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腹被细细地摩擦着, 冷硬如铁的“人”压在上方,似要透过薄衫与温热的血肉,钻进内里安眠,像是它口中所说的……想要进入那温暖的腹部, 成为与它痴迷、爱恋之人的孩子。
这样, 对方就再也无法抛弃它, 无法舍弃它。
融为一体……他们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一对爱侣。血融着血, 肉融着肉……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或许是它的渴望太过于明显, 坐于床边一动不动的人影终于转过身来。
谢春酌也得以看清它的真容。
与身旁躺着的“人”一般, 它也是由影子组成的, 但比起床上的“人”, 它要更加真实、靠近人的模样,隔着朦胧的光昏, 能瞧见它俊丽的五官与勾起的唇, 生动鲜活,在暗处看, 隔远了看,完全看不出破绽,就像是活着的闻玉至。
谢春酌被它注视着,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
它似乎是笑了一下, 很怜惜地看着他,想要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庞, 但它做不到。
因为,当它转动身体时,连接身体与头颅的脖颈摇摇欲坠,黑色的影子如流动的液体般循环运转,或许它动作幅度再大一些, 这具“身体”立刻就会分崩解析。
谢春酌庆幸于这是一场梦,又害怕于这仅仅只是一场梦,这一切便如此恐怖,要是现实呢?现实会如何呢?
他与它对视着,它的声音嘶哑难听,一字一句的卡顿。
“卿、卿。”
它微微笑,“要和我们、永远、不分离吗?”
话罢,它朝着谢春酌倾倒而来,被褥被掀开,谢春酌才看见,原来对方的腰部往下连着的一个影子,正躺倒在床上。
铺天盖地的黑暗扑向他。
“嗬啊——!”
谢春酌惊出一身冷汗,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跳声如擂鼓,他迅速掀开被子,身旁熟睡的仍是小仙童。
小仙童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声,又蜷缩着身子继续睡去。
谢春酌见状,却不敢再躺下,他心有余悸,小腹仿佛还残留着那股阴冷之感,像是里面已经有无名的东西侵入,正在里面滋生。
不暇思索,谢春酌立刻下床,赤脚奔向内里,去寒潭之中寻找南災。
哒、哒哒。
他跑得极快,风从身上耳边贯过,呼啸的声音好似在追喊他。
卿卿、卿卿,为什么要跑?
卿卿、卿卿,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卿卿、卿卿,为什么要和我分开?
“扑通!”
跃入水中,水花溅起,冰冷刺骨的寒潭之水刹那间将谢春酌卷入怀中。
被水包裹着的感觉温柔又沉重,谢春酌短暂地有种安全感,但很快,水流的涌动让他开始恐慌不安,因为它们与水也有相似之处。
游动挣扎的手臂抬起,在将将越出水面时被一把攥住手腕,大力提起,浮动的水流破开一个口,浑身湿漉的人从中越出,半趴在寒潭中央端坐的人膝盖上扶靠着。
下一秒,又整个人被提起,坐于对方怀中。
“怎么了?”
谢春酌听到南災的声音,沾满水珠的眼睫颤抖眨动,晶莹的水珠如泪水扑扑流下,露出那双水洗的眼眸。
他不自觉地靠前,还没看清楚对方样貌时,双手就已然急迫地揽住了面前人的腰,并且将自己贴了过去。
他冷得发抖,薄薄的亵衣贴着肉半透明,衣襟略微敞开,露出被水浸泡得发凉的雪白皮肉,贴得久了,体温又融了上来。
谢春酌急需要人来拥住自己,给他安全感,可他抱着南災,却发觉对方的体温比他的还要低,恍若不是活物,这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慌。
“……师尊,师尊……”他一声一声地叫着,声音细细地颤着。
他像枝头被风雨打得痛极了的花儿,惶惶不安地寻求庇护。
南災无法不为之动容,他单手搂住了怀里人的腰,给了点力气撑着,让对方歪倒的身体坐直了些。
同时,互相接触的位置也多了,他也闻到了谢春酌身上很浅的,还未完全褪去的异香。
“你点燃了人鱼烛?”
“什么?不是我……”谢春酌模模糊糊地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反驳。
反驳过后,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梦中的影子,那微弱的烛光照亮的“它们”。
刹那间,腹部绞痛发冷,谢春酌张口呼吸着,慌乱地握住了南災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让其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师尊,我不想,我不想要生孩子……里面,里面没有东西吧?”谢春酌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南災一怔,手掌覆盖的地方平坦而柔软,因为受惊正在战栗的躯体散发着需要安抚的信号,慢慢地,掌下有温度传递过来。
温暖、鲜活的……让人恨不得沉迷其中,为之生,为之死……
这是一条多么令人垂涎的生命啊。
“没有。”说出这句话时,南災都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里,是不是由着未知的遗憾。
谢春酌则是略略松口气,转瞬更紧密地与南災贴在一起,牙齿打战。
他湿润的黑发正在往下滴水,衣衫也是,水滴落到寒潭的潭面之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越听,谢春酌越害怕,他几乎是攀附在南災身上,汲取安全感,但南災体温太低,他就像抱着一块硬邦邦的冰块,恍惚间反而更加深了他的恐惧。
这是南災吗?是不是也是“它们”变的?
他还在梦里面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谢春酌松开了抓紧南災衣衫布料的手,微微仰头看对方的脸。
冷白的皮肤,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白莹莹的眼,垂眸时隐隐带着神性。
他面前的人像一尊雕塑,不像是人。
谢春酌控制不住地想要寻找“南災”是人的证据……有什么办法呢?怎么哪里都是冷的?那么,身体里面也是冷的吗?
杂乱的思绪充斥了谢春酌的脑海,他开始胡乱在南災身上摸索起来。
南災看出谢春酌此时精神状态不对劲,他把人抱紧了,准备离开寒潭,到温暖些的地方,让谢春酌真冷静下来。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带着人起身,回到洞府内谢春酌所住之处,又吩咐仙鹤将小仙童暂时带走后,怀里的人猛然一跃,捧住了他的脸。
瑟瑟发抖成一团的人不知怎的力气大得惊人,南災诧异往去,还未看清,柔软微凉的唇就贴了上来,同时,灵活的舌钻入了他的唇缝,深入,与他纠缠。
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谢春酌亲得又快又急,湿滑的唇在口腔内扫过,不消一会儿,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他退出来,微微喘息,然后对着南災笑。
“热的。”他说。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天骇人之事,甚至弯着眼眸看南災,贴到对方的肩颈处,企图侧耳倾听那脖颈上连着心脏的脉搏。
即使什么也听不到,但感受到跳动感,心下也觉得安定。
而被他又亲又抱的人此刻却像是终于回神,声音冷硬:“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谢春酌迟钝地想了一下,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亲了南災。
啊,他亲了南災。
嗯,他亲了南災。
那又怎么样呢?南災没有推开他,都是南災的错,这能怪他吗?说到底,还不是南災没本事,堂堂仙尊,连个鬼都杀不了。
谢春酌心中虽理直气壮,但知道此时最好还是别跟南災起矛盾。他抿了抿唇,正要说些服软的话,却忽然感觉大腿内侧有什么东西正戳着他。
他下意识抬头,与那双白色的眼眸对视,在其中,他看见了沉没在平静雪地中,底下正熊熊燃烧着名为欲望的火焰。
南災竟然对他有了欲望。
谢春酌心中也烧起了一团火,是快意的火。
他没想到,对他向来不假辞色的南災,会对他有反应。
谢春酌瞬间有恃无恐,口中装可怜道歉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半跪坐在南災的大腿上,略微直起腰,像之前一样碰住了南災的脸,侧着头,避过那高挺的鼻梁,轻轻在那薄唇边缘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心有涟漪。
“我……在亲你。”
谢春酌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像是铁一般禁锢着他。
“放肆。”
与南災冷硬的话语相反的,是他靠近时,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谢春酌不由惊呼,因为南災突然的动作,二人下半身几乎紧密相合,他下意识弯着腰背往后仰,结果没过多久,就被稳稳扶住。
微风吹过,烛火摇曳闪烁,烧过头了,烛芯发出“啪啦”的声响,壁光影动,交叠的人影靠得越来越近……
谢春酌侧开头,近在咫尺的唇落在脸颊,他不自觉笑了,斜睨了一眼神色紧绷的仙尊,戏谑道:“放肆。”
……
南災的身体很冷,呼吸却很热,他亲吻着怀里的人,难得有了贪婪、渴望的神态与急迫。
他力气极大,牢牢将人摁在自己怀里,脑子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犯错,可身体也是清醒的,它知道自己在为面前的人而跃动,每一寸皮肉,每一滴血液,都为此而沸腾。
越亲密,南災鼻尖萦绕着的那股摄人心魄的暖香就越浓烈。
……这香味其实他时常闻到。
自从谢春酌搬来之后,整个洞府都好似飘荡着香味。
是挥起的袖摆与衣角吗?是乌发散落时熏透的发油吗?是皮肉里渗透出来的体香吗?是……晃动的池水、燃起的香炉、摇曳的烛火、眼角流下的泪水吗?
在看着怀里人眼角泛红,睡去后仍瑟缩地靠在自己怀里,南災心里关着的那头巨兽终于闯出。
洞府内所有的阴影汇聚起来,映照在壁上,浓稠的液体要从最上方缓缓滴落。
它们冷笑、讥讽地说: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第52章
夜里发生的一切在醒来后变得朦胧, 就像是给记忆蒙上了一层轻纱,让人不自觉地将其恐怖之处遗忘,确保自己的安全。
即使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但谢春酌仍然觉得和南災接吻, 并且发生亲密关系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恐怖事件。
谢春酌想把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 假装无事发生。
他本来还想着南災说不定会冷声训斥、质问自己, 他都想好了要怎么应对, 可是当他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分开时, 对方也像是恢复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仙尊模样, 和他重新成为了关系一般的师徒。
这多少让谢春酌松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在下一次夜里惊醒后, 他又控制不住地与南災接吻、相贴, 要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与安全感后,彻底一错再错。
他们将这种关系维持了下去。
“……轻一点。”
谢春酌的手推拒在对方宽厚冷硬的肩膀上, 咬紧唇后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
男人银白的长发如月光一样披落在他身上, 闻言从他脖颈处微微抬头,白色的瞳孔倒映出他泛红的脸与水润的眼。
他坐在南災怀里, 二人犹如交颈鸳鸯般密不可分。
谢春酌被他专注地看着,难得有几分羞赧,他侧头将脸埋进对方怀里,小声嘟囔:“你弄疼我了。”
他声音小小地, 细细地,好像在抱怨, 又好像在撒娇。南災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有一些反应也无可避免地再次出现……或者说更加亢奋。
谢春酌假装没发现,他打了个哈欠,把南災当成床,窝在对方怀里入睡,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往蜡烛的方向看了几眼。
莫名其妙的,谢春酌忽然想到,其实南災好几次都会去看蜡烛,仿佛十分在意。
不知为何,谢春酌总感觉对方对蜡烛有什么特殊的执念,但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闭上眼睛,任由南災抱着他躺下来,盖上厚厚的被褥。
温暖袭来,谢春酌渐渐睡去,南災看着他,眼中浮现出柔情。
谢春酌瘦了许多,乌黑的长发半遮半掩着那张素白而姣好的脸,被褥盖到下巴处,整个人小小一团,可怜可爱。
从秘境回来后,谢春酌接连受到惊吓,前几天开始,独自一人待着还会控制不住地恐慌不安,必须要有人陪同才行,而这个人,只能是南災,连小仙童都不行。
这无疑让南災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同时,某些东西也很难再度控制好。
雪白的眼瞳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灰,慢慢地,颜色加重,成为黑色,浸满了整个眼球,成为黑漆漆的一团,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邪性。
他身后的影子如水一般颤动,泛起波澜,随后流动半地淌下,捏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人影立起来。
黑影站在床榻前,静静地看着他们,壁光影动,一切安然无恙。
谢春酌无知无觉地熟睡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盯着久了,不太安稳地蹙着眉头,南災将其抚开,而后头也没回地抬了抬手,那影子便又如水一般流动,重新化为了他身后的阴影。
“卿卿。”
南災吻了吻他的额头,从喉咙间发出满足的喟叹。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瞬,直到永恒,该多好。
壁光闪动,洞府内静谧而温暖,直到天明,南災起身离开。
不久后,在侧边角落,有一道小小的影子蹲立片刻,慢慢起身离开。
……
正当谢春酌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过下去,再过段时间,南災将复活的“它们”杀死,一切也就解决了,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来得如此突兀。
那是一个阳光晴朗的下午,近日天气好了许多,不再是极寒极热,温度变得适宜了许多,谢春酌难得离开南災,出去外面透气。
他寻了一处山崖,整个人暴露在日光之下,晒了好一会儿,才撑着伞慢吞吞地回去,结果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抱着仙鹤哭泣的小仙童。
自从上次做梦之后,小仙童就搬回了原本的住所,没有再跟谢春酌住在一起,谢春酌也因为粘着南災,许久没同他见面了。
看见小仙童哭得伤心,谢春酌快步上前,下意识要开口,却在目光触及到仙鹤后停下了动作,面上浮现出惊愕。
因为仙鹤死了。
仙鹤侧躺在地上,细长的脖颈被小仙童抱在怀里,以往精神的豆豆眼失去了光泽,身体一动不动,连雪白的羽毛也黯淡无光。
“……呜呜……”小仙童抽泣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他仰起头看谢春酌,“师兄……”
明明只是喊了这一句话,谢春酌却无端地感受到了恐惧。
就像当初万春说的那句话一样,小仙童说:“……仙尊杀死了小鹤。”
谢春酌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因为仙尊以为……当时在洞府里面的人是小鹤……因为我、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小仙童哽咽着声音,回忆时,脸上难以自制地浮现出惊惧,“我看见了仙尊的影子,是,是……闻师兄。”
小孩在夜晚习惯了与大人的陪伴后,总是会半夜惊醒或者睡不着,虽然小仙童是半个入道的修仙者,但他依旧是小孩,所以在和谢春酌分开后,他偶尔翻来覆去,总睡不好,于是他时常会偷偷地跑到谢春酌洞府附近,找了个地方窝着。
因为南災下了命令不准他和谢春酌一起睡,小仙童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甚至找地方窝着的时候,还把仙鹤窝也搬过去,让仙鹤陪自己。
而那一天,他看见谢春酌和南災抱在一起的时候,仙鹤就把他叼回去了,只是他很快又装睡,偷偷爬回去,结果意外看见了那一幕。
小仙童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就没事了,他也不认为南災的影子是闻师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仙鹤死了。
仙鹤是替他死的。
仙鹤昨夜让他不要出门,自己独自离开,一夜未归,小仙童醒来去找它,没找到,出门寻了很久,才在洞府外找到了断了气息的仙鹤。
小孩什么都不懂,但什么都懂。小仙童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看到的事情不能被南災知道,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害了仙鹤。
“……对不起……我、我不该乱跑。”
小仙童对着谢春酌哭,抽抽涕涕地喊,“……师兄,对不起……我做错了……你能不能让仙尊把、把小鹤复活……”
他哭得不行,眼泪糊满整个眼睛,看不清人,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复,又抬手去擦眼泪,想继续求,但是他擦干净眼泪后仰头看,却发现谢春酌的脸色白得吓人。
在艳阳天下,惨白得像一张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晒化。
小仙童愣住。
谢春酌浑身发冷,他不自觉打颤,自上向下看小仙童,忽然觉得小仙童有种异样的熟悉,他以前从未将现在的一切与过去联想在一起过,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法避免自己问出声。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小仙童茫然:“什么……”
谢春酌重复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小木。”
小仙童说,“我叫小木。”-
跑。
快跑。
谢春酌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南災,离开小仙童,离开千玄宗,最好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顾小仙童诧异的目光,转身就往外跑,跑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御剑飞行,同时,他看见了藏书阁。
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呼唤他,吸引着他,他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奔向了藏书阁。
或许是早有预料,还是谁早有准备,藏书阁附近并没有看守弟子,他推开了沉重而高大的木门,进入了晦暗不明的阁内。
如在幻境中看见的一样,如通天之高的书柜,整齐而密集地屹立在前方,夜明珠镶嵌在各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而白烛放至案几,只有一盏点燃,那一点火光前,站了一个人。
“师兄,你终于来了。”万春对他笑。
谢春酌心中不喟是不震撼,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急切地想要问她真相,但是当他靠近之后,才发现,藏书阁内的“万春”,不过是留影石留下来的一缕念。
真正的万春不在这里。
“不出意外,我已经死了。”万春说。
谢春酌久久无言,无名的怒火萦绕在他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来藏书阁的意义是什么。
他应该趁着南災没反应过来,立刻逃跑,离开这里,省得继续被玩弄欺骗。
思及此,谢春酌转身欲走,却听见万春的留影继续说:“师兄,我有一本书,是一前辈赠予我的。”
他回头,看见万春正对着他,眼中闪动着悲伤:“那本书就在桌子上。你看见了,就会明白一切真相。”
真相。
谢春酌无法抵抗诱惑,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败在了哪里,究竟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谢春酌往万春身后的案几上走,上面放着一本书,是……
——《南災》。
是他在幻境中的藏书阁看见过的那本书。
离开幻境回到宗门后,他也曾来找过这本书的踪迹,但无论是自己找还是查阅书册,或者是询问常年值守在这里的弟子,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可如今,它出现在了这里。
就像打开未知的魔盒,谢春酌把它拿起来,薄薄的一本,只有普通书籍厚度的六分之一,纸张粗糙陈旧,打开时,内页甚至有轻微的黏连。
但谢春酌还是顺利地看到了这本书的第一页写的字。
短短的几行字,他不知不觉把它们念了出来。
“……南有灾,生为人,初时,大旱,地裂、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为祈雨,人祭,幼童为上佳,缝至偶内,为祈福,名为四喜,四日后,大雨,一喜为甘霖。
……洪涝,民死万千……尸浮、瘟疫……人祸,易子而食……一术士,供此灾为仙,名:南災。”
灾,意同災。
南有灾……四喜娃娃……祈福,久旱逢甘霖……
谢春酌茫然、重复地念着这几个字,继续往后看去,在掀页时,他看见到自己的手在痉挛,好一会儿,才看了第二页。
“……为使灾灭,四分,投于人胎,百年后,终散。”
谢春酌的目光接触到这一页之后,耳边便响起来声音。
是他在念吗?不……不是……
书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前往后摁住,他缓缓抬头,夕阳透过门窗斜斜落入阁内,橙黄的光犹如旱灾时的灼热的太阳,火热,但又平静。
这道光落于站立在他面前的人身上,在高挺的鼻梁上形成一道分割线,白色的眼瞳仿佛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南災轻声喊他:“卿卿。”
第53章
在这一刻, 谢春酌想了很多,不过当南災靠近自己时,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抬起手扇了对方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在南災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谢春酌反而像是被打了的人一般, 脸苍白得吓人。
他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半开的窗吹进一点风, 就叫他浑身冷到了底。
“……你一直在骗我。”
谢春酌想笑, 却笑不出来, 他仇恨地看着南災, “耍我很好玩吗?早就在我踏进千玄宗的第一步, 你就知道, 是我杀了方旭也,是吗?”
不等南災回答, 他自己先点头说:“是的, 毕竟小仙童的原名叫小木,所以方旭也也是你复活的对吗?”
一切的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
方旭也死后, 南災得知自己的分身死亡,前去复活,而后把四喜娃娃留下,防止旱灾发生, 同时把小木带走,所以他上了山门, 南災才会对他尤为不喜,但怎么也没想到,闻玉至也会与他搅和在一起。
或许收他为徒,不是因为闻玉至求情,而是因为南災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只是你没想到, 闻玉至也被我杀了。”谢春酌想不明白,他面上露出真切的疑惑,“为什么闻玉至死了之后,你不立刻杀了我呢?还有,叶叩芳上山后,你为什么又不把他带走呢?”
“幻境中,我再次杀了他们,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谢春酌冷冰冰地看他,“难道是觉得戏耍我很好玩吗?仙尊。”
“……在他们死前,我没有记忆。”南災看着他,徒劳地解释,“只有在其中一人死后,他的记忆才会……被另一个死去的人共享。”
谢春酌一怔。
“方旭也死后,吾并不认识你,吾只知道有人杀了他,复活他后,吾就回了宗门,之后……玉至死了,他在秘境里复活,他共享了方旭也、也就是叶叩芳的记忆……同样,叶叩芳也共享了闻玉至的记忆。”
在南災说话期间,他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慢慢爬起来,它站立着,一个人,却有两个头,微笑着看向谢春酌。
谢春酌骤然想起了闻玉至与叶叩芳对彼此的态度,明明恨不得将彼此杀死,却又互相心知肚明地忍耐,直到进入幻境寻找机会互杀。
……是因为不愿意和对方分享他吗?
所以才会说“我们不一样”,“只能选一个”,所以才会用那种痛苦又迷茫的眼神看他吗?
“那你呢。”谢春酌问南災。
南災垂下眼眸:“云异,是骷髅妖……他是吾的肋骨,死后,没有复活,而是回到了吾的身上。”
所以他在谢春酌杀死云异的那一刻,获得了所有分身的记忆,知道了谢春酌做的所有事情,可他还是无法抵抗诱惑,爱上了谢春酌。
终此,真相大白。
谢春酌嘴唇微微翕动:“……可以放我离开吗?我……不做大师兄了。”
南災只喊他:“卿卿。”
他身旁的影子,两个脑袋也在喊:“卿卿。”
答案不言而喻。
谢春酌身体紧绷,缓慢往后退,腰间的软剑出现在手里,即使他连南災身旁的影子都打不过,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除非他死,否则他是不会放弃的。
南災看出来了,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却无太多的慌乱与伤心。
他定定地看着谢春酌,道:“你跑不掉的,卿卿。”
话音落下,藏书阁的门骤然打开,橙红色的光瞬间照亮了靠近大门的区域,只短短的一瞬又立刻消失,因为,有无数的人影挡住了光线。
谢春酌看着站立在门口如同一堵堵人墙的众人,领头的是长老等宗门内修为高深之人。
香仲仙子上前一步,眼含泪花,“春酌。”
谢春酌扯着唇:“原来,你们对我那么好,是真想拿我祭天。”
他哈地笑了声,又摇头,“不,是祭灾。”
难怪,难怪香仲仙子那么紧张万春与他见面,生怕万春说漏嘴,难怪长老们看他的目光总是那么古怪又怜悯。
“这件祸事本就是你创下的,理应由你来解决。”其中一名长老肃然道。
话罢,又放软语气劝:“而且这并不是拿你祭……灾。”
长老看了一眼南災,继续道,“你只要好好地跟仙尊以及玉至他们待着就好了,等他们情况稳定了,你还是我们宗门的大师兄,没有人的位置能够逾过你,你想要什么都行。”
“代价呢?”谢春酌问。
代价……代价自然是自由。
“你……不能再离开他们半步。”长老声音低下来,“这是为了天下苍生,若灾祸再继续下去,百姓就要死完了!”
谢春酌冷笑,“死了就死了,是你们自己那么蠢供他成仙,又不是我。你那么大义凛然,你陪他们啊。”
长老语塞。
谢春酌扭头看南災,虽恨得咬牙,但心知这次硬闯百分百没戏,只能装可怜,微抿着唇,神情倔强,握着剑的手又在颤。
“你要是爱我……就放了我。”
南災沉默不语。
影子倒是在笑,笑的声音像是在哭:“卿卿,还想骗我,你还想骗我们……你跑了就不会回来了,坏孩子,坏卿卿……”
谢春酌真想一剑戳死他们,但很显然,他过去了很可能会被影子吞没,况且之前他们说的“生子”,是真的能做得出来。
他们作为灾祸的分身,降临在人间本就是以人的躯体降生的,要是他们想在谢春酌肚子里被生下来……即使谢春酌不愿意,又是男子,但这并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春酌便觉一阵恶寒。
门口的长老弟子们正在靠近,南災也慢步朝他走去,缓声道:“卿卿,过来。”
谢春酌不想放弃,他知道,这一次放弃了,被南災囚禁,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逃跑了。即使有,又要等待多久呢?等他被南災几个在床上玩烂了吗?生下他们的孩子吗?
不!他不要!他宁愿死!
谢春酌目露凶光,正想背水一战,却在拔剑之时,听到了一道声音。
“师父。”
万春的留影立在一旁,突兀地喊:“师父,我的玉佩。”
所有人为之一怔,香仲仙子更是诧异不明,不知道万春的留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喊她。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万春……”
她不想杀万春的,但万春太傻了,为什么要告诉谢春酌呢?死一人,救天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他们作为修仙者,本就该爱天下苍生啊!
香仲仙子眼眶泛红,“傻孩子,你的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
“小心——!”
香仲仙子听到身后的长老发出惊叫,侧头一看,竟见谢春酌持剑朝她飞扑而来,她登时大惊,连连后退,她不能动手伤了对方,只能抬手阻挡,却没想到剑来时,刺往胸口的剑尖转向了腰间。
她只觉腰间一轻,竟是玉佩穗子被砍断,掉落于谢春酌的手上。
几乎眨眼间,玉佩被捏碎,白光大作,谢春酌就失去了身影。
“是传送器!这玉佩是传送法器制作的——!”长老大喊。
香仲仙子茫然无措,忽觉一阵冷意袭来,冻得她手脚发寒,浑身僵硬。
她瑟缩地抬头,看见了南災漠然冰冷地看向地面的一片碎玉-
谢春酌没想到万春竟然还留了一手,也幸好万春留了一手,不然他今天没法顺利逃跑。
法器将他传送到一处密林当中,他隐蔽身形,疯狂往上跑,一边跑,脑子在迅速过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不真实,恍若还在梦中,要不是他抬头看见这遮天蔽日的密林与残阳,他恐怕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一路往上,他手里捏着的半块法器碎片开始发热,烫得吓人,不暇思索,他立刻就把这片碎片往外扔,只是手抬起来,还未用力,滋滋的电流声在脑海中响起。
他动作一顿,不一会儿,一道电子音代替了电流声,气急败坏地喊:[4008,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坏事!]
什么东西?
谢春酌将手放下,展开手心,看向那块玉石碎片。
[别看了,这只是我的载体而已。]电子音说,[我是系统021。]
话音落下,无名的电流穿梭过谢春酌全身,他身体一颤,慢慢地垂下了手,然后随意将手里握紧的碎片扔到一边,没入草丛当中。
系统冷冰冰道:[流放者4008,你搅乱了这个世界的世界线,不仅流放惩罚失败,任务也没有完成!]
谢春酌不言语,他抬起头,从慌乱极速的逃跑变成了悠闲的散步。
他慌张不安的神情褪去,转而化为冷静与轻松,他笑来笑,对系统说:[哦,失败了啊。]
话语顿了顿,[什么任务来着?我都忘了。我不是只是被流放而已吗?怎么还有任务要做?你们要我做任务,给我发工资没?]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打哈欠,像是困了,慢吞吞地说:[我可不打白工。]
系统被他不在乎的态度给气到了,[你竟然连自己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那你告诉我。]
[我……!你休想套我话!]系统差点把话说出口,当即闭了嘴,更气了。
谢春酌都在自己脑子里听到了噼里啪啦炸火花的声音。
系统大吼大叫:[而且你居然还想要跟我工资!我不把你的灵魂体扣下来打上几千年工都算不错的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个世界被你搞得一团糟!
要不是我用能量进入万春的梦里,让万春给你传消息,你压根就逃不掉!会被南災他们关起来,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你是流放者的事!]
[你找万春?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谢春酌嗤笑。
系统电子音卡顿一下,略微有点心虚,因为它确实是美化了一点事实。
万春是在储良死后,又偷听到香仲仙子和长老的谈话后,跑去的藏书阁寻找资料,才意外遇见的系统。
当时系统正苦于剧情发展犹如脱缰野马无法控制,看见万春,干脆想要控制对方的身体去找谢春酌,结果万春先一步跟它说:“要怎么才能救谢师兄?”
为什么要救?真是奇怪的人类,明明谢春酌和她不对付!
“要救天下苍生的人,必须要有为之牺牲的觉悟。”它记得万春当时这样跟它说着,然后笑了,“谢师兄没有,所以,我要告诉他。”
有觉悟的人会明白自己牺牲的原因,牺牲的人要要知道自己牺牲的理由,而不是茫然无知地被胁迫着走向灭亡。
系统回过神,肃然道:[当然是我找的万春,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找得到那本书,那本书早就被宗门的长老藏起来了,你在幻境看见的只不过是幻境没处理好遗留下来的而已。]
它说完,才发现谢春酌已经走到了一处悬崖边上,与此同时,一道古怪的人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尾端,那正是追上来的南災。
说他古怪,是因为南災此时是由两个身体融合在一起踏步而来的,他银白的长发被黑雾侵袭围绕,从腰间分出半个黑漆漆的上身,那上身有两个脑袋,分别是闻玉至和叶叩芳。
三头二身六臂,他此时就像是一尊诡异的邪神像。
那分出的身体混浊粘稠,如液体一般流动着,当南災往前走时,地面上还时不时滴落一滩水,被水滴到的草木瞬间枯萎,地面干裂。
“卿卿。”南災喊。
谢春酌正面对着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南災说:“你不要害怕,我会把它们融合进我的身体,他们不会伤害你,回来吧,一切会和以前一样,安安稳稳的,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保护你。”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谢春酌伸手,谢春酌没应他的话,反而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一直看蜡烛,是因为觉得是我点燃了人鱼烛,而引诱你的吗?”
南災顿住脚步。
谢春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所以你才理所应当地亲吻我,觉得你是有理由地沦陷,去放纵是吗?”
他捂住自己的腹部,笑得直不起腰,而南災面色僵硬,“……吾……”
“南災,你真的恶心。”谢春酌弯着腰,略略抬头,恶意地说,“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以为爱我是错误,所以要把一切罪责怪在我身上,然后心安理得地想,是他引诱的我,是他先动手的。”
“可是实际上呢?我只点燃过一次人鱼烛,后面的一次,我被吓到那回,真的是你的分身点的吗?还是说……是你的意念,让它们点的呢?”
“我没有!我……”南災急切地想要解释,“卿卿,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但你已经伤害我了。”谢春酌微笑,“从最初见面,到幻境内让人窥探我的记忆,到现在。”
“幻境内万春等人的记忆,我早已消除,他们不知道你的过去……”
“那又怎样?”谢春酌展开手,悬崖上的风吹动他的衣袍,烈烈作响。
[你干嘛激怒他?]系统一直不敢吭声,直到此时才忍不住发问。
它憋不住话:[他是这个世界的核心!都怪你,要不是你,南災之后会飞升,闻玉至就会成为千玄宗的首席大师兄,最后成为宗主,方旭也会考上状元,最后成为重臣,救百姓,因为功德塑金身,不会成为叶叩芳,云异会在皇宫里面继续代替皇帝,成为皇帝,千古流传。]
谢春酌还是那句话:[哦。那又怎样?]
[你这什么态度!你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你可以成为他们的小弟,辅助功臣,一个普通弟子,但你偏偏要让他们爱上你,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杀他们!]
说到这个系统就来气。
谢春酌笑:[他们爱上我是他们的错,他们挡了我的路,我杀他们怎么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们活该去死。]
[……你!你……!]系统气得大喊,[难怪你被流放!你这个坏蛋!]
[不,这还是得怪你,如果不是你给我的身世身份太差,说不定我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谢春酌往后退了一步,悠闲地说,[你不知道吗?坏的童年影响人的一生,你看我在这个世界里过的什么日子。]
系统一梗,被说愣了,[……可你是流放犯。]
[那完成任务和惩罚我,你自己选一个咯。]
系统陷入沉思,而就在这时,谢春酌不知不觉间退到了悬崖边缘,脚后跟退到一半,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在脑海中跟系统说:[送我前往下个小世界。]
南災瞳孔紧缩,痛苦的神情被慌张代替,他不再上前,而是面露哀求,“……卿卿,不要后退了。”
明明这悬崖对他来说如履平地,但南災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恐慌,他隐隐有种预感,谢春酌掉下去后,就会彻底离开他的身边。
[小世界传输开始……8%……21%……]
谢春酌歪头:“灾祸也会为一条人命而流泪吗?”
不知何时,南災的脸上满是泪水,他不知不觉地流着眼泪,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64%……87%……]
在进度条中,谢春酌展颜一笑,向后倒去。
“不——!”
南災疯了般奔上前,企图拉住他的手,但却无济于事,最后只听到那消失在风中的声音。
“我……永远是自由的。”
[……100%……传输成功。流放者4008,已脱离世界。]
第54章
“我这么漂亮, 怎么会为一个人守身如玉呢?”
在酒吧卡座里,有个人摇晃着酒杯,倚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 脚尖翘起, 顶上五彩的灯光将鞋面照亮, 那是一双纯手工制作的红底小羊皮皮鞋, 质地良好, 连褶皱都是昂贵的代表。
他的长相更是金尊玉贵的美丽, 这从在场的人进来后, 目光再也没从他脸上挪开可见一斑。
微仰的下巴轻轻一侧, 秀致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垂着遮住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眸, 皎白的一张脸如花儿似的鲜嫩。
身上穿的是丝绸质感的黑衬衫, 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细腻雪白的皮肉露出, 叫人望之口齿生津。
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刚从少年蜕变,还存在着几分清新的涩意,但每个看向他的人都知道, 他早已散发着成熟诱人的香味。
“不是吗?”
他对四周觊觎贪婪的目光习以为常,笑了笑, 随意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男人的小腿。
这一下把对方踢得回神,手抚下去,不觉疼痛,反而觉得瘙痒,恨不得再被踢上几次才好。
“当然当然, 谢小少爷那么漂亮,怎么会为一片绿叶而放弃整片森林呢?”那男人忙不迭道。
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凑趣儿。
“被你看上是他们的福气,什么叫你守身如玉啊,应该是他们为你守身如玉。”
“就是,不听话闹来闹去的男人要了也没用,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要我说,你勾勾手,谁能不上当呢?就跟你那个老板一样……”
有个红毛觍着脸上前,小意殷勤地说着,结果话到一半,听到身旁忽地鸦雀无声,只剩下酒吧音乐暧昧悠扬的乐声,登时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当他抬头,四周的人都用看好戏般的目光看着他,再往前一看,还没看清,红酒直泼脑门,冷得他浑身一颤。
顾不得抹掉酒水,他睁着眼看对方,隔着朦胧的红晕,那张脸冷下脸时,依旧美得惊人,微微上翘的眼尾,瓜子似的脸,即使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显得格外鲜嫩可口。
这位谢小少爷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食指勾着酒杯,摇摇欲坠地悬挂着。
他笑问:“我老板怎么了?”
红毛回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这事儿相当于是谢春酌的禁忌。因为,众所周知,当谢小少爷进入傅氏企业后没过两周,就成功从一名小职员升职为傅氏继承人傅隐年的贴身助理。
要知道,傅隐年身边的助理团一共有三人,分别负责衣食住行以及工作,而谢春酌,是第四个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傅隐年就可以,其中猫腻自是不可言说,更别提谢春酌还长着这样一副引人垂涎的脸蛋。
但私下说归说,放到明面上,难免会让当事人心情不爽。而且他们这次还是千邀百请,还用了谢小少爷唯一好友的名头,才把人从家里邀出来。
即使谢家破产落败,谢春酌依旧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觊觎触碰到的人物。
不过这还是要怪那莫名其妙开口问:“谢小少爷会不会对一个人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啊?”的人,要不是那人,他怎么会一时说错话呢?
红毛心中暗骂,眼睛左右一转也没找到罪魁祸首,只能讪笑着道歉:“是我口无遮拦,喝多了酒,小少爷别怪我……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出出气?”
话到这里,他把脸凑过去,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对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像平常男人的手那么粗糙,细腻柔软,只是看着,就好像感觉到了香气。
红毛想,要是那只手打到自己脸上,说不定就能闻到了。
“哦?那不是显得我很无理取闹,斤斤计较?”谢小少爷慢吞吞地说。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勾着的酒杯,微微摇晃,透明的酒杯内部就滑落下一滴鲜红的酒滴,掉落在看不清的地面。
红毛望着他,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了种急迫的渴求,把脸凑过去,恨不得握住对方的手让他扇自己。
周围的人看着,也不由咽了口口水,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舞台上的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人,黑色鸭舌帽往下压,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且性感的唇,下颌线分明,刀削似的深刻。
这位电音吉他手穿着黑色背心,宽肩公狗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凶猛。他面对着前方,手上正在激烈地弹奏着乐曲,口中发出嘶哑、磁性的唱声。
“……you are my star……”
“twinkle in my heart……”
“……you made me addicted to it……”
“you make me crazy about this……”
“哐当——”
酒杯径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四溅,红毛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听见谢小少爷慢吞吞地说:“打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
谢小少爷撑着下巴,视线落在地面上,头顶彩色的灯光一晃,碎玻璃也成了琉璃。
一旁有人灵机一动,好似懂了他的心思,笑呵呵地看向红毛,道:“要不你跟谢小少爷跪下道歉吧。”
这要是放在平时,红毛可能就跪了,但是现在地面有碎玻璃,跪下去他的膝盖还能要吗?
红毛咬着牙低头看玻璃,听见前头传来小少爷嗤笑的声音,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心一狠,直接跪了下去。
碎玻璃隔着裤子扎进膝盖,疼得红毛面目扭曲,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我……”他攥紧手,忍耐着疼痛,要去看面前的人,结果那一直翘起的、穿着红底小羊皮的脚踩到了他的膝盖上方的腿部位置。
不轻不重的一脚,把他当成了垫脚石,玻璃瞬间扎得更深了,红毛痛得弯下腰,下意识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叫,“……好痛——!”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秀气的眉蹙起,叹气着摇头:“好笨啊。”
话罢,这位谢小少爷甩出一张卡,扔到红毛脸上,“这张卡没有密码,去看腿的同时,看看脑子吧。”
红毛旁边的人捡起那张卡,口中发出惊叹。这是一张不限额的黑卡。
精致漂亮的青年站在卡座间,黑眸往四周一扫,颇觉无趣地弯下腰,将自己的外套揽在臂间,施施然地往外走。
没有人敢阻拦他,只痴痴地望着他离开时挺拔瘦削的背影。
卡座在最里面,酒吧观赏台最佳位置,走出没几步,便能看见台上歌唱的乐手,谢春酌闻到了一股薄荷味。
他皱了皱眉,从旁走过,忽觉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闪避,侧开身,便见台上的吉他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台沿边缘。
男人身上的汗水混杂着莫名香水味儿,以及很淡的薄荷味,谢春酌听到了“咔哒”一声,抬眸一看,是吉他手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
对方弯下腰,压低的鸭舌帽帽沿顶到了谢春酌的额头,很轻地把他戳得脑袋往后仰了一下。
于是吉他手就眼睁睁看着那双茫然迷惑的眼睛刹那间染上了怒火,变得明亮灼然。
“……my star……”
男人口中含着薄荷味的磁性声音就在二人之间的方寸之地蔓延开,耳麦扩大,满场的人都发出了暧昧的“咦~”叫声。
谢春酌莫名地感到好笑,于是他也就真的笑了,然后……抬起手,狠狠地将对方的帽沿拍得转向脑侧,这一瞬的力道不亚于一巴掌,直拍得男人发丝凌乱,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尤能看出俊美的脸出现错愕的神色。
“丑八怪。”
谢春酌微笑着对他比出中指,随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他潇洒地迈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酒吧门口,而台上的吉他手却仍保持着动作,直到好一会儿,才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将自己歪到耳边的鸭舌帽帽沿给掰正。
“段哥,你疯了?我看你这老婆可难搞得很,更别提你还要挖傅隐年的墙角。”
一旁的兄弟走过来,望着门口啧啧道,“漂亮是漂亮,脾气可坏呢,刚刚还让人跪碎玻璃。”
吉他手还在笑,他拉着帽沿压低,眼中满是笑意:“没关系。”
“这也没关系?段哥你别太恋爱脑了。不过他到底和傅隐年有没有关系啊?传闻可信吗?”
兄弟又想起一件事,跟他说:“你叫我混进他们卡座边上喊的那句什么情根深种啥的,我喊了。”
“然后呢?”
“然后他回答说自己太漂亮了才不会守身如玉。”
说到这里,兄弟不由感叹:“坏得流油了,果然人长得越漂亮就越坏。”
吉他手挑眉睨他一眼,兄弟一个激灵:“没说坏话的意思,我夸他漂亮呢!”
而后心中腹诽,你瞧着也坏得要命,两人要真在一块儿那不得天天琢磨怎么欺负人。
吉他手将口中的薄荷糖咬得嘎吱响,吞入喉咙时过分清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拔掉耳麦,将吉他放下,他从台上跳下来,犹如一头敏捷的猎豹。
吉他手,也就是段驰。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可以当小三。”
他笑着说,“反正他说了,他不会为别人守身如玉。”
这样可口的小美人,闻一口都香得很,凭什么别人能吃,他不能吃?
第55章
谢春酌并不知道自己离开酒吧后发生的一切, 他走出大门后,还没上车,就开始发信息辱骂自己的好友。
发完尚觉不够,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
不过三秒, 电话接通, 懒洋洋的声音自话筒那头传出。
“哟, 大少爷, 玩得不尽兴准备找我续场啦?”
“拿你的命续吗?”谢春酌冷笑。
“……”
好友委委屈屈, “都叫你别去啦, 受气了就知道找我, 我都跟你说了我还没回国呢, 怎么可能会约你去酒吧,况且我是那种会带你乱搞的人吗?”
“是。”
谢春酌毫不客气, “听你便宜弟说, 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好准备红包。”
“他的话你也信。”
耳边的话筒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谢春酌听得不耐烦,正要说话, 便听见对方说:“你抬头看看。”
“什么?”
谢春酌疑惑,但仍下意识抬起头。
城市空气污染严重, 不时还会有阴霾,此时除却周边灯红酒绿的光线,天上黑漆漆一片,连颗星星都要怀疑是不是卫星或者偶然路过的飞机,当然, 还剩下半弯月亮,高高挂着,像颗要坏掉的灯泡。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了?你的人头?”
“……看见了我的心啊。”
好友幽幽叹气,有几分哀怨:“我对你的心日月可昭,怎么会让你去其他地方让别的男人看呢?我恨不得把你关起来,永远只能见我一个人。”
“滚。”
即使对方看不见,谢春酌还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把电话挂了。
果然骂人无论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骂都不够痛快,谢春酌上车时想,等到元浮南回国了,他再过去把对方的狗头锤爆。
……
Y国,凌晨五点,一头灿金色短发的男人靠在窗边,吹着冷风,看着不远处地平线上缓缓冒头的熹光,点燃了手中夹着的香烟。
深邃的眉骨内镶嵌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他吸了口烟,尼古丁带来的疏解仍不能叫他把冷淡的神情放松。
男人倚靠在窗边,光落在他赤/裸的胸膛,鼓起的肌肉线条流畅惊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衔着香烟闷闷地笑了声,化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近距离拍下的“偷拍”,却被抓包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穿着咖色格子睡衣,略宽,露出脖颈与锁骨,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清晰美丽,微翘的眼角明明该是妩媚勾人的,在照片里却瞪得圆溜溜的,直视镜头,脸颊还沾了几块白腻腻的奶油,仿佛下一秒就会生气地大喊,夺过手机,并且将偷拍者的脸抓花。
但是小猫生气怎么算是生气呢?那是撒娇。
金发男人低下头,将鼻尖蹭到照片上,仿佛在嗅闻着照片中少年身上散发的香味。
他在回忆,那时青涩又可爱的“好友”。
特别、特别的香甜。
“我说的可是真的,baby……真想把你关起来,草到天荒地老。”-
夜深了,但对这座城市来说,一天的娱乐生活刚刚开始。
谢春酌开车回家时心情不太爽快,因为无聊。
他也是因为无聊才假装被那群人以元浮南突然回国的理由给骗出去的,只是他没想到去了更无聊,还不如待在家里打电动或者看工作文件。
六月底,马上七月份了,空气中浮动着些许燥热的温度,敞篷车开得快不显,但在速度停下来,这股热意就变得明显起来了。
谢春酌戴上墨镜,在等待红绿灯时接到了一通来电。
他本来不想接,任由手机在那震动,但红绿灯过了,来电的人仍孜孜不倦地拨打着,他心下便有几分烦躁,停下车打开手机一看,来电36通,来电人:方助理。
预感到自己接下来恐怕回不了家,谢春酌靠躺在车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用手指转动自己中指上的素戒。
说是素戒,但其实它周边都镶嵌了一圈碎石,制造精美,设计款式优雅而不失大气,更别提它是M国大师纯手工制作,钻石也是由一整颗蓝钻敲碎镶嵌进去的。
谢春酌本来想戴食指,只是傅隐年不准。
在手机再一次发起震动后,谢春酌接通了来电,略微放低声音,装出困意,含糊地问:“……方助理?怎么了……”
那边没说话。
接了又不说话,耍他玩儿呢?谢春酌疑惑又不满,嘴里却还含糊地说着话。
“我刚刚睡着了,没听见手机响,是有什么事吗?傅总找我?”说着打了个哈欠,打完确实有点困了。
这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
“你身边有汽车鸣笛声。”这道声音冷冰冰的,“你在外面,你没睡觉,你骗我。”
一连三个你,带着谴责,谢春酌终于明白过来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方助理,而是方秘书的老板。当然,也是他的老板……兼男朋友。
跟男朋友说话就要理直气壮多了,也不用装。他恶人先告状,哼声道:“睡不着出来逛逛怎么了?你出差不带我,不陪我,还不准我自己出来玩?傅总,不要太双标了。”
他说完以为傅隐年会像往常一样退让,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理直气壮地说:“是,所以你不准自己出去玩。”
谢春酌怔愣,下一秒反应过来,狐疑道:“你喝醉了?”
傅隐年不说话了,然后过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你怎么知道。”
谢春酌几乎要笑出声,他故意道:“因为你是笨蛋,我听到你脑子里的酒水在晃,咚咚响。”
“酒是喝在胃里的,不是脑子里。”
看来是真醉了。
谢春酌突然有个邪恶的想法,要是傅隐年在家里就好了,他现在就过去,把傅氏公司所有的机密文件都偷走,然后兜售出去,说不定谢家就能起死回生,重振辉煌。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他的想法,没两秒,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接听,这下是真的方助理。
方助理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沉稳冷静,名校毕业,为傅隐年工作已经有八年,不仅是傅隐年的校友,还是助理团的总助。
“谢先生,我和傅总参加完晚宴后,立刻坐了飞机回来,傅总喝醉了,需要人照顾,你能现在过来一趟竼兰别墅吗?”
谢春酌当然不会拒绝,就算不能去偷文件,去耍一下傅隐年也行。
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调转车头,谢春酌开往了竼兰别墅。
竼兰别墅建在西郊,往上是一片山,风景优美,价格昂贵,地理位置好,离市区不算太远。
傅隐年不太常去那住,平时都是住在公司附近的高档小区大平层,方便工作,不过自从和谢春酌恋爱后就常住了,因为谢春酌嫌弃他的大平层,觉得一点设计感和人情味都没有,竼兰别墅好一点,装修时选择了欧式宫廷风,勉勉强强符合谢春酌的审美。
谢春酌喜欢华丽的东西,他身上穿的戴的都必须昂贵,傅隐年有一次说他是一只波斯猫,脖子上要挂着闪闪发光的宝石才愿意出来走两步。
当然,结果是傅隐年被谢春酌一拳锤到脸上,然后哄了半天才罢休。
开了约莫半小时,谢春酌才到了竼兰别墅,他的名字早就被登记在了业主页,保安没有多加阻拦就放他进去了。
在车库停好车,他来到门口,还没指纹开锁,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方助理站在他面前,一张沉稳板正的脸,比他高小半个头,穿着衬衫西装,“谢先生。”
方助理起初会叫他小谢,但后面就不会了,这位总助严格地将每个人应有的身份安放在固定的位置。
谢春酌笑着颔首:“方助。”
方助理侧身让开位置让他进来,顺带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准确地开门。
“傅总催我出来看看,我刚好就在门锁监控那看见你了。”
谢春酌不在乎这个,哦了一声,弯腰想换鞋,结果方助理先一步将他的拖鞋从鞋柜拿下来,甚至弯下腰替他脱鞋。
谢春酌动作一顿,下意识把脚往后撤,但还是被抓住了脚腕。
方助理的动作娴熟又自然,很快,他的鞋袜就被脱下来了,露出修长匀称的脚来,因为不常晒太阳,他的脚白得有种曝光感,脚背皮肤薄薄一层,青紫色的血管遍布在上方,有种脆弱的美感。
因为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没了遮掩,脚趾怯怯地蜷缩着。
方助理的视线扫过又落下,握着他的脚腕让他将棉拖穿上。
在他起身时,谢春酌闻到了他身上有很淡的酒味,也不知道是自己喝的还是沾了傅隐年身上的,如果是自己喝的,那喝醉了的方助理倒是比平时要更贴心懂事一点。
“傅隐年在哪儿?”谢春酌边往前走边问。
方助理:“在卧室。”
谢春酌上楼梯,方助理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走到楼梯口时,就没有再继续跟上去了,而是停留在原地,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打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方助理伫立片刻,低头看自己的手。
不能再跟上去了,再跟上去,就是逾矩-
谢春酌进入卧室,里面蔓延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儿,然后走近些,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酒味的来源很明显就是床上那一大坨。
谢春酌走上前,来到床边,就看见眉头紧锁,闭着眼睛,满脸不适地睡着的男人。
傅隐年今年二十八,傅氏集团的继承人,人人称赞的“皇太子”,只要一等他爹退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身价一涨再涨,更别提他还生了一张英俊非凡的脸。
谢春酌能攀上他,许多人都说是走了好运。
谢春酌反而想说,他真是倒了大霉才被傅隐年看上了。
床上的傅隐年似乎听到了声音,略略侧头,但眼睛还没睁开,意识混沌。方助理只帮他脱了西装外套,身上的白衬衫没脱,躺下来略动一下,胸肌仿佛就要迸裂布料。
谢春酌将手摁上去,硬邦邦的。
“……小酌……?”他含糊地喊。
“傅隐年,你的胸好大,是不是出差背着我去奶孩子了?”谢春酌恶意地问。
“……”
傅隐年被问得像是有点懵,他虚虚地握着摁住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的手腕,茫然道:“……啊?”
谢春酌挑眉:“那你去隆胸了?”
“……”
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奇怪。
傅隐年撑起身子,想要辩解,却被一个膝盖压住腰腹,力气不大,但他重新躺了下去。
他仰头看向跪压在他身上的谢春酌,波光粼粼的丝绸衬衫,白的脸红的唇,像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美丽陷阱。
“那你肯定是去变性了。”谢春酌胡言乱语着,故意要戏弄他,“你告诉我,你现在是男的是女的……诶!啊——”
声音没落下,成了惊呼,握着他手腕的手用力一扯,天旋地转,谢春酌摔到了柔软的床上,还往上弹了一下,然后就被笼罩在男人身下。
傅隐年低下头去吻他,人还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下面倒是精神了。
谢春酌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喝醉酒的男人不会硬吗?这是怎么回事?
“你装醉?!”
谢春酌挣动身体,他来这里可不是送上门给傅隐年睡的!他才不要没玩男人反被玩!
他动来动去,没撼动醉酒的男人一分,反而把自己搞得扣子又散开了一个,隐隐露出半片胸膛。
傅隐年看了又看,然后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你奶我。”
第56章
晨光熹微, 灰蓝色的天从暗到浅,渐变色的云被日光照得发白,鸟雀踩着露水落在枝头啄动羽毛,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 再过一两个钟, 整片天地都会变得透亮。
哗啦——
拉紧的窗帘打开, 响声惊动窗户边沿歇脚的鸟雀, 它们拍打翅膀离开, 同时露出内里房间的装饰。
近三米的床上, 深色系的床单睡得皱巴巴, 鹅毛被轻而温暖, 将床上睡着的人裹成一团,有一小撮凌乱的头发冒出, 凑近了看, 能看见比被子还要柔软细腻的脸颊,纤长的睫毛闭着, 眉头拧着,睡着时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拉开窗帘的男人只套了条裤子,把窗户开了条缝隙便返回去,见睡着的人被光照到, 不满地把自己往被子里面缩了又缩,又怕对方缩进去睡得呼吸不畅, 便走过去给他拉了一下被子,掖到下巴处。
在动作时,难免会露出熟睡之人脖颈侧处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男人看了几秒,用被子将其盖上, 然后怎么也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亲对方的额头。
“……烦,走开……”对方嘟囔着,嫌弃地扭头企图躲开。
男人也不闹,低声哄了句“好,不闹你。”就起身往浴室去了。
当浴室的水声响起,熟睡的人才睁开眼,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上辈子是太监吧!”。
不然怎么这辈子恨不得精尽人亡,逮着他往死里做,恨不得死在床上。
谢春酌对傅隐年的不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来自于床事。
太凶了。
每次做都好像不把他做死的床上就不罢休,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可能是要被对方彻底吞吃入腹,生吃的那种。
要不是对方答应他的事情还没做到,他才不受这个气。
想到这里,谢春酌困顿的思绪忽然变得清晰,他想了又想,咬咬牙,掀开被子,忍着腰酸背痛,以及某个难以启齿的位置的肿胀感,扶着床头桌下了床,然后……推开了浴室门。
雾气缭绕,傅隐年背对着他,朦胧间能看见对方宽厚的背部布满了抓痕。
谢春酌昨天发了狠抓他,抓出了血,此时乍然一看还挺唬人。
大抵是听到了声音,傅隐年抹了把脸上的水,回头望去。
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谢春酌身上披了件黑衬衫,但这件衬衫昨晚几乎被傅隐年揉烂了,此时挂在他身上欲露不露,黑的衣白的肤,色彩鲜明,夺人眼球。
衬衫衣摆略长,遮到大腿往上一点的位置,走动时,什么也遮不住,更别提浴室水雾弥漫,花洒孜孜不倦地喷洒着热水,当他走到傅隐年面前时,衬衫已然贴近皮肤。
“……不是说不要了吗?又来招惹我。”傅隐年微微弯腰,双手环抱,托着他屁股就把人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臂弯上。
傅隐年比他高一个头,有一米九五,人高马大,谢春酌在他怀里甚至都能荡腿。
“我只是来洗澡而已。”谢春酌戳戳他的胸肌,软趴趴地靠过去。
傅隐年垂下眼睫,就能看见他敞开的衬衫里布满的红紫色痕迹,不重,但层层叠叠加起来就显得有几分狰狞。
昨夜他仔仔细细地吻过,一次、两次?不记得多少次了,叼住就没法松口。
“不要顽皮。”傅隐年说着,人却没动,任由热水将二人都浇了个彻底。
谢春酌故意在他怀里蹭,随后在对方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以及愈发紧绷的肌肉下,轻声在他耳畔问:“傅总,这次出差,拿下项目没有?”
傅隐年面不改色,睨他一眼,迈步将他放在了盥洗台边缘坐下。
台面瓷砖冷,谢春酌不由自主停止了腰,要往傅隐年怀里蹦,却不料不仅被抓住了腰摁住坐稳,还被对方强势地卡进了腿间。
眼见着又要被“吃”,谢春酌蹬了他一脚,“你是畜牲吗?”
傅隐年嗯了一声,让谢春酌怀疑他还没酒醒。
结果下一秒,谢春酌的下巴被挑起,诧异望去,还没看清,傅隐年就低头覆下。
浴室内蔓延着浅淡的香气,水声淅沥,伴随着低低的泣音和骂声,最后又成为了含糊暧昧的纠缠。谢春酌软成一滩水,被极力搂进怀里,哭着骂:“不准!不准——”
答应他的事都没做好,怎么还能欺负他呢!
抱着他的男人很轻地叹口气,手臂又被咬了好几个口子。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傅隐年将他抱在怀里,边走边哄,殊不知这样惹得怀里人眼泪更盛,哭得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签了?”谢春酌搂着他的脖颈,泪眼婆娑地问。
傅隐年声音沙哑,凑过去汲他眼角盛着的泪珠。
“你还不信你老公吗?”
谢春酌撇嘴,正要阴阳怪气,结果声儿还没出,背就贴在了墙上。
“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你了。我很想你。”傅隐年掐住那把细腰,往身上压,因为兴奋,眼睛充血,泛着很淡的红。
他哄道:“再让我亲亲。”-
胡乱搞了一上午,谢春酌离开浴室是被抱着出去的,人是昏的,身体是软的。
傅隐年倒是神清气爽,哄着他喂他吃了早餐,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敲键盘的声音吵到身旁睡着的人,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才作罢。
察觉到小腿被塞进被子时,某人又往上咬了一口,谢春酌半梦半醒间恨不得自己有天生神力,一脚把傅隐年的脸踹烂。
反正他也不要脸。
谢春酌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醒来时饥肠辘辘,他打了个哈欠,还没从床上坐起来,就察觉到了一股异样——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论何时,一两点总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卧室遮光窗帘拉开一半,璀璨的光落在了瓷砖,将其染上光辉,室内开了空调,温度适中,这是很舒适的一个午后,但谢春酌就是觉得奇怪。
永远不要忽视人的第六感。
谢春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做,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然后慢慢地握住被子边缘,在这静谧安稳的午后,骤然探出头去看门外,结果被子一掀,首先对上的是一双毫无波澜的黑眸。
“啊啊啊——!?”
尖叫响彻全屋,惊飞枝头鸟雀,傅隐年赶到卧室时,看见的就是谢春酌恍若被惊吓到的猫,抱着被子缩到了床头,小脸苍白,眼尾泛红,惊恐地看着站在床外几步的方助理。
“怎么了?”傅隐年蹙眉,先是问方助理,又不等人回复,不悦道,“你先出去。”
方助理微微低头,“是。”
他退了出去,傅隐年才放缓了神色,上床将人捞过来哄:“怎么了?”与跟方助理说话时语调大相径庭。
谢春酌这会儿缓过神来,急促的呼吸恢复原本的频率。
他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不免说不出口,索性将怒火全部怪在了方助理头上,还迁怒于傅隐年,恼道:“方助理干嘛啊!突然进屋,吓到我了!我还没穿衣服呢!而且你也是,出去干嘛不把卧室门关上,是不是巴不得我被其他人看光?都怪你都怪你!”说着抬手噼里啪啦地打人。
傅隐年被打也不生气,任由他打累了才道:“我关了门。”
“还顶嘴!”谢春酌瞪他。
傅隐年叹气,把他提溜起来,去衣柜给他找衣服,伺候这位小少爷穿上。
收拾好,谢春酌就踩着床下地,穿着棉拖哒哒地进了洗漱间刷牙洗脸。
傅隐年站在他背后不远处,看着他照镜子刷牙,看了几秒,出了房间,方助理正站在廊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低眉顺眼,看姿态与样子,估计是出门后一直在这里等着。
傅隐年没说话,目光冷淡地看他。
方助理主动道:“抱歉,傅总。您叫我去书房拿文件,但书房里面的文件有缺页,卧室门敞开,我一时间忘记谢先生在里面。”
以往傅隐年没和谢春酌在一起时,方助理确实是能够随意进出他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方助理不仅是工作上的助理,同时也是生活上的,若不是傅隐年对他没有意思,恐怕床上也要辅助一二。
傅隐年没有理由怀疑他,也不该怀疑他。面前这个三十来岁,长相板正、只算秀气的男人是他身边陪伴多年的心腹。
但傅隐年还是说:“以后卧室,你不能进去。还有,等下给小酌道歉。”
方助理一如既往地温顺应下,然后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傅隐年。
傅隐年打开一看,确实是少了一页附件资料,无伤大雅,但总归是少了。可能是部门员工打印资料时漏了一张。
二人在房间外进行了工作上的简单交接,没过多久,门打开,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去,谢春酌恰从里面走出,见状顿感莫名其妙。
“看我做什么?”
傅隐年叹气:“你鞋怎么又脱了。”话罢进屋给他拿鞋。
谢春酌撇嘴,觉得他怪事儿的,光脚凉快,棉鞋闷得慌。
“谢先生。”方助理朝他道歉,“刚刚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傅总叫我拿文件,我以为在卧室里面放着。”
谢春酌知道他与傅隐年关系亲密,但随意进出卧室倒也是出乎意料。
他不由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传闻,说方助理跟傅隐年并不单纯只是上下级关系。方助理是孤儿出身,自小被傅隐年的父亲资助,考入名牌大学后,在大学期间就陪在傅隐年身边辅助工作到至今。
傅氏对他,有再造之恩。
之前或许谢春酌在意二人的关系,但现在他只是可有可无地点头,说:“没关系。”
话罢,傅隐年提着拖鞋从卧室走出,看着他把鞋穿上,才牵着人往楼下走。
傅隐年在家中穿的是深灰色休闲装,与平日的西装革履相比,多了几分轻松惬意,他头发略微凌乱,戴上近视眼镜,侧头与谢春酌说话。
若是旁人瞧见了,指定要惊诧万分,毕竟傅隐年在外的形象向来是严苛且冷漠的,如一座威严的高山不可侵犯,此刻则是像高山化了水,浑然没了之前高不可攀的模样。
而谢春酌穿的是与他相似的浅灰色休闲装,上半身宽松长袖,下半身是到膝盖的五分裤,露出匀称修长的小腿,白得晃眼。
二人宛若一对璧人,并行往下走。
方助理停留在楼梯口处,微微下垂眼睫,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脸上没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化,只是在转过身下楼时,将口袋里一张折起的纸撕碎,扔在了楼梯侧边的垃圾桶里。
第57章
“合同真的签好了?不是和傅氏, 而是和谢氏?”谢春酌在餐桌上又问了一次。
傅隐年煎了牛排,切好,与他的调换,继续切, 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方助理恰到好处地拿出了合同放在桌面上, 距离谢春酌只有一手之遥。
做完这一举动, 方助理便主动退出客厅, 将空间让给他们二人独处。
谢春酌拿起文件翻看, 先是粗略看, 确定好文件归属松口气后, 就开始仔细地看, 看完脸上就盈满了笑意,心情好起来了。
“满意了就吃饭吧。”傅隐年用食指敲敲桌子, 提醒, “要冷了。”
谢春酌没出声儿跟他作对,听话地拿起叉子开始吃牛排, 只是手上还是没松开文件合同,傅隐年眉眼间带了几分无奈,“要是弄脏了,我可不去帮你重新签一份。”
这话一出, 谢春酌不得不放下文件。他吃饭时没什么禁忌,张嘴调侃道:“还是傅总厉害, 要是我去,指不定被人拆皮吃肉,连骨头都不剩呢。”
傅隐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他不强求谢春酌,闻言没说话, 只是又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专心吃。
他这次出差除了去视察分公司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帮破产的谢氏去和一家新能源公司谈合作。
那是近几年兴起的行业黑马,公司市值一直在攀升,在去年上市之后更是惹起不少非议。
谢氏破产后一直企图翻身,得了傅氏的注资后勉强站起来,又盯上了那家公司,结果对方老板不出面不理会,管理层也嘴严实得很,只在前段时间给谢春酌发来消息,如果需要合作,必须要谢春酌独自前往见面。
谢春酌早先与对方线上联系过几次,一直都是似是而非的态度,惹得谢春酌心中恼火,傅隐年得知这件事就主动把事情揽过去,顺便参与了合同项目,负责项目的部分工作。
傅隐年一想到那家公司的老板对谢春酌提的见面要求,心中就隐隐有几分被冒犯的不悦,因此脸上也显露出来,他看向毫不在乎,只把这当玩笑话的谢春酌,肃然道:“你以后不准单独去见他。”
谢春酌本意是想开玩笑,况且他对那个神秘又古怪的老板也不敢兴趣,但他听到傅隐年说的类似于命令的话语,脸色就冷淡下来。
“哦。”
谢春酌用叉子叉住牛肉,放进嘴里,刚刚口感适中,肉汁充沛的食物突然变得油腻、难以下咽。
傅隐年知道他的脾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叹口气,解释道:“我怕他对你图谋不轨。我这次去也并没有见到他,他……有些奇怪。”
一般而言,作为上司公司CEO,为了发展,怎么样都该去参加一些业内宴会饭局,或者接受一些财经记者采访,增加知名度曝光度,使公司股价上升,合作增加,可这位老板却一直未曾出面过,谢氏能找到他想要合作,傅隐年心中也是挺稀奇的。
不过他听谢春酌说过一嘴,似乎是谢春酌在偶然间看见的一所财经报道推送,上面有联系方式,打过去就是那位老板的联系方式。可后面去找就找不到了,据说是助理打错了号码。
傅隐年下意识地警惕,却不知谢春酌在心中冷笑:别人对我图谋不轨,你又何曾不是图谋不轨呢?
谢春酌当初进入傅氏上班,是被家里人塞进去的,家里人也是期望着他能用这张脸去诱惑人,不管是谁,管理层就好,总之,他们需要一个让公司起死回生的机会。
谢春酌可以不在意任何事,但不可以不在意家里的钱,因为这些东西支撑着他生活,没有钱,什么东西都是惘然。
不过这也不是必须的,因为他兜里还有些钱,能够支撑他跑到国外找元浮南。
他随意地在公司里面上班,顺便勾搭了一下意外路过的傅隐年。
结果傅隐年秉承着事不过三的原则,直接把他捞到办公室里开诚布公,达成共识之后就把他睡了,一刻也没耽误。
“牲口。”谢春酌突然伸腿踢了对面一脚。
傅隐年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我要回家了。”谢春酌放下刀叉,朝他挑眉,微笑道,“毕竟我还是个好孩子,夜不归宿,我爸妈要说的。”-
谢春酌开走了傅隐年放在车库里的库里南,把自己的超跑留在了那里。虽然超跑也是傅隐年的,但是谢春酌还是觉得别人的车开起来最舒服。
他自己也有车,不过一辆车开一个月和一天开一辆车是有区别的。
谢春酌出来时心里窝着气,开车横冲直撞,想着要是车撞坏了傅隐年会不会一怒之下和他分手,但是很可惜,别的车看见他之后都恨不得躲八百米开远,估计是怕保险不够赔。
太识趣了也不好玩儿。
一路开出去到心情舒畅,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晚,谢春酌没想到傅隐年一回来就霸占了自己一整天。
他思来想去,开车回了一趟家。
谢春酌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在路上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谢家也住别墅区,但是比起竼兰别墅来说档次低了不少,把车停在院外,谢春酌还没下车,就听到了他妈王思丽大呼小叫的声音。
“唉哟!我的祖宗,你怎么又开了一辆新车?”
上次他妈也是这样喊的,同一句话同一个意思,不过衣服穿的不是同一件。
谢春酌打开车门下车,看见他妈跑到车头看着车标眼睛放光,而他爸谢峰也从别墅门口装不下去了,跟着跑过来,啧啧问他:“又是在傅总家里开出来的?”
“是啊,卖身钱,可不得值钱点吗?不然你们不是亏了。”谢春酌关上门,双手抱胸,懒得搭理他们,迈步进屋。
王思丽跟在他后面:“别这样说啦,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对象的钱就是你的,别想太多,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谢峰欣赏完车之后,也正想说些什么,可目光触及到谢春酌手里拿着的文件,当即什么都忘了,跟闻到味道的狗似的追上去。
“哎,小酌,你手上拿着的事什么,给我看看。”
他连忙追上去,伸手去拿,谢春酌也没阻止,松了手,让这份文件顺利被他拿到。
反正这本来就是谢春酌要拿回家给他看的。
谢峰顾不得儿子的臭脸色,忙不迭翻开合同一看,大喜,当即朝着谢春酌扑过去,恨不得搂着人亲一口,“你可真是爸的好儿子!”
谢春酌吓得连忙躲开,一连嫌弃:“去去去,走远点。”
谢峰也不恼,感慨道:“果然傅隐年还是有本事,我们家翻身,指日可待。”
“什么傅隐年有本事,是我们儿子有本事。”王思丽拍了他一巴掌,嗔怪道。
“别,我可不是你们亲儿子。”谢春酌扯着唇笑,“这合同算是我还清了欠你们的债务了,接下来什么事儿我可都是不管了。”
“小酌你说什么呀,我们是一家人。”王思丽连忙道,“上次是你爸一时情急,话说岔了。”
谢春酌嗤笑:“但是我当真了。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上楼睡觉,煮好饭喊我。”说完就真上楼了。
谢峰见状哎了声,想问问合同内容,没喊住,不由跟老婆抱怨:“这崽子越大越不好管,不把我们当回事,要是真是我们亲生儿子,才不会这样跟我们说话呢!”
“还不是你多嘴,而且他本来就是这性子。”王思丽骂他,骂着又往厨房走,“得了,还好今天我买了龙虾和鱼,不然没什么菜吃。”
谢春酌上楼后在廊上,都能听见他爸妈叽叽咕咕的声音,两人都是大嗓门,不进房间关门,整个别墅都是他们的声音。
在前段时间破产后,二人闲赋在家,辞退了保姆天天没事干就做饭,人都胖了不少,谢春酌脑子里胡乱想着龙虾是白灼还是红烧,最后在进门时,落下的思绪是:可能他爸妈的亲生儿子会喜欢红烧。
是的,谢春酌不是他爸妈的亲生孩子,这件事在一个月前,谢春酌想应允合作老板的要求,独自去t市谈合作,结果被父母劝退,他们爆发争吵时揭开帷幕。
谢春酌觉得他爸妈看不起他,不然不会觉得只有傅隐年出马才能把事情办好,他爸妈被气得哑口无言,只会说他不听话。
他现在还记得谢峰气急败坏地说:“你将当你欠我们的去还债行不行?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都把你好吃好喝地养大,二十多年了,你就连这点事都不答应我们!?”
这话比当初他们叫他进傅氏勾引男/女人还要让谢春酌感到伤心。
谢春酌一直知道自己长得跟父母不像,他太漂亮了,脾气也坏,而谢峰是个不着调的性子,矿老板出身走到现在,对谁都笑脸相迎,王思丽强势些,但也只是在工作上面,对谢春酌的要求是一百个答应,没有一个不字的。
二人长得不丑,可是跟漂亮也搭不上边,比起谢春酌的样貌来说,天差地别,谢春酌一直以为是自己基因突变,结果到头来是没有半点基因。
谢峰说,谢春酌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因为早几年前,他们生的孩子意外失踪,怎么也找不回,为了让王思丽转移注意力,谢峰就去孤儿院收养了刚满月的谢春酌。
谢春酌跟他们失踪的孩子是同月同日生,小六岁,如果他们把那个孩子找回来,谢春酌还得叫他哥哥。
“算了,我还是赚了。”谢春酌锤了一下床,翻了个身嘟囔,“我那位好哥哥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捡垃圾呢。”
第58章
谢春酌在家窝了没两天, 就开始上班了。
傅隐年出差那小半个星期,谢春酌相当于休假,他一直没去公司打卡上班,人事考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当没看见。
这次他上班打了卡, 一看APP记录, 反而是万红中一点绿, 突兀了。
谢春酌上班穿的稍微正式点, 白衬衫黑西裤, 标准打扮, 不过因为天生衣服架子, 肩颈瘦削,皮肤白, 头发乌黑, 不看脸,光是站在那就跟别人不一样, 更别提转过脸来时露出的容光。
同楼层的同事看见了不由暗地里想:他要是傅总,也受不了诱惑,指不定还不如傅总冷静,早成昏君, 把公司改傅为谢了。
或许是察觉了身旁的目光,谢春酌侧头看去, 同事与他对上视线后立即低头,脸霎时间红了个透。
电梯“叮”一声开启,同事余光瞥见那道身影进了里面,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后续又有几人进来,电梯安静无声,同事跟谢春酌靠得近,隐约能闻见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儿,悠悠散发着的,是花香。
等到门开了,众人陆续出去,同事望着那道身影进了总裁办公室,自己失魂似地回到了工位。
旁边的人见着他这副样子,调侃道:“看见什么了?大早上的被勾了魂?”
同事啪地一下挺直背,严肃道:“我要努力工作!争取变成大富婆!”
“……有病吧?我们这工资,你得干到下地狱十八层才能成为大富婆。”
“……呜呜!”
……
谢春酌敲门进了办公室,进去后就看见傅隐年坐在办公桌后,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而方助理站在他身旁,垂首等待。
他进来后,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有一瞬间谢春酌觉得他们有些相似的侵略性。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傅隐年把文件递给方助理,“把资金比例和附加条约修改一下,再进行洽谈。”
方助理颔首:“是。”
之后方助理出门,进来时,给谢春酌端了杯拿铁。是他惯常喝的口味,多糖多奶。
谢春酌嗜甜,不太能喝咖啡,可公司里最多的饮品就是咖啡。
他喝了几口,还是不太爱,干脆端着杯子去傅隐年身边。
傅隐年工作得认真。
他虽然是傅氏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但是他的父母从小就对他秉持着精英教育,严苛且不近人情。
傅隐年在成为总裁之前,去分公司磨练过两年才重新调回总部,即使是现在,偶尔退居二线的傅父也会不时来电远程视察。
情况较少,毕竟傅隐年确实是毫无疑问的完美继承人,只是在谢春酌身上栽了跟头,令他们很不满意。
谢春酌来到他身旁,跟着看了几眼,傅隐年就习惯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抿了口,叹气:“又要喝,又不爱喝。下次叫方助理不要给你泡咖啡了,给你泡杯牛奶怎么样?或者榨果汁。”
“不。”
谢春酌一口回绝。这是一种仪式感,傅隐年是不会懂的。
咖啡冒着热气,傅隐年戴着的眼镜起了雾,他摘下来,用布擦了擦,要戴起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他仰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坐在办公桌上,表情漫不经心的谢春酌。
“低头。”
“嗯?”
谢春酌不明所以,朝他看去,就见他伸手,随即后脖颈被握住往下一压,唇被轻轻地衔住,之后二人交换了一个甜滋滋的吻,当然,还有微不可查的咖啡苦涩味,但那味道已经很淡了。
亲完,傅隐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才戴上眼镜,继续工作。
谢春酌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气又好笑地踹了他一下,把对方黑色的西裤边缘踹出一道白痕。
“什么时候办公室安个监控,好让其他人看看你这副色中饿鬼的样子。”
傅隐年:“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顿了顿,“也可以。”
谢春酌不用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出门去了。
他的工位在方助理身旁,另外两个助理的位置在右侧方。
他们看见谢春酌从办公室出来,皆出声问好。
谢春酌笑了笑,没应答,坐在位置上开始翻看文件,都是一些已经制定好的项目合同,看了也是白看,该做的,方助理和另外两个助理都做好了,他在其中起不了一点作用。
还不如看看谢峰发来的关于谢氏公司的文件和情况。
看着看着,谢春酌就想到了辞职。
他早就在上个月就打算辞职了,他待在这里的目的不是工作,而是为了钓男人,男人钓到了,他也该功成身退回公司去收拾烂摊子。
公司虽烂,但好歹是自己的,在这里他除了给傅隐年草,还能干嘛?
只是现在傅隐年对谢氏的注资还没完成,加上谈合作的事,辞职就一直耽误下来了。
在傅氏待着也接触不了什么重要项目,学也学不到东西,更别提时不时傅隐年的父母还会过来这边“视察”。
——说是视察,其实是找他茬。
好几次,谢春酌都听到他们因为他而去责骂傅隐年,甚至多次要求傅隐年去相亲,但是很遗憾,傅隐年一次都没答应过。
谢春酌思绪漂浮,没什么心情工作,没过多久就开始刷起了手机。
他给元浮南发消息,对方回得很快,谢春酌看了眼时间,问他:你是不是在国外打了药剂变异成丧尸,进化掉了睡眠?
金毛狗:你怎么知道,我特地给你带了一支回去,让我们成为新人类吧——!桀桀桀~
谢:傻叉,你会被海关扣下来然后抓去沉海。
金毛狗:你会来捞我吗?
谢: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会给你烧香的。
金毛狗:[小狗流泪.jpg]
离开跟元浮南的聊天页面,有一个消息跳上来,是一个谢春酌没什么印象的人,但看姓氏能估摸出是哪家的富家子弟。
刘金司:谢小少爷,今晚有空吗?过来玩玩?我给你发请帖。
刘金司:[定位]
谢春酌点开一看,是本市知名的一家五星酒店,再去看电子请帖,出乎意料,竟然不是富二代们办的party,而是正儿八经的商业宴会。
刘金司:我跟着我爸来的,多了张请帖,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就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要是纯去玩,就没空,这种宴会,倒是可以有空,他正愁要怎么给谢氏多找些合作。
只是这刘金司未免太能猜准他心思了。
谢春酌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哦,是他的舔狗之一。在破产那段时间还企图花钱把他钓出去,结果后面被元浮南飞回国锤了一顿,再后面,傅隐年对外宣誓主权,他就没这种烦恼了。
谢春酌回了个OK的表情,随后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游戏。
而他的身旁,方助理也一直没离开过位置。
等到中午,谢春酌估摸着时间,跟傅隐年吃了个饭,借口谢氏有事需要处理,就直接离开了公司。
在他离开公司大门前,门外走近一气质冷肃的中年女性,恰好与他擦肩而过。
谢春酌瞥了一眼,认出来那是傅隐年的母亲陈雯,但对方目不斜视,将他视作无物地迈步进门,他也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食指扣着车钥匙往外走。
嗒。
高跟鞋清脆地落在地面,响声停止,陈雯目视前方,看见傅隐年从内走出迎上,眼角深刻而冷漠的皱纹展开些许。
“隐年。”她张口喊。
傅隐年略微惊讶,应了声,又急忙道:“妈你等我一会儿。”然后快步奔了出去。
陈雯一怔,随后发现了他的臂弯上挂着一件衣服,脸色登时沉下去。
果不其然,等到傅隐年回来,那件衣服消失不见,他出去做了什么昭然若揭。
“你未免太宠着他了!” 陈雯冷声道。
傅隐年推了推眼镜,“他只是偶尔有些迷糊。”话罢,引着陈雯走入,脸色略有些冷淡。
陈雯见状,不好多说,心下郁闷烦躁。
母子二人并肩往里走,一路无言。
谢春酌并不知道自己又引发了一场母子冷战,他开车直接回家,前几日定制的西服刚好到了,今晚就能穿上。
他回家后把宴会的事情跟谢峰说了,打算晚上带着谢峰一起去。
至于请帖嘛,再找刘金司要呗。
傍晚时分,谢春酌带着谢峰一齐到了宴会现场,核对身份后,放谢峰自己去逛,自己则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撑着下巴无聊地刷手机。
宴会上,年轻男女占比较少,多是近四十岁的中年人,少部分男女还跟在自己父母的身后应酬,谢春酌就像昏暗不明的宴会里一株缓缓绽放的百合花,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目光。
刘金司再次看见谢春酌,仍是下意识地失神,心跳加速,只觉自己陷入了爱河。
不过当肩膀搭上一条手臂,往下摁了摁,刘金司就知道面前的这爱河足够让自己淹死在里面,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回过神,正襟危坐,然后带着身旁的人走向谢春酌。
“嗨,春酌。好久不见。”刘金司露出笑来打招呼。
谢春酌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吝啬地也扬了扬嘴角,“好久不见。”
刘金司差点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好在或许是知道他不中用,身旁的人主动开口对谢春酌道:“好久不见。”
刘金司诧异,不明望去,就见谢春酌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身旁,待看清楚他身旁人后,脸上浮现出几分讶然,随后眯了眯眼睛,道:“是你?”
“是我。”他身旁的人也在笑。
刘金司没听懂他们的话,但谢春酌则是瞬间明白了这场宴会的“邀请”并不是刘金司给他发的,而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他之前在酒吧时见过的吉他手。
或者也不是吉他手。
谢春酌笑而不语。
面前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帅气,眉目间带了几分桀骜不驯,身量极高,身材也好,肩宽腰窄,穿着深蓝色条纹西装,似乎不太习惯,像是被禁锢在牢笼当中,略动一下,紧绷感就从身上冒出。
“我叫段驰。一段两段的段,驰骋的驰。”男人对他自我介绍,伸出了手。
谢春酌没动。
场面开始尴尬,刘金司正想打个圆场,却不料段驰笑容扩大,突然上前一步,弯腰,直接握住了谢春酌放在膝盖上面的手,强势地将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当中,五指相扣,上下摇晃。
“很高兴认识你。”
段驰将这两个在心中反复咀嚼许久的字念出口:“春酌。”
他笑容扩大,咬字清晰,又因为语调缓慢而变得粘腻,含着暧昧。
谢春酌被他握着的手似乎也因为对方手掌灼热的温度而微微出汗。
段驰的动作太过于粗暴且不容拒绝,谢春酌回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发现对方的食指在他手背上缓缓摩擦,简直像是在给予某种暗示。
谢春酌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过。
有趣。
谢春酌兴头被引起来,挑眉笑了下,“哦?看来段先生很想认识我啊?”
他抽动手,段驰不是很愿意地松开,动作慢,当两只手分开的刹那,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而就在这时,谢春酌轻轻抬手,手指自然而缓慢地擦过他的掌心。
酥麻感立刻从掌心接触的那块皮肤直接传递到了段驰心中,如过电一般,令他呼吸一滞。
短暂的相触结束,谢春酌抬眸,就见段驰目光如狼似虎地紧紧盯着自己。
他扬起唇角,学着段驰说话的强调,慢吞吞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段驰。”
第59章
段驰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春酌。
宴会水晶灯照下,墙壁之上的壁灯散发着光,各处的光芒仿佛都汇聚在了他面前,照到了谢春酌的身上, 照得对方熠熠生辉。
他攥紧手, 握成拳, 垂在身侧, 舌尖舔过口腔内壁, 最后停留在了右侧略尖的牙齿上。
那是他打磨过的虎牙。
他蠢蠢欲动地想要往谢春酌身上咬一口, 好尝尝那日思夜想的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应该是甜的吧?
谢春酌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坐在椅子上,翘起腿, 单手撑着桌子, 侧头与刘金司说话。
定制西服勾勒出他窈窕的身姿,修长如天鹅颈的脖颈上, 黑发柔顺地贴在上面,说话时喉结滚动,眼睫微垂又抬起,侧颜精致秀美, 唇一张一合,吐露的话语好似含着香气。
刘金司人都被迷晕乎了, 不知道谢春酌在说什么,只会一味地说好和点头。
段驰看着,开始嫉妒起刘金司来,凭什么这个矮冬瓜能让谢春酌温声软语地说话?即使是因为谢春酌想气他,也不行。
“谢氏最近公司在开辟新的产业吗?听说接洽新能源的项目?”段驰选择了一个不然会吸引谢春酌的话题。
果不其然, 谢春酌听到声音后,朝他看去,漂亮的眼眸终于落在了他身上。
段驰身上无名的躁动安分了些,他翘着唇角,说道:“我家公司之前倒是接触过这类企业,或许可以帮帮春酌呢。”
谢春酌笑问:“你家公司?”略有些调侃的意味。
段驰如开屏的孔雀般凑过去,“是啊,弘造企业是我家的公司。”
弘造公司?谢春酌表情微怔,这可是有名的房地产公司,旗下品牌不知有多少,在行业内的名声可以用“贪吃蛇”来形容,因为它最爱去收购有未来前景的公司,进行投资,从而使得自身愈来愈强大。
如果说傅氏是多年老牌企业,稳扎稳打,那么弘造就是贪婪肆意。
段驰说的“接触”过这类企业,恐怕是收购吧?
“如果春酌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虽然我现在没有在公司上班,但是股份我爸妈还是给了我,让我能在公司说上几句话的。”段驰意味深长道。
他几乎是明示谢春酌可以找他提要求,只要让他能够……一吻芳泽。
谢春酌听了真的觉得好笑,当场险些笑出声,荒谬至极。
不过看着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在自己面前当狗,确实别有趣味。
“是吗?那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了。”谢春酌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段驰的胸膛,“有空请你吃饭。”
段驰握住他的手腕,“荣幸至极。”
二人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自其中绽放炸开。
刘金司在旁格格不入,心下对段驰有了几分感慨和怨怼。
你小子脸皮那么厚,有钱又有颜,干嘛不亲自把人约来,还找他当中介,这不是纯属让他当炮灰吗?……炮灰?想到傅隐年和元浮南,刘金司冷汗直流,赶忙拽过段驰往边上走。
段驰正美滋滋地和未来老婆培养感情,一时没防备,猝不及防被拽走几步,人都懵了。
“你做什么?”段驰抽回手,刘金司拉他就拉不动了。
谢春酌还在不远处看着,段驰想走回去,刘金司赶忙拉着他,低声道:“你,你不会让我找借口把谢春酌约出来,是因为怕傅隐年他们发现吧?”
“你才知道?”段驰挑眉。
“……”
刘金司想哭,“……我被他们打一顿,得几个月都住在医院了。”
“没事,等我取代了他们的位置,你就不用怕了,他们只会来找我麻烦。”
段驰给他画饼,随后见刘金司还不情不愿,便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还是说,你现在想要被我打一顿?”
刘金司看着他发达的肱二头肌,默默地收回手。
“你知道,当小三总是要偷偷摸摸,不然怎么能撬墙角呢?”段驰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想必你也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吧?”
搭在肩膀的力道加重,刘金司听出了他话语里面的威胁,即使对方是笑着的,但抬眼对上时,那双冷沉的黑眸还是给了他压力。
刘金司瑟缩:“我明白。”
段驰笑:“你明白就好。”
段驰转身离开,回头时,却发现谢春酌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
他心下微惊,扭头去找,就发现对方走到了谢峰的面前,正在与另一个中年男人交谈,没一会儿,三人相谈甚欢,甚至有其他几个人也围上去说话。
段驰不急,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谢春酌,面上笑意盈盈。
刚刚与刘金司说的话对也不对,他让刘金司把谢春酌约出来只是因为谢春酌不会接受无缘无故、不认识的人的邀请,想要确保对方出门,就需要多做准备。
当然,也是不引气傅隐年和其他觊觎谢春酌的男人注意的好办法。
段驰一直觉得,撬墙角最好的方式是不动声色地撬,等事儿做好了,被撬墙角的人就只能无能狂怒,而等到他和谢春酌在一起……有人想要从他手上挖人,那就得看看对方的骨头有多硬了。
不多时,谢春酌喝了些酒,似醉了,寻了侍从,就上楼去了。
段驰尾随而上。
走廊顶上灯光璀璨,四周金碧辉煌,地面的酒红色长毯铺了一地,从段驰的角度往前看,穿着白西装的谢春酌简直就像穿了新郎服,正要去进行婚礼。
而当对方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来一眼时,那一瞬间,段驰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丘比特之箭射得他几近要晕倒。
他呆愣在原地,回过神后谢春酌已然走入转角处,段驰当即大步流星奔去,却在转角处骤然止步。
因为惯性他上半身往前倒去,好在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墙转角的边沿,撑住身体,才没往下扑去,但他也没直起身。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倚靠在墙边,微微侧头,翘着唇角的青年,漂亮的脸上盈着戏谑和玩味。
“怎么跑得那么急?”
谢春酌轻声慢语,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如璀璨的明星,“段先生。”
谢春酌早就知道段驰在背后跟着他,在发现转角后,干脆就躲在这里等着人上门。
好在预估正确,对方笨拙急切的样子有效地使他心情变得愉悦。
段驰忍不了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鞋尖几乎蹭到了谢春酌的鞋尖面前。
二人近在咫尺,谢春酌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以及对方衬衫绷紧的胸肌,险些都要顶到他的鼻尖,惹得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体温透过薄薄的白衬衫透出来,谢春酌甚至疑心自己能听见段驰的心跳声。
“你可以和傅隐年分手吗?”
谢春酌听到段驰压抑着情绪,忍耐地询问。
谢春酌余光瞥见他撑着墙壁的手青筋绷紧,竭力压抑。
谢春酌觉得好笑。
他故作疑惑地“嗯?”了声,问:“我为什么要和傅隐年分手?”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段驰说。
谢春酌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他的胸口,将人戳得后退一步。
“如果你早几个月说,你就是傅隐年了。”
谢春酌毫不遮掩自己找男人的意图,段驰却也不觉得他贪慕虚荣,好高骛远,只觉自己来得太晚。
他与谢春酌抱怨:“我前段时间刚好和驴友约了去西藏,一路自驾游绕了大半个国家才回来,回来看见你时,你已经和傅隐年在一起了。”
段驰是在外省读的大学,不常回来,也不参与家里的事情,当然也不认识谢春酌。
说起来他第一次谢春酌,还要拜傅隐年所赐,那是一个夜晚,他与朋友骑车兜风,打算去赛车场玩两圈,路上恰好遇见了一辆宾利停在了江边,正奇怪,就见傅隐年打开车门,弯腰将谢春酌从里拉出来。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呢?
段驰只是匆匆一瞥,就记到了现在。
江边月光幽暗,两边路灯照得地面泛着淡淡的蓝,轻风微浮,从车里走出来的青年生了一张皎白生辉的脸,眉眼分明,唇红齿白,恍若一阵春风,吹进了经过的段驰心中。
段驰没什么道德观念,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要他。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段驰低头凑近,呼吸落在谢春酌的耳畔。
谢春酌扬唇一笑,正待要说些什么,话语未出,脸颊就被温热干燥的唇亲了一下。
谢春酌一怔。
他斜睨了作案凶手一眼,翩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尾处压下一点很浅的影子,黑色的眼瞳里闪着点笑,又像是荡着水。
段驰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再也忍不住,顺着唇角,咬住了那日思夜想的唇,用舌尖顶开紧闭的齿,探入那香软的口腔内,汲取想要的一切。
酒店角落的灯光显得有几分昏暗,再往后些,就是一处偏小的阳台,风吹起纱帘,露出后面点缀着繁星的夜空。
段驰将人压在墙上,贪婪地亲吻,他单手将谢春酌两只手的手腕抓紧,拉高,限制他挣扎的动作,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腰,揽紧。
在这夜晚,一切都显得飘然欲醉,春风沉浸在温热的空气中,就连细微的声响与喘息都格外悦耳。
直到“嗒、嗒”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在靠近。
谢春酌半阖的眼睛睁开,他用舌尖抵住段驰想要继续纠缠的动作,然后屈膝,用膝盖顶了一下对方,已作提醒。
当然,顶的地方叫段驰倒吸一口气。
他委屈地看谢春酌,但谢春酌没空理他,略挣扎了一下,他就松开了手。
谢春酌低头看,手腕上有很浅的指痕。
嗒、嗒。
皮鞋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很近了。
段驰眯起眼睛,转身,将谢春酌挡在自己的身后,冷着脸看向前方。
结果脚步声停留在转角处停下,幽怨的话语先一步比声音传来。
“宝贝……你玩得那么爽,怎么不叫我啊?”
转角处站定的人抬起脚步,露出真容。
深灰色卫衣,休闲裤,肩上挎着红背包,卫衣帽子戴在头上,把浅金色的碎发往下压,眉骨深邃,深蓝色的眼镶嵌在其中,在灯光下恍若闪着光。
这位不速之客看着像是某国际大学逃课出来的大学生。
段驰摸不透对方来意,却能看出对方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把他忽略,歪头靠在墙边沿,透过缝隙去看躲在他身后的谢春酌。
然后,故作蹙眉,嗔怪道:“我不介意双飞的。”
第60章
段驰怒火中烧, 心想去你爹的双飞,他不一拳把这沙币的狗脑子打出来他就不姓段。
结果他还没上前一步,衣角就被轻轻一扯,他诧异回头, 就见谢春酌从他背后走出来, 熟稔地朝他面前的男人走去。
段驰注意着谢春酌的一举一动, 见他看见那金毛男人后, 面上虽浮现几分讶异, 但很快眉目舒展, 眼睛也不由弯起来了, 显然看见对方后心情还不错。
他们认识。
段驰在心中判定。
果不其然, 下一秒,谢春酌说的话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上次不是还说要让我去接机?”谢春酌说着想到了元浮南给自己发的信息, 恍然道,“难怪你没睡。”
元浮南笑道:“我哪里舍得你奔波去接我。”然后肩膀一抖, 背包滑落至肩膀。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湿纸巾,抽出,自然而然地去擦谢春酌的脸,不知是有意无意, 蹭过对方泛红湿润的嘴唇。
段驰不由眯起了眼睛。
“你脸都脏了,怎么回事?碰着墙了?”
“没。”
谢春酌避开, 蹙了蹙眉头,但元浮南不依不饶地擦来擦去,仿佛他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谢春酌不适地后退一步,但还是被元浮南擦了遍脸。
他倒是没多想,自小二人就在一块儿长大, 元浮南比他大一岁,习惯性照顾他。
元浮南嘻嘻笑:“娇气。”然后才像看见了段驰,微笑道,“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小情儿?”
小情儿三个字绕在舌尖,含着吐出有种别样的意味,段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知道,面前的人来者不善。
看来想撬墙角的人不止他一个。
不过没关系,谁有他脸皮厚和直接呢?
段驰也露出来笑,小三的身份正室的风范,对着元浮南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段驰。是春酌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暧昧非凡,毕竟前头加个字,无论是男是女,是前是后,意义都不一样。更别提他说完就看向了谢春酌,一副任君所言的姿态。
“你好你好,我是宝贝的好朋友,元浮南。”元浮南说话还是那股黏糊劲儿,说着还去搂谢春酌的肩膀,亲昵地低头蹭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原来是元浮南。段驰自然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大名,笑道:“久仰大名,元先生。一直以来都听说了,你和春酌一起长大,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朋友”二字又开始咬得很清楚了。
朋友和朋友间也分区别。
元浮南脸上笑得更欢了,只是看向段驰的那双深蓝色眼眸冷冰冰的,不含半点笑意,倒像是把刀,恨不得割得段驰鲜血淋漓。
段驰也不露怯,二人四目相对,无形的刀光剑影,尽在其中。
谢春酌左右看了一眼两人,觉得无聊,被亲是意外,虽然他也没反抗就是了。
人生无聊,找点刺激又怎样?
被傅隐年发现了或许还得慌张一下,但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分手,他还乐见其成,而至于被元浮南发现,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谢春酌一摆手,挣开元浮南的手臂,懒得理二人打口头官司。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服外套,将不存在的灰尘拍开,也将褶皱拍去,然后就施施然地迈步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两人。
他这一走,元浮南和段驰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约而同地追上去,在他左右两侧挤着。
“真狠心,我回国本来想给你惊喜的,结果去你家找不到你,问了才知道你来参加宴会了。”元浮南怨妇似的嘀咕,“还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玩儿,也不怕惹人生气。”
乱七八糟的人冷冰冰地看了元浮南一眼。
谢春酌嗤笑:“惹谁生气?傅隐年?”
不在场的人却有出场的权利。
当谢春酌口中吐出这三个字时,元浮南心中不由自主地冒起了火焰,整颗心如被煮在高炉大火中,翻滚生烟。
段驰亦然。他虽知道傅隐年才是谢春酌名正言顺的对象,但知道归知道,从谢春酌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依旧忍不住嫉妒。
妒火使他一张俊脸变得冷沉。
从未得到和尝到了味儿的区别有不一样,后者有了野心,得了甜头的狼狗自然会更加渴望和贪婪。
他静静注视着谢春酌秀致冷淡的侧脸,恨不得低头在那洁白的脸颊上咬一口,以示标志。
谢春酌隐隐察觉气氛变化,只是又懒得去在意。
走廊太长,红地毯响起闷闷的皮鞋响声,交叠纷沓,墙壁上的水晶壁灯散发着光芒,走动时光隐隐绰绰地略过他的脸颊,影光闪动,美丽的光斑。
元浮南撩动他一缕翘出来的黑发,“我就不能生气?一定得是傅隐年吗?”
段驰垂下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腕,顺着往下,轻轻握着,不舍又眷恋,体温传递。
“我今天才和春酌认识,相见恨晚,还没怎么说话呢,元先生你就来了。”段驰慢条斯理说着,指尖也慢吞吞地摩擦谢春酌的掌心。
是没怎么说话,亲嘴了。元浮南心中冷笑,他跟段驰隔着谢春酌对视一眼,只恨不能现在给段驰一拳,叫他好看。
谢春酌感到了烦躁,甩开二人大步迈向前。
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三人终于挤挤攘攘地来到了走廊尽头。
在楼梯口,往下望去,一片人海,悠扬的钢琴乐曲与小提琴共奏。
他们站在楼梯口,三人气质样貌都格外出众,一出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不少目光都流连在谢春酌的身上,不用多想,就明日的风言风语会传成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他们的视线就被另一个进入宴会的人所吸引。
谢春酌甚至听到了有人惊呼:“傅总?!”
他抬眸望去,看见傅隐年从酒店大门走近,仅仅几步,身边就拥趸了不少男女,但他谁也没理,面色冷淡,直到几秒后,似有所觉地抬头,冷如冰霜的脸骤然破冰,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招了招手。
谢春酌看得出来他是刚从公司下班,身上衣服都没换,恐怕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而是谁告诉他,他在这里的呢?
谢春酌看见傅隐年身旁的方助理,想起自己与刘金司聊天时,对方就在旁边。
他心中生了几分诧异与厌烦,只是面上不显,也朝着傅隐年弯了弯眼,便踏步往下。
往下走的同时,他的手灵活自然地从段驰手中抽出,发丝也从元浮南的指中滑落。
他像是一片从树上飘落的花儿,现在又要回到树上去。
元浮南与段驰没动,看着他一路走下,走到傅隐年的身旁,被对方光明正大地抱住,拥入怀中。
比起傅隐年高大的身姿,谢春酌要显得娇小不少,他靠在傅隐年怀里,腰肢纤瘦,一手就能被握住,小而美丽的脸靠在对方黑色的西装上,叫人赞叹一句:好颜色。
而傅隐年抱着这支花,微抬下巴,朝楼梯上的二人瞥去一眼。
冷冷淡淡,不屑一顾。
明明位置在下方,仰头看着他们,却有着轻而易举的胜利者姿态。
元浮南倏忽笑了。
他抓紧了楼梯栏杆,浅金色的碎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在发光。
“真好运。”他笑着说,“我真想知道,会一直那么好运吗?”
段驰冷着一张脸,扯着唇道:“没有人会一直好运。”
在这一刻,原本处在竞争位置的二人,竟站在了统一战线。
毕竟,在面对共同敌人时,总是需要暂且联手的-
谢春酌不清楚几人之间的交锋,只觉得傅隐年不知道发什么疯,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的腰简直快要被压断了。
“放开我!”
谢春酌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手拧过去,西服却挡着,让他捏不起来傅隐年腰间的肉,最后只得扯对方的衣服提醒,同时用力去推人。
傅隐年起初还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放开他,谢春酌皱着一张脸,用发胶定型好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了,他不满地瞪了眼傅隐年,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谢峰殷勤的声音。
“哎呀傅总,你怎么来了?”
谢峰一说话,谢春酌就想翻白眼,有时候他会想,谢峰破产可能不是因为投资错误,而是因为那张嘴得罪了人。
“这宴会是你办的吗?”谢春酌没忍住呛了他一句。
谢峰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也觉尴尬,好在傅隐年不在意,微微颔首,甚至喊了他一声:“谢叔叔。”
谢峰面上有光,当即就抖起来了,而之前谢峰与谢春酌去交谈时,对他们爱搭不理的公司老总和投资人也纷纷上前攀谈,顺带也讨好了两嘴谢春酌父子。
谢春酌要笑不笑,没什么太大的表示。
那几人面上还是笑着的,谢春酌不理,就与谢峰说话,傅隐年多少应两句,不过很快,他便道:“我公司还有事,这次是来接小酌的。”
谢峰一怔:“带他回去加班吗?”
傅隐年笑了:“嗯。”
很敷衍的理由,但没有人敢笑,皆是不动声色地看向谢春酌,腹诽道:恐怕是带回家“加班”吧!
而无论是哪种加班,谢春酌不太情愿跟傅隐年回去,只是他没有理由。
不对,他有。
谢春酌靠在傅隐年身旁,看见了迈步走来的元浮南与段驰。
他忽略段驰,微抬下巴,与元浮南对视后,使了个眼色,对方就当即笑眯眯地走过来,“傅总,久仰大名啊。”
段驰听见这句话,表情古怪。这不是他之前对元浮南说的话吗?
元浮南三两步来到了傅隐年面前,二人差不多高,一青春一沉稳,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是如出一辙的帅气。
在场人都不免看花了眼。
“你好,我是春酌的发小,元浮南。”元浮南勾着唇笑,伸出手,“前两年出国留学,今天才回来,没想到那么巧碰见你。”
傅隐年垂眸,视线落在他手上,上抬,又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算作礼貌,但人却纹丝不动,只矜持道了一声:“你好。”
别的什么也不说了。
元浮南也不恼,动作自然地收回手,转而冲谢春酌笑,调侃道:“要跟你老板回去打工了?不给我接风吗?”
谢春酌说:“接。”然后就感觉腰被重新揽紧了。他不怵,继续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定个厢房,是你爱吃的……”
话没说完,傅隐年先一步打断了:“既然如此,我也陪小酌一起。”
谢春酌诧异,便见傅隐年目光沉沉地与元浮南对视,说道:“小酌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这下又成朋友了,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元浮南笑着点头:“好。只是我和春酌以往说话和玩游戏不太着调,就是不知道傅总会不会介意,怕玩不了,耽误你的工作。”
傅隐年今年二十九,近三十,与谢春酌相差七岁,早过了青春活泼的时候。
元浮南笑得和善:“那就行,素日里听说傅总日理万机,忙得很,我还怕春酌给你惹麻烦,跟他说过,不如去我家公司里上班算了,还能跟我一块儿玩。”
傅隐年淡淡道:“他在我这里,很好。”
二人打机锋,谢春酌又成了战利品。
谢峰疯狂给儿子使眼色,旁边还有人看戏,谢春酌只得站出来,阻止两人继续发疯。
“到底吃不吃?不吃就各回各家,我要回去睡觉了。”谢春酌毫不客气地说。
他一出口,两人立即看向他,任由他做主的姿态做足。
众人的目光艳羡地落在身上,谢春酌勉强有几分愉悦,但更多的是觉得麻烦。
他发信息给一家经常去的私家菜馆,得到确切的回复后,就转身往外走。
傅隐年率先跟上,揽住他的肩膀,元浮南暗自磨牙,但很快也笑着追上前去。
谢峰犹豫两秒,就没看见人,最后只能看见傅隐年的助理寡淡着一张脸慢慢往外走。
不知为何,谢峰看着那助理,倒是追了两步,追完后顿感莫名其妙,停下来,挠了挠头,最后又回了宴会里。
而段驰作为见不得光的备胎小三,转身回了楼上,走到他与谢春酌曾经短暂待过的阳台,握着冰冷的栏杆往外看。
夜风潮湿闷热,他望着谢春酌进了那辆黑色宾利,之后便开车离开,进入茫茫夜色里,又流进车海中。
他抽出一根烟,咬碎爆珠,薄荷味在口中蔓延,清凉,带着一丝丝甜味。
烟草点燃,夜空中像是骤然出现了一颗星火,随之而来的是浅淡的烟雾。
春酌。
谢春酌。
段驰不住地咀嚼这三个字,然后低下头笑了。
额前半长的发垂着,遮住的一双黑眸里满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