽其用,将自己全身的冤孽血抽了出来,用来炼制这批兵马俑。
“是个狠人。”肖灵殊打了个寒颤,“不对,现在是条狠尸了。”
“师蓬蓬,拜你所赐,我失去了准备许久的精兵。”欧阳珏目光阴鸷,如一把森冷的刀,剜在师蓬蓬的身上,“幸好,国师又为我寻得了传国玉玺。今夜,我便叫你见识一下帝王的力量。”
“癫公。”师蓬蓬指尖挟起一道黄符,“新中国没有皇帝哈。”
第120章 人间陵
“杀——”
“杀——”
“杀——”
泥塑兵马杀声震天, 重而整齐的步伐令大地震颤。黄泥捏就的面孔麻木而诡异,密密麻麻犹如从苦海中爬出的鬼魅,直令人头皮发麻。
顷刻之间, 泥石洪流便将整个山谷淹没。
玄门众人被团团围困, 纷纷施法应对。
“不怕不怕,都是一些无魂无魄的陪葬品罢了。”风水先生喃喃安慰自己,端着一个罗盘, 手印结得堪比翻花绳, “看老夫移星换斗!”
肖灵殊抓着铜钱一边往兵马俑身上扔一边抽空和附近的道友交流, 一听风水先生的话,登时吸了一口气, 面露佩服:“仙长居然会换斗术, 牛逼啊!”
移星换斗乃奇门遁甲秘术,可改变风水格局, 调理环境, 用来对付凶穴尸变最为有效。
据说修炼到巅峰时, 甚至能倒转乾坤, 影响宇宙能量。
欧阳珏将此地修成人间大墓, 若能以换斗术直接摧毁他布下的风水格局, 化去部分阴煞之气, 他们也就能更顺利地施法。
“呵呵, 略懂,略懂。”风水先生谦虚地干笑两声,手上刚好掐完了诀, 罗盘天池飞速转动。
肖灵殊感觉到附近的生息随之流动,阴煞之气果然有所减少,那风水先生身周的几只泥俑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下来。
肖灵殊顿时狂喜, “这叫略懂?这明明立竿见影啊,有你这一手,我们打起这些东西还不是轻轻松……嗷!”
他一个不留神,被一只泥俑掐住了脖子,翻着白眼道,“怎么回事?怎么我这边的泥俑还是这么厉害?”
“咳咳,我这换斗术的施法范围只有几米。”风水先生拿出个墨斗,拉开墨线勒住离得最近的一只泥俑的脖子,讪讪一笑,“换不到你那边的宫位,你自己小心点哈。”
肖灵殊:“……”
几米的施法范围……
还真是略懂啊!
“行吧。”肖灵殊一脸苦相地把掐着他脖子的泥手掰开,苦哈哈地继续发铜钱。
只是得了冤孽血的泥俑已然成了气候,道行不亚于五行土精。他的铜钱剑又被徐秦斩断了,靠着一把小铜钱,效果和给泥俑刮痧差不多。
肖灵殊巴巴地看了一眼同样拿着一把铜钱剑的印枞,“老师,我这有一百零八枚珍品古董小五帝钱,和你换你的铜钱剑要不要?不是我吹,我这铜钱的品相,随便一枚都能上拍卖行的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印枞挥剑砍下一只泥俑的手臂,随口应道:“行啊,等会打完了就跟你换。”
肖灵殊:“……”
打完就不换了谢谢!
印枞看他左支右绌的样子,道,“你到我身边来。”
“哦,等等,我先打过这几只东西。”肖灵殊道。
印枞看得心酸心酸,“算了,等我过去……”
“肖灵殊,接着。”师蓬蓬喊了一声。
肖灵殊应声回头,看到一道流光,赶紧跃起接住一看,却是那枚秦半两,“呜呜呜,师姐,你真好,我永远不要和你分开。”
颜京的声音跟着传来:“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肖灵殊从善如流,“我永远不要和你和颜哥分开,我们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颜京:“……”
“轰隆——”一道惊雷从云端落下,带着耀眼的火光砸到一匹黄泥战马的身上。
泥马瞬间四分五裂,“咔啦啦”碎了一地。
“青莲观的雷法果然名不虚传啊!”一名道友赞道,“这不和砍瓜切菜一样!”
仲紫清却没那么乐观,白着脸道,“惭愧,贫道修为有限,怕是引不了几道雷了。”
雷法固然厉害,但越厉害的法术消耗越大。仲紫清不愧为青莲观观主的首座弟子,刚才一番激战下来,竟然还能引雷,可见其功力之深。
奈何还是寡不敌众。
兵马俑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玄门众人匆忙而来,不过寥寥十几人,纵然都是精英,面对数千怨气冲天的土精,到底还是显得太薄弱了。
就算他们一人能撂倒个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兵马俑,顶多也不过数百之众。
“啊——救命!”泥俑潮中传来一声惊叫,却是一名修为较低的道友终于支撑不住,被四只泥俑抓住四肢,抬了起来。
这泥俑不愧是仿着秦皇陵的陪葬捏成的,颇有先秦遗风,看姿势,竟是要将那道友一分为四。
所有人呼吸就是一滞,想去救援,又被绊住了手脚。
千钧一发之间,空气中响起一声铮鸣,一道黄色的符光如闪电一般掠过,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难以看清。
下一秒,抓着道友的其中两只泥俑的手臂已然落地,摔成了碎块。
那道友还没反应过来,符光已拐了个弯,重新飞回师蓬蓬的手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只泥俑也被拦腰斩断。
一来一回,不过瞬息。
“X的,把道爷当商鞅整!没想到自己做了李斯吧!还有欧阳珏你等着,我今晚必挖你坟头!”那道友劫后余生,震怒地直抒胸臆,又感激地说,“师小姐太谢谢了,你的符兵果然非同凡响!”
既快,又锐,比传言中的还要更加刚猛!
“客气了……”师蓬蓬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处又传来惊叫,又有一名道友被泥俑所擒拿。
那道友修为倒是不俗,拿着一把雷击枣木制成的天蓬尺,一会功夫便撂倒了十几个泥俑。
欧阳珏一直骑在马上观察着战局,见状举起传国玺在虚空中又是一印,登时有上百泥俑呼啦啦地朝着那道友涌去,凭着庞大的数量把他挤得水泄不通。
那道友念了一道北斗讳和元帅咒,天蓬尺爆出熠熠神光,指风顾云,顿时将那围着他的一圈泥俑尽数震开。
但不及喘口气,欧阳珏的传国玺又是一印,更多的泥俑顷刻涌来。
那道友根本来不及重新蓄力,便被那一群泥俑擒住了手脚,一匹雄壮的泥石大马发出“咴咴”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要朝着他踩下去。
“吼——”猛兽咆哮响起,麒麟符法奔腾而过,将那泥马咬了个稀碎的同时,也震翻周围一圈泥俑。
道友获救,赶紧将天蓬尺举到身前,“多谢颜总援手。”
刚说完,又听得两声呼救。
“唉!”道友连忙循声看去,挥尺一扫,天蓬神的辟恶力量荡出,打中一只泥俑和一匹泥马,后两者应声碎裂,两团鸽子蛋大小的冤孽血滚落地上,渗入泥中,为这人间陵墓又增添了一丝煞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师蓬蓬眉头拧到了一起,“敌众我寡,只是白白地被消耗……”
她四处张望,寻求突破的地方,然而入目所及,挨挨挤挤全是泥人泥马,队友淹没其中,几乎连影子都难以分辨了。
幸好那辆冷藏车的大灯还亮着,为他们补充了一些光源。
冷藏车……
师蓬蓬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去。
颜京问仲紫清:“仲道长,特警部门怎么还没到?”
“召集队伍需要一点时间。”仲紫清道,长生岛之前在西洛制造的混乱有效地分散了玄门的关注,大家分散在城中各处,这边又事发突然,要一下把人集齐显然没那么快,“不过应该差不多了,大家再撑一下……”
“不行啊,撑不住了。”肖灵殊和另一名受了伤的道友背靠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天知道他甚至都还没毕业,一上来就参加了这么大的项目,就是运气有点不好,看样子八成得把命搭上了。
到底修了几年道,肖灵殊倒也看得开,大义凛然地交代后事,“老师,师姐,等下我要不幸挂了的话,你们记得帮我跟上头说我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牺牲的,可以的话给我追个烈士顺便帮超度一下我要枣木的棺材,还有方便的话请上头逢年过节去探望一下我爸妈……”
师蓬蓬斩钉截铁:“不方便。”
肖灵殊:“师姐你不要这么快拒绝嘛我跟你说我爸妈很有钱的,你多去看看他们说不定能爆出金币……”
“那也不行。”师蓬蓬打断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肖灵殊一愣,感动地张了张口,“师姐……”
“闭嘴。”
“……哦。”
“你们等不到救兵了,我会在那帮废物到底之前,把你们彻底埋葬。”欧阳珏目光煌煌,在师蓬蓬和颜京身上流连,“尤其是你们两个。”
他的面皮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干枯,皱巴巴地挂在头骨上,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作烟尘,嘴角却还是向上勾着的弧度,“师蓬蓬,你有本事,就如在边南的时候一样驱石作驾,踏碎我的兵马。”
肖灵殊一听,也想起师姐的边南传说,连忙问道,“师姐,我把秦半两还你?”
“不用了。”师蓬蓬道,“这里驱不了石。”
且不说这里没有勐水上那样的一头象石。即使有,她也无法在此地借法。
肖灵殊不解:“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欧阳珏放声大笑,“区区一枚秦半两,怎么能比真正自秦皇手中传下的传国玉玺。”
这里是欧阳珏耗费多年为自己打造的人间陵寝,山川泥石一草一木皆为他所用,决然不会像边南那座山一样轻易地被师蓬蓬调动。
更遑论他手中还有传国玺,这可是真正的秦皇符应。
师蓬蓬若敢在此借始皇余威,结果只会是为他作嫁衣裳,为传国玺所用罢了。
“谁说一定要驱石才能对付得了你了?”师蓬蓬冷笑一声,“不就是仗着数量多吗?我跟你魔法对轰!”
说话间,她飞快掐完了诀,一道黄符升起,立于月光之下。
玄门的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顿时都愣了一下。
“太乙起尸符?”一直持剑以待的徐秦也认出了这道符,面露讥嘲,“师蓬蓬,你是病急乱投医吧?这里哪来的尸给你起……”
他没能把话说完。
“急急如律令,敕!”
法随言出,黄符上的朱砂亮起。
与其同时,那辆巨大的冷藏车后连着的四个冷库爆出磅礴的冷气和尸气。
洒落一地的一百多吨冻鸡冻鸭冻鹅冻猪在起尸符法的引动下,纷纷站了起来。
徐秦:?
欧阳珏:??
全体玄门:???
师蓬蓬微微一笑:“僵尸肉,怎么不算僵尸呢?”
巨大的车厢里仿佛有无数冰雹在跳动,冻得梆硬的一百多吨僵尸肉,数以万计的家禽牲畜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蹦出冷库,列队出现在月光之下,大灯的照射里。
这些僵尸肉是长生岛为了掩护千年游尸临时找来填充冷库的,因而没有讲究,什么品种都有。
除了鸡鸭鹅猪,还有几头羊和几扇劈开成两半的牛。
这些家禽牲畜全都已经去了毛,皮上挂着一层白色的冰霜,那样直愣愣地站成一支军队的样子,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尤其是鸡鸭鹅都带着脑袋,僵硬无神的小眼珠在白炽的灯光下十分瘆人。
……好吧,还是半扇还露着内脏的僵尸冻牛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可能!”徐秦失声叫了出来,“有怨方能成僵,这些畜生,怎么可能起得了尸?”
“你做了这么久的畜生你不清楚吗?”师蓬蓬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把你放屠宰场切成两半,看你有没有怨气呢。”
徐秦:“……”
其他人:“…………”
这个攻击力更是强得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