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集体的恶行
但贺茂保宪是听不见他不宣之于口的那些腹诽, 哪怕是听见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毕竟……
对自己的徒弟为什么要放任?越是自己的徒弟,才越是要严加管教,免得有朝一日出了事,堕了贺茂家的声誉。
至于安倍晴明的徒弟。
家里养的大狐狸叼回来一只小狐狸,你总不能用对待自己徒弟的那一套标准来要求狐狸吧?而且这只狐狸还是安倍晴明手把手教的,没长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混账样子就知足吧,哪里能要求东要求西的。
至于花开院家的少主……虽然腹诽是腹诽,但他倒是也没有光顾着吐槽,把正事给忘了。
这其实也是他的第一次长途任务, 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 为之后继承著名阴阳师世家花开院奠定基础,二是观察安倍晴明那个据说有几分本事的小徒弟,决定花开院家对待安倍传平的态度。
但现在看来,花开院家的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一次任务里面实现,毕竟按形式来判断, 这其中的可能性还是有点低了。
首先是对于花开院少主来说最重要的第一个任务,虽然他的本事与在队伍里面的表现也不算差, 并没有依靠家族欺男霸女, 更没有对别人颐指气使自己什么都不做的意思。
但毕竟有条野采菊这位异数在,给了年轻与年长的阴阳师们许多不健康的启示,所以等到回平安京, 同行的其它阴阳师们能留有一个深刻印象的,恐怕是就只有安倍传平了。
但这个任务也是最好补救的,因为阴阳寮就这一个, 而日本可是号称八百万神明的,这其中很第一部分,也是能作为妖怪看待的,而且平安京最著名的是什么,是百鬼夜行,所以任务是不缺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之后总能有机会表现。
其次是第二个任务,本来觉得一个安倍晴明从外面不知道哪里领回来的徒弟,应该不难忽悠,虽说之前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但年纪就摆在那里,也不会难对付。
结果不然,等到这个人终于探亲回来(安倍晴明给自家徒弟编的借口),参加任务的时候一试探,哎呀,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人了,比年纪最大的贺茂保宪心思都要多,虽然行事是绝对不符合章程的,但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用的证据。
至于套话,那就更做不到了,这个人对于官场上面的弯弯绕绕倒是意外的很清楚,明明这是世家子弟的特色来着,按来说没什么背景的人不应该熟悉。
不过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想到这里,花开院家的少主在折扇背后皱了皱眉。
虽说他的想法是尽量不得罪,能拉拢的话就拉拢。
但家族那边未必会这样想,毕竟阴阳师家族的地位是取决于下一代的能力的,贺茂忠行本身天赋就不错,虽说儿子贺茂保宪的天赋差了一点,但他收养了安倍晴明这个天才,于是贺茂家的地位连着百年的稳固在了阴阳师世家里面的最高。
而当年依靠着麻仓叶王勉强有了与贺茂家分庭抗礼的能力的神宫寺家与麻仓家,因为麻仓叶王的背叛,他们也被天皇迁怒,迅速的失势了,麻仓家甚至已经不得不离开平安京,而神宫寺凭借着自己的底蕴,勉强活了下来,不过地位也大不如前。
仔细算来,贺茂家在这个位置上待的确实已经有够久了,本来眼瞅着下一代终于没有那种令人惊惧的天才了,其它阴阳师世家也有了争锋的能力,结果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安倍传平……
说真的,花开院那边可能更愿意考虑怎么干掉这个后起之秀。
但花开院少主能解却不赞成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个人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但你要是想对付他的话,代价绝对不会小。
但直觉是说服不了家里的老顽固的。
他叹着气,微微垂了垂眼眸。
再看看吧……
结果这一等,花开院少主还就真的等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坚定自己的信念的机会。
就在搞定了沿途一系列妖怪之后,他们终于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地——藤原京的旧址。
是个连环失踪的大案子,再加上这里是天皇旧都,所以最后引来了这一任的阴阳头,队伍里面虽然也不缺镀金与练习的小辈,例如条野采菊和花开院少主,但有经验的阴阳师也不算少。
当地的官员城主也很配合,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很多线索。
但这些线索虽多却并不连贯,所以疑云还是笼罩了这群阴阳师,哪怕是当地神社的神官巫女也过来帮忙了,但案件依然是迟迟没能有什么进展。
条野采菊倒是有所发现,但是他的途径毕竟与寻常人不太一样,真要解释起来的话没有办法解释,所以他只是蹙了蹙眉,注意力很快就落到了为首的那位月读命神官身上。
——这是一起集体犯下的罪行,之所以会从城主到神官都积极配合,就是因为这位“妖怪”很可能会报复他们。
但之所以证据会这样断断续续,密集但是无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总不能让平安京来的阴阳师们发现端倪,所以把有关自己的那部分都给给提前清掉了。
“实在是找不到线索,要不就分头行动吧,我带这一部分人重新回到那些出事的地方看看”这个主意是贺茂保宪提出来的,阴阳头大人并没有察觉不对劲,只是深怕之前落下了什么重要线索。
但这个主意实在是太不符合某些人的想法了,虽然已经检查过几遍,但该心虚的还是会心虚,不在一旁看着就会忧虑。
所以再三思考之后,头发花白的大神官给出了建议“带几个神官与巫女一起去吧,让他们为你们指路。”
这句话听上去真的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有些人情的暖意,所以贺茂保宪很快就同意了。
神官们也怕被察觉出不对劲,因此并没有敢派出太多的人,只是叫了一位一位年老的巫女与另一个年轻的神官,让他们带队一起前往一个个出事的地方。
巫女穿着红白色的制服,她低着头,看眼神虔诚,但神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冷漠。
条野采菊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低了低头。
——找到了,那个缺口和破绽。
死的人大多都是神官,他们之间的居所并没有离得太远,所以为探查省了许多的功夫。
贺茂保宪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墙上喷溅的痕迹皱眉“死的都是神官啊,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被镇压与灭除的妖怪?有可能是妖物交好的朋友或者是家人报复,也有可能是本人跑出来了。”
巫女低垂着眼眸,递过去一份名单“大神官也怀疑过,所以我们出来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面是探查出来的,所有被镇压的妖怪的亲属朋友,以及确认已经逃跑的妖怪,贺茂保宪看了两眼,又递给旁边的一位年龄不小的阴阳师,看这两个人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然而条野采菊的注意力却不在名单上,他站在房间里面的那一张桌子旁边,木头的桌子上还留存着发黑的血液,但桌角却莫名其妙的丢失了一部分,看切口是被利器砍下的。
条野采菊摸着平滑的切口,若有所思,他的样子让无意间看到他表情的贺茂保宪产生了些许好奇,于是主动出声询问“传平,你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条野采菊的语气慢条斯的,他的手指对着血液与桌子比划“无论是从上面还是下面攻击,血液的轨迹都是横切,但为什么桌子是竖切的?应该不是误伤吧?”
年轻的神官看上去很紧张,他抬头看了看巫女,发现前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磕磕绊绊的主动开口“可,可能是这里留下来了什么能证明妖怪身份的东西,所以被切掉了吧。”
“什么情况之后再猜吧,反正奇怪的地方又不止这两处”条野采菊并没有在这里跟他们深究的意思,而是低头指了指地板“这里,被人换掉了一块地板,这一块的腐朽程度明显与其它的木板不同,而且血也是从这里断掉的,你们知情吗?”
神官硬着头皮承认“那块地板被妖怪带走了,我们后来才换的。”
“哦?是吗?原来现场还能随便就变动,而不是放着原样方便调查啊?”
白发的阴阳师轻飘飘的笑了,但他在神官骤然紧绷的身躯面前却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勾了勾唇角,继续说自己发现的异样。
“墙上那些挂带,各有尺寸,应该是对照着工具量好了,然后用来放不同工具的,工具也不见了,您该不会是想说,那也是妖怪带走的吧?”
“……是,是的。”
“那妖怪带走的还真多,脑子也真好,能有时间仔细在现场观察,还能有目的的带走这么多东西”条野采菊咬着重音,语气难免有些阴阳怪气“哦,其他几个地方也是这样吗?我以往见过的妖怪大多都是干净利落的杀人的,看来这个妖怪格外的与众不同呢?”
这下子就连一直一无所察的贺茂保宪都听出来不对劲了,不过他还没有琢磨明白从脑海里面闪过的那一点灵光,于是只是皱了皱眉。
“每一个地方都是这样?”
面对严肃的阴阳头,神官明显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看起来都快哭出声了。
“是,是的……”
条野采菊冷冰冰的笑了,他把这些话语在自己的舌尖上滚了一圈,紧接着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尖锐的讥诮“哦?都是这样,那这真的是……妖怪做的吗?”
第52章 052 巫女
“怎, 怎么会呢?杀了那么多的人,肯定是个妖怪, 而且除了妖怪,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这样的凶悍?”小神官的语气更艰涩了,磕磕绊绊的,语气里面的那种心虚实在是太明显,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坚定了起来。
看来平时其它“前辈”、“师长”教导他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话术,听的多了,虽然看到事情发生还是会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事, 但一想起那些教诲,良心给出的三两句提醒也就被随意的抛之脑后了。
而对于并没有条野采菊这样的能听见心声的bug能力的其它人来说, 至少对于久经官场的几位年长阴阳师来说,青涩的神官的破绽与窘迫并不难发现。
而且可能就是慌张太过了,神官连条野采菊话语中的试探都没有听出来。
比方说木板的问题,明明能死不承认,就说神社的人也并不清楚, 毕竟就算是没有由的不愿意认又怎么样,条野采菊再怀疑也是没有证据的。
但神官却慌张太过了, 听最后脱口而出的话语里面的意思, 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要是被质问的是其它更有心机的神官巫女,这种事情可能就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而且要再次强调的是, 条野采菊之所以不能明确指出异样,就是因为,这些人清证据是真的清的很干净, 并没有什么残留的证据能明确的说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没有证据不代表就是无辜的,年轻神官的心素质太差,而而巫女殿下的袖手旁观,给了条野采菊引诱对方暴露破绽的时机。
虽说就是没有证据,但人心里面的怀疑已经开始发芽,所以无论最后怎么处,是阴阳师收取贿赂息事宁人还是清正严明追查到底,反正怎么都不会叫这些人脱罪脱的那样轻易了,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拉不少人下马。
当然,能达成这样的目标的前提是,带队的阴阳师并不会为了笼络盟友,而选择视而不见。
不巧了,贺茂保宪还真不是这种人。
到不是因为什么正义,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正义这种东西最是无用,有用的是权势、地位还有利益。
贺茂家在平安京的地位稳固,再加上连任两次阴阳头,天皇也会觉得势力不够平衡,难免心生忌惮,所以哪怕是为了安天皇的心,他们不需要也不能笼络旧都城的这些贵族。
那么,顺从内心,严格审查,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贺茂保宪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那个不言不语的巫女——她的年纪大,地位高,原来才应该是最大的拦路者,但看她对条野采菊逼问神官的行为充耳不闻就应该知道,她与真正犯下罪行的人,应当不是一个阵营。
但不是一个阵营又怎么会被派来这里呢?
贺茂保宪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是,条野采菊怎么就能确定巫女一定会漠视他的行动,是觉得这次试探成不成功都不要紧,还是他又知道了什么其它人没发现的东西?
不能怪贺茂保宪这么想,条野采菊就像是一片表面清透的水潭,真正淌进去,就会骇然发觉里面其实是一湖深渊沉郁,一眼望不见底。
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贺茂保宪就没弄懂过条野采菊在想什么,只是那双从未挣开的眼睛,似乎总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有敌人才希望你单纯、弱小,只是长辈对于辈多少是不放心的,怕到出事的时候没办法托底。
如果这孩子愿意做事之前找长辈商量一下就好了……
贺茂保宪想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在越来越冷凝的气氛面前,年轻的小神官不敢说话,巫女则是闭着眼睛安静祈祷,冷漠的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予。
而阴阳师这边则大多都是神色各异,许多人都在交换眼神,诡谲的眸光之中,是算计与利益纠葛,尤其是家族的那几位,应当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从那些神官城主的手上讨要利益。
但谁都没有先开口,阴阳师是因为贺茂保宪没说话,神官则是不敢再开口了,怕越说越错,他们僵持着僵持着,直到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只听见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脚步急促,踩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偶尔还能听见鞋子踩断枯叶枯枝的声音,脚步声逐渐接近,然后停留在了门前,脚步的主人急切的按住两侧门框。
“神社……神社受到了袭击,妖怪找到神社那边去了!”
他刚刚跑得太快了,所以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不过气,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才注意到门厅内的异样,但来不及多观察,就看见条野采菊拉了拉贺茂保宪的袖子,然后阴阳头大人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冷静的给出了下一步的命令。
“二十五以下的阴阳师留在这里,剩下的人跟我一起过去。”
严肃的阴阳头伸手拍了拍条野采菊的肩膀,难得语气软化了几分“这里就交给你了,把剩下的地方也都好好的检查一遍。”
条野采菊点了点头。
贺茂保宪收起了脸上的温柔,表情重新变得冷凝了起来“留下的阴阳师,听安倍传平的指挥。”
他是刻意说这句话的,其目的就是在为条野采菊造势,毕竟这位小师侄还年轻,他怕其它背后世家强大的阴阳师不给面子。
毕竟如果真的是藤原京的神社做了什么出了什么问题,这其中肯定会涉及到一些利益、势力纠葛,万一就有哪一个愚蠢的家族忍不住要在这里做小动作,那条野采菊恐怕很难管住这些人。
条野采菊听到了面前长辈的心声,纯粹的关心最是动人,哪怕是他这样常年冷硬的内心也忍不住软化了,他的眼睫控制不住的颤了颤,嘴角勾起一抹柔软的微笑。
而耳畔,是其它阴阳师的应答声“是,阴阳头大人!”
等到贺茂保宪带着其它人从这里离开,条野采菊思考了一会儿,并没有搭其它各怀心事的阴阳师,而是上前一步主动跪坐在了巫女的身边。
时间已经不早了,室内最亮的光源就是桌子上的那一捧烛火,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风摇灯火摇曳,巫女看起来格外的冰冷,冷的几乎不像是人,而像是留在原地的一尊石像。
那灵魂呢?灵魂似乎早已经封闭或者死去,悄无声息的,没有应答的声音。
其实不应该是死了,而应该是麻木僵硬了,哪怕她早在从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那个孩子了。
那是个畸形的孩子,是她身为父权时代的女性却失去了贞洁的惩罚,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身为家族的女儿,与联姻的未婚夫培养感情,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但错就错在她不应该太相信那个人,以至于被接着醉酒的名义,夺取了贞洁。
这时候日本社会还没有形成夜爬的习俗,贞洁对于女性而言,还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婚前发生这种事情在那个时候就是丑闻。
但好就好在那个借酒发疯的人并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勉强没让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算是峰回路转,结果似乎是命运在开玩笑,想让她重拾希望,又重重的跌落谷底。
不过一年,男人的家族就在斗争中失势了,她的未婚夫失踪了,至今生死不知。
哈,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别说二十多年了,在这个时代,失踪一年都能确认死亡。
而她,当时还不是权高位重的巫女大人,而只是个小姐,已经失贞的小姐在父权的家族之中是没有用的,她已经失去用婚姻换利益的价值了。
只幸好,母亲还爱着她,没有放弃她。
神官家族的当家主母是藤原氏的后代,地位高,利用母家地位与权势,主母很快就重新扶持起了自己的女儿,代价是那个刚刚生下来的皱巴巴的,肩膀上有一块月亮形状的胎记的孩子,被迅速送走,之后再也没有见面。
紧接着小姐就成了巫女,为了不失去最后的价值,她不敢见***也不能见那个孩子。
再加上那就是耻辱,是他面对男性力量的时候无法反抗,再加上没有权势护身,以至于完全没办法保护自己的耻辱。
没有杀了那个孩子就仁至义尽了,更不要说爱。
所以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面,她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而是专心致志的投入全部心神在神社的权利斗争之中,慢慢的艰难又坚定的一步步走上了高位。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再强迫侮辱掌握众多阴阳术的伊邪那岐神社第一巫女了,敢伸手,那就准备好失去自己的手吧,哪怕是她有把柄在,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
是的,那个倒霉的被诅咒的孩子,千里迢迢来到了藤原京,并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发现了来历。
“可能是命运总不想让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说实话也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只是恼怒于居然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辱我的血脉,哪怕我对那个孩子弃之若履。”
巫女在年轻神官恐惧的视线中轻轻的笑了一声,语气嘲讽又冷漠的“他们一直都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并以此要挟,甚至把对我的不服气与嫉妒报复在那个孩子身上,欺辱、压迫,仿佛只有在最原始的欲望上面,他们才能找回自己那可怜的岌岌可危的自尊一样。”
“但我不想让出我的位置,更何况还是给这些人,既然都迟早要被他们压下去了,不如大家一起死,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而且我自认为……我现在还有可以谈条件的价值。”
第53章 053 真相一角
话语落下, 许多阴阳师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连旁边僵硬的站着, 脸色发白的那位神官,脸颊两侧都出现了几分血色,似乎是羞惭,又或者是挣扎与同情。
但条野采菊却没有被巫女话里话外表达的意思所触动,他相信巫女殿下说是是真的,但也相信这绝不会是完全真的。
谎言该怎么说才让人信服,条野采菊也具有发言权,无非是要半真半假,还要符合倾听者的内心想法, 才能显得真实。
如果在这里的只是一群二十五岁以下的阴阳师,哪怕是花开院少主那样的地位与见识, 不曾经历过太多政治争斗,多半也就会这么相信了。
但条野采菊在这里,一来,他能听见别人的心声,二来, 从横滨平民窟摸爬滚打踩着阴谋诡计人命血泪往上爬到高位的人,当然不会像娇养出来的少爷一样单纯。
“不, 只是因为这个的话, 我不认为您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白发的阴阳师神情冷淡,他的话语犀利,就仿佛巫女声声泣血的那些悲惨过往与泪水, 一点都进不了他的内心。
“对于一个只有家族的女子来说,被神化的贞洁廉耻或许确实重要,但对于一个居于高位的巫女来说, 一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旧事,真的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影响吗?”
“您的母亲可是藤原氏,虽然嫁到了这里,在家族里面也不会受宠,但到底是代表着一条利益的锁链,再加上身为大巫女的您,如今的价值已经高于了所谓家族,所以藤原家现在笼络的重心,应该在您的身上。”
冰冷的话语层层剖开利益的混乱牵连,直指向最真实的脉络“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能被随意欺辱就说明她的地位不高,别说藤原家,就是您来动手,她也不会是您的阻碍。”
“首先是找人暗杀证据,毕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想想看证据也只会是一些旧人,最多再加上那个可能长的跟您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再者还可以无视那个孩子,去拉拢去挑拨,让敢找麻烦的人感受到您的怒火,感受到藤原家的怒火,不敢再继续自己的计划,这应该也不难做到。”
巫女怔然,她第一次认真神色,去仔细的观察面前的阴阳师。
长相俊秀,又跟在阴阳头的身边,本来以为就是一个聪明一点点的小少爷,但直到巫女看清他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因为当你抬头看他,你往往不是真的在看着他,在表象之前,你先会看见的是从容,是安定,像是那些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接着是战栗,久经官场的直觉在告诉巫女,这是个值得防备的劲敌。
但比起恐惧更先涌上心头的,却是感慨。
如果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气度,或许这种事情根本不应该成为阴影呢?
“倒是老身看错了……”巫女的眼波流转,那双依稀能让人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像是一扇翅膀,她轻轻的笑起来,神色中有欣赏有感慨。
“但我确实是被这种事情影响了至少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当时我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智控制不住感情,每天都觉得恐慌、反胃、怨恨。”
就像是明媚春光下的浓重阴云,黑压压沉甸甸的,除了这个,脑子再思考不了其它的东西。
“所以他们找到了破绽,也是我不够狠心,年轻的时候做的不够干净,为了得到藤原家能分配到旧都的所有资源,我本来应该杀光所有兄弟姐妹的,但我当时心软了,留了一个弟弟,就是如今的藤原京城主。”
巫女说着,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饱含后悔的,甚至可以说是阴暗凶狠的冷笑“那个白眼狼,他跟那些人合作,悄悄的联络到了藤原家,企图趁着这个机会架空我的权利,他以为我不知道,毕竟前段时间我确实是一直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模样。”
“但我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藤原家忌惮我独占权利已久,肯定会借这个机会制衡,虽然为了不让我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让弟弟成为第二个我,他们肯定会留下我的命,但是……”
她有些疲惫,但细看眼眸,又能看出一些癫狂,就像是执念入了骨,成了植根灵魂的怨毒,游荡在脑海的心魔“我才不要失去力量,不要回到那种可以被抛弃的时候,不如一起……”
“不是一起,您放那个孩子走,明明是为了让她杀掉您所有敌对的对手,彻底掀翻这一盘注定对您不利的棋,因为如果城主死了,那些人有再多的盘算,也是不会成功的了。”
条野采菊并没有被巫女的切斯底里影响,他还是那样冷静,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她继承了您的天赋,还有着几乎可以说是恐怖的杀伤力,是吗?”
巫女笑了,她侧过头看着条野采菊,眼神里面有忌惮,所以笑容难免充满了防备“你要阻止我吗?”
“不,这么做没有意义”条野采菊摇了摇头,红绳子挂在他的耳畔,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刺目而亮眼“而且比起那些利用职务之便,欺辱巫女的人,我还是更愿意站在您这边,当然,这是如果必须要选一边战队的话。”
“而且现在过去应该也来不及了,刚刚的求助,是声东击西对吧?”
“你竟然发现了?”巫女的目光奇异。
白发的阴阳师垂了垂眼睫,手上的鞭子一甩,尾间刚好落在一个悄悄想离开这里,去通风报信的阴阳师脚下,一下子把人吓住了,不敢再动。
“女性与男性的血液流动、气息差别可是很大的,而我,我有除了眼睛以外,敏锐到异于常人的其它感官,她瞒不过我,就连天地间力量的分布在我的感知里也十分的明显,就比如说月读命庙中的那个阵法。”
“而刚刚过来谎报消息的神官,也就是这次的‘妖怪’,那是您的女儿,对吗?”
听到“阵法”的时候巫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她再一次忍不住去看条野采菊,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还是很快就欣然的点了点头,认同了条野采菊的猜测。
与此同时,另一边离开的阴阳师们也终于发现了异样,而且在发现事情不对劲的下一刻,他们就已经与神官巫女们一起,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下的阵法困住了。
这个阵法吸取着月亮的力量,以自然的力量为根基,又用无数大妖堆积的尸骸作为阵眼,坚固至极,甚至夸张一点来说,都可以说它是牢不可破的。
哪怕是贺茂保宪都没有办法,毕竟他可不是安倍晴明,他的力量就是常人认知里面的大阴阳师的水平,而不是安倍晴明、麻仓叶王那样的异类与天才。
除非月亮落下,不然这阵法注定了难以打开。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贺茂保宪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这一看就是调虎离山的计划,他实在是担心条野采菊,怕最后那群年纪不大的小阴阳师出事。
而神官们的表情就更精彩了,尤其是最年老的那位月读命神官,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与下首的其他几个表情并不自然的人交换了几个眼神。
其中有一位中年的神官表情抑郁,他忍不住骂出声“那个疯子!!!平安京来的阴阳师都在这里了,她怎么敢……”
年老神官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男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是看表情还是十分的忿忿不平。
“她一向这样,我们都清楚的,不然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压在我们头上这么久,只是她前段时间的表现让我们大意了,忘了她一旦清醒,会做出什么。”
年老神官叹着气,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恼怒与畏惧,只是比起其它年轻人,他调心态的能力更好,思考后路的速度也更快。
都是成年人了,沉溺情绪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想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出办法,城主多半是活不下来了,藤原家也肯定会变卦,该怎么样才能尽量保住利益,不让大巫女把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而阴阳师的这边,大多数人都还摸不着头脑,贺茂保宪到是从这些人的对话里面听出了一点什么,他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神官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忘记了跟我们说?”
事已至此,老神官的背似乎一下子就佝偻了下来,他无奈的妥协,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然,阴阳头殿下。”
到了这一步,其实隐瞒也没有意义了,到了天亮,该死的人死去,这些阴阳师肯定就能猜到了。
而且大巫女现在已经占了上风,如果是他们赢了,那大巫女的下场肯定没有多好,所以要是大巫女赢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肯定也就完蛋了。
说不定对着这些京都的阴阳师示弱,还能幸运的遇到有哪一位为了发展家族势力,可能会动手保住其中某人,就算是要沦为傀儡与家臣,也总比被巫女弄死要好。
“让我想想,事情该从哪里说起要好呢……”
首先,藤原京的神寺,确实是有在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的。
根源是神庙被家族掌控,贵族与神官巫女同流合污,结果就是,不该有的生意增加了很多。
比方说自己培养妖怪,放出去伤人再降伏,增加神寺的声誉;或者说,将神社与贵族权利混合,利用神明威望,鼓动民众去买一些贵族敛财的特定物品,为家族创造收入。
再比如,垄断神寺高层位置,把需要冲去前线时刻面临危险的职位,都留给平民出来的少数巫女神官,接着从这些人的手里夺取荣誉与奖赏,甚至还能随意欺压欺负平民同僚。
更过分的,有些巫女长的不错,他们甚至还会对外宣称对方被妖怪附体,把人关押起来,作为贵族与神官的玩物。
而这次事情失控,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位……玩物。
第54章 054 二合一,五千营养液加更……
这位“玩物”的特殊之处在哪里?在于她有一位特别的母亲。
主要是神官们也没有想到, 伊邪那岐神社的那位大巫女的私生女,居然能这么幸运的继承了大巫女的天赋, 而且那个女孩子,她热烈、锋锐,脸蛋长的漂亮极了,隐约就像是第二个大巫女。
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已经想尽办法封印了女孩的力量,她还是能找机会破开封印,找到反击或者反杀的机会。
而且明明已经那么怨恨那个孩子了,大巫女竟然能做到抛弃自己的情绪,利用自己早已经不要的孩子, 在逆境中完成自己的反击。
“我原先认为,那个孩子想杀死的, 是侮辱过她的人,但现在看来,她想弄死的,或许还有她的母亲忌惮的那些对手。”
年老的神官幽幽叹气“真是……棋差一招啊……”
闻言,贺茂保宪忍不住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倒不是为这些人觉得可惜, 而是他终于看明白了,明明藤原京的神庙也不少, 而且旧都也算是一个钟灵俊秀之地, 为什么神官的水平一直都算不上是好,别说平安京了,就连发展的稍微不错一点的城池都比不上。
因为他们歧视女性, 口口声声说棋差一招,不就是因为下意识的觉得,巫女是女性就应该感性, 就应该哭哭啼啼的被情绪控制,哪怕是被大巫女压在头上这么多年,这些人都不能正视大巫女的优点。
不够狠心、不够智、不够机敏的人,又怎么能在权利与偏见的层层封锁之下坐上这样的高位,结果这些人却还敢目光狭窄的轻视巫女的心素质。
而不同于经常要跋山涉水艰难战斗,大基数依赖于身体素质的阴阳师,提起神使,大多数人脑子里一瞬间浮现的都会是巫女而不是神官,就是因为神明偏爱巫女。
——这很好解,因为无论是什么性别的神祇,都肯定更喜欢围着自己的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所以除了部分职能血腥的神明,大多数肯定都更愿意多收一些巫女来做神使神侍。
女性天生的细腻与敏感,在父权文化中往往受人诟病,很多说这是软弱是性的反面,但在神使的职业之中,这却是能沟通神明怜悯世人的天赋。
只有了解神明的需求,才能及时的递上合适的祭品;只有体恤百姓,懂世人之苦,才能拯救苦难,为神明与神寺积攒名声与威望。
所以霓虹大多数神庙里面都是巫女居多的,平安京的天照神社就是由大巫女执掌,就连神器也被天照大神交给了大巫女,另外稻荷神、月读命等等神社也都是如此,怎么到了藤原京,竟然是神官居多?
不正是歧视让他们狭隘,失去了进一步向上发展的空间。
其他工作也就算了,农耕的社会,再加上政策驱使,排斥女性是时代的趋势,但连神社都不肯交由巫女了,甚至还把巫女当成交易的资源,藤原京落到如今的下场,也不过是活该。
不过这些跟贺茂保宪也没有什么关系了,等阴阳师们回到平安京,带回消息,自有天皇以及各大神社的主祭来决定该怎么处置,他需要关心的只有自己亲爱的师侄。
“……再试一试吧,万一能打开呢?”
阴阳头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面前的阵法上。
自家师叔为了自己有多么的努力条野采菊还并不清楚,他正悠悠闲闲的盘腿坐在了大巫女的身边。
倒不是说他认为巫女就是对的,而是因为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被计入历史,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蝴蝶效应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他不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而且按照没有他的正常历史,这些阴阳师应该在前面探查的时候就发现不了异样,而后面假神官报信应该也发现不了端倪。
这种情况下,大巫女会获得胜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就不需要违心的去做什么了,毕竟虽然政治斗争局中的任何人都不无辜,但那个刺杀神官的女孩子却不在执棋,她只是不得已的棋子,确实最是无辜。
就因为一份从来没有享受过爱意与优待的血缘,就要她无缘无故遭受侮辱,那么选择报复也是正常的。
但这不是在指责巫女不负责任的意思,大巫女本就不应该付起这个责任,她一开始就不愿意,后面更是更加怨怼。
绝不应该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就一定要她放下情绪,做一尊必须要原谅的菩萨,一定要去爱一个根本没有渴望过降生的,甚至差点连累自己万劫不复的孩子。
她不爱不愿意是人之常情,只是猝不及防,而这个时代堕胎又太危险代价太大,所以在家族决定之下,不得已才生,而在当年的个过程之中,她也是身不由己。
弱小的时候,她反抗不了未婚夫,也反抗不了家族。
要怪,就怪不顾女性意愿不顾女性处境的那位未婚夫吧,那才是罪魁祸首。
而如今女孩与自己的母亲站在一个阵营,对付大巫女就是在对付她,大巫女输了她必死无疑,而大巫女赢了也不一定善待她,但至少比起前者,后者更可能留下一线生机。
而大巫女对条野采菊的识相也很满意,她抬起那双眼睛,瞳孔里面映入了无垠的月光“若是今日顺利,阴阳师,以后藤原京就会是你的后路。”
条野采菊无悲无喜,那张白皙的脸颊半面是阴影,半面是银辉,他轻轻的摇了摇扇子,风扬起了几缕额前的碎发。
“那就感谢巫女殿下了”他轻飘飘的随口感谢,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巫女背对着大门,但身上的阵法已然展开,虽然不及困住大阴阳师们的那个,但在这群小阴阳师里面,怕也只有条野采菊有挑战她的能力,白发阴阳师的灵力确实庞大,庞大的令人心惊。
而其它人不过乌合之众,泉涌而上都不足为惧。
所以刚刚条野采菊哪怕不拦住那位阴阳师,那人也不可能成功从这里出去。
“阴阳师,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公子?”
“安倍传平,师从安倍晴明殿下。”
“难怪了……”巫女若有所思,说起那位鼎鼎有名的白狐公子,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有些倾佩与艳羡。
但是平安时代,又有谁能不倾慕,又有谁能不渴望成为安倍晴明呢?
除非是天皇,但天皇毕竟只是一两个人。
太阳光慢慢的亮起,打破了月光的禁锢,鸟雀叽喳的声音,慢慢的掀开了天幕。
比起夜,白天看人更清楚一些,大巫女能看清大多数阴阳师都是清醒的,他们满脸忐忑不安或是若有所思,只有条野采菊特殊一些,他神色不改,看上去淡然而优雅。
而若有所思的那个,无疑是花开院家的少主,他已经坚定了自己不与条野采菊为敌的想法,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做到把阴谋诡计看的一清二楚,喜怒不形于色,把所有人包括那群老狐狸都蒙在鼓里。
若是敌人,那肯定是非常令人恐惧的对手,还是是友非敌的好,他会回去尽量说服父亲,让父亲去劝说其它长老的。
而此时,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的条野采菊也主动开了口,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巫女殿下,现在应该可以去看看结局了吧?”
大巫女颔首,她撩开裙摆,干净利落的站起身,从条野采菊的旁边走过去,主动做了引路人。
他们到城主府的时候,被困在伊邪那岐神社的神官们也已经到了,就连贺茂保宪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小阴阳师,而是脸色难看的一同来到了这里。
不出意料的,那位平氏的城主已经死了,但不同于其它人死的痛苦,可能是顾及到这是自己的血脉亲人,凶手下手的还算是干脆利落,刀锋正中脖颈,一击致命。
看到大巫女,有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最后的备选都死了,大巫女又权高位重,所以他们还是只能认了自己的失败。
阴阳头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人复杂的心情,他只是第一时间把视线落到了条野采菊的身上,观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冷淡的对着大巫女点头,并没有什么敌意“这件事天皇殿下肯定是要过问的,请您处好后续,一定要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
闻言,脸色差的人更差了,不少参与其中的神官神色都有些不甘与颓靡。
贺茂保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天皇那边他无意告密,请大巫女自己想好合适的交代由,不要让阴阳师这边太难做。
主要是告密了也没有用,一个众所周知的规则,死人是没有价值的,活人才有用,更何况平氏与藤原氏肯定会尽全力保住大巫女,天皇也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局,很显然是胜负已定。
与其得罪胜利者,不如商量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大巫女也并不倨傲,主要是贺茂家确实值得笼络,而条野采菊也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有意让自己与贺茂家有一些利益交换,也就是合作。
所以她微微低头“当然,阴阳头大人,这件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该告诉自己家长与前辈的当然会告诉,所以哪怕是不在昨天条野采菊与巫女同流合污现场的其它阴阳师,有一部分也很快知道了消息。
于是大多数人对条野采菊的态度也更敬重了,不再是用面对一个有背景有潜力的后辈的态度,而更多了一些郑重、谨慎、平等。
贺茂保宪当然也知道了,不过他不是从什么小道消息里面知道的,而是大巫女向着他道谢,并给出了一片封地的十年税收作为答谢。
“传平公子为我隐瞒,并拦住了其它的阴阳师,我不是什么知恩不报之人,总该给出答谢。”
贺茂保宪呆住了,他足足有半分钟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语气发颤“你说什么?谁隐瞒?谁帮了你?”
大巫女也惊讶,她仔细端详阴阳头的表情,确认面前这个人脸上确实是不做伪的惊讶与不可置信,那种愕然,看着就不是装的。
于是巫女思考了一下,恍然原来这是条野采菊自己做出的决定,他连自己的长辈都没有通知,一起就瞒过去了。
所以自己应该感谢的到底是贺茂家,还是安倍传平?
算了,条野采菊看起来挺真心实意的尊敬贺茂保宪这位师伯的,给贺茂保宪应该也不会有错。
“……传平公子早就知月读神庙的阵法,他也看出了那天假传消息的人是为女性,只是没有指出来,而是配合了我的计划,不过更具体的,其实您可以回去问问他。”
然后贺茂保宪就真的转头回去问条野采菊了。
他回来的时候,条野采菊正盘腿坐在暂时居所的大院子里面喂猫,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猫,也就是这里是城主府周边的街道,住的都是些有钱人,不然这个时代的流浪猫在外面,还不得被人煮吃了。
——别说平安京和平,生产力不够的时代再繁华和平,也是中上层的和平,就算是隔壁大国最繁华的盛世大唐,平民都是付不起药钱,吃不起肉的。
条野采菊喂的是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小家伙可以为了一点吃的,躺平任由两脚兽rua。
听到贺茂保宪的问题,白发阴阳师并没有遮掩的意思,而是很干脆利落的坦白了“是的,我确实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贺茂保宪气急,他伸手要去抓条野采菊的衣领,却差点惊到了橘猫,眼看着就要挨上一爪子,但条野采菊非常淡定的一把薅住猫咪的小山竹,几下把橘猫rua的连爪子都收回去了。
“你知不知道万一大巫女没有成功?你会是什么下场?你不是安倍晴明,安倍晴明那个家伙皮糙肉厚又有天皇撑腰,但你可是还没有做成几个任务,动你可比对付安倍晴明简单!”
说着说着贺茂保宪就有一点后怕,他深吸两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语气语重心长的“下次做什么,提前跟我或者你师傅说可以吗?至少我们要做好准备,免得你出了事!”
橘猫还有些警惕,条野采菊挠了两把小家伙的下巴,把小家伙放到了木地板上,看着小家伙甩了甩自己的胖头,一溜烟叼着零食袋子跑走了,走之前还警觉的看了看贺茂保宪。
“师叔,我不会判断错的,至少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瞒过我去做什么。”
“你还说?”没了碍事的小猫,贺茂保宪更不忍着了,他大声怒骂“这不是你有多少本事的问题,而是你现在还是我们的后辈,没有独当一面之前,保护好你就是我们的责任!而且万一你弄错了呢?你才多大,见过多少官场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
“没有万一”条野采菊抬起头面对着贺茂保宪的脸,声音轻轻的“师叔,我能听得见。”
“听得见……等等你听得见什么?”贺茂保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了自己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教育的话头。
“我听得见,每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贺茂保宪愕然,半晌,他才皱着眉头呢喃,显然,他也想起了那个曾经耀眼的一如安倍晴明的人“……麻仓叶王?”
“等等,你师傅他知道这件事情吗?”
“晴明殿下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贺茂保宪的脸色几度变化,像是打翻了七彩的颜料,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咬牙切齿“安!倍!晴!明!你个祸害!”
他想起了当初因为麻仓叶王的能力,贵族们对他的忌惮,又想起了天皇当初的愤怒,以及远离平安京的麻仓家。
但条野采菊是无辜的,他还没有成为那种偏激的性格呢,不能就这么迁怒,只是如果这件事被其它人知道了,必定会是一个大麻烦。
而安倍晴明那个混账东西,他居然什么都不提前说,哪怕是做一点隐瞒、防备的措施呢?
而且有麻仓叶王的前车之鉴,谁不知道听的见心声的人很容易对世界失望做出偏激的决定,安倍晴明居然不多加防备,给出引导,而是随便教教撒手不管,把麻烦留给师兄?!
总而言之,这都是安倍晴明的错!!!
转移了怒火,贺茂保宪一下子就觉得对劲多了,他拍了拍条野采菊的肩膀,语气僵硬但语意却是温柔的“不管怎么说,有家族兜底总比没有好,至于更多的……等我回去帮你揍晴明!”
条野采菊欲言又止。
主要是吧,您想揍安倍晴明很久了我知道,倒也不必拿我做借口,反正安倍晴明也不会问原因,毕竟他干的缺德事太多了,一时之间说不定都想不到您是为了哪件事揍他的。
不过有了贺茂保宪兜底,这件事很快就平稳的过去了,除了条野采菊的地位与说话有效性直线上涨以外,倒也没有其它太明显的变化。
而过了大概一周左右,等大巫女终于搞定了后续,她收拾了政敌,也与阴阳师商量好了要怎么报告,于是条野采菊他们也终于踏上了回去的路。
回去倒是比来的时候要顺利了很多,因为来的时候已经清过一遍妖怪了,妖怪这种东西毕竟也需要时间成长,没有那么快就再出现新的。
所以来时两个月,回去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
而一回去,条野采菊就收获了一个惊喜。
他才背着行李走进安倍宅,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心跳。
而守在门口的安倍晴明呢,他笑得格外的不怀好意,充满了要看戏的热情。
“小狐狸,有你的熟人来找你了。”
条野采菊叹着气关上安倍宅的大门,淡定的任由末广铁肠扑过来抱住他,并顺手把行李一丢,还是朝着安倍晴明的方向丢,充满了对安倍晴明看戏的不满之情。
末广铁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身后似乎有一条摇成风车的大尾巴,而条野采菊却冷漠的皮笑肉不笑的把他贴的紧紧的胸口往外推了少许。
“做什么那么激动?”手下***的胸肌坚硬,不过末广铁肠的身材是真的特别棒,有棱有角的,在手心里的是沉甸甸的肌肉。
白发阴阳师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下意识的捏了一把,紧接着就在末广铁肠带着控诉的眼神底下企图狠心的把人推开。
——让你学不会先告白!
末广铁肠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阴沉沉的盯着条野采菊看,感受到挣扎之后眼神就更阴沉了,隐约还有一点委屈,他不顾条野采菊的挣扎抱得更紧,宽大发暧昧的覆盖着腰身与臀部的上面部分。
盯着那双阴阳怪气的嘴半晌,他张嘴,不会接吻,所以就张嘴咬了上去。
“嘶……”条野采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白发美人皱了皱眉,怒骂自家搭档“您是狗吗?就是狗吧?一定是狗,亲吻都不会吗?”
“不会……”末广铁肠诚实的摇了摇头,直气壮的得寸进尺“条野会吗?条野教我。”
“看过别人亲,看过教程,暂时没实验过”条野采菊下意识的先回答了末广铁肠的问题,接着他眉毛一挑,冷笑着戳了戳末广铁肠的胸口“至于教你?你想得美!”
“明明是条野先撩拨我的”末广铁肠用淡定的语气陈述事实,他盯着条野采菊的嘴唇,眼看着就想再贴上去试试,却被条野采菊一把捂住了嘴。
白发阴阳师无语又无奈的抬头转向旁边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就差一盘点心或者一杯茶打发时间的安倍晴明“您……”
安倍晴明微笑“我就是看看,不要那么小气嘛。”
条野采菊面无表情,他懒得会那只坏心眼的狐狸,而是转过头劝说更听话一点的狗狗“我们先回房间吧,不要在这里。”
末广铁肠眨了眨眼,顺从的点了点头。
进房间第一时间当然是要先布下阵法,不然木制的房屋,哪里有什么动静能瞒得过同一屋檐下的其它人,而等了有半个多月的末广铁肠则是坐在条野采菊的床上,用那种热切的专注的眼神看着条野采菊。
着急,是因为被钓了半个多月,末广铁肠差点不管不顾的就进传送阵了,幸亏比水流发觉不对,先联络了阵法对面的安倍晴明。
不急,是因为他们毕竟在一起了很久,虽然不是情侣的那种在一起,但不分彼此,关系密切也是真的,他们注定了不会有爱人,所以相处的时候就像是彼此的爱人。
平日里条野采菊挑选生活用品,末广铁肠料家务,他们吃住都在一起,连对方每天穿的每一件衣服是什么材质都一清二楚。
他们密不可分,早就像是家人,像是爱人。
所以末广铁肠才没有想起来要表白,因为已经够亲密了,好像有没有那个步骤,也区别不大。
条野采菊自然能察觉、解自家搭档的想法,他只是不甘心是自己来踏出这一步而已,但是后背沐浴着滚烫的眸光,他还是有些心软。
白发美人叹了一口气。
他没好气的对着末广铁肠招了招手,明明是自己想做的,却霸道的要对方主动走过来“过来,我来试一下视频里面教的亲吻方法对不对。”
末广铁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所以他很快就走到了条野采菊的身边。
第55章 055 温情
亲吻的意义是什么?
这不过片刻的接触, 是爱情的表达,它满足了人类对亲密接触的心需求, 让人感到被爱、被需要和有安全感。
在情难自抑的时候,心神激荡,往往会骤然产生一种冲动,恨不得将爱人的骨髓都嚼碎咽下,永远不会分离。
而抑制住冲动的唇瓣的相贴,气息的交融,安静的感受着他们属于着彼此,这是一种克制。
末广铁肠的体温一直都是高于条野采菊的,这一点, 条野采菊早感受过,但真正贴近到水乳交融, 被那令人不自在的热度传染,让红色生性的染上皮肤,这还是第一次。
条野采菊也是第一次与人交往,他也并不熟练,但末广铁肠愿意配合他一次次的进行实验, 这大大的减少了因为对象反抗而增加的实验时间,所以不过三两次, 十分钟的功夫, 他就已经找到了窍门。
接着大坏蛋狐狸满意的就想脱身,无情的就想结束这一次的尝试。
但末广铁肠对他这种实验完就不管,撩起火就离开的拔×无情行为十分的不满, 黑发军警面无表情的一把拉住了条野采菊的袖子,一用力,就让自家搭档踉跄着, 只能用手撑着末广铁肠的腰腹,免得自己直接趴上去。
“怎么?”条野采菊挑眉,他的神色狡黠,话语也是在明知故问,有恃无恐的,像是一只得意洋洋的摇着尾巴的大狐狸。
末广铁肠深知跟这个人继续绕弯子没有任何的好处,毕竟自己本来就不擅长什么弯弯绕绕的文字游戏,拖延下去只会让条野采菊找到合适的脱身由。
所以他直白又干脆“还想亲。”
“但我不想”条野采菊冷酷无情的狠心拒绝他,白发的美人眉眼弯弯,嘴角也自然而随心的勾起,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作势就要起身,却被末广铁肠找准了时机拉了一把,于是干脆就顺着力量的趋势搭了一条腿到末广铁肠的大腿上。
白发军警是一副嚣张而机敏的模样,他哼笑着,毫不客气的用手去抚摸去丈量末广铁肠的身材“怎么?您还想用强的吗?”
末广铁肠认真的看了条野采菊半晌,突然露出了一抹虽然生涩僵硬,但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伸手掐住了条野采菊的下巴,张嘴亲上去。
“条野明明也想,这不算是强迫。”
“哼,直觉系的笨蛋。”
他们纠缠了好久,任由庞大的情感宣泄,但又不忍心真的将喜欢的嚼碎撕裂,于是只能慢慢的感受,感受那些难耐与煎熬,但在煎熬里面又不难触碰到令人心醉的温情与甜蜜,于是更忍不住的去亲吻、贴近、抚摸。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想来也就是在描述这样的一种难挨的滋味。
不知不觉的,日头就落了,只见浮光跃金,金色的日落光斑落在条野采菊后院的那处小池塘里面,风一阵又一阵的,不知疲倦的卷动湖水,搅起波澜,于是光点密集的正如远看的万千夜灯,鱼鳞一样,密集又闪耀,漂亮的难以言表。
条野采菊安静的靠在末广铁肠的怀里,因为贴的太紧,他全身都热了,懒洋洋的不愿意动,于是就只是侧过头去闻风,那风卷着后院的花,味道清淡雅致。
“好啦,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条野采菊撑着旁边的软垫站了起来,他笑着,笑得坏心眼,但在末广铁肠看来却是可爱的。
“反正我是不可能在这里跟您做到最后一步的,再贴下去就应该擦枪走火了,多不好。”
末广铁肠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那就等回去。”
“回去?”白发美人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笑得坏心眼但又实在漂亮“哼,看我心情吧。”
这个时候末广铁肠也不好煞风景,可能是日暮好看,像是金色的流光,或是细腻的薄纱,所以笼罩在日落下的条野采菊也显得格外的好看。
黑发军警安静的盯着自家搭档看了一会儿,默默的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你明明就是不服气,所以故意要欺负我而已。
不过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是喜欢的,甘之如饴。
饭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无良师尊盯着条野采菊红润的唇看,笑得格外的揶揄,更有意思的是饭后环节,因为贺茂保宪终于见过了天皇,来找安倍晴明了。
为老不尊的大狐狸遭了报应,哪怕是他确实有一身的本领,有不曾老去的身体,但面对的是自家师兄,于是再尖锐的爪牙也只能安安静静的收起,最多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垫象征性的挡一下,所以很快就被贺茂保宪追的满院子逃跑。
“啊啊啊啊啊啊,师兄为什么回来就揍我?!我没有做什么吧?”
“别废话,给我从墙上下来!”
“不!我又不傻,下来你肯定会打我!”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平时一呼百应的晴明殿下,这下子可没有什么妖怪朋友、纸扎童女的来帮着他了,就连养了好久的大白狗都悠悠闲闲的摇着尾巴躺在旁边看戏,一点也没有要上去帮一把的意思。
见贺茂保宪气势汹汹,安倍晴明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这么丢脸……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被家长教训!
他用幽怨的目光看了看家里的白狗、三条尾巴的狐狸,最后目光落在了靠在窗边吃地瓜干喝茶水看戏的条野采菊身上。
“好徒儿,来救救我吧!”
条野采菊笑着摇头,他把一块装饰轻巧的樱花形状糕点喂给了旁边的末广铁肠——里面包裹的是用糖腌过的绿豆馅料,在这个时代算是奢侈的美食了,只可惜他并不喜欢,认为只有绿豆的味道太腻了一些,齁嗓子。
“师父,我也不好插手进您和师伯的事情里面呀,不如您自求多福?”
安倍晴明一脸哀怨“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条野采菊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尤其是勾起的唇角“哪里来的话,难道不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狠心的徒弟……”
贺茂保宪冷笑着用鸡毛毯子去捅咕安倍晴明垂下来的腿“自作孽不可活,你给我下来!”
“我就不!”
所以这两个人加起来有三岁吗?
养在安倍宅的黑色猫又摇了摇自己的尾巴,百无聊赖的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这两个人一直这样,都习惯了。
不过这也是很需要珍惜的事情,毕竟半妖也是妖,毕竟活的比人类长,百年过后,这里或许还会有人煮茶对饮,打闹嬉戏,但却再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两个了。
人类的一生短暂而灿烂,与人类做朋友的妖怪总会有这么一遭,他们总是会在开头就看见结局。
但这就是人类,昙花一样,永生的虽然很好,但那就不会是人类了。
猫又叹着气,但看到安倍晴明被追的没办法,踩着墙就要逃跑,一点都没有白日里那个贵公子的样子了,于是还是抛下了满心的多愁善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算了,这样也好,有一段相遇,再不得不迎来告别,而我们终究会在时间的尽头重逢。
末广铁肠听着猫咪“咪咪咪”的嘲笑声侧了侧头,把手边的一块肉干随手就丢了过去,被猫咪毫不犹豫的笑纳了。
这世间总有留念,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而先不要去思考离别。
安倍晴明最后还是下墙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抚好的贺茂保宪,笑盈盈的就蒙混过了关,夜喝茶叶不太好,容易失眠,所以他就泡了一点干茉莉。
花香四溢的夜,一杯热腾腾的茶水下去,贺茂保宪的气也就消了大半。
他侧头看了安倍晴明一眼,幽幽叹气“冤孽啊,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
安倍晴明只是笑着不说话。
等到自家师兄终于离开,他这才大胆的开始抱怨“您真过分,这件事情又怎么会都是我的错呢?我要委屈了!”
——条野采菊能听得到心声的事情,放在往常他肯定是会报备的,但谁让条野采菊是学成就要离开的呢?三五年的功夫,所以倒也没必要太重视。
而且这其中的时之政府、未来、离开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是不好跟贺茂保宪解释的,所以安倍晴明也就只能不情不愿的认了这一顿打。
他笑着去看末广铁肠,又去看条野采菊,哼哼唧唧的撒娇抱怨“真是的,不就是看了一下戏,真是小气。”
条野采菊实在是懒得他,只是“呵呵”笑笑。
不过安倍晴明其实也不在意这种事情,所以他很快就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他摸了摸自己的内袋,从里面掏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精致铜制镜子。
镜子看起来价格不菲,先不说那种岁月的痕迹,就说边缘的花纹、雕刻,一看就是不便宜的东西,但安倍晴明一点都不在意的就把镜子送给了条野采菊。
“这面镜子是我让一个朋友做的,你不是看不见吗?只要把灵力输入镜子,镜子能照见的景象,你都可以看见,不过随时带着确实是有些不方便了,所以不是给你作为什么武器,只是偶尔消遣用的,有空的时候看看风景。”
条野采菊愣了愣,他捏着镜子的一角,任由坚硬的花边抵着自己的手指软肉。
“这样啊,谢谢师父。”
“不用谢,不过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当面喊师父?再叫一声听听?”
“……您想的太美了。”
第56章 056 太郎
末广铁肠并没有神明做保证, 所以不可以在平安时代长期停留,但这个时候条野采菊也恰好已经积攒了两个半月的假期。
但上次回现世一星期, 而平安京过去了一个月,那是意外情况,不得不这么做,但要在阴阳寮正常工作的话,至少在学成离开之前,条野采菊还是要按照阴阳寮的规矩行事的。
但两个月攒下来的假期再算上时空差,也就只有三四天,那还不如再攒一攒,然后一次性回去一周, 用这段时间充分休息并处好所有残留的工作。
所以条野采菊在末广铁肠走之后,又在平安京留了有一个多月, 这才通过安倍宅后院的阵法回到现世。
由于这一次离开的实在是比以往要久很多,再加上条野采菊得到了本丸里面的绝大多数刀剑的接受与认可,所以在他回到本丸的时候,第一次受到了付丧神们空前绝后的热烈欢迎。
今剑毫不客气的占着自己身体轻机动高,一下子扑进了条野采菊的怀里, 他侧头看了看白发审神者腰侧佩戴的短刀药研藤四郎,忍不住瘪了瘪嘴。
“这不公平!明明您以往都是一周回来换一把的, 这次药研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同样在这一段漫长的世界里被条野采菊带在了身上, 虽然没能被召唤,但本体也守护了审神者的烛台切光忠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一眼条野采菊,发现审神者并没有要做出什么行动的意思, 于是松了一口气。
道德感太高的太刀在松完气之后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主要是吧……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对其它人不太公平,只是自己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很高兴能帮上忙, 很高兴本体能陪伴在审神者的身侧,而且这个时间……还是越长越好。
他们可是依赖主人的刀剑啊,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在烛台切光忠没注意到的时候,条野采菊的脸上露出了无奈与郁闷之色。
为什么烈火的行动很多时候都是针对人类的呢,看烛台切光忠不就清楚了吗?契约对付丧神实在是苛刻,他们天然的就会对人类产生好感,普通本丸自然不用多说,就连暗堕本丸都能在撬开一个口之后快速的实现攻略。
所以如果审神者正常的话,按来说本丸里面根本不可能出现弑主伤主的刀剑。
——那种跟付丧神谈恋爱的除外,正常付丧神对主人都是绝对忠诚的,而像付丧神这种本就粘主人的性格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人类,那当然是全心全意投入的,这时候审神者要三心二意要离职……那就完了。
所以说这告诉我们什么道?
一,负责不了就不要瞎撩。
二,恋爱脑狗都不吃。
言归正传,虽然这样契约有利于付丧神与审神者快速建立良好的关系,但警惕心是一道无声的屏障,是最柔软的尖刺,野兽本来就不应该收起爪牙。
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内外时刻都不安全,时刻面临危险的机构,要让刀剑对内的尖刺全部拔除,甚至还不愿意出手限制拿着刀的审神者呢?
当然,站在人类的角度,力量百倍于自己的付丧神要是不愿意亲近接纳审神者,那危险系数就很高了,时之政府也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但凭什么审神者的那一方就没有限制呢?要拔出内部的尖刺,消除隔阂,不应该是双向的吗?凭什么付丧神就要用做自己柔软的血肉,去撞人类的尖刀呢?
所以这就是烈火的行动目标了,既然付丧神不契约影响成这般模样,人类就不放心,那可以,不废除这一条契约,大家公平一点,让审神者的一方也加入契约,让付丧神也放心。
条野采菊伸手揉了揉今剑炸毛的头发,藏下了自己神色里面的异样,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压切长谷部开口反驳。
“但审神者每一次出门的时间其实都是不太一样的,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方法了。”
今剑用力的环抱着条野采菊瘦削但又有力量的腰身,哼哼唧唧的撒娇“好嘛……但是我确实是好嫉妒啊,而且明明那天我登记的最早,轮到的却是其它人……”
压切长谷部思考了一下,很快就从记忆与想法都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大脑里面,回想起了自己当时安排值班表的时候的想法“毕竟当时小狐丸才回来,我想着要给你们留下叙旧的时间来着,所以让药研先去。”
“欸?这样啊……那我的运气可真是好差!”
“好啦好啦”条野采菊伸手抱起了小天狗,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以后有的是机会更多相处,请不要觉得沮丧啊。”
今剑不高兴,但还是给审神者面子的点了点头“知道啦!”
由于今天是条野采菊回到本丸的第一天,所以他还是耐心的转了一圈本丸了解过付丧神的日课和恢复情况才放心出门的。
在出门前,他还把本丸的风景给换了,不再是连了天的蓝紫色龙胆花,其实景趣里面的百合花风景也不错,虽然再美条野采菊也是看不见的,但总归能闻一点宜人的香。
不过这两种景趣太相似了,怕付丧神总是看一种色调觉得太单薄,所以条野采菊最后选定的是寒露·金木犀的那个景趣。
锦花满树,天蓝水清,金色长满了枝头,落了满地,它比冬日随风起的柳絮要更沉重,比浮于水面的光点要更艳丽。
似乎有鸟雀的声音传来,让人恍然回忆起第一次踏进本丸大门时候的死寂,回过神再去听此刻的生机。
金花代替枯叶,这里总算是重新有了活气。
看到条野采菊拿起那沉重的羽织,不喜欢工作却主动争取到了今天的近侍位置的鹤丸国永忍不住哀怨,他用那双眼睛谴责的看着条野采菊。
“您这么久才回来一次,都不愿意陪陪鹤吗?”
“回来就陪您,嗯……”条野采菊思考了一下,确认今天末广铁肠出任务,应该回不来,于是愉快轻松的确定了行程“是的,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我就回来了。”
他勾着唇角,却在想起那两把情况不妙的大太刀的时候忍不住放下了弧度“救小狐丸的那一次,我其实还带回来了两把大太刀,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他们的情况太差劲了,所以就把他们暂时放在了医院一个月,今天我得去接他们。”
白鹤一直在盯着条野采菊的表情看,所以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于是鹤丸国永很快就正经了起来,个人看起来靠谱了许多。
“您去吧,本丸的事情就交给我啦,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
条野采菊不自觉的又重新勾起了唇角,他拿起羽织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扭回头“鹤丸殿下,锦户家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过两天我带着您和烛台切先生过去,请做好准备。”
鹤丸国永已经把头埋在了今天早上才被压切长谷部的齐齐的豆腐块被子上面了,闻言也只是闷闷的给出了回应。
“……好。”
身上的伤其实早就已经治好了,只是哪怕是付丧神的医院,那以白色为主的环境也难以避免的还是会让人觉得空茫与冷寂。
为了更好的治疗心问题,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早在一周前就被移送到了烈火名下的一处付丧神宿舍,有许多同伴自觉贡献出烈火本就不多的假期,来陪伴两位情况不太妙的付丧神。
而令人意外的,本来以为次郎太刀的状况应该是最严重的,但现在看来,暗堕情况更不妙的居然是太郎太刀。
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次郎太刀疯的差不多了,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没有办法思考复仇,所以暗堕也一直没有加深,条野采菊实在是不愿意去多想。
之前任务完成的太快,条野采菊又没有参与收尾的后续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平安京,所以还没有见过太郎太刀。
为了避免刀剑有应激反应,所以他先单独见了太郎太刀一面。
见面的地点在烈火的会客厅。
真不愧是大太刀,太郎太刀有着一米九六的可怕身高,再加上身上挂着许多的装饰,衣服也厚实,所以难免就显得那张面若好女的精致容颜与身材有些格格不入。
付丧神低垂着眼眸,抬眼的时候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瞳孔中沉郁的,游荡的怨愤与阴影,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哪怕是条野采菊看不见,但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太刀的恨意,不是针对他的,只是因为条野采菊毕竟是个人类,所以难免会迁怒。
等到这把神刀一开口,情绪更是格外鲜明直白“我不能接受人类,或者说,我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人类了,我的躯壳已经慢慢的堕落,如果不想我什么时候就袭击了时之政府的人的话,最好还是杀了我。”
付丧神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痛苦,他看着条野采菊,又不像是在看着条野采菊。
“明明都是人类犯下的过错,救出了我们就能算是恩情吗?接着还要我们继续供奉,继续服侍……对不起,这种事情我实在是做不到。”
明明是说着怨毒的话的,但还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对不起”,就连语气也是温和的,如果不是声音都在颤抖,甚至会让人怀疑他是在念台词。
麻木就是这样的,当情绪压抑堆积,日日夜夜责罚心灵,泪与血都流干了,于是说出的话也就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平淡。
但这其实不是平淡,只是疼得再难有其它的更多的语气起伏。
“唉……”条野采菊叹了一口气,他没有靠近太郎太刀,只是在对面的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您明明知道的,我们不想让您死去,但还是继续说这样的话。”
“您真的是想死吗?想抛下已经没有自能力的弟弟独自去死?还是您只是太怨太痛又无处发泄,所以只能把偏激与恶意,诉诸这样的话语,说给肯定会在意的我们听?”
“只有在意的人才会为您痛苦,罪人只会因为您的死亡而快意,太郎殿下,您的弟弟强撑着熬过了那么多的屈辱与痛苦,把自己弄的疯疯癫癫的都要救您,您真的要白费他的努力吗?”
第57章 057 封印记忆
太郎太刀沉默了一会儿, 他压抑着痛苦,眼神里面满是认真之色的看向了条野采菊“那现在我又应该怎么办?我能够……做什么?”
做什么才能不痛苦, 才能安然的面对这一切的无法挽回。
“我其实是想过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只是这是我的想法,就算是自杀也会毫不犹豫,但次郎呢?我……我做不到把刀放到他的脖子上。”
他艰难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浸润瞳孔,但却没用喷涌,而是克制的,在眼眸中间汇聚, 最后重重的落下了一滴。
“您能告诉我吗?我应该怎么做?”
条野采菊坐在沙发上,忍不住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首先, 他原先是不擅长劝导的,反而是更擅长戳中痛点,逼人崩溃,但在来了时之政府之后,不得已改变了职业方向, 现在竟然还算是熟练。
没看见太郎太刀现在都已经不说自己想死了吗?愿意找解决方法就是一个很好的发展!
其次,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事情条野采菊是真的没办法解决, 次郎太刀一是因为那些不正常的生意与虐待, 产生了自毁心,二是因为长期伤重不治,身体也出了不可逆的问题, 所以很难治疗。
——正常付丧神无论受多重的伤都是在灵力与修复池里面自愈的,如果一直不好,那多半是身体里面的灵力回路毁坏或者是心问题。
次郎太刀两种都有。
而太郎太刀受到的伤害其实并不算多, 由于他坚持反抗不服从,所以最大的伤害就是被封印进本体,幽闭在黑暗寂静的匣子里。
但如今他的痛苦更多时候是来源于弟弟,因为对弟弟的关心与歉疚,愧疚于因为自己的反抗与不顺从,最后被作为“商品”使用的是弟弟,只要次郎太刀不好过来,他应该是再难与自己释怀了。
而要治疗次郎太刀,那需要太长太长的时间,而且很可能是治疗不好的,但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条野采菊想了想,将比水流给出的建议摆到了明面上,询问太郎太刀的看法。
“这些记忆平添痛苦,一日不释怀,就一日不能恢复,最好的办法是找到想做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时间洗去在意,但您和您弟弟的状况都很差,很可能会因为记忆拖累,做不到去做其它的事情,所以我给您一个建议,由您来决定该怎么选择。”
条野采菊诚恳又真心,他用手托着腮,语气温柔“把记忆封印起来吧,您和您的弟弟都是,等到有一天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再解封,您觉得呢?”
太郎太刀怔愣住了,他沉默了半晌“……可以,但是我还有另外的要求。”
他抬眼看着条野采菊,语气祈求,虽然捏紧了自己的手,太用力了手掌都在发抖,但目光还算是坚定。
大太刀似乎明白这样做的下场,也明白自己从今往后将会更痛苦,但还是这么对条野采菊说,他说“您封印次郎的记忆吧,但我希望能保留住我的,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好好反思这些事情。”
“哪怕思考会让您觉得痛苦?”
“是的,我宁可痛苦,也不愿意自己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条野采菊当然会同意太郎太刀的请求。
因为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用来封印记忆的阵法与符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太郎太刀一同意,烈火那边就为次郎太刀进行了封印。
在亮眼的阵法光芒之中,疯疯癫癫的弟弟似乎有了片刻的清醒,他咬着下唇,若有所查的抬头望向太郎太刀,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面似乎隐约能看清悲伤与爱意。
一闭眼,晶莹从眼角滑落,大太刀的眼眶通红,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但没有人听清,没有人能听清他最后的执念是什么。
等到光芒平息,失去了一大段记忆的大太刀步履摇晃,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下意识的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次郎太刀迷茫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水,感受着心口若有若无的疼痛,似乎是心疼。
“欸?我为什么……会哭?”
太郎太刀停下了靠近的脚步,他沉默的抿了抿唇,安静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看着你再那样疯癫痛苦下去。
对不起,我必须得擅作主张。
要怪就怪哥哥吧,次郎。
但他并没有低落太久,一双冰凉却宽大的手就拉住了次郎太刀的手腕,有一节袖子被次郎太刀连带着一起捏在了手里。
一抬头,面前脸色苍白虚弱,但神色却久违的清明与活泼的弟弟正在盯着他。
“大哥,你心情不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请让我来为你分忧吧?”
太郎太刀怔然看着他,眼眶下意识的就又红了。
“……没什么,次郎。”
大太刀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温柔的笑。
“我们回家吧。”
“好哦!”
事实证明,记忆确实是一切痛苦与不堪的源头,在车上的时候,次郎太刀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就连刚刚出阵法时候的恍惚与迷茫也消失了,如今的他就是时之政府记载的,这把大太刀该有的模样。
他好奇的从后车座探出***头,去看开车的条野采菊的脸“你好!你就是我和大哥今后的审神者了吗?我是美人次郎哦~不过你也长的很漂亮呢,也是个美人。”
这副模样,当真的与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同,让人很不习惯。
虽然活泼的模样当然更让人喜欢,更让人放心,但次郎太刀毕竟是经历过不好的事情,结果不得不忘记那些不太妙的东西,所以条野采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
略一沉默,白发审神者还是无奈又温和的开口回答付丧神“多谢夸奖,我确实是就是你们之后的审神者,不过我的本丸人数还不太够,有一部分付丧神还不能出阵,所以工作不是很多,您可以好好休息,慢慢的找到自己的爱好。”
“爱好啊……人家喜欢喝酒!本丸里面有酒吗?”
“没有,不过零花钱我会给你们很多的,您可以自己去万屋买或者让烛台切先生帮忙。”
“哦呼!这也太棒了吧!”
一听说有酒,次郎太刀的脸上就浮现了兴奋的迷醉之色,脸颊的晕红配上华丽的衣裳与花魁的饰品,更显得人面比花娇,漂亮的不可方物。
他凑近条野采菊,也不顾这是在开车,就伸手去搂审神者的脖子,从声音里面能听出那种毫不掩饰毫不作假的高兴。
“审神者大人真是个好人!本来看着哥哥那副样子,还以为是您欺负他了呢,现在看来您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太郎太刀沉默,条野采菊也若有所思。
看来次郎太刀并没有被身体拖累的太过,该注意到的事情还是一个不落嘛。
敏锐又活泼,聪明又温柔。
白发审神者思考着,将车稳稳当当的开进了传送阵法,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灵力光芒,他轻轻的拍了拍次郎太刀放在自己身前的手腕。
“您可以选择一切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我的本丸并不强制要求干活,只需要你们能觉得开心,能够不那么痛苦,做什么都可以。”
“……痛苦?”
“啊,这就是……秘密了。”
条野采菊一回到本丸,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果不其然是身为近侍的鹤丸国永。
无视远处压切长谷部愤怒的声音,似乎是在怒吼着什么“你今天才是近侍!不要把文书工作丢到我的房间里面!”
白鹤一把抱住了条野采菊的腰,哼哼唧唧“本丸的工作好多,长谷部平时真是辛苦了……”
“既然知道,就不要把工作丢给他啊”条野采菊只觉得有点想笑,他熟练的伸手摸了摸鹤丸国永的头发“去把工作做了吧,今天我不会再离开本丸,一点陪您去看月亮。”
“那是三日月喜欢做的事情啦……”鹤丸国永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再不情不愿,他还是乖乖的直起了身子,紧接着他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然后悄悄的跟条野采菊咬耳朵。
“看样子还不错嘛,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见两位大太刀自觉的走的远了一些,似乎是不想打扰到自己和鹤丸国永,条野采菊叹了一口气,跟鹤丸国永说实话。
“其实是实在太严重了,在征求过太郎殿下的同意过后,把次郎殿下的记忆给封了。”
“啊?”鹤丸国永吃了一惊,他一脸震撼“到这种严重程度了吗?”
要知道寻死的压切长谷部、企图弑主的烛台切光忠、不愿意接受人类的加州清光,条野采菊都有办法说服,而这次的次郎太刀却必须得封印记忆,这这这……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白鹤一下子就正色了起来,他拍了拍条野采菊的肩膀“我明白了!”
条野采菊点了点头,于是鹤丸国永揉了揉自己的脸,主动向着压切长谷部刚刚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
“我会安排好的!工作也会做的!放心吧!”
次郎太刀迷茫的扭过头去看条野采菊“安排好什么?放心什么?”
条野采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是近侍,去安排你们的住宿之类的事情了。”
“近侍?鹤丸国永居然能当近侍?”次郎太刀一脸震惊,他满脸写着感慨“看来我们这个本丸确实是与众不同。”
第58章 058 本丸轻松日常
这个与众不同的本丸终究还是“顺利”的(重音)安排好了所有日程, 就比方说餐,鹤丸国永没有忘记通知烛台切光忠, 而烛台切也精心的准备了饭。
考虑到次郎太刀的爱好是喝酒,但刚刚来本丸就喝醉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就把酒水换成了樱花酒酿圆子。
现在每人桌子上都摆着一小碗清甜透明的粘稠酒酿,里面有许多圆溜溜小巧精美的糯米丸子,上面点缀着一朵朵的粉色樱花,看起来漂亮极了。
鹤丸国永有些惊讶的用勺子搅了搅碗里面的液体,又用金色的小勺子舀起了其中一朵粉嫩的鲜花,他还凑近看了看。
“花居然是真的?这是哪里来的樱花呀?”白鹤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原来后山的方向,接着又想到了什么, 于是又艰难的扭头回来“不应该啊,虽然原先本丸确实是有一棵万叶樱, 但那棵树不是没了嘛。”
确实是没了,原先最多就是很难开花,但在经历了本丸的大多数刀剑暗堕,地脉灵力污染之后,再找专业的人诊断, 那棵树就已经是彻底死了,只留下了几条尚有活性的根, 所以条野采菊就让人把万叶樱砍掉送走了。
而原先种着樱花树的那片山坡, 之后就没有再种了,只是留下了那几根万叶樱没有死透的根系,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 但就算是发芽,应该也做不到让烛台切光忠这么快就收获花朵,用来妆点美食。
“那是从万屋买回来的, 因为后山的樱花重新开始抽芽长枝干了,小狐丸殿下说很想看樱花,所以今早去万屋的时候,就顺便从花店买了一些,做完酒酿还剩下来了不少。”
烛台切光忠推着一个小推车,车子里面是一部分人的餐具与食物,今天的饭主食是霓虹传统美食寿喜烧。
他抬起头,温柔的笑着,耐心的解答鹤丸国永的疑惑“大家在饭后可以去选一些樱花,带回房间里面插在花瓶里面,库房刚好还有一些没用的花瓶。”
闻言,付丧神们面面相觑,爱染国俊拉住明石国行的袖子“国行,我们等下去看看吧?好不好?”
“饶了我吧,我只睡觉啊……”明石国行蔫哒哒的,看起来就是倒头就要晕过去的模样,他最近的活动量确实是超出以往许多,等级没达标的小短刀几乎都是被他拉扯着练级的。
所以每次一回来,如果不是爱染国俊拖着拽着,他饭都不会吃就要睡过去,偶尔休息那么一两天,大家很容易就能在本丸某个不适合睡觉的角落,发现一只走着走着就困撅过去的明石国行。
“好吧,那我自己去吧,我会把樱花带回来的”爱染国俊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但他还是很快就重新振作精神,充满关心的握住了明石国行的手“你等下自己回去,可以做到吗?国行?”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啦……”明石国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正你也不会不找我的,到时候顺着路走一遍,把我捡回来吧。”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于是还笃定点了点头“要不我就干脆不走了,等下就在食堂睡吧,你拿完樱花记得回来叫我。”
“……欸?”爱染国俊忍不住抱怨,他拉着自家大家长的袖子轻轻摇晃“不要这样啦,国行,从这里到部屋其实没有几步路的,我可不是萤,万一你睡死过去了,我拖不动的!”
“啊……这样吗……”明石国行昏昏沉沉,他侧身靠在了短刀的身上,把爱染国俊压的差一点倒下去“但我真的走不动了……”
“不要撒娇啦,再撒娇我也是带不动你的啦!”爱染国俊叉腰。
压切长谷部帮着烛台切光忠分发餐具,他伸手从推车里面拿出了一套,放在了三日月宗近的面前,不过考虑到太刀多半不是自己动手的,所以把小锅挪到了离小狐丸更近一点的位置上。
听着这俩人的对话,有强烈责任心的本丸良心忍不住皱着眉抬起头“要不等下我来把他送回去吧,等把人送回去了,我再回厨房里面帮忙应该也来得及。”
身材高大的小狐丸正在帮三日月宗近往锅里面倒调料与食材,闻言他微笑着抬起头“要不还是我去吧,我上没有什么工作,应该能抽出手帮忙。”
此时的明石国行已经瘫成了一条,他面前的寿喜烧也是爱染国俊煮的,咸鱼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而爱染国俊抽空还能向小狐丸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小狐丸先生,麻烦你了。”
热心的大狐狸摇了摇头“没事的,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一旁的今剑伸筷子从三日月宗近的锅里面挑出了一块豆腐,手指一用力就一分为二,一半塞进自己的嘴里尝了尝味道,另一半就直接放进三日月宗近的盘子里面。
“豆腐应该是能吃了,三日月你尝尝!”
“唔,甚好甚好。”
与此同时食堂的另外一边,鹤丸国永主动带着两位新来的大太刀坐到了条野采菊的旁边,而冷着脸的蜂须贺虎彻和笑得阳光灿烂的浦岛虎彻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还是主动帮了忙。
大太刀行动缓慢且不便,再加上太郎太刀自闭,次郎太刀身上还有伤,所以蜂须贺虎彻就冷脸接过了次郎太刀的那一份寿喜烧,帮忙煮食材,浦岛虎彻则是拿起了太郎太刀的那一份。
面对着胁差的那张笑脸,太郎太刀也艰难的露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多谢。”
“没事的!下次有需要帮忙也可以叫我!”
而本来应该最忙,负责统筹全场的鹤丸国永,大家都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当近侍的,所以默契的都没有打算指望他。
他坐的离条野采菊最近,已经自告奋勇,热情的开始帮审神者大人煮起了寿喜烧,虽然但是,条野采菊并不需要这样的服务,甚至鹤丸国永的手艺,很可能还没有他好。
“鹤丸先生,应该差不多了,和牛闻味道应该是可以吃了。”
“真的吗?”
“真的,我靠嗅觉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煮饭的,请相信我吧。”
烛台切光忠发完了最后一个付丧神的食材,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他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走近过来把白鹤往座位上一按。
“请不要添乱了,鹤丸先生,您的豆腐要糊了。”
“怎么能说是添乱呢?”鹤丸国永万分的不服气,但抬头看豆腐确实是要糊了,于是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拯救自己的食物。
“我这只是意外,不小心没注意到嘛!审神者大人您可要相信我。”
条野采菊公式化微笑“嗯嗯,我相信您的。”
“真的吗?!”
“假的。”
“欸?怎么能这样?”
鹤丸国永幽怨的嘟嘟囔囔,条野采菊连头都懒得的侧过去一下,十分娴熟的掐了一个手势。
——确实是娴熟,他现在最擅长的阴阳术,就是变形术法了,除了最早学会的狐狸,狼和猫也能变了,而且还意外的学会了伪装性别的术法,可以叠加使用。
摸到久违的大狐狸尾巴,鹤丸国永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的用外套遮住尾巴,免得等下被酱汁弄脏,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尾巴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什么幽怨的都早就忘了。
“好软!”
条野采菊提醒“您的和牛也要糊了。”
“这种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啦!”
尾巴几乎吸引了所有悄悄关注审神者的付丧神的注意力,今剑的眼睛也亮了,他大声的撒娇“审神者大人,我也想要摸尾巴!您可不能偏心!”
小狐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两撮耳朵形状的头发“审神者大人的尾巴,应该会很软很好摸的吧。”
在小狐丸旁边,早在之前就已经摸过尾巴的髭切微笑不语。
就连刚来的次郎太刀看起来也是饶有兴致的“我也想我也想,这条尾巴看起来真的特别棒!有机会给我摸摸吗?”
坐在主位上的条野采菊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养刀剑会有修罗场,但事已至此,他再次公式化微笑“等吃完饭吧,吃完饭给你们摸。”
“哦耶!”
“太棒了!”
幸运的是,阴阳师变出来的狐狸不会掉毛,而付丧神们也很注意了,手脚都轻轻的,并没有把条野采菊的尾巴rua秃。
不过到底还是被人摸了有一个多小时,白发审神者才艰难的脱身,他幽幽叹气着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决定等今洗澡的时候再变出来好好的保养一遍。
鹤丸国永站在转角等他,太刀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领了樱花,还把手上的那一大捧花举起来给条野采菊看。
“看!我拿了好多,等下帮您在天守阁也插一瓶!”
条野采菊听着声音就能判断鹤丸国永到底拿了多少,只是听上去实在是不太妙“……这么多吗?天守阁和您的房间都放,应该都还会剩下不少吧?”
“哎呀,是光坊带回来的就很多啦,每个人房间里面都放都能余下不少,所以我才多拿了一些,用来做盐渍樱花还有甜品。”
“是吗?您原来会做饭啊?”
鹤丸国永有些心虚“其实不太会啦,但是甜品和盐渍樱花应该不难做吧?都不用开火。”
条野采菊一想,说的很有道,于是也勉强放下心来“嗯,说的也是。”
说的也是的结果就是……还没到半夜呢,厨房就晕掉了好几个付丧神。
嗯,被鹤丸国永毒晕的。
第59章 059 鹤丸的厨艺大杀四方
本丸的其中一间厨房里面, 场面一片混乱。
面粉四散飞出,染白了案台和地板, 连空气里面都有着粉尘,呼吸之间能感受到呛人的颗粒感,酒液到处泼洒,将一部分的面粉浸湿,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凸起的痕迹,一看就很难清。
好几只付丧神倒在了地上,还有不知道谁的鲜血,让个场面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凶杀现场。
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人不小心点燃一支火柴,那画面才是真的很难想象。
条野采菊神色微妙的压下了自己略显地狱的想法, 他靠在门框上,用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对着被刚刚赶来的小乌丸训得抬不起头的鹤丸国永。
“哎呀哎呀, 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吓呀,鹤丸先生。”
鹤丸国永心虚侧了侧头,不过很快还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在小乌丸幽幽的瞪视之下艰难的压了压嘴角,尽量的让自己的外表显得不那么的嚣张, 但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
“是吧是吧~我也不小心被吓到了呢~”
小乌丸冷笑连连,长相美艳妖冶的太刀抱着手, 眼尾一挑, 那种充满压迫感的大家长气势就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来了“鹤丸国永,你现在还很骄傲,是吧?”
鹤丸国永害怕的一缩头“那倒是……也没有。”
条野采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您做的东西自己没有尝过吗?为什么只有您还站着?虽然罪魁祸首能醒着收拾自己造成的麻烦, 倒也不错啦。”
“也没有到罪魁祸首的程度啦……”鹤丸国永不自觉的就用起来了那种拖长的黏糊糊的撒娇的语气,不过旁边满脸严肃的小乌丸还是很有效的抑制了他的发挥,白鹤轻咳了一声, 还是很快正经了起来“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由于鹤丸国永真的是从烛台切光忠那里拿了很多的樱花,给条野采菊的天守阁楼上楼下各摆了一瓶,再往自己的房间放了一瓶,都还有好多好多。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就带着剩下的樱花前往了厨房,在把花瓣全部从枝干上薅下来洗干净之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厨艺(黑暗料)试炼。
盐渍樱花很简单,樱花糕点也不难,因为鹤丸国永根本没打算自己去发酵面团,他先去跟烛台切光忠说了一声,接着就毫不犹豫的拿了烛台切光忠本来打算用来明天中午做包子的面团做糕点试验。
如果事情就到这里,那鹤丸国永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那些尚且能吃的甜点和腌菜后面也能分给大家尝,但坏就坏在,樱花太多了,烛台切在知道他心血来潮的要做糕点之后就把剩下的一起送过来了,所以还有好多的材料。
左思右想,鹤丸国永打算自行发挥,于是惨剧就有了开端。
说起来这件事情,白鹤甚至还有点委屈。
“那不是……之前在万屋的时候,看到过有路边的奶茶店卖一点荔枝酒酿、樱花酒酿的东西,我想着樱花荔枝和酒放在一起,应该也不会难喝,所以就去后厨拿了一点荔枝和酒……”
“结果……”
结果,路过的今剑兴致勃勃的拿了一杯,还分了一点给五虎退,然后两把小短刀就一起倒头晕过去了。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三日月宗近大惊失色,他在准备进门看一看情况的时候被门框绊倒,然后“噗通”倒地,接着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迷迷糊糊爬起来梦游的明石国行看见这一幕,十分安详的咋在三日月宗近身边找了个位置一起躺下了。
膝丸冷静的觉得自己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凶杀现场,正打算去找审神者,结果猝不及防的被不信邪认为的前面两把小短刀只是酒量不好的鹤丸国永灌下去了一杯,于是眼睛一闭又晕过去了。
然后?然后鹤丸国永终于信邪了,他赶忙去找了小乌丸求助,而在本丸乱成一团之后,也终于有机灵一点的付丧神去通知了条野采菊。
至于躺在地上的为什么还躺在地上,是因为其它的付丧神正脸色严肃的盘腿坐在门口,用某度搜索喝酒晕过去的那三把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平板的屏幕明明暗暗,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睛上带着的眼镜,翻动页面“樱花与荔枝都是温性水果,一起吃可能会使体内热气过盛,从而出现热症表现。”
“荔枝和酒精也不能一起吃,尤其是白酒,一起食用会产生中毒反应,可能会引起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
听到这里,髭切和小狐丸冷静的抬头看了看案板。
嗯,是的,桌子上就摆着一瓶白酒。
很好,原来是双重毒素。
烛台切光忠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鹤丸先生您怎么会直接就拿了一瓶白酒啊,做酒酿也不能用白酒啊。”
鹤丸国永心虚的侧头躲开了几位中毒者家属的视线,他望天望地,语气干巴巴的“我不知道那一瓶是什么,当时就是随便拿的。”
爱染国俊已经蹲到了明石国行的旁边,他检查了一下自家监护人,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反正,国行应该不是中毒对吧,我先带他回房间吧。”
“嗯,去吧”面对如此喜剧,条野采菊实在是忍不住,于是就笑了,他笑着抬起头“我打电话让医院的急救过来吧,不过鹤丸先生,竟然是您的失误,您可是要负责的。”
鹤丸国永点头,他叹着气拉条野采菊的袖子,忍不住抱怨“明明万屋也是这样做的嘛,怎么就会中毒呢?”
“因为万屋很多饮品,其实都不是用真的水果花卉来做的,就比如樱花酒酿,里面的樱花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映象味道,而不是真的樱花味。”
条野采菊下意识的摸了摸白鹤的头,说真的他最近摸头这个动作是不是做的有点多了,感觉都已经有点习惯遇上鹤丸国永就摸摸头了。
但其实说真的鹤丸国永的个子跟条野采菊是差不多的,并不是什么可以当成小孩子的小短裤,不过可能是因为鹤丸国永总不好好站着,而是粘着贴着靠着的,所以条野采菊摸头才那么顺手。
“而且用荔枝和樱花来酿酒,这过程中产生的微生物是能够中和毒性来着的,与直接吃的效果大不相同。”
闻言,鹤丸国永低着头唉声叹气“好吧,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做了。”
刚刚带着清扫工具赶到的压切长谷部满脸冷漠“不用下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进厨房了。”
“欸?怎么这样……”
“好啦,我会等着您回来的,快去吧”白发审神者安抚的拍了拍白鹤的肩膀,等到付丧神不情不愿的退开,他这才屈起手臂,从自己上半身的衣袋里面摸出了一台手机。
时之政府那些七拐八绕的关系网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他可不信任那些多少与政府有点关系的普通的医院,还是让烈火的医院来,才能放心。
伴随着照亮本丸黑夜的光亮,受伤的付丧神们……中毒的那三个,再加上一个肯定没中毒,但脸朝下摔伤的三日月宗近,干脆就被条野采菊一起送去了医院。
虽然平日里摔伤进修复池就可以了,但来都来了,反正都得去医院了,不如一起吧,刚好借更专业的设备给暗堕恢复的付丧神体检。
鹤丸国永跟过去帮忙了,烛台切光忠留下来检查鹤丸国永做的其它食物有没有问题,而髭切……髭切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于是愉快的找上了正在天守阁煮热红酒的条野采菊。
“唔……好香”髭切弯着眼眸夸赞,并不客气的接过了条野采菊递来的茶水“您回来了,所以本丸也就热闹了很多,我还挺喜欢的。”
“我还以为您会忧心您的弟弟呢,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啊”条野采菊捧着杯子喝了一口,酒水里面煮了橙子、草莓与蓝莓,尤其是那一股橙子味,真的很让人舒心。
“弟弟丸的身体素质其实还是不错的”髭切也很喜欢这股味道,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他侧头瞧了一眼,大致记住了条野采菊放的材料,打算回头自己去万屋也准备一些,平时喝着酒看看风景也不错。
不过随后髭切的话锋就是一转,提起了正事来。
“本丸现在有六把极化刀,分别是我、弟弟君、三日月、小狐丸、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我们可以组成固定部队,来增加本丸的战场进度,但是一旦组成,二队就没有极化刀带领了,练级的速度会慢下来。”
“所以我们之前一直没有合队,但是……”
髭切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现,实际上早就知道了,但同僚暂时还不好意思开口,都走到近前了还躲在角落扭扭捏捏,所以髭切打算帮他一把。
“小乌丸殿下最近已经上升到九十九级了,可以去修行了,极化只需要等待三天,三天之后就能回来带队了。”
条野采菊也发现了,白发审神者默契的选择了与髭切配合,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角落里有个小乌丸等在那里。
不过原来没想过这些付丧神能那么回到正轨来着的,所以虽然知道极化,但条野采菊还没有准备极化道具,不过这个也不难。
“我明天带鹤丸国永和烛台切光忠出门的时候,会顺便把道具带回来,您跟小乌丸先生说一声,让他自己决定修行开始的时间。”
髭切点了点头,接着就转变了话题“明天也要出门吗?好不容易回来几天,怎么工作这么多?”
“明天的不算,那是早就与鹤丸殿下商量好的”条野采菊笑了笑“不过烈火就是这个样子啊,您后悔了吗?”
“作为刀剑能够上战场,就算是忙碌也无所谓的吧”髭切看着条野采菊的脸,手指摩擦着玻璃的表面“但您又没有那么需要我们,所以难免会觉得有些挫败?”
“原来髭切殿下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啊”条野采菊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的酒水“等一年左右吧,等我完成学习,就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应该是能增加相处的……吧?”
第60章 060 罪人已死
不肯定的事情容后再说。
由于中毒这个意外的发生, 所以原先订好的赏月计划也就取消了。
就连当事人鹤丸某刃自己都没能想起来,因为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忙前忙后收拾了一上,就算是付丧神也会红脸,打开房门大门都没记起来要关,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昏睡了过去。
幸好住同一个院子的烛台切光忠刚好半夜噩梦惊醒,顺着声音出来看了一眼,他无奈的帮鹤丸国永盖好了被子关好了门,很好的避免了白鹤因为忘记关门睡觉吹冷风而着凉的惨剧。
而条野采菊在第二天也耐心的在本丸等了一早上,直到中午鹤丸国永醒来, 吃完午饭,他这才带着两位付丧神赶赴目的地。
在烈火的审讯室里, 锦户家的管事,锦户百川的父亲锦户一未早就已经被人挂到了审讯架上,他肥胖显老的脸颊上神色破败,似乎是对自己的结局已经有所预料。
——家族会做出抛弃他换取更多利益这件事情,这并不难解, 他在以往做管事的时候,也没少对附属家族、偏房的子弟们做出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刀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是会不觉得疼的, 当时口口声声, 道貌岸然的说什么,这是在为家族做贡献,应该是一种荣誉才对, 但等到自己亲手来接住这个荣誉,就难免会不乐意了。
而锦户家的名声在时之政府内部其实也不怎么好,不是最高层实力又不怎么样, 还总是自以为是行事嚣张,所以眼见着锦户一未要被作为弃子抛弃,别说那些以往的“伙伴”与“朋友”,就是锦户家的其它人,都没有打算提醒锦户一未一句。
所以他现在还在打着利益交换,保下自己性命的主意呢。
虽然地位什么的是多半拿不回来了,但锦户一未在位这么多年,又是内院管事这样的重要职位,他还是攒下来了不少私房钱,还有许多未被查封的,藏在只有锦户一未才知道的地方,放在以往,贪财一点的执法队成员,肯定有人愿意放了他。
但……这里不是执法队,条野采菊也并不贪财。
钱财需要的话他随时能获取,从黑手党到军警,条野采菊从来就不是为了钱而工作的。
所以白发的军警冷笑了一声,他在锦户一位骤然变得惊慌的神色面前,慢条斯的解下了墙上的黑色鞭子。
鞭子细长,在那做工良好的鞭身上,镶嵌着细细密密的弯钩,条野采菊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他取过了墙上的一瓶药,温柔而又细致的用布给鞭子擦上。
透明的水光寒凉,能让罪人感到莫名畏惧。
在男人骤然提高音量的求饶、利诱与威胁声中,条野采菊挑了挑眉,他折起鞭子,又脱手甩开,发出骇人的破空声。
“别白费功夫了,有那个力气叫,不如省着一点力气,免得等下死的太快了,让我和苦主都不太尽兴。”
外套脏了可不好洗,更何况烈火的队服只有两套,还是要省着点用。
行刑官慢悠悠的解开外衣丢到了一边,露出里面的紧身衣,贴身的衣服修饰出了他那令罪人心悸的身材,该有的都有,覆盖着身体的性感的刚刚好的一层肌肉、有力的胳膊线条,腰线收束没入长裤。
他像是一只猎豹或者是狞猫,充斥着血腥与杀戮带来的力量感。
那注定粘血的长鞭审判着罪孽,长鞭扬起,贪婪者永堕地狱。
不过地狱啊……似乎也并不可怕。
鹤丸国永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玻璃,透过那一扇居高临下的窗,他们可以清晰的看见下面的场景。
那本不应该是什么好看的场面,奈何血腥味已经在鼻尖萦绕了许久,没有仇人的鲜血,又怎么能平息他们的怨愤。
在扬起的鲜血与四散的血肉之中,烛台切光忠的脸色白了一顺,他似乎是有点想吐,但又强行逼着自己去看,去记住。
他要去替大俱利伽罗记住。
所以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的善心与软弱而挪开眼睛,看看那个血肉模糊的可怜人啊,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曾杀死过自己的同伴。
那个从来不说什么好话的付丧神已经在过去的某个长夜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们明明说过的,说过共同进退,甚至还许诺过要在叛逃过后,再偷偷的溜进历史,去看看来自过去的樱花。
它们都不会是寄予了本丸欢乐时光的万叶樱,永远不是。
但它们的意义真正在于,那是为同伴做出的复仇,是告慰亡灵的捧花。
可是,可是,当樱花再次盛放,本丸也慢慢的***恢复生机,我的兄弟啊,你为什么却再不能睁开眼睛,再看看我们,也再看一眼樱花。
你明明是答应过的。
为什么却食言了呢?
锦户一未的皮肉被带着倒勾的鞭子割裂,鲜血喷溅,在空中泼洒,就像是……在审讯室里面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樱花。
烛台切光忠见不了这样的场景,因为他毕竟不懂也从来没有想过虐杀,所以他会生性的觉得恶心,但心上的满足与快慰,却足以压住反胃。
他一定要看着,看着樱花再次盛开,再将这捧花,带到亲人的坟墓之前。
大俱利伽罗没有坟墓,就连剑身都被时之政府抢走了,但是没关系。
我相信你的魂灵还在我的身边,与我一同见证。
条野采菊尤其擅长审讯,或者说,他尤其擅长吊着一口气折磨人,所以足足翻来覆去折磨了半个小时,药水、鞭子、炮烙、解剖……能让人痛苦的刑罚他都用了一遍,用在锦户一未的身上,更可怕的是,这时候锦户一未还活着,他甚至还是清醒的。
只是罪人早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就连舌头,也被刑讯官以最痛的方式拔掉了。
而条野采菊举着鞭子,侧头面向了窗户的方向,这面墙声音是单传的,审讯室的声音一直都能被观察室听见,但如果要与观察室对话的话,得打开特殊的按键,审讯室里面才能够听清。
条野采菊温柔的询问“怎么样,足够解气了吗?还要继续下去吗?”
烛台切光忠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什么,又咽下了。
——活人没资格替死人原谅,他也并不能判断到这里,是否就已经能补偿大俱利伽罗的苦痛,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烛台切光忠没有说话,鹤丸国永却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白发的付丧神点了点头“解气了,到这里就可以了,审神者大人。”
对于白鹤来说,活人也同样重要,他解烛台切光忠的所想,也明白自己最后的家人是在执拗着一点什么,但是……可以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烛台切的脸色已经很白了,想必伽罗也能明白你的心意。
当年的事情不怪你,没必要为此自责,甚至惩罚自己了,光坊。
还有,对不起,我回来的有些了。
鹤丸国永看着烛台切光忠怔愣的样子,忍不住心头一酸,他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同伴“好了光坊,没事了,好好休息吧,我们已经报完仇了。”
报完……仇了?
烛台切光忠的脑子一时之间没能处好这句话,他宕机了一会儿,而比脑子更快的是身体,泪水控制不住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从脸颊两侧坠落。
“嘀嗒。”
“嘀嗒。”
“鹤先生,很抱歉……”
“别哭啦光坊,我不怪你哦,小伽罗也不会的。”
而此时此刻的刑讯室内,明明没有打开机关,按来说是听不见回答的,但条野采菊表现的就像是已经听见了。
刑讯官轻轻的叹气,又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很好,这两位付丧神应该是能彻底恢复了。
不过这样才对嘛,罪人的恶行,又凭什么让无辜者受害者来背负愧疚与自责,煎熬与怨愤?
凭什么受害者往往付出的更多,而加害人却能活的那么潇洒自在,甚至还能痛痛快快的死去?
这世间有诸多不公,诸多冤情。
有人漠不关心,有人落井下石,但却还有人愿意背负着压力,费心尽力为无辜者鸣冤。
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手段是否太过偏激,一个不关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会为了它而愤怒出声?甚至对罪人做出暴行?
但这不是暴行,只是律法所不能及所不能平,而施暴者死有余辜,所以我以我的方式,来达成这个对受害人的公平。
或许还有人说,无视律法诉诸暴行,这不是跟愤青一样吗?
但这其实不是愤青,条野采菊并没有失去智,也没有肆意发泄,他只是在冷静的,用受害者作为标准,来践行自己的公平。
而且……愤青这也不应该是一种贬义词。
那不是青年,而是人类,那是人类的情感与勇气,人有血有肉,为什么就不能为同伴心疼,为不公怒吼?
为什么只有不带情绪,才能算得上是公正?
或许历史是有人浑水摸鱼,发泄自己的卑劣与自私,或许青年是太不经世事,不懂社会规则,我行我素惹出麻烦,但凭什么就因为这些不合的少数,而否认所有敢于说出自己的愤怒与不满的人的诉求合性。
就好像愤怒了,你的要求就不再是合。
不,我从来不认为是这样。
条野采菊扬起鞭子,这一次对准的,就是肯定会毙命的地方了。
“如果真的有地狱,我真希望您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亵渎神明,当然,根源还是漠视生命,物化同类,为这些恶行,去赎罪。”
至于自己,条野采菊不认为自己纯良,所以如果真有地狱,那就下地狱吧。
毕竟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