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终合卺鸾鸾、太子60%丨永安40%
魏王府
李饴终究是等到了李鹫,他坐在满是帝王所赐之物的书房内,得到的结果却是驱赶,而那个寂寂无名的太子,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而李鹫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御赐精致之物,大到髹红漆桌椅,小到笔搁镇纸,无一不是帝王恩宠。
可他也只看了一瞬,便将目光定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李饴身上,自然开口,“九弟。”
既不曾嘲讽挖苦,亦不曾自鸣得意,可这般更让李饴心中拧地厉害,“五哥,如今只你我二人,你还要如此虚伪?你来不就看我笑话的?除掉了我,兖王愚蠢,便无人能与你相争,你隐忍十四年苦心经营,以为终于可以坐稳这储君之位?不,你终究会像我一样!”
他不明白,一切哪里错了,父皇突然开始疼爱这个名不经传的儿子,好像忘记了顺惠皇后的背叛,忘记了他这个曾经最喜爱的幼子。
他是用交子铺敛财,可其中大半为了父皇兴建居养院和安济坊,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些老无所依之人,每一次赈灾他何曾怠慢过,散尽身家支持,甚至亲力亲为去粥棚施粥,还有他建立的校正医书局,撰写的《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和《庆平善救方》,救了多少人,而他的功德和孝心又何止这些。
可章禧帝还是抛弃了他,他只能想,帝王无情,这天家唯一人独尊,容不得半点父子亲情,这所谓的恩宠从来都是假的。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这数十年的经营化为一场空,他一步一步走近,冷冷地看着眼前毁灭他一切机会的罪魁祸首。
“父皇之心坚如寒冰,他缺的从来不是儿子,昨日是我,今日是你,来日便有别人。”
李饴笑了,笑得咬牙切齿,嚼穿龈血,“太子,我祝你还能忍地更久一点!”
血迹渗出到唇边,让他整个人愈发凄惨俏丽。
狭窄室内明明是两张略有相似的脸,却水火不容。
饴本是甜人心口的麦糖,被藏在口袋里,含在嘴里都怕化地太快了,如珠如宝,而鹫是只能啃食腐肉的鹰,被扔在荒山里,无人照料,弃之如敝履。鹰即便这样也活了下来,可麦糖一旦离开密封口袋,便坏了。
站在魏王府门前,李鹫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无比辉煌、人来人往的府邸,温润的面孔下,是满是阴霾的心,但终是被他强硬地一扫而空。
“陈琳,走吧。”
*
延禧二十三年,四月十五,会试张榜,顾伯玉中文举第十,赵长胤中武举第一。
四月二十一,章禧帝亲临殿试。
四月二十五日,殿试放榜,顾伯玉被选为探花,赵长胤被选为武状元,二人被当场赐官,顾伯玉任七品侍读学士,作为皇帝的侍从顾问,可以参与讨论政事,而赵长胤任六品兰翎侍卫前锋校,乃御前侍卫,守卫皇宫。
一个义子一个幼弟,一文一
武,皆为皇帝近臣,一时间赵家在京都不可小觑。
*
四月二十八,吉神值日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太子大婚。
李鹫于太极殿接受群臣朝贺后,出宫迎亲。
太子娶亲,章朝举国欢庆,太子骑赤红马,马脸装铜制面罩,插翟羽,胸前系彩带与铃铛,异常华丽矫健。
迎亲队伍停在赵府门前,百姓围观,方才高中状元的兰翎侍卫被特许,背着身穿龙凤霞帔的太子妃,一路小心放到厌翟车上,太子妃喜服的蔽膝上绣着吉祥的图案,小孩们都好奇地从大人身后探出头来,被上面闪耀的珠子,吸引了视线。
整个场面喜气洋洋,随即锣鼓喧天,卫士开路,身着华丽服饰的宫女骑马在侧,一路礼炮轰鸣,直至东华门。
太子由礼官引导,下马亲迎,二人携红绸于奉天殿拜见完章禧帝,进入洞房,礼官撒帐并念撒帐歌,嬷嬷为新人各剪一发合髻后,便是共饮合卺酒。
待到所有人离开殿中,李鹫侧头看着身旁火红的身影,眼神中是近乎溢出的得意满足,与那张原本温润到没有任何棱角的脸,格格不入,可没有任何人看到。
他从床边坐起身,没有去拿掀盖头的喜秤,而是坐在了床前的踏板上,倾身握住了赵鸾鸾掩在红衣之下的素手,大抵是因为新婚,指甲是比他曾经看过更艳的朱红,衬得这双他极为喜爱的手,更白更细。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从她的指节划到艳丽的丹蔻,慢条斯理,足够耐心,从今日开始,他想独占这双手多久便多久,想独占这个人多久便多久,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没一处不好。
“怎么不说话?”
许久没有听到李鹫开口,赵鸾鸾有些不习惯,但问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身份的变化也代表着她真的将李鹫放在了心里,在意一个人,便会在意他的情绪。
听着她柔声问自己的话,李鹫顺着姿势将头枕在了她的双膝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费尽心机扮柔弱哄回来的美妇关心自己。
“阿鸾,我以后都可以这般叫你了吗?”
赵鸾鸾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像是在忐忑,盖头下的红唇扬起微小弧度,她抬起另一只手,摸索着位置,轻轻在李鹫的头上拍了拍,“是,夫妇之间,你如何唤我,都是理所应当的。”
时隔十四年,被突然摸头安抚的太子,眼神慢慢变化,他抬起头,顺着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了那还未落下的唇角,纵容之余是喜爱。
原本想暗自多多独享新婚之夜这一段风光得意的李鹫,改变了主意。
他借着床边的力道,躬身站起,也将眼前红衣似火的人推倒在了寓意夫妻恩爱的鸳鸯被上,盖头因为这番动作,向上掀起,露出了那张忧郁多情的脸,比大红的衾被都要灼人眼睛。
李鹫的眼尾发红,月前便在书上悉心所学的东西此时此刻,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未及仔细回忆,便已经试验在了赵鸾鸾的身上。
被丨亲丨地有些懵的赵鸾鸾缓过神来,趁着间隙,别开了脸,提醒道,“头发还没拆。”
“我亲丨地好吗?”
提醒不得,反倒被调丨戏的赵鸾鸾,神思涣丨散有些串不起来,“嗯?”
李鹫又埋头亲丨了亲丨她干净的脖颈,看着上面几点浪丨荡的玫红,才满足地开口,“我特意学的,想好好服侍我的阿鸾,不想让你不舒服。”
赵鸾鸾略微明白了些意思,狐眼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还稚嫩的男人,只觉得二十一岁虽小,但是越小人便越可心。“你做的便没有不好的。”
被哄地心满意足,李鹫也想起了还未拆的头发,只是这头发拆地慢了些,因为他格外有些喜欢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在他金枝玉叶的美妇身上晃着的样子,不舍得拆地太快。
待宫人送水进来,整理床铺的女使,看着地上散乱的珠钗发饰,神色未变,埋头收了起来。
*
太子大婚后不久,章朝边疆不稳,北蒙大汗王呼延胜身死,却未立新王,宗室相争,其中大汗王之幼弟呼延熟挟持囚禁王后,以王后亲耳所听,大汗王立其幼弟为王,想让北蒙重臣拥护他为新汗王。
而王后,大汗王正妻,正是章朝前往和亲的永安公主,李荆玉。
荆山之玉,和氏璧,乃无价之宝,永安公主诞生时,正值顺惠皇后与陛下重修于好之时,章禧帝对于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儿,也曾怀以父爱,只是并没有长久。
消息传到京城时,李鹫正陪赵鸾鸾在院中做香牌,听到之后,甚至连手中的香泥都未擦净,便想要进宫。
陈琳不敢拦,还是赵鸾鸾沉声唤他,“李鹫,你站住。”
她知道永安公主对于太子的意义非比寻常,同胞兄妹,又为自己孤身和亲,愧疚与亲情加起来,怕都能溺死他,可现在不是冲动便能改变结果的时候。
回过头的李鹫,眼睛已经赤红,眼角眉梢尽是掩藏不住的狠意,但他还是站住了,同赵鸾鸾说了他的猜测,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失控,而赵鸾鸾是他最亲近的人,所有人都会幸灾乐祸,冷眼旁观,唯独她不会。
“呼延胜性子不算暴烈,但他幼弟呼延熟,少时曾因其父后宫尔虞我诈丢失于野外,险些葬身熊腹,后又剖熊吃肉饮血,才不至于饿死深林,而呼延胜的母亲便是后宫中推手之一,是以胡延胜在时,便想除去他,只是因北蒙政治混乱,党派割据,一直未能如愿,而今胡延胜身死其中未必没有他的手,如今北蒙继承之争,他以永安要挟,可无论他胜他败,永安都活不了。”
“他胜,必会以北蒙旧俗为据,让永安殉葬。他败,必也要让胡延胜的正妻陪他一起去死。”
“所以,若想救永安,必须在新汗王即位前动手。”
赵鸾鸾听罢,看向陈琳,“有没有打听到,朝中对这件事的看法?”
陈琳头更低了些,如实说道,“陛下重文抑武,朝中武将势弱,官职最高的大将军乃兖王大父,绝不可能请战出征,至于其他武将,恐并未有说服陛下的地位,而且往常一旦突发急报,陛下会召肱骨大臣前往政事堂议事,而今迟迟未传出消息,想必是……”
并不觉得要如何应对,甚至是觉得,永安公主之死,怕是都不如北蒙新王是谁的消息更要紧。
第42章 边疆乱鸾鸾太子80%丨长胤20%
事情远比赵鸾鸾想的要麻烦,近年来北蒙时常骚扰边境,而今正值内乱,皇帝都无战心,那么想要救回永安公主,难上加难。
“胡延胜可有子嗣?”
陈琳摇摇头,“胡延胜即位之时,便向陛下请求和亲,就是为了稳固边境,给予北蒙喘息修养的机会,而今即位不过四年,便身死,想必早有人暗中下手,是以无半点子嗣。”
他是跟在李鹫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些年太子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永安殿下,送去北蒙的探子不知折了多少,所以他才能直接说出这般推测。
除此之外,他又细细与赵鸾鸾一一说清,北蒙如今各派相争的大致局势,只是两地到底相隔极远,怕也只是做了解所用。
呼延胜虽没有子嗣,但是这些年,他受制于各派党系,对于先汗王为他生下的数个弟弟,并没有全部清算完,呼延熟便是漏网之鱼之一,而这人之所以能被留到最后,也是因为他最难处置,身边能人异士相护,想杀杀不得,想算计也算计不得,如此,呼延熟还当真是这些人中最有可能继承王位之人。
加之李荆玉就在他手中,倘若真让他占上正统之名,登上王位势在必得,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赵鸾鸾与李鹫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些严肃紧张之意。
“陈琳,急召府中幕僚。”趁此段时间冷静下来的李鹫,沉重发话。
机要堂
已然事先得知前
情的诸多幕僚们坐满堂中,老的少的,不管还有没有心力,全被叫了来,李鹫现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救妹妹的机会。
“事关紧要,不管付出何等代价,孤只要永安公主活着回来!”
底下人自然知晓厉害重要,纷纷提出建议,议了许久,唯有一个章禧帝为太子时留下的幕僚,提出假死一说。
此人敢说出来,是因为他知道,先帝一朝时,有胤南小国被攻下后投效章国,进献一奇物,名为享年丸,那小国使者直言此物吃下可延年益寿,增长生息,先帝自然有心用下,当时亦寻了太医院院正亲自检验,内里皆是良药,并无问题,是以先帝服下,初时确实会面红肌嫩,只是不久,便口吐黑血。
这是先帝时的一件秘事,当时陛下还是太子,那幕僚曾受宠信跟在身侧,先帝近乎半日脉搏全无,太子监国,本已准备国丧,由太子奉旨登基,谁知先帝竟然被救醒了,后来才知,那小国之名憎恨朝他们发兵的章朝皇帝,便以长生之名,蛊惑大章皇帝主动赴死,若非太宫中常备游医术士,否则必死无疑。
“只是,那东西如今在宫中,恐需太子殿下面见陛下陈情。”
说到这里,那谋士也是开口地艰难,这只是一个能瞒过北蒙救出公主的法子,可章朝未必想救,而在场谁不知道陛下不宠爱太子与公主,太子若想救永安殿下,是违背圣意的,即便是真说出口,到最后恐会彻底失宠,若是动摇储君根基,得不偿失。
散去幕僚,赵鸾鸾私下问李鹫,是否能暗中从国库取出东西。
章禧帝心中无父子父女亲情,求他不如求己。
李鹫摇头,即便他再运筹帷幄、暗中谋划,也不可能沾染国库。
虽然心中略有预料,但赵鸾鸾脸色并没有变得太差,“殿下,那便只能明救。”
李鹫有些恨,或者说,他一直恨,只是这些年伪装地他好像真的什么不在意了,天家无情,李饴懂得太晚,而他懂得太早,是以他无数次劝说自己放下,毕竟人再装也是装不得真的,他杀不了皇帝,章禧帝也不可能现在薨亡,他只有真的登上那个位置,才会有用,只要永安不死,他总能等到将她接回来。
这些年,他好像真的做到了,他将自己的内心营造地不爱不恨,装地好像真得是个一事无成唯唯诺诺,以章禧帝为先,以父子亲情为他的天。
可现在,他真地要等不到永安,受他逼迫蜷缩在一角,那些沉甸甸的东西,一时全部冲了上来。
李鹫褪去那双柔淡似水的眼眸,看向身边成熟包容他的那人,似是堵上了一口气,直白地露出了他的底色。
“阿鸾,求得假死药事小,如何不被牵扯一身事难。那位自登基而来,便从没生出过任何先帝一般的征战之心,如今北蒙内乱,必要派遣使者前往,以示安抚公主之心,此后无论是死是活,都说不得他一个无情无义四字。”
“即便我陈情至深,感动世人,怕唯独感动不到的便是他。倘若我们当真派人随同出使,即便救出永安,但若未能让北蒙信以为真,当今圣上也必不会留永安活口,他太怕打仗了。”
“我知道。”赵鸾鸾何等聪明,很快便猜到了李鹫的意思。当初她选择李鹫,便是因为他们始终都是一类人,不管李鹫装的多般像,惦记着那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狼子野心。
这些日子,她嫁给李鹫,眼看高氏虽已覆灭,但李鹫时常手捧兵书,再结合大朝会上一鸣惊人,必是精通兵道。
而今若想让永安假死,必然是要将这杀人之罪嫁祸他人,那个人最好便是已经死去的呼延胜,一旦抹去踪迹,定是让人寻不出破绽。
但是陛下不知道此计是否可行,即便可行,定也不愿意冒险,他不会让一丁点战火的摩擦产生,加以阻拦是必然的。
她沉眸许久后道,“陛下必定会亲自择人为国信使,国信使一般由文臣担任,可副使却通常由武官出任,让胤哥儿去吧。”
国信使不管是否真的能足够阻拦成功,他都不能活了。
两国往来,使者是最容易失命的存在,用死来换取,交战的契机。
而李鹫需要的就是这个契机,一旦北蒙斩杀使者成为事实,那么永安公主是真死还是假死,便无关紧要。
这是一出极其难成的戏,所以作戏之人必须是他们最最信任之人。
*
申时,赵长胤一如往常从皇宫下值回来,却在赵府见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赵鸾鸾。
“阿姐?”
自从他阿姐嫁入东宫,虽太子殿下格外顺从阿姐,但是太子终究只是太子,上面还有皇帝,还有监视东宫的百官们虎视眈眈,是以竟是连回一次赵府都成了奢侈,而今趁夜出现,赵长胤又联想到边疆传回的消息,赶忙将赵鸾鸾拉到了书房中去。
赵鸾鸾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书案之后,为避人耳目,她今日穿着格外低调,但是也衬的她整个人更加威势逼人。
别看赵长胤如今贵为皇帝面前的宠臣,太子的嫡亲妻弟,但是他最服的,还是她阿姐。
“阿姐,你与太子姐夫可是想到办法了?”
眼看赵长胤十分积极,赵鸾鸾的神色却并未变得轻松,她不是原主,可赵长胤却是她来到这后,一步一步跟着她的脚印共同走过来的,是她的亲弟弟。
她答应李鹫爽快,是因为事情必须要做,但这不代表,她当真舍得。
她也是舍不得的。
太子舍不得永安,她亦舍不得赵长胤。
许是她眸子里的晦涩太深,赵长胤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是他还是说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阿姐,直到今日,我一直深深地信着阿姐你,我知道,阿姐要的,是赵氏百年昌盛,是权势在握,护着我与侄女儿,你让我做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不是因为我只会听阿姐的话,而是我想听,也是因为只有阿姐会为我博取机会。”
“所以,这一次,我依旧信阿姐,至于如何真得让这机会助赵氏一飞冲天,我不会让阿姐失望。”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着信她,赵鸾鸾强硬地抬手挥去眼中不合时宜的柔软,重新恢复了那无时无刻不胜券在握的姿态,正色剖析着这即将到来的风雨中所有的利弊和可用手段。
到最后,她说道,“我远在京城,必然是帮不上你许多,但有一点你要切忌,斩杀使者的时机要准,不要让陛下疑心到太子头上,是北蒙意图以国内乱象迷惑章朝,也必须是这样。”
赵鸾鸾的眼神紧紧盯着赵长胤的眼睛,确认他真地听了进去,才放心离去。
走出赵府门的那一刻,由太子与赵鸾鸾主导的一场暴雨,狂卷而来,改变了京城乃至整个章朝的国运。
*
延禧二十三年,六月
章禧帝命徽猷阁直学士纪角,假礼部尚书衔,为国信使,兰翎侍卫前锋校赵长胤为副使,出使北蒙,以庆章朝与北蒙四年国谊,以彰两国世代交好意愿。
同年,八月
呼延熟登上汗王之位,永安公主被逼殉葬身死,呼延熟为泄北蒙在呼延胜手下被章朝欺压数年之仇,斩杀使者纪角泄愤,并屯兵十万于两国边疆格达木,战争一触即发,章朝举国慌乱。
章禧帝急召太子入宫密谈,至于所谈为何,无人得知。
只知道之后,章禧帝又连召数位肱骨大臣前往政事堂议事。
*
东宫之内,一切风平浪静。
赵鸾鸾正坐在炕桌前,与李鹫相对饮茶,茶水深沉如同血色,就好像是章朝即将面临的腥风血雨,而他们,却能在这场必将打响的战争中,稳坐钓鱼台。
正是几日前,身在北蒙的赵长胤传回密信。
永安公主确为呼延熟所胁,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先汗王对于这位别国而来的发妻,算不上宠爱,却也相敬如宾,呼延胜是真心想与章朝修十年之好,但北蒙其他人却不这么想,是以边疆不少暗中摩擦。
这些年,永安公主为维护边境安稳(实则是维护太子尊位),不少为胡延胜做事,竟也在章禧帝未发觉时,将国内派去的探子,尽数收归手中。
所以而今,章朝得知的消息,半真半假,却正和东宫的心意。
第43章 永安归鸾鸾太子30%丨永安70%
“陛下还是有些疑心我。”
李鹫饮下热茶,并不避讳地对赵鸾鸾说道。他去皇宫陈情想救永安,二人促膝长谈,见他救妹妹心切,章禧帝终究是舍不得与自己的太子离心,让心腹内侍开国库娶了那假死药。
直到如今,章禧帝那日的眉眼神情,李鹫都历历在目。他表现得慈父一般,劝慰他妹妹不会有事,却又在时时提醒,两国邦交为重,章国无法插手北蒙内政,他是太子,切不可儿女情长。
这其实已经是在明说,让他救永安,是作为皇帝的他,给出的最大的容忍,永安死了,他作为哥哥,既已经努力救了,也可不必太过愧疚。
这等掩耳盗铃之说,也只有在他这个父亲口中说出来,才这般理直气壮。
所以,李鹫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如今,如他所愿,永安公主身死消息传来,偏偏他又疑心是假死,是以而疑心他,不过再是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也不过是将他秘密召入皇宫,申饬一番。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赵鸾鸾无所谓道,“提出假死一说的那位幕僚,还需妥善安置,最好是放在眼皮底下。”
章禧帝如今是一头焦头烂额的虎,既然已经猜忌到太子,必然会让人着手查地不遗一处,届时那位幕僚恐会承受所有怒火。
“我已经安排好了,东宫的同主管右春坊事一职还有空缺,左春防事是位能人,他年事已高,若去了,只需每日来我面前点个卯便可,至于他的家人也一概妥善安置好,战火即将烧起来,陛下只会不满我,但不会直白发作于他。”
从前,他会担心这些不满会耽误他登临大位,但终究是昨日黄花。
他该让章禧帝只能选择他。
*
十日后,急脚递铺兵快马加鞭,白天鸣铃,夜间举火,传来消息,北蒙十万大军犯境,洮州卫城失守。
章禧帝即便再不信,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怀柔结盟之策,彻底流产。
皇城下了急召,封节度使武战旗为燕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总领前线各路部署,挂帅出征,以抗北蒙。
一月后,战事胶着之际,国信副使赵长胤抵达长京城,随之入城的还有白布包裹的棺材,百姓们早已知晓几年前嫁去北蒙的永安公主被逼殉葬,想必这棺材中的便是那位公主殿下,只是当他们出去看时,随国信副使骑马在侧,身着北蒙王妃朱红百凤衫的人,不是永安公主是谁。
李荆玉拒绝马车入城,就是想让这长京城的人都知道,永安公主活着回来了。
她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金冠束成百宝花髻,面涂佛妆,手持马鞭,仪态万方,便连一旁甲胄在身、俊俏非比寻常的赵长胤,都被掩盖了下去,众人眸光竟全都不知不觉聚集在了这位突然“活”过来的公主殿下身上。
人群之中很快开始议论纷纷,半数是惊讶,还有其他便是说起了这章朝最有趣的太子殿下,这位众所周知的木头太子,一出生靠着皇后母亲,坐上了储君之位,后又有亲妹妹和亲北蒙让他保住摇摇欲坠的位置,甚至娶的太子妃都是如今赫赫有名的女官人,如今亲眼看见永安公主如此逼人的气势,一时间,很多人便有些大胆地笑了起来。
直说,这位太子当真是天生的猪乸命,靠完母亲,还有妹妹,妹妹鞭长莫及,竟还有新妇,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说这话的人方笑出声来,便被突然迎头而来的一马鞭,抽倒在地,一鞭子不够,又补了一次,这人的面上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当场晕死了过去。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李荆玉甩了甩手中还在滴血的马鞭,精致的面孔上是不可冒犯的威严。
“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嫡亲公主,为了大章的安危,远赴贫瘠的北蒙和亲,本公主的名讳岂是一介张狂庶民可以直接喊的。”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人,抬手吩咐身后跟随的侍卫,
“将此人压入大狱,告诉提点刑狱公事,当街议论公主,辱及皇室尊严,犯指斥乘舆罪,如此大不敬,让他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置,莫要寒了本公主的心。”
处置完这人,李荆玉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尤其是那人身侧的方位,明眸善睐,却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眼见震慑有用,她夹了下马肚,牵着缰绳,继续向前行进。
走在一侧的赵长胤已然习惯,从见到这位公主殿下、北蒙王妃,他适应许久,才终于能在这一刻面不改色,比起太子无时无刻的仁善宽容,公主殿下可谓是佛口蛇心、睚眦必报。
为防不测,二人抵达京城的时间并未告知任何人,他们一出现在京都,皇城中的章禧帝便知道了,下令吩咐将二人带进皇宫,便是急忙赶来的李鹫,都错过了,未能见上一眼。
赵鸾鸾陪着李鹫等在皇城之外,她也在等着赵长胤。
索性二人很快便出来了,长长的宫道尽头,两道人影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快步走向前,在皇城门外最近的位置,迎接着凯旋归来的亲人。
李鹫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妹妹和亲时不过十五岁,而今却已十九,四年的时间让他心中关于妹妹的记忆慢慢模糊,如今那张脸又渐渐与遗忘的记忆重合起来。
肤色黑了一些,但长高了,与从前一样漂亮,金枝玉叶,高贵非凡。
而在赵长胤面前一直目空一切、傲世轻物的公主殿下,在见到自己哥哥的那一刻,笑逐颜开,红色的百凤群随着活泼的公主,一同奔向了思念至极的哥哥。
“兄长!”
即便心中激动,她也没有忘记站在哥哥身侧,面带和熙笑容的赵鸾鸾。
“嫂嫂。”
李荆玉自幼由李鹫拉扯长大,知道娶妻对于哥哥是多么神圣的事,当时她不得已和亲北蒙,断送了一生幸福,便一心希望哥哥能幸福。
她与哥哥过的太苦了,太子位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
这一路,她听赵长胤说了很多关于二人初见如何,又是如何排除万难在一处,至于和离妇什么的身份,是半点都不在意,她如今自己都是孀居的寡妇,何谈瞧不上别人。
“马车上说。”
李鹫拉着妹妹的手,送上马车的每一步,都不敢移开眼睛,而李荆玉也大大方方的享受着哥哥待她的好,就好像她还未嫁时,只要有哥哥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行人到了东宫,挥去众人,让侍卫守在门外,这才终于问清了具体情形和其中诸多细节。
原来赵长胤刚到北蒙,费了许多功夫,才与李荆玉取得联系,因李荆玉这些年的经营,在北蒙笼络了自己的人,假死一事策划地虽艰难但十分顺利。
二人利用先汗王,假意吩咐先汗王旧臣毒杀王妃,以阻止呼延熟继位之心,同时又留下遗书,称先汗王死前曾亲口告诉她,属意立汗祖三子,先汗王的弟弟为叶护太子,在他死后,继承汗位。
此遗书一经出现,就让北蒙朝野沸腾,一时间有半数大臣想要拥立正统,呼延熟怎可能让到手的汗位夭折,不得不放弃原先天衣无缝的计划,斩杀三子,快速让人拥立他登基为帝。
只是如此这般,必然激起怨愤,得位不正,就是悬在呼延熟头顶的一把利刃,他能杀三子,
别人也能杀他,届时有人胆敢效仿,以此灭他,岂不顺理成章。
呼延熟只能想办法稳住还没坐热的汗位,而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撕毁盟约,发兵大章,呼延胜的和平之策早已让北蒙诸多氏族百姓不满,草原贫瘠,若不抢夺,没有足够的粮食,该如何过冬。
正值六月,北蒙兵强马壮,其名将和舍里厉兵秣马,一路南下,越过章朝边防,直捣腹心,而章朝这些年因章禧帝重文抑武,虽然人数庞大,但早已将骄兵惰,暮气横秋,是以轻易便失了卫城。
李荆玉甚至直言,和舍里乃大将才,卫城已失,他必已看清章朝军力空虚,定要以小博大,继续南攻,以武军旗的能力,拦不住。
而果真如她所说,必他们二人晚一日进京的前线战报上写,顺城一战,章朝大败,监军被俘斩杀,死伤达数万,都部署武军旗弃城而逃,退守焉城,却被人截断粮草,孤城难出。
章禧帝大怒,三十万大军挡不住区区十万蛮夷,不仅是举国安危受到威胁,更是干系大章民心臣心,若继续输下去,战乱之下,导致内乱,他这个皇帝也就坐到头了。
早朝之上,章禧帝明令众武将大臣,选出新的将军,奔赴前线,挽回战局。
可这次所有人都知道北蒙来势汹汹,已经被章禧帝养的只知寻欢作乐、享受安逸的武官们,哪里还能有胆子、有能力敢接下这必败无疑的差事,若是再输下去,免去官职事小,九族尽灭事大。
“我泱泱大章,竟寻不出一个能战的将军?”
顶着章禧帝的暴怒,殿前副都指挥使狄繁跪地请求出征。
章禧帝久久说不出话来,狄繁是守卫皇城之人,护的是皇帝的命,如今章禧帝刚刚看出自己这满朝武将皆是酒囊饭袋,如何还能将唯一有能力的狄繁派出去,一旦骚乱四起,岂非先毙命的是他。
这一段沉默,让朝堂大臣们尽数屏息凝神,生怕出一点错处,便会被人拖出去斩了。
章禧帝寒眸闭上,再睁开,沉声唤道。
“赵长胤,你可敢出征,救我大章边疆数十万百姓?”
第44章 父子兵鸾鸾20%丨太子40%丨赵家……
赵长胤位于武官一列的中间,自他出使归来并成功带回永安公主,章禧帝便进行了封赏,将他由六品蓝翎侍卫调为从四品下归德中郎将,晋永安公主为成国公主(公主初封为美名,进封为郡国名),享食邑万户。
被唤到的赵长胤并没有居傲称是,而是干脆地跪地实话实说道,“陛下隆恩,臣万死难辞,但此一战兹事体大,臣初出茅庐,从未上过战场,黔驴之技尚不敢班门弄斧,臣想请陛下重新启用一人,臣愿为副将,为大章肝脑涂地,马革裹尸!”
这番肺腑之言,让章禧帝大喜,“你所说是何人?”
“此人正是臣的父亲,从前的明威将军,赵德忠。臣这一身武艺与兵道,皆是传于家父,父亲这半生常与臣说,不敢称一颗碧血丹心,只愿以身殉国,才不枉先帝与陛下治下昌明盛世。”
此话一出,不免就会让人想到,赵长胤这是想为赵家拉拢权利。
章禧帝居高临下,紧紧盯着跪在下首的赵长胤,也想看一看这位刚刚展露头角的小将到底是抱的什么心思。
可他竟在赵长胤身上看不出一分贪求权柄的假仁假义模样,一张英朗俊俏的脸,满是即将上阵杀敌的跃跃欲试,整个朝堂滞涩的气氛都因为这小将的忠国之言而热血沸腾。
“好!”章禧帝大手一揽,龙心大悦,“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蛮夷北蒙,必败于朕的忠君良将手中!”
“来人,传朕旨意,封洋州刺史赵德忠为招讨使,归德中郎将赵长胤为行营兵马都监,带二十万征北大军,讨伐犬戎,驱逐敌寇,一切军务,皆由尔自行裁决,务必谨慎从事,以奏凯歌而还!”
赵长胤应地声如洪钟,“是,臣等谨遵圣命!”
*
东宫
得知赵长胤能与父亲顺利出征,赵鸾鸾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望着天上风云变幻的云彩,心道,她一直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此计惊险,但一石三鸟,既能救回永安,亦能让赵氏东山再起,而战争最亦催动民心,若如她预料,只要北蒙被击退一次,躲在北蒙背后的南辽,必然出手,届时朝中再无人可用,便是太子收归民心的大好机会。
是以这些日子,东宫之内虽有条不紊,但略显紧张。
李鹫就坐在离赵鸾鸾不远的榻上,一点点擦着手中已尘封许久的长剑,一举一动如往常一样赏心悦目,只是眉眼露着些许不同寻常。
“在想谁?”
赵鸾鸾慢慢起身,走到他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眉目温柔地看着面前神不思蜀的人。
听到喜爱之人的话,李鹫下意识回答。
“想你。”
赵鸾鸾有些奇怪,“嗯?”
她知道李鹫手中这把剑是他大父所用佩剑,方才看他一直抱着这柄剑,本以为他是在想高氏曾经的事,亦或是先皇后,却没想到是她。
李鹫反应过来自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时,无奈地笑了下,抬头看到身后人美丽的面颊,伸手将人拉到了自己腿上,像是冬日汲取难得的温暖,依赖地将脸深深埋在赵鸾鸾的胸前。
眷恋许久,李鹫问道,“你可愿随我出征?”
赵鸾鸾以为他是在担心将她留在京城会出事,虽然她觉得李鹫不会这么想不清,但念着他或许即将离开京都,心情不爽,便宽慰了句。
“五皇子已就封,二皇子因其大父战败已然失宠,我留在京城,并没有任何危险,况且你知道的,如今战事接连,钱、盐、粮的周转,是最容易被人做手脚的,一旦开战,这些都不容有失,我必须留在京都,况且有我在,其他皇子才不会轻举妄动,如今陛下那里,已然对我们有不满,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人乘人不备顺手牵羊。”
她留在京都,是赵家父子与李鹫能活着回来的保证。
得到想像中的答案,李鹫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顺从地点了点头。
美人甚得心,他若没死,自然是好好金屋藏娇,留在京城最好,但他若死,他想她陪着他一起死,与其留在京城被人斩杀,不如一起亡命南辽,死了也能成一对交颈悲鸣的苦命鸳鸯。
不过还是留在京城最好,活下来才能见美人,老死也能顺理成章,葬进天下尊贵龙脉,享受死后无尽漫长陪伴。
*
六月,赵德忠受到召命后,直接走水路又换陆路,与赵长胤在凉州会和后,调动周边十州共计二十万大军,奔赴前线支援。
武军旗苦守焉城半月终被破城而入,北蒙前锋军正要抢夺焉城之地时,被赶来的征北大军夹击在城中,为振残军及援军士气,赵德忠直接下令将其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焉城之内,是成千的北蒙人尸骨,堆积成山,也终于堆起了章朝萎靡下去的士气。
北蒙半月夺下焉城的计划彻底失败,又有二十万征北大军驻扎焉城周围和内部,和舍里不敢冒进,两军于城外几番试探,赵长胤出战斩下和舍里副将金日轮的头颅,再振大章军威。
几次交战未胜,就在北蒙军劳累困倦的一夜,赵长胤摔起兵烧了北蒙军的粮草和营帐,顺城内火光冲天,和舍里不得不选择退守卫城。
*
捷报一经传入京都,全朝臣子仿佛才终于喘了口气。
只是庆贺的宴会都没来得及举行,章朝南疆再次传来动荡的消息,一战未平,一战又起,民间甚至传出,是当今皇帝失德失道、不尊天意,才会导致战火纷起,哀鸿遍野。
百姓们不知道北蒙与南辽的结盟,只知道一旦战争爆发,她们只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章禧帝也不知道,所以他坐在金銮殿之上,当场召司天监监正张维观天象、解天意。
事关皇帝的威望和民心,刚刚上任的张维敛容屏气,好似胸有成竹地站出列,拱手拜道,“臣守于司天监中,水运仪象台昼夜自转,不差晷刻,并无异常,陛下带领大章所行之路必乃正道坦途。”
随即,他又转了语气,“臣又夜观天象,日观云气,北斗七星明亮且处于正位,东风强劲,皆预示战争于我军有利,敌军必将败退。先帝征战四方,有一匡天下之宏愿,而今正是陛下继承先帝遗志,使书同文,车同轨的大好时机,握图临宇之路一马平川,皇上必能完成统一霸业!”
群臣听罢,齐齐跪下,异口同声,“皇上必能完成统一霸业!”
章禧
帝也像是对这话深信不疑,他从宝座之上站起身,走到重臣面前,铿锵有力道。
“昔日先帝在时,曾亲口与朕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秦王之功名垂青史,先帝与朕,受天命而治天下,自当为大章克勤克俭,励精图治,而效仿秦王之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延禧元年,大章因十年战争,百姓苦痛,朕才暂且忍下,止戈兴仁,延续大章生息,而今我大章民富力强,此时不征更待何时!①”
众臣又五体投地,三跪九叩,恭敬拜道,“陛下圣明,当征蛮族,一统南北天下,救生民于水深火热!”
“传朕圣言,太子监国,狄繁为骖乘将军,朕要御驾亲征!”
众臣万般惶恐,齐齐劝道,“陛下三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乎?陛下乃万国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当委之良将,自可摧灭敌军。”
站在最前方的李鹫,也站了出来,作为儿子,必当孝心盈盈,“陛下亲征,路途遥远,鞍马劳顿,恐有损龙体,然扫除天下,并吞大荒,乃祖父皇帝陛下的遗命,皇室子弟当全力以赴,儿臣愿往,为大章镇守后方军心,为陛下、为祖父皇帝陛下献忠。”
章禧帝开口让太子监国,便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必然不敢,而皇帝亲征,满朝大臣怎会轻易同意,由太子代替皇帝亲征,必然是最后的结果,顺理成章。
就在三提三阻后,章禧帝正式任命,“封太子李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代朕出征,檄召南部诸道兵马救援静江府,兴师讨伐南辽,维护社稷安宁,愿大军旗开得胜,为我大章一统立下不朽功勋!”
太子跪地接旨,“儿臣谨遵圣命!”
*
送太子出征后,赵鸾鸾坐镇于东宫之中,无人敢动。
虽几次三番被宫妃借口召入宫中,也都全身而退,这一切都源于她母族有力,太子得胜。
赵家父子的血性在战场上展露的一览无余,一路与和舍里纠缠,虽小有失利,但已成功收复卫城,边疆民心安定。而太子与南辽数次交手,皆安坐于大军后方,甚至杀白马而与大军盟誓,军在他在,军亡他亡,太子的行绩传入京城,从前对这位木头太子不屑的学子作诗以赞称愧,百姓万人空巷去道观为太子祈福,一时东宫民心鼎沸。
南辽北蒙与大章的这一战,一经打响,便是一年多的时间。
延禧二十四年,九月
太子带征南大军击溃南辽大军于其京城崖州城外,南辽王遣使投降,愿归顺大章,将南辽京都崖州城拱手奉上,并愿为大章皇帝献尊号为圣皇帝,至此自大章先皇帝开始的一统之路,再添一块版图。
太子李鹫奉旨归京,章禧帝带大臣于长京城外亲迎,并赏赐太子先帝所用御龙卫玄金甲,并于集英殿设凯旋宴,表彰太子与此次征南当中的有功之臣,奖赏不知凡几。
一时间,武官地位水涨船高,隐隐有压文官一头的趋势。
第45章 十五子鸾鸾40%丨梁师师40%丨太……
而章禧帝对于这个替他出征,孝顺至极且于国有功的太子,也不得不多次委以重任,他要做一个好君主,更要做一个好父亲。
太子的储君之位仿若终于固若金汤,在这时,东宫却发生了一件事。
自太子南征,赵鸾鸾一心忙于朝堂之事,有些忽略了王静则这个女儿,是以当王静则突然带回一个女人,甚至说喜欢对方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珍珠和鸳鸯大惊失色,她们倒不是没听过这类事,宫中也常有宫女与宫女因幽禁宫廷,怨旷无聊而结为菜户对食,便是民间也是有的,她们自梳妇人发髻,与女伴相互扶持以终老,称作契相知,别人也称他们为磨镜。(女性双方有相同的身体结构,相互抚摸丨摩擦对方而得到满丨足,就像是放了一面镜子,所以叫磨镜。)
她们怕的是,这等事,若是被知道了,是极为叫人诟病的。
而打听到那人是梨园有名的名妓梁师师时,更是仿若塌天一般,虽说是叫卖艺不卖身,可谁知背后是真是假。
李鹫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满头荒唐,不知作何反应,他与赵鸾鸾一同坐在堂上,静静听着王静则高谈阔论她们的相识相知,I二人皆顿口无言。
王静则从小便好动,脾性也过于张扬,最讨厌规矩,不知天地方圆为何物,虽被赵鸾鸾亲手带了好一段时间,总算掰得能忍能藏了些,但是骨子里是变不了的。
更何况赵鸾鸾的本意,也不是打压她,而只是让她学会掩些锋芒,是以她如今能安安分分坐在这,与她阿娘和新爹爹高高兴兴的说,那是比从前都进步很多的,放在从前,她喜欢谁,自然是要跟谁大大方方地在一块,不说是故意让人尽皆知,那也是不屑于遮遮掩掩的。而今她坐在这说,还是顾忌最近她新爹爹正是关键时候,不想让坏人钻空子。
王静则与梁师师的认识,也算巧合。当时她想开的小食铺已然生意兴隆,无甚可管,东宫中又战战兢兢,为了不常在她阿娘面前晃悠耽误她阿娘做大事,她便想为自己寻个乐子。
正巧,听戏这事,她喜欢,便去了梨园,阴差阳错见到了梁师师,梁师师唱戏唱地极好,生得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
男人喜欢温香软玉,女人又何尝不是。
王静则自己野惯了,还从没见过这般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大家小姐骄纵难处,梁师师就像是水一样,陪着她在那段满朝堂都有些静默的氛围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她学木工被扎了一下手,都能被梁师师如临大敌,捧着细细端详,温热的呼吸吹到手心时,王静则开了窍。
“阿娘,你疼我,肯定会答应我的对吗,阿娘不是迂腐的人,况且我新爹爹是当朝受宠的太子殿下,只要有你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赵鸾鸾与李鹫听着王静则讨巧卖乖的话,面面相觑,头一次没那么快地答应,到最后李鹫也没说什么,还是赵鸾鸾提了一句,“先带人回来看看。”
等到王静则出去,夫妻二人坐在一块,都忍不住喝了口茶压压惊。
二人相伴走到室内,“阿鸾,静姐儿这事,你怎么看?”
李鹫对于这个新女儿,管的也不少,有时候赵鸾鸾懒得处理一些这些小娘子之间的事,都是李鹫给王静则出主意,实话实话,二人处地还行。
这事也没太吓到他,让他觉得荒诞的同时,又理所当然。
他与阿鸾初时也不被理解,王静则继承他们二人继续不走寻常路,也算一脉相承,没道理只许他们放火,不让王静则点灯。
“还是要见了才知道,静姐儿的身份特殊,京都没有不认识她的,虽然她心思精,但是也未必不会有人比她更精,还是得我们二人亲自见一面。”
是的,在赵鸾鸾这里,王静则的心计不算浅,但是在她们家还是排垫底,有些人做事是没骗你,但是不一定没有目的,感情也一样,她爱你喜欢你但利用你,并不冲突。
算计可以,她跟李鹫又何尝不是互相算计,只是就怕,这算计的是东宫。
只是赵鸾鸾还没等到王静则带着人来见家长,对方就不请自来了,彼时李鹫和王静则都不在东宫,只有她一个人接见了
这位名满长京的名妓。
见到对方第一眼,赵鸾鸾就觉得王静则所言非虚,这人好看地有些雌雄难辨,只是一身柔情似水的气质,轻声细语的呢喃,让人很容易把她当做女子。
但是赵鸾鸾没有,因为这人并没有遮掩声线,即便他的声音再好听,也不会错把他当成女人,一时间赵鸾鸾眯了眯眼,神情有些难看。
梁师师却好似没被这沉重的氛围影响,神情似庄重又似不怎么在意,“如太子妃所见,我是个男人,贵府尊贵的小娘子误打误撞,认我作女人,甚至说要与我在一块,师师惶恐,是以今日特来赔罪,还请太子妃娘娘能够劝小娘子一番,也请您对我高抬贵手。”
他说这话时,眉眼随着话动,若是忽略声音,当也是顾盼生姿,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赵鸾鸾也确实看了他很久,但不是因为他的外貌,而是盘算打量他是否在说谎。事实就是没有,但他的目的,她确定以及十分肯定,必然不只是这些。
劝她制止王静则是一,之后还有二。
知晓之后,她看了眼身边的珍珠,珍珠很快便挥手带着室内的人都下去了,并且守在门外不远处。
心有乘算后,她这才又细细打量了梁师师一番,问道,“静则是我的掌上明珠,长京城中家世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她受我与太子教导,早已不是生在铜臭之家的那个大字不识的小姑娘,算不上蕙质兰心,也是金枝玉叶,冰雪聪颖,你是当真不想与她在一块?”
梁师师已经做好被问罪心思叵测,他不觉得太子妃没猜出他背后还有别的目的,可如今却被质问情感之事,一时卡了壳。
她听出了赵鸾鸾口中的不满,她在不满他的不识好歹,王静则是她的女儿,无一处不好,他怎么敢,又怎么能拒绝。
梁师师想起他刚刚得知王静则心意的时候,他本意只是想靠这个好似脾气不怎么好的小娘子接近东宫,可对方真的以香囊相赠时,他却有些怕了。
他到梨园之后,多少人对他说过喜欢,多少人为他洒尽金银,可从没有一个女人,是真的想与他在一块,男人想玩弄他,女人把他当成竞争者,王静则却敢如此明目张胆说要与他在一块。
他虽外表是个女人,可却实实在在还是个男人,这种表面背德又内里欺骗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可他又没有能力拒绝。
梁师师有自己的计划,他必须要进东宫。
所以拖到如今,他今日来,就是要一举两得,太子妃厌恶他无所谓,只要能摆脱王静则这个让他心乱的人,让太子妃得到一个消息,便一举两得,可如今听太子妃的意思,不仅没有阻止的想法,甚至还对他的退缩而觉得愤怒。
“本宫在问你,你当真不想与静则在一起?”
赵鸾鸾的耐心有些告罄,冷冷地看着这个站在下面的人,语气很差。
梁师师能让王静则倾心,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很懂人,能让人觉得与他一处最是舒心,也正因如此,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
赵鸾鸾的这一句很难接,他有预感,若是真的答不想,对方甚至不会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梁师师选择很微妙地避开这个问题,“太子妃殿下折煞师师了,小娘子尊贵,师师不敢擅作主张。”
“师师今日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禀告给太子妃殿下。”
赵鸾鸾瞥了他一眼,让人害怕的沉默之后,没有再追究之前那个问题,直截了当道,“说你的条件。”
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太显而易见。
梁师师有些压力地咬咬牙,这些日子东宫的动作,已然让他知道太子与太子妃非寻常人,所有节奏都被赵鸾鸾牢牢把在手心,他一点掩藏或者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一切全部说出来。
“自古以来,君与臣最怕功高盖主,君与儿最怕民心在儿,陛下还没有老,更没有退位的想法,殿下因拿下南辽,百姓拥护,群臣心服,可也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左相而今有弹劾太子之心,还请殿下与娘娘小心这宫中还有一个殿下的弟弟在,而师师的条件很简单,只希望太子殿下铲除异己后,能对左相赶尽杀绝。”
说最后一句时,梁师师的表情虽然极力克制,可眼神却是变了,那股柔情似水都仿若化成了刀子,若是有人站在那,或许会被扎的生疼。
听到这些的赵鸾鸾,多情的眉眼眨了眨,她确实不知道,左相曹寰原来也有做外戚的心。
太子如今的兄弟,失宠的失宠,被贬的被贬,还有一些出身低微,并无一争之力,她这些日子只防着皇帝施压,却忘了或许还有臣子存不轨之心。
左相曹寰年轻时是状元出身,活到如今也是桃李满天下,门下众多,与右相王云起,二人一人世家一人寒门,却是平起平坐。
而梁师师说的皇子,是如今皇帝的幼子,十五皇子,李繁,今年不过才堪堪十二岁,年岁尚小,是以才被赵鸾鸾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