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出痘了
第71章
虽说宫里的作息时间是有些熬人,但饭食同样诱人,弘昼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小胖爪子仰头真挚地问道:“额娘,你看错了吧。”
虽说都知道父母看孩子总是会心疼的,但弘昼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变瘦的情况。每日在宫里吃那么多东西,特别是课间的点心一口也不曾落下,甚至还吃了些四哥的份例。
托起早贪黑念书的福,他才没有长胖的。
耿执羽一个月没见到儿子,现在正是稀罕的时候,见弘昼和她顶嘴也不生气拉着弘昼的手就往泗水院中走:“快进来,已经备好了你喜欢吃的清炖肥鸭,在宫里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这口。进宫这么久,你也累坏了,这两日在家中只管好好吃好好玩就是了,额娘绝不过问你学业上的事情。”
这清炖肥鸭是很费功夫的一道菜,将鸭子拔毛取出内脏研制之后要放入瓷罐中蒸煮整整三日。这道菜最费事的是要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火候,这火候过大过小都会影响最后的口感,是以弘昼在雍亲王府的时候也只是偶尔能吃一次。
这次肯定是额娘提前好几天就拿了银子向大厨房那边预定了的,才能在自己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吃上。
被拉进院子后,耿执羽没有叫弘昼去换衣裳,而是直接拉到了正厅开始用膳。
这桌子上不仅有弘昼平日里最喜欢的清炖肥鸭,还有其余他偏好的菜色。用膳的时候耿执羽自己没吃几口,一个劲儿地给弘昼夹菜。
“够了够了额娘,”见额娘给自己夹菜一直不停,弘昼护住自己的碗,“这都要吃不完了。”
耿执羽皱着眉:“难怪我觉得你瘦了,你在宫中也是只吃这么一点的吗?”
弘昼看了看自己刚吃过一碗饭的碗,又看了看额娘夹过来的已经堆成山的菜。心中很想知道,自己这进宫的一个月,是不是在额娘的心中已经进化成了大胃王。
见弘昼铁了心推拒自己夹的菜,耿执羽只能无奈放下筷子:“这还是不想让你多吃两口,看看你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从见到额娘开始,弘昼就一直在被说瘦,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日都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所以才察觉不到自己瘦了。
一顿饭用完,看着桌子上的碗碟被一道道撤下去,弘昼喝了口伏云递过来的茶。
“你这些日子在上书房过得如何?”耿执羽问道,“可有受委屈?”
弘昼的年龄在这些入宫念书的皇孙中应当是最小的那批,这也是耿执羽最为担心的地方。本来按照地位来说,弘昼是亲王之子,四爷在兄弟中也算得上是出息的那批人,是不用担心会被别的堂兄弟瞧不起或者欺辱的。
但弘昼的年龄实在太小了,其余的皇孙是从十四岁到六岁的都有。弘昼只有六岁,比他大的孩子太多了,而且这些皇孙的年龄还不算特别大,正处于天老大地老二的阶段,耿执羽怕的是自家孩子在宫里被欺负,之后即便报复回来了也晚了。
“额娘你就放心吧。”弘昼笑道,“我几乎每日都和四哥在一起的,而且上书房按照年龄分开教的,同我们在一起念书的都是六岁的。况且上书房中大家都忙着念书习武,哪还有时间欺负别人。”
和弘旷那点不愉快最多算同窗之间的小摩擦,这就没有必要和额娘说了。
“那就好。”耿执羽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终于略微放心了些。她对于入宫的印象还在小选的时候,那时候她是选进去做宫女的,周围有好相处的人,也有刁蛮的人。那些刁蛮人欺负人的法子,她现在都还记着。
这段日子她一直怕弘昼进宫会被欺负,怕他年纪小,在府中的时候又平素没什么争斗,进了宫就容易被那些教养得不好的孩子欺负。现在听到弘昼讲他平日里在上书房念书的事情,终于是放心了。
看着这母子俩说话,伏云和娑鸣立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
这一月间,虽说格格似乎和平常一样,经常去找钮祜禄格格说话。但能看出来两位格格有时候会心不在焉,不必想也知道是为何了,现在五阿哥回来了瞧着格格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聊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就渐渐黑了,弘昼也到了要回前院休息的时候了。他们这些男孩子搬到前院后,一般是不会在额娘的院子过夜的。
耿执羽将弘昼送到了泗水院的门口,看着郑嬷嬷提着灯带着弘昼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格格,咱们进去休息吧。”伏云在一边劝道,“咱们阿哥可是要在府中待两日呢,明日和后日都会过来的。”
耿执羽脸上带着笑:“你说的是,进去吧。对了,今儿弘昼是不是多动了那樱桃肉两筷子,明儿早点拿上银子去大厨房点了这道菜,让中午上上来。”
“还是格格细心。”
弘昼回到了自己在前院的院子,这里一切和自己走时是一样的。虽说几位阿哥进宫念书了,但他们院中伺候的人还是依旧干着平日里的活计,甚至因为小主子不在更活计更轻松了些。
打了个哈欠,弘昼感受着困意袭来。其实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多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今日从皇宫回来耽搁了点时间,阿玛考校功课和去额娘院子里用膳又耽搁了点时间。
这一个月养成的作息让他现在已经很困了,撑着眼睛洗漱准备睡觉,就听外面有人说四阿哥来了。
弘昼努力撑着眼睛:“四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不困吗?”
弘历的脸上也带了点疲惫,但见弘昼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还是笑出了声:“我来提醒你,咱们今儿没去给嫡额娘请安,明早可必须去了,记得不要起晚了。”
按照规矩来说,弘昼他们回府就应该第一个给四爷和福晋请安。但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过一会就要天黑了,没去给福晋请安也算勉强说得过去。若是明日再不去,就有点失礼了。
平日里嫡额娘对自己还不错,这点面子功夫弘昼还是愿意做的,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见弘昼一副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弘历咽回了准备和弘昼说的话,起身告辞。
送走了四哥之后,弘昼就直奔自己大床。躺上。床后,他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弘昼透过窗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感受着睡了一个满足的觉后头脑清晰的感觉。
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也太舒服了,这种躺在床上不用急匆匆起来去上书房的感觉也太迷人了。
想到今日要去给嫡额娘请安,弘昼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个时辰起床,他可以慢慢悠悠用过早膳后再慢慢去正院请安。太好了,终于不用紧赶慢赶还觉得自己没睡醒了。
用过早膳后,弘昼就往隔壁四哥的院子走去。
“今儿难得休沐,你竟然起这么早。”弘历此时正在用早膳,见弘昼过来有点诧异,“我还以为要等我用过早膳后过去揪你起床呢。”
弘昼无语,自己在四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我平日里起得晚,是因为觉不够睡。昨日睡得早,又不需要丑时末就起床,睡足就自然就醒了。”
“早膳用过了吗?”弘历问道。
弘昼很是自然地坐在弘历旁边:“已经用过了,专门过来等你的。”
即便旁边有一个人等待,但弘历的动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他算准了时间,用过早膳后去叫弘昼起床都不会去晚,现在自然更是不急。
田嬷嬷和郑嬷嬷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小阿哥,她们是亲自带着这两位小阿哥长大的,早就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侄了。从前几乎日日都能相见,这一个月没见到不止后院的两位格格想念,其实她们也是想念的。
等四哥用过早膳后,一起前往了正院。这正院中坐着前来请安的后院女眷,无一缺席。
福晋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孩子在下面给她请安,叫桂嬷嬷下去将他们扶起后道:“都是好孩子,在上书房中念书也辛劳,桂嬷嬷快去扶起来,嫡额娘知道你们有这份孝心。”
又夸了他们几句之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看着两位小阿哥的背影,年侧福晋微微垂了垂眸。她的女儿若是能养活,想来现在也是能走能跳的了,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压下了心底的一抹苦涩。
从嫡额娘的正院出来后,弘昼就回去泗水院等着额娘回来。
但是等着等着弘昼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症状并不算严重,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后又觉得清醒了些。这是难得是能陪着额娘的时间,他也不想因为一点不舒服就去找大夫。
结果等耿执羽回到泗水院后,看着弘昼就皱了眉,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惊呼:“怎么这么烫?”
伏云和娑鸣也惊了,纷纷上前查看。
“快去禀了福晋找大夫。”耿执羽皱了眉,“弘昼你快去躺着,就在你原先住的东暖阁,那的摆设和从前一样的。”
弘昼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他感觉不出来自己发烧了。
很快大夫就请了过来,福晋那边听说了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命人拿了对牌去请了太医。
来者是位熟人,这位赵太医正好是上回弘昼发烧的时候前来诊治的。
赵太医一来就开始摸脉,再碰上弘昼的手腕片刻后,赵太医变了脸色:“这,这是出痘了。”
一句话,让屋内的众人都变了脸。
第72章 何时好
第72章
耿执羽骇得瞪大了眼:“太,太医可把准了?”
赵太医低头片刻后坚定点头道:“五阿哥这是出痘了。”
听到赵太医的话后,耿执羽险些没站稳,被伏云扶住了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这个时代得了天花这样的病,能不能活下来就很看运气了。宫里宫外有不少孩子就是因为这个而去的,是以耿执羽在听到的那一刻才会这样恐慌。
很快的,这件事就被报到了正院福晋处。
彼时,福晋正在写字。写字能静心,福晋偶尔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平静自己繁杂的内心。
听到下面人禀报后,福晋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画出了长长的一道,这件事大发了。
众所周知,天花这样的病是会传染的。弘昼刚从宫里出来就得了天花,他前面一个月中都待在上书房和阿哥所。
要知道在上书房中念书的,已经是康熙的绝大多数孙子了。若是经此一役而染病大半,那这京城都要抖上一抖。
“去,命人将泗水院围起来。”福晋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挑出过痘的侍女小厮去伺候五阿哥,把泗水院中的人都带出来。耿格格和伺候她的人暂且迁居到西边那小院,东西不可短缺了去。”
“还有,这件事等爷回府的时候要第一时间禀报。泗水院中不论要什么东西,都要先给了再回来禀报。”
说完这些后,福晋站在原地想了想说道:“现在过去瞧瞧弘昼吧。”
桂嬷嬷有些不愿:“老奴前去瞧瞧就是了,福晋不必去了吧。”
“我只去院子外头看看。”福晋冷静道,“嬷嬷不必担忧,我小时候是出过痘的,这你也知道。况且这样的大事,我不去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等来到了泗水院外,便看到了耿执羽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瞧见福晋后急忙上前:“福晋,福晋让妾身进去照看弘昼吧。”
刚刚福晋的人过来,耿执羽本来是不愿意出来的。但还是娑鸣劝了几句,耿执羽才勉强到院子外头,只想着等会儿求了福晋的恩典再进去。
福晋的声音温和但坚决:“耿妹妹,我知道你现在着急。可你从前并未出过痘,这孩子出痘还有好的时候,但大人一旦出痘可就回天乏术了。若是到时候弘昼好起来了,瞧见额娘倒下了岂非让他着急?我自会拨靠得住的人进去照顾弘昼,你且放心就是了。”
见耿执羽还是不愿的样子,福晋思索片刻道:“你身边可有幼时出过痘的,也可拨进去伺候弘昼。”
虽说这些年来在府中自己并未和耿氏有过什么不愉快,但在这样的关头不信任也是常事,所以福晋并不在意这个。府中的孩子实在不多,她也想保住这个平日里瞧着还不错的孩子。
耿执羽的唇微微颤抖着,她很想自己进去,但她也知道自己进去后的危险要比弘昼的高多了。
“格格,”伏云开口了,“奴婢幼时出过痘,可以进去照看五阿哥。”
耿执羽的脸扭向了伏云,伸出手拉住她,声音颤抖:“伏云,你要替我照看好弘昼,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格格放心。”
见耿氏挑好了人,福晋便示意旁边的人带她进去。
玉池院的钮祜禄格格也得了消息,过来拉着耿执羽去她院中坐一会,在这院外头等着不是个事。
“额娘,”弘历看着惊慌的耿额娘,抿了抿唇后看向自家额娘悄悄问道,“出痘是什么,弟弟是生病了吗?”
“弘昼是生病了。”钮祜禄格格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说道。
“是像上次发热一样的病吗?”
“可能要比发热要严重一点,”钮祜禄格格微微蹲下身看着弘历说道,“你耿额娘担心弘昼,咱们弘历等会儿多陪陪耿额娘好不好,让她不要太担心弟弟。”
弘历郑重地答应道:“弟弟病了,我要帮弟弟照顾耿额娘。”
钮祜禄格格勉强笑了笑,夸了声好孩子。
弘昼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很是担忧。但瞧着耿妹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的担忧就不能表现出来了,否则耿妹妹岂非更加伤心害怕。
今日四爷回来的比平时早些,衙门没什么事情,他便想着回来在书房看看书。
这庄子里的菜已经许久未去瞧瞧了,虽说有佃农帮着照看,但不亲自去瞧瞧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次去庄子就不必带着十三弟了,瞧着也不像是喜欢种田的样子。前两回带着,也是勉强了。
心里思索着自己的事,四爷回到了书房。
但刚到书房就看到了福晋派过来的人,他眉头微微蹙起。一般来说,若非有什么要事,福晋是不会派人过来找他的。
“爷,五阿哥出痘了。”
四爷原本轻松的神色一敛,瞬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方才五阿哥去瞧耿格格有些不舒服,便禀了福晋。福晋命人拿了对牌后去请了赵太医前来,太医诊了脉说五阿哥出痘了。”
四爷只觉得呼吸一滞,出痘这样的病,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于这个了。他的弘昼一直以来身强体壮的,这次能熬过去吗?
苏培盛也悚然一惊,抬眼偷偷看了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他脸上神色冰冷,便立刻低下头去,只愿五阿哥能平安吧。爷这些年实在折了太多子嗣了,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
外面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弘昼是不知道的。
他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头有点疼,身上有点难受。但在额娘派人去请太医后,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难受了,躺在床上听着赵太医说出痘了眼神迷茫。
出痘是什么病?
后来听着赵太医和额娘的对话才明白,原来是天花。
什么?!天花!
弘昼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病他有点印象,古代是不是有个皇帝是因为这个死的。
这下子,弘昼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了,就是自己得了一个能死人的病。
随后便是听着嫡额娘派过来的人将里头的人都清走,弘昼用着有些混沌的脑子想着,天花是能传染的。现代的孩子们在小时候就接种疫苗了,但清朝没有这个条件让他接种疫苗,现在生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嘶,脑子越来越疼了。
赵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幸而他幼时出过天花,现在才能这样淡定的给这位五阿哥看病。
天花这个病一般半个月内就能见分晓,要么死,要么好。这位弘昼阿哥从前身子一直很健康,只盼着最后是能好起来吧,不然雍亲王的愤怒他有点承受不了。
不多时,福晋拨过来的人就进了院子,打头的就是伏云。
伏云看着脸色绯红躺在床上的弘昼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弘昼的身上已经开始起一个个的小水痘了。
弘昼似乎是觉得有些痒,伸出手想要挠一挠。
但被伏云摁住了手,柔声说道:“阿哥,咱们不能挠,这个挠了日后就会留疤的,等会儿奴婢打了水来擦拭一遍就不会这么痒了。乖啊,咱们暂且忍忍。”
听见伏云这样说了,弘昼就收回了想要挠痒的手,勉强忍了忍。或许是因为身上实在太难受了,弘昼不多时就睡着了。
看了看五阿哥的睡颜,伏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去寻了赵太医:“赵太医,您看我们阿哥这天花,您瞧着什么时候能好。”
赵太医正在修改方子,闻言无奈道:“伏云姑娘,这天花最多半月就能见分晓。至于什么时候好,老夫不敢开这个口,只能尽力罢了。”
第73章 罪魁祸首
第73章
生病是很难受的,弘昼躺在东暖阁内睁开眼看着床帐上熟悉图案,他曾在这间屋子睡了接近三年。
感受着头疼和身上酸疼并发,其中还有些水痘长出来后的痒意。弘昼只觉得无比怀念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每日要早起,但身体是健康的,也没有这么不舒服。
生病没有精神,在这几日里连送到跟前的饭菜弘昼都吃不下。
赵太医在外间已经抠破了脑袋,他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偏偏当值的时候遇上这件事。
倘若这位五阿哥不是在自己当值的时候生病,那他就不用在这里想破脑袋了,最重要的是本以为是过来医一个风寒。最后却变成了天花,天花这种病没有谁能断定自己一定能治好。
想着外头雍亲王那惯常冷着的脸,赵太医哆嗦了一下,更认真地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方子。得尽全力保住这位五阿哥,自己日后还要在皇宫里讨生活呢。
里间的伏云摸了摸弘昼的脑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高温皱了皱眉,之后用细棉布将弘昼身上擦拭了一遍,又在起了水痘的地方涂上了药膏。
这一趟下来后,伏云身上累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看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弘昼,不由得心疼起来。
她们家小阿哥从前就不常生病,如今这一回就糟了大罪。只盼着能平安好了,日后最好不要再生病了。
“在旁边守着要仔细,若是五阿哥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其他什么就快些来禀报。”伏云嘱咐了一下守在床旁边的小丫鬟,走到外间找了赵太医。
“赵太医。”伏云进来后急匆匆行了礼说道,“阿哥又烧起来了,这反反复复的发热,究竟几时能好些。”
“伏云姑娘稍安勿躁,”赵太医抬头无奈道,“这天花病发的时候就是会反反复复发热的,方才我去瞧的时候见阿哥身上已经起了许多水痘。只要能熬过这三四天,等水痘慢慢消下去了,便不会发热了。”
许多孩童都是熬不过这几日,赵太医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让弘昼熬过去。但这样的话也不能随意说,只是安抚了伏云几句。
伏云的性子有些急躁,但并非完全的不通世事。见赵太医这样说,也只能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去继续守着弘昼。
格格待她很好,自从跟着格格以后,她就没有再经受过从前那样的苦日子了。阿哥小时候也是她看到大的,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对她都很重要。在这样的关头,她定要好好照看阿哥,最好能还格格一个健健康康的阿哥。
*
虽说福晋给耿执羽指了一个小院做临时住宿,但看着耿执羽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钮祜禄格格便做主将耿执羽院中粗使丫鬟们派去了那个院子,但贴身伺候的都跟着耿执羽来了玉池院。
看着耿额娘脸色白成一片的样子,弘历很是懂事地说道:“耿额娘放心,弟弟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钮祜禄格格端起旁边的一杯温水,塞进了耿执羽的手中,摸到了她掌心的凉意皱着眉说道,“你也该保重身体,到时候弘昼好好的出来了,你这个额娘却又病了,岂不是让孩子悬心?赵太医在里头看着呢,伏云也在,你该放心才是。”
耿执羽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了两句话,又闭口不言了。
说一千道一万,弘昼都是躺在里头,她这个做额娘的却只能在外头候着。现在她甚至有些怨恨为何自己年幼时没有得过天花,若是自己年幼时得过了,那便能进院子看着弘昼了。
钮祜禄格格知道现在耿执羽最需要的是安静,安慰了几句后便带着弘历退了出去,给耿执羽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耿执羽初始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过了一会儿后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小声哽咽着哭了出来。
四爷站在泗水院外,看着已经被福晋命人围起来的院子,周身的气压极低。
苏培盛小心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表情,主子幼时也是得过天花的,但那时他还未曾跟着主子身旁。
等了一会后,四爷抬脚就要往里走。
苏培盛一惊,顾不得上下尊卑便扯住了四爷的胳膊:“爷,主子,这不能进去啊。”
四爷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冷淡:“放手。”
苏培盛不仅没放,还拉得更紧了些,苦口婆心劝道:“五阿哥里头有赵太医照看着,定会转危为安的。但是爷您可不能进去啊,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那三阿哥和四阿哥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有福晋和年侧福晋……”
虽然知道染过天花的并不会再染病,但谁能说没有个万一呢。苏培盛不敢想,若是自家主子进去了再染上病了,那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的下场会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苏培盛拉着四爷的手更紧了些。一边劝着主子,一边给旁边的人使眼色去找福晋和年侧福晋来。
他只是个伺候人的,他的话在爷这里好使不到哪去。但是福晋和年侧福晋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来爷待福晋很是敬重,这些年来待年侧福晋如珠如宝似的,这两位的劝话定能听得进去。
旁边的人收到了苏培盛的暗示,连忙跑着就去了正院和西侧院。
不多时,年侧福晋就到了。西侧院离泗水院要近些,她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就奔出来了,一路上小跑着如今到了便一直喘气。
“爷,”年侧福晋喘着气劝道,“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五阿哥若是知晓肯定也是不愿意您进去的。若您当真不放心,不若妾身进去瞧瞧,也好教您安心。”
看到年侧福晋,四爷凉凉地看了眼苏培盛,听了她的话眼中浮现出一丝感动。清凝不愿叫他以身犯险,却愿意代替自己前去走这一趟。
说话间,福晋也从正院过来了,见到四爷便行礼口中劝阻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古人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如今弘昼身染天花,爷却执意进去,岂不知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的道理吗?况且您若是进去了,置弘昼于何地。”
这一大通的道理成功让四爷眼中的感动褪了下去,福晋还是那个福晋,很会劝阻人的福晋。
这两位到了,苏培盛悄悄放开了手,爷今日决计是进不去了。
果然,四爷左边是泪眼婆娑要替他进去的年侧福晋,右边是端肃着一张脸劝阻的福晋,直接打消了他想要进去瞧瞧弘昼的打算。
原本年侧福晋还想请四爷去西侧院,好好安慰一下的。但四爷心里念着弘昼,只想自己静静,便婉拒了后回了前院的书房。
坐在书案后,四爷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弘昼是从皇宫回来后查出的天花,虽说也有孩子自己出花的,但大多数都是被别人的病气所过,进而染上天花的。
“苏培盛,”四爷突然出声,“去查查在上书房念书的那批孩子里,有没有在这两日出了花的。”
苏培盛应了之后很快就下去办事,四爷继续坐在书案后沉思。
他一贯是个多疑的人,更何况天花这样的病由不得他不多想。是不是老八他们想出来的什么新招数,倘若他绝嗣的话,汗阿玛绝对不会属意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继承人。
之所以第一反应就想到老八,实在是四爷和这位八弟他们一伙斗了这么多年养出来的一点惯性了。只要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第一反应必然是老八他们干的。
当然,八爷他们但凡遇到事情,也会第一时间怀疑四爷。
有没有染病这件事很好打听,只需知道各府叫了大夫没有就行了。打听这么点东西,甚至不需要用到四爷的粘杆处。
不多时,苏培盛就带来了消息,各府没有找大夫的,也就是各位小阿哥的身体都很康健。
这个消息让四爷沉默了片刻,随即唤来了人查弘昼这两日所有接触到的人还有东西。若是有可疑的便继续查下去,他要将这条线都查清楚才能放心。
若是弘昼出花是意外也就罢了,若是旁人的算计,那只能希望算计之人能承受得住他的反击。
日子很快就到了弘历该回宫继续去上书房念书的日子了,因为弘昼出花了,所以这回去皇宫的便只有他和三哥两个人。
听见田嬷嬷提醒自己收拾东西去乘马车的地方等着了,弘历有些不愿:“可是弟弟还在病着呢,我不放心。”
“你在这也帮不了你弟弟什么,”钮祜禄格格说道,“等过上几日,你弟弟病好了养好了身体也是要进宫去继续跟着先生念书的。况且你又没有生病,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弘历噘着嘴有些不愿,他看着被围起来的院子,还有耿额娘的表现觉得这回弟弟生病并不是像从前受凉得了风寒一样,所以不愿意离开。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被劝着来到了乘着马车的地方。
在乘马车的地方弘历却并没有看到三哥,而是见到了一个大夫打扮的人,那人给他摸了一下脉。弘历有点疑惑,问了后只得到了是阿玛吩咐的解释便不追问了,阿玛总有他的道理的。
看着车夫将套上马车请他上去,弘历疑惑:“三哥呢?”
弟弟病了不进宫,但是三哥并没有生病,自己不等他吗?
车夫答道:“这是爷身边的人来吩咐的,说是今日三阿哥有点事暂且不去宫里,只送四阿哥一人便是了。”
听着三哥也不用回去,弘历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马车去宫中。他很是疑惑,三哥为什么可以不用去呢。
而被弘历惦记着的三哥弘时,此时正站在四爷的书房中。
弘时跪在书房正中间,这书房中只有他和四爷两人。门被关上了,甚至连窗户都闭上了,屋内昏暗,让弘时看不清主位上阿玛的神情。
四爷坐在暗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看着下手处跪着的弘时陷入了沉思。
弘时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长子弘晖过世的时候,那时候弘昀尚在。因为长子的过世,四爷悲痛欲绝,把一腔的爱子之心都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因为想着,弘昀日后就是长子了,要鼎立家业,不能随意宠溺。
但是弘时是幼子,纵容些也无妨。
这样的宠爱维持到了弘时六岁,那年弘昀也去了。四爷看着这个小小的,连路都有些走不稳的孩子,收回了宠溺,开始做一个严父。
弘时其实从小就不算愚笨,甚至有些地方称得上是聪慧的。四爷严厉起来后,也在这个儿子身上看到了些潜力的。那段日子,四爷是真的把这个孩子当成未来的世子甚至是……来培养的。
但慢慢的,四爷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念书上并不愚笨,但品行和行事上面出了大问题。原本立世子的奏折留在了书房中没有递上去,甚至听见李氏提出的立他为世子都大发雷霆。
四爷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或许没有那么聪明,或许行事有些蠢,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孩子竟然能狠毒成这样。
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极多,这些人一旦生病就会被挪出去养病,怕病气过给了主子。只有养好了才能继续回去伺候,养不好就送去城外的乱葬岗。
是以宫外不远处有个专门给宫女太监养病的地方,那里主子们是不会去的,但下人们是能去的。
四爷在查到弘时身边的小太监在他出宫那日去过一趟那个养病所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弘时小时候是出过花的,所以这样的东西带在身旁也不怕什么。而且,弘时这次的目标多半不只是弘昼,还有弘历。
只是弘历或许是运气好,又或许是身体好,并未染上。只有弘昼中了招,如今还躺在泗水院中不知情况。
想着泗水院中的弘昼,四爷看向下头跪着的弘时眼中更是多了一丝愤恨。当失望攒够了后,他便不想再给机会了。
这几年正是他的要紧时候,他如今在阿玛跟前很是得脸,并不想因为这样一个逆子承担任何的风险。
被阿玛叫来书房后就被命令跪着的弘时在下面惶惶不安,这书房里面的环境让他不安,阿玛刚刚冷漠的语气让他不安,现在阿玛一句话不说的样子让他更加不安了。
他做事这样隐秘,阿玛的手也没有长到能伸到宫里去,应当查不出什么吧。弘时这样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阿玛一定查不到什么的,毕竟宫里又不是阿玛的地盘,还要惦记着万一皇玛法不悦呢。
这样想着,弘时觉得自己原本的慌乱似乎减轻了一点,在心里鼓起了勇气后开口:“阿,阿玛,儿子今儿还要去上书房念书呢。不知儿子是做错了什么,还请阿玛明示。”
听见下面的这个逆子开口了,四爷冷淡地看了他半晌开口:“你不知道?”
弘时的心脏开始狂跳,但嘴上还是说道:“儿子不知,还请阿玛明示。”
“我以为你在叫你贴身伺候的人去拿那东西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日了。”
这句话一出,弘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深吸了两口气后努力维持镇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但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什,什么东西。”
四爷不说话了,只是冷淡地看着弘时,眼见弘时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脸上也蔓延上了绝望之色。心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东西阿玛是怎么查到的。
第74章 病愈
第74章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弘时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弘时感觉身边的每一缕空气似乎都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竟然这般没有手段,这种事都会被阿玛发现。
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弘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敢在皇宫里干出这样的事情,毕竟若将那东西带到皇宫里去了,上书房病倒的人就会不少,到时候皇玛法查起来了他定然难辞其咎。
于是他抓住了在马车的那一会儿,盼望着能让弘昼和弘历都染上。只要他成为独生子了,那阿玛不论心里怎么看不上他,但还是要立他为世子。日后的继承人也只会是他爱新觉罗弘时,而不是什么别人。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他没理由不去做。
空气里依旧蔓延着沉默,弘时终于受不住了,他脸上原本的惶恐和害怕接近褪。去,独留下癫狂。
“您知道了。”弘时没有继续想着否认,而是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阿玛。
算不清有多久了,似乎是从二哥死的时候开始,弘时就再也没有直视过阿玛了。从前带他温和的阿玛,从那时候开始就只剩下了冷脸和教训。
那时候弘时年纪还不大,也不明白二哥的死意味着世子之位降临在自己头上了。他只是在为兄长的离去而难过,为阿玛突然变换的态度而惶惶不安。
后来他终于明白二哥的死意味着什么了,也开始想着要扛起长子的责任,做好雍亲王府世子该做的一切。但在这时候,阿玛却突然改了主意,并不想将世子之位给他了。
四爷看着弘时脸上的癫狂,眼中愈发冷漠:“这时候了,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错了?”弘时笑出声来,笑声混合着他的眼泪一同掉了下来,“阿玛,为何这样偏心弘历和弘昼呢?若是没有他们,是不是你还能和从前一样看重我,是不是你属意的世子人选还会是我,若他们没了,是不是我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威胁我的位置了。”
阿玛知道这个后,弘时知道自己一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便也丝毫不遮掩心中的想法了。
“竟因这点事就手足相残。”四爷带着浓重的失望,“倘若你能做好身为长兄的职责,那这世子之位自然不会旁落他人。但你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一件事是做好了的?”
“跟着柳先生念书的时候不算精心,进了上书房后也不曾认真念书。骑射也不行,办事方面更是在外面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
四爷在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就刻薄了起来:“就你这样的,别说是当亲王府的世子了,便是家中仅有一家铺子做家产,也要担心你是否能受得住。只怕东西刚传到你手上,三天就败光了。”
“是,阿玛从我幼时就瞧不上我。”弘时咬着牙回道,“从前便拿大哥和二哥来压我,现在这两个小的长起来了便拿他们来对比我了。在阿玛心中,不论是谁都要比我好。”
“这些难不成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四爷心中怒火中烧,说出来的话也更加不近人情,“你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若非是托生在雍亲王府,在外头怕是连要饭都没这个本事。不仅你两个弟弟你比不上,上书房的那些堂兄弟你比得上哪个?哪怕是我养的狗也知道向着自家人,只你不知道。”
这一通骂完之后,四爷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看着下面颓然跪着的弘时声音也恢复了冷静:“你日后就不必去上书房了,你额娘如今多病,便留在家中侍疾别出去了。”
将这个儿子放出去说不定后面还会引出祸患来,四爷并不准备让他出去了。关在家里找人好好教导,等到娶福晋的时候再看学得如何了。
拍了拍手,书房门被打开,四爷吩咐道:“将三阿哥带回他的院子去,不许出来。”
虽说弘时要留在家中,但四爷暂时不想看到这个糟心儿子。便直接让他禁足了,等日后学好点了再说放不放出来的事。
弘时被人拖着出去了,他的眼神看向四爷的时候眼底彻底没了之前的孺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怨恨。
*
大概在出花的第三天,弘昼脸上身上几乎遍布了水痘。这时候不论是脑袋疼还是身上的酸疼都比不过这个痒意,他脑海中只想伸出手抓一抓,让自己这些痒的地方稍微舒服一点。
伏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她找了赵太医要了药膏抹上去后发觉起不了什么效果,便用了柔软的细棉布将弘昼的手缚住。
如果现在去挠这些出水痘的地方可能是会留疤的,身上其余的地方也就罢了,可这脸上不能出了差错。
这几日难受的不仅是在院子里生病的弘昼,还有院外的耿执羽和四爷。
虽说不能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四爷还是选择告假没去朝会。他心里烦乱,也确实不想这个时候去应付老八他们一群人。
大约四五日的时候,弘昼渐渐的不发热了,身上的水痘不再往外冒。只是这些原本就长出来的水痘变得极为红,瞧上去有点骇人。
又过了两三日,弘昼身上的水痘渐渐消下去了,留下了一个个的小红痕。赵太医瞧了之后放心道,这些等过上一段日子便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赵太医的手搭在弘昼的腕上,脸色渐渐松快了起来:“五阿哥的天花已经彻底好全了,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这天花还不是一般的病。还是得好好养着身体,至少这一两月内不可劳累,好好养着身*体才能好全。”
伏云在一旁几乎要喜极而泣,这进来不过八。九日,可她几乎是瞧着弘昼慢慢出痘到现在痊愈的。短短的几日里,原本面色红润健康的伏云就变得脸色苍白,眼睛上有着一大块黑眼圈的模样。
“这个消息定能让格格安心。”伏云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我这就命人去开院子。”
五阿哥病愈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府邸,耿执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奔回了泗水院瞧弘昼。
这些日子泗水院中凡是弘昼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被送去烧了,屋里屋外都换了一通布置。
耿执羽到的时候弘昼还在睡,她坐在床边看着弘昼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抚过了弘昼脸上的红痕,眼睛红红的似乎在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格格,”娑鸣在一旁小声道,“阿哥都已经痊愈了,您别再伤心了。”
这几日耿执羽住在玉池院中,整日里都以泪洗面。她其实也不想在兮兰姐姐面前哭得这么惨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在思慧生意中生死不知,她的心就宛如刀割。
钮祜禄格格对此并没有不耐烦,而是悉心安慰。她和耿妹妹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同是有孩子的人自然知道这刻她的心中有多难受。
耿执羽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抹去,又看了一眼弘昼才出去。看见弘昼好端端躺在这里她就放心了,现在要出去问问赵太医还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
赵太医给开了方子,又留下了不少嘱咐就离去了。在雍亲王府中待了这几日,他早就想回家了,现在这位五阿哥的病情终于好了,他也能脱身了。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四爷就到了泗水院。
他进去看了一眼弘昼,弘昼依旧是在睡梦中的样子,在看见弘昼脸上的红痕后微微皱眉,随即又展开。如今这人没事就好了,只要人没事,其余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几天的思考中,四爷决定不将弘时做的事情告诉弘昼他们,但他会私下里补偿弘昼。弘时在他这里已经彻底踢出继承人的队列中,加上接下来几年的禁足,这个惩罚已经够重了。
虽然已经觉得这个惩罚够重了,但四爷在看见弘昼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想这对弘昼是不是不太公平。
立在床旁一会儿后,在四爷准备出去的时候,弘昼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
睁开眼的时候弘昼感受着身上的轻松,这几日身上一直疼,脑袋都疼成浆糊了。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的感觉,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下一刻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四爷,迟疑出声道:“阿,阿玛?”
四爷本来已经转身,听到这个声音转了回来,神色柔和了些:“身上可舒服了些。”
弘昼点了点头,看着阿玛问道:“四哥呢?”
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的,弘昼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泗水院中躺了几日。
“你四哥进宫了,”四爷坐在床边安抚道,“你且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好全了再想着念书的事情。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要慢慢养,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家中。”
依四爷对自家这个小儿子的了解,他并不是个一心念书的孩子。前几日刚从宫中回来的时候,那一肚子抱怨的样子就能看出他对宫里头念书时辰是一些不满的。所以让他休息些日子,也不会过分焦虑。
弘昼自然不会因为缺几天的课就焦虑,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四爷都一一答了,然后就看见弘昼脸上又起来了困倦之色。
刚病好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这个时候犯困是很正常的事情。四爷给弘昼掖了掖被子,看弘昼闭上眼睛后才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弘昼就过上了吃喝玩睡的日子,直到身子彻底养好才从泗水院搬回了前院。
第75章 父子间的互相伤害
第75章
身子彻底养好了,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虽说弘昼的身子表面上养得差不多了,但因着赵太医的嘱咐,四爷并不准备让他立刻就回宫念书。毕竟上书房念书实在辛苦,现在这孩子刚得了一场大病,还是要仔细调养之后才能入宫。
弘昼回到了他从前一直住着的院子,府中的先生在他们进宫去念书的时候就已经打发走了。加上他这段日子一直在养身子,四爷和耿执羽也不急着让他马上开始念书。
现在一回到前院,四爷便盘算着让这孩子一直玩也不像回事。可这原先府中聘的两位先生都已经走了,弘昼临时在家念两个月的书倒是也犯不上专门去找一位先生。这样想着,四爷便打算自己教。
弘昼最多在家中养一两个月的身体,这段日子就让他这个当阿玛的来教好了。正好也能看看平日里弘昼念书是什么样子的,从前便觉得这孩子念书的时候不算太过用心。
这样盘算着,四爷便将他授课的时辰规定在了他下朝的时候。每日授课一两个时辰,具体的按照当日他的行程来定,他若是当日清闲便多教一会,若当日有事要忙,让弘昼自己念书也不错。
当弘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自家阿玛惯常冷着的脸,弱弱道:“可以让先生重新来教孩儿吗?”
不要哇,就阿玛这个冷脸,到时候念书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训斥挨骂。最最最重要的是,不论是从前的先生还是上书房的先生都没有揍人的权利,但是阿玛他有啊。
而且自家阿玛从小时候就是个天才学霸,毕竟是能在那么多兄弟当中卷出来被皇玛法夸奖的人。而自己只能算普通人当中略有点小聪明的人,像这样的学霸教人的时候一般心里只会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你这都不会?
弘昼并不是很想被当成傻子看,他只想要拒绝掉阿玛这突如其来的父爱。
因着弘昼这回大病才升起的这点慈父之心的四爷,一来就遭受到了儿子毫不留情的拒绝。原本和暖的神色又凉了下来,声音也重新变冷了。
“你从前的先生已经去了桉贝勒府当西席。”
听出阿玛语气里的拒绝,弘昼挣扎了一下说道:“阿玛来教孩儿那就先说好,不可在教学的时候动怒。”
更不准动用武力。
后面这句话弘昼没敢说,他怕原本阿玛没准备这样的,被自己提醒就想起来了。
四爷挑眉,看着弘昼片刻后慢条斯理应下了。他虽说平日里厌烦蠢货,但这到底是自己孩子,况且平日里弘昼也还算机灵。加之他平常并不经常生气,自然更不会在孩子念书的时候生气了。
对于教孩子,四爷还停留在他从前教弘晖启蒙。那时候府中只有弘晖这一个男孩,又是嫡长子,对这个孩子四爷是寄予了厚望的。加之那时候他只是四贝勒爷,还在太子手底下办事,不算太过繁忙,也有时间来看顾孩子。
那时候启蒙延庆名师,他都是当成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来办的。
后来的几个孩子出生时,他在朝堂上要忙的事情也多了,抽不出时间来亲自教。能做的依旧是让手底下人去筛选名师,请到府中罢了。
说起来,弘昼还是他第二个教的孩子。
就这样,友好的父教子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日,弘昼在天亮后从床上爬起来,用过早膳后来到了从前在府里念书的那间屋子。
因为阿玛每日里都要去宫里御门听政,所以他也不用起太早,只要在阿玛回来之前到这里就行。
弘昼拿出书翻了翻,这将近二十来天没看书了,现在看着之前学习的内容都有些陌生了。昨日本来是想把书拿出来翻一番的,但回院子后就忘了,想起来天色已经黑了。
非必要的情况下,弘昼是不愿意点灯看书的。在宫里那是没办法,毕竟人人皆是如此。
但在自己府上,还是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他就不大愿意这样了。
就这样翻着自己的书,弘昼在这半个时辰内温习了一下前面学的东西,见阿玛还没有过来又往后面看了看。
等四爷将身上的朝服换下来后过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琅琅读书声。
听见这声音的四爷脚步一顿,眼里掠过一抹满意之色。弘昼还是懂事了不少,没人看着都已经知道自己该念书了。
等进去后,四爷摆了摆手免了弘昼的行礼,拿起书细细询问宫里的先生教到什么地方了。
随即便从这里开始讲课,四爷的知识面很广,他喜爱念书,不只是经学子籍,其余的天文地理之类的书籍也涉猎不少,甚至西洋传过来的书他也看了不少。
按理来说这样知识储备丰富的先生教学起来应该是会让人觉得有趣的,毕竟知识面广,随便引申一些东西就能让弘昼听得如痴如醉。
但不知为何,四爷讲课的声音总是干巴巴的,念书的时候似乎是自带催眠。弘昼最开始还能抵抗一下,但听多了之后他就开始犯困了。
四爷的眼神落在弘昼脸上,见他眼睛要闭不闭的,似乎正在抵抗着困意。浑身已经开始散发冷气,但弘昼对此丝毫不觉。
苏培盛在一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心里为五阿哥哀悼了一声。爷的声音里都有冰碴子了,若是五阿哥还犯困,今日少不了要被训斥一通了。
砰!
四爷手中的书重重敲在了弘昼的桌子上,弘昼被惊得浑身颤了一下,马上仰起头来看着四爷。
“你平日里便是这样在上书房念书的?”四爷的脸色冰冷。
弘昼的肩膀耷拉了下来:“阿玛,要不还是找先生来教我吧。这样不知为何,听见你讲课我便犯困,从前先生教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感觉啊。”
四爷的脸色更冰冷了,这不就是说他教得不好。
并不愿意承认这个的四爷开始继续教孩子,见弘昼犯困便又敲桌子。这一上午下来,弘昼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出问题了,被敲桌子吓得。
接下来的几日弘昼努力让自己不要听见阿玛的声音就犯困,但无奈这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天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听见阿玛冰冷的声音他就清醒了,但在讲课的时候却变得犯困了。
四爷不信,他从前给十三弟还有弘晖教的时候也未曾见他们俩这般。但偏偏教到弘昼的时候,这小子就这样了,定是这小子念书不精心。
就这样互相伤害了几日,弘昼对阿玛的害怕逐渐开始变少。
最开始的时候听见书敲击桌子的声音时,弘昼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但是现在听见阿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时,他内心奇异的平静。
反正也就骂两句,这两天他挨的骂也不少了,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了。
别看弘昼听见阿玛讲课便犯困,但其实他学得还不错。犯困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但其实他也是认真听的。
四爷教的时候虽说让弘昼打哈欠,但他本身学富五车也是变不了的。所以这父子在两看相厌中,弘昼反而学得还不错,比在上书房学得还好。
毕竟上书房中的先生要顾及好几位皇孙,而弘昼面对的四爷只要看顾他一人就是了。而且弘昼为了不让阿玛在课上对自己发火,他私底下也是悄悄努力了一下的。
所以四爷在教弘昼的时候,生气中又带了一丝诡异的成就感。毕竟没有老师不喜欢学得好的学生,但偏偏这个学得好的学生在课上表现又不是那么好,真是让四爷又爱又恨。
教了这几日后,弘昼甚至敢在阿玛面前顶嘴了。当然,这里指的是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很快地,到了上书房休沐的日子,弘历从宫中出来了。
回来的当天下午弘历要去后院见钮祜禄格格,晚上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弘昼便摸了过去大吐苦水。
“四哥你是不知道,阿玛讲课真是一开始说话我就犯困了,明明从前也不见这样,”弘昼吐槽,“还好我私底下努力了一下,不然阿玛肯定要生气。”
弘历坐在一旁临摹着字帖,听见这话无奈笑了:“看见你身子养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去上书房的时候,弘昼还在泗水院中。那时候弘历其实想等弟弟身子好了再一起去念书,但拗不过阿玛和额娘,最后还是自己去了。这一个月中他一直很担心弘昼,但没人想起来给这宫里的小孩子传信,他忍到休沐才知道弘昼已经好了。
“赵太医说我暂时还不能回上书房,说是上书房起早贪黑的不利于我将养身体,”弘昼看了看弘历的字,嫌弃道,“四哥你怎么临摹这么久了字还是这样。”
弘昼现在写字已经开始逐渐摆脱孩童体的横平竖直了,特别是临摹的时候,已经能有个七八分的形似的。
但弘历的这笔字,连最起码的横平竖直都做不到。即便是在临摹的时候,瞧着也挤在了一起,一点也不见大气,看上去很是难看。
要是上一世的弘昼最多也就能看出弘历这笔字不好看,但这一世他见过好看的字多了。特别是四爷给他们准备用来临摹的字帖上,各种字体都有,显得四哥的这笔字更难看了些。
弘历停下手中的笔,有点羞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的字了。”弘昼将话题拐了个弯,又开始抱怨阿玛给他讲课的时候有多严苛。
弘历继续临摹着手下的字,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临摹不出这些字的形体风骨。明明下笔之前想得好好的这一笔应该在这里,但是下笔之后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76章 关系
第76章
虽说在阿玛手底下念书不算容易,但相比于在宫里上书房念书,弘昼还是更加愿意在阿玛手底下讨生活的。毕竟在府上念书,别的暂且不说,只能在天亮之后起床这一条弘昼就很是满意了。
弘历在家中只待了两日,一个多月不见,弘昼有点想念四哥的。从出生起,他们分别的日子就没有超过两天以上的,这一回直接一个多月不见,不只是弘昼,弘历其实也是有点念着弟弟的。
于是在弘历去玉池院伴着钮祜禄格格的时候,弘昼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耿执羽自己在泗水院待着也没意思,便跟着一起来了玉池院。
钮祜禄格格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大两小,无奈地摇头笑笑。
说是来玉池院中陪伴额娘,但弘历过来之后其实是大部分和弘昼在一起玩的。耿执羽和钮祜禄格格在一旁忙着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抬头看着两个小孩在一起玩耍,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弘历和弘昼玩了一会后,想着自己在上书房中跟着先生念书,弟弟在府中虽说跟着阿玛,但到底不如先生讲得多。这样思索着,弘历便想要拿出书来给弘昼补补课。
弘昼原本侧着耳朵听四哥讲话,听到这里有些绷不住了:“四哥,你这难得回来一天,咱们兄弟俩就别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吧。明儿下午你就要走了,这书什么时候看不行?”
闻言弘历坚定地摇了摇头:“听阿玛的意思,等这一两月间你身子养好了之后还是要去宫里念书的,等你回来念书先生必然不可能只顾着你一人。这期间你没听到的知识,先生并不一定会专程给你讲。还是我现在给你说些,你才好后面不落下太多。”
四哥真不愧是阿玛的亲儿子,弘昼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他也学着四哥的样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到时候跟不上就到时候再说,咱们现在都一个月没见了,我才不要在这里看这些。”
见四哥的脸上依旧是坚持,弘昼又道:“况且到时候等我身子养好了再学也不迟,先生不给我讲那到时候四哥给我讲就是了。那时在宫里,反正咱们一整日都是待在上书房的,想学不进去都有些难。”
听弘昼这样说,弘历才勉强点了点头。
耿执羽笑眯眯地看着,并不掺和两个小孩子之间的讨论。
这回弘昼出花几乎吓得她没了半条命,也想明白了些东西。无论孩子日后出息与否,有四爷这个阿玛在,总不会缺他一口饭吃的。那就没必要去逼着弘昼学太多东西,考封能考上也好,考不上他也是雍亲王府的小阿哥。
待长大后,四爷给谋个闲职也是能养活自己一家人的。虽说没什么远大前程,但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当然,若弘昼自己想要努力的话,耿执羽肯定不会打击孩子的。她只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再因为自己的想法去催弘昼上进罢了。
钮祜禄格格也看得好笑,见最后还是弘昼说服了弘历摇头笑道:“从小到大,凡是弘昼和弘历这哥俩有分歧,似乎都是咱们弘昼赢得多些。他自小就能言善辩的,三两句就说服弘历了。”
“那都是弘历愿意让着他。”耿执羽也笑了声,“毕竟这哥俩一起长大的,这样的感情难免亲近些。”
钮祜禄格格的笑意在眼底浮现,是啊,自小一起长大的哥俩自然是要亲厚些的。
三阿哥被禁足这样的事情能瞒得过外头的人,但却瞒不过她们这些在府上住着的,更别提打着的主意还是为李侧福晋侍疾了。
在三阿哥被禁足前,李侧福晋的身体可好得很呢,偏偏禁足后就病到需要亲子侍疾了。
对于弘时被禁足钮祜禄格格心中有一个猜想,这个猜想是和耿执羽一同的猜想,怎么就偏偏在弘昼出痘的时候被禁足呢?不过四爷将三阿哥禁足,已经做出了处罚,她们这些格格不论心中是怎么想的,面子上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和四爷做对了。
对耿执羽来说,若是弘昼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一定会付出全部的心力让那人付出代价。但现在弘昼安好,她们母子都要在四爷手底下讨生活,便只能暂时蛰伏,待合适的时候再将这些东西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哥俩在后院玩了一天,用过晚膳后才回到了前院。
回去的时候院中已经开始点灯了,弘历眼底泛起一丝困意。在宫里养出来的习惯,天一黑就自然开始犯困了。
弘昼看见了便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是还要等会儿才睡觉。不过四哥既然困了,他也就不在这里打扰他睡觉了。
第二日在一起玩了没多久,便到了弘历去宫里的时辰了。
弘昼将弘历送到了马车旁,听见弘历很是认真地开口:“你在家中就好好养身子,等日后身子养好了回来念书的时候我会教你的,你不必太担心学业。”
“知道了知道了,”弘昼点了点头,有点不舍,“那你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
这一去又是要一月才能见面了,细说起来弘昼还是有点不舍。这府中又要只剩下自己了,四哥在的时候还能陪着自己玩一会,现在就没啥人陪自己玩了。
这时候正好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弘昼他们旁边,四爷从上面走了下来。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从衙门刚回来的。
弘历回来的这两日,四爷也知道弘昼肯定没心思学习,便给他放了两日假。让这好久不见的哥俩好好聚一聚,省得他看见弘昼在课堂上不专心的样子也生气。
现在正好赶上了弘昼送哥哥的场景,见两兄弟依依惜别的样子好笑又满意。他养出来的弘历和弘昼这般兄友弟恭,弘时终究还是他自己走了歪路。
看到阿玛下来,弘昼和弘历下意识便行礼。
四爷叫了起,又淡淡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这时候弘历也不能再磨蹭了,和弘昼告别后登上了马车。
接下来的几日弘昼继续开始和四爷在课堂上互相伤害,四爷只要一看见弘昼犯困便忍不住生气,但弘昼听见阿玛讲课的声音也是一点都忍不住。
就这样互相伤害了十来日,弘昼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四爷正巧这两日得空了,准备带上十三爷去庄子看看他种的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弘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阿玛去庄子几日,等于自己放假几日,终于能在这两看相厌的场景中微微喘口气了。
但弘昼高兴还没两个时辰就得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阿玛要带他一起去。
“阿玛,这回就您和十三叔,其余的不论是四哥还是十三叔府上的堂兄弟都是要去上书房念书没空前去的,又何必带上我呢?”弘昼亦步亦趋跟着四爷,他这段日子也算是和阿玛混熟了,原先的害怕都被丢到了脑后,跟在四爷身后就开始念叨。
“孩儿如今身子还没好呢,去庄子上若是难受了也不好找大夫,到时候阿玛和十三叔照看菜的时候还要顾着我,岂不是麻烦。”
要是只是去庄子玩,弘昼肯定是愿意去的。但是要去看阿玛侍弄的菜,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要去干活,想起前几个月锄地的劳累,他是真不愿意去。
说话间就来到了四爷的书房,他似笑非笑看了弘昼一眼:“你从前可是最喜欢去庄子玩的,怎么,不想念额日乐和崇光了?”
“想还是想的,”弘昼小声嘀咕了一下,随即超大声,“但是孩儿不想去锄地了,孩儿身子才刚刚好一点,正适合在府中喝药养身体呢。”
从病好开始,弘昼就一直在喝药。赵太医开的调养身子的药方,每过两天赵太医来府上号脉,看要不要调整方子。
这个药从最开始的纯苦,到后来的腥甜,再后来是酸涩的味道。这两个月的药,弘昼喝起来是酸甜苦辣咸都尝遍了,知道的是明白他在喝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尝菜呢。
欣赏了一下弘昼脸上的不情愿,四爷才说道:“放心吧,这次不让你去锄地。”
“真的?”弘昼将信将疑,这会不论是弘昌堂哥还是弘时他们都来不了,阿玛真的会放任自己这个小劳动力去了不干活吗?
四爷瞥了他一眼:“莫非你想干活?”
“当然不想了。”弘昼答得很快,“那可就一言为定了。”
说完这话,弘昼便一溜烟似的从四爷书房跑了,连行礼都忘了。生怕晚走一刻,就让阿玛改了主意。
“这臭小子。”四爷笑骂了一声。
虽说是在骂人,但苏培盛并未从中听出不悦,反而从这语调中听出了自家主子的笑意。他也笑道:“如今瞧着五阿哥和您是越发亲近了。”
四爷微微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苏培盛见四爷脸上没有不悦,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爷的心坎里了继续笑道:“这父慈子孝本是天理,这些日子瞧着五阿哥对爷的孺慕之情渐重。而四阿哥和五阿哥兄弟之间一团和气,前些天瞧见五阿哥送四阿哥的时候,那不舍的样子真是兄弟情深。”
听着苏培盛口中恭维的话,四爷脸上神色也越发缓和。
很快就到了四爷定好了去庄子的时辰,弘昼早早就被叫起来坐上了马车。
到了庄子后,弘昼看着周围一片青葱的样子。上回来的时候田里的稻谷刚刚种下,一个个可怜巴巴地立在田中。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甚至已经能瞧见稻穗了,一簇簇的挤挤挨挨地在一起,看着就知道今年定是个丰年。
从马车上下来后,便看见了十三爷,弘昼上前行礼:“见过十三叔。”
十三爷的脸上带着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之前听四哥说你病了,如今瞧着已经是大安了。”
“太医说还要好好调养。”四爷在一旁说道,“不过带过来锄锄地倒是也可以了。”
十三爷失笑,又不是在种菜之前,这时候哪有什么锄地的活儿,若是四哥说除虫或者拔草他就信了。
弘昼紧张兮兮地看着四爷:“阿玛说了今日不需我来锄地。”
四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十三爷大笑出声:“你阿唬你呢,夏天哪还需要锄什么地。走吧快些进去,等会儿太阳大起来了仔细将你晒中暑,现在身体还没养好呢。”
如今已经入夏了,弘昼在府上的时候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炎热了。不过在这庄子里,不时便吹来一阵清风,倒是并不觉得燥热。
这回来庄子,四爷说不要他锄地,果然就没有带着他下地。连四爷去瞧自己种的菜的时候,都没有带上弘昼。
这几日弘昼算是小放假了,整日在庄子里骑马玩耍,也不用操心念书或者其余的事情,若非四爷要回去了,他简直还想在这里玩上几个月。
这边弘昼在城郊的庄子玩耍,那边的弘历依旧勤勤恳恳在上书房念书。
上个月休沐回去之后,弘历的两个兄弟都不来上书房了,引起了身边人的好奇,有好几拨的人前来问过了。
弘历在外面一贯都是很端得住的,三哥要在家中侍疾,弟弟病了等好了再来这样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经略有些烦了。
特别是弘曈弘暻这种本就和弘昼关系不错的问问就行了,连八叔家中的弘旺都过来暗暗打听就让他有些诧异了。自己和弘昼是绝对和弘旺没有什么关系的,那他主要来问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而正是因为弘旺,上回阿玛还骂了三哥一通,让他觉得是自己和弘昼告状的。
因此,弘历不算喜欢这位堂兄,即便他看起来很好说话,为人长得憨厚,几乎将真诚写在了脸上。
最近让弘历略有些烦恼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在上书房颇受欢迎的堂兄突然表现和他亲近了起来。
不提原本对弘旺的不喜,光是弘历知道自家阿玛和八叔之间的关系就知道他和弘旺没什么能做好兄弟的可能。他一直很听额娘和阿玛的话,不会做这种一看就会让阿玛不高兴的事情。
“弘历堂弟,”弘旺笑眯眯上前,“听闻你们最近课业繁重了不少,先生对你们这些小孩子也太严厉了些。”
弘旺比弘历要大上三岁,弘历看这位堂兄的时候是微微仰着头的:“先生也是为我们好,毕竟严师才能出高徒。”
“堂弟得先生夸奖过好几回,我也是听闻过的。”弘旺脸上的笑没有一点折扣,“听到昨日的时候先生训了好几个,独独夸了堂弟,想来堂弟念书是极好的。”
这话一出,弘历微微眯起了眼睛。
旁边的弘鼎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不快,连弘暻脸上都有了点不自然。
被先生训斥是一回事,但被另外的人点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不过是侥幸罢了。”弘历的回答很沉稳,“这一节恰巧听从前在家中的先生讲过,若是论其他的,我恐怕也得被先生责骂。”
“堂弟还是太谦虚了。”弘旺又夸了几句才离开。
弘历坐在自己的案几后面,感受着从弘旷弘鼎甚至弘暻身上传来的不悦,心里思索片刻确定自己并未得罪过这位堂兄。
从前几乎没有说过话,那他为何这几日来装着和自己相熟,但是却又暗地里给自己树敌呢?
是因为三哥吗,还是因为阿玛和八叔的关系。
第77章 继续念书
第77章
弘昼只在庄子里玩了两三天就被四爷带着回府了,他这回出来放松几日看看自己种的菜,并不能久待。
回府后继续过上了和阿玛相互折磨的日子,直到又一次见到了从上书房休沐回来的弘历,弘昼才被赵太医宣布可以继续回上书房念书了。
听到赵太医说他能继续去上书房念书的时候,弘昼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了。不用继续和阿玛互相折磨似乎是应该高兴的,但是上书房这个作息又让他全然笑不出来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倒是弘历很高兴,他现在在宫中自己住着一个院子,身旁关系还不错的也就只有弘曈。偶尔间也会觉得孤单,弟弟能回来一起念书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四爷也暗自松了口气,他从前尚且不理解有些大臣为了教孩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如今教了弘昼两个月却完全理解了,有时候教孩子的确是会控制不了自己。现在弘昼身子好了,直接送进宫去上书房念书,也省得他来教了。
弘昼跟着四哥一起坐马车去了皇宫,在宫门口下车步行到了阿哥所。看着这自己已经两三个月没来的地方,弘昼发出一声哀嚎,好日子即将离自己而去了。
本以为两个月没来,适应上书房的生活应该需要好几日。但显然这是弘昼低估了自己,他难受了两日后便很自然地开始融入上书房的生活了。
似乎之前在上书房念书时养成的习惯还在,弘昼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难受,反而是很自然地就适应了。
第一日去上书房的时候,弘昼依旧是延续着之前的作风踩点到的。
弘曈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这本书,刚打了一个哈欠就注意到旁边似乎有人来了,扭过头就看见了弘昼,当即一惊,脸上露出了笑意。
“你身子好了?”弘曈探过头来问道,“我之前问你四哥,他说你出花了一直在养身体,我还以为你日后都不来上书房了呢。”
“好得差不多了。”弘昼低声说道,“太医说我身子大安,可以回上书房了。”
“那就好,”弘曈抱怨道,“你不在我这都无聊许多了,你四哥不爱同我笑闹。弘鼎和弘旷我都说不上话,弘暻也是一念书就不爱搭理我了。你现在回来了,好歹让我。日子不那么无趣了。”
弘昼听到这个就笑了,他在上书房中除却四哥外和弘曈玩得最好。毕竟弘暾不和他们在一起念书,平日里见的机会不如弘曈多,他还想着自己休了病假弘曈在上书房的日子肯定会无聊些,没想到这就来了。
“诶诶诶,你这在家两三个月是不是*特别爽啊。”弘曈还在说话,“我天天丑时起床的时候想起你在家应当还在睡觉就觉得难受,我也想等天亮了才起床。你说我能不能明天一觉醒来就到十五了,十五了就能不在上书房念书了。”
上书房念书的年龄是截止十五,从前在这里念书的皇子们在十五岁的时候都会开始办差。这回让皇孙们进来念书,年龄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岁,没有收十五的。
“你以为我不想。”弘昼看着自己眼前的书,“我也盼着能一觉醒来就十五岁了,到时候就不用念书了。”
弘曈又说了几句,弘历微微转头看向了弘昼,低声让他开始念书了。
弘昼在家中的时候被四爷亲自教导,在府中有不用下午的时候练习骑射,所以他的进度其实没有落下上书房的堂兄弟太多的。他收到四哥的眼神后,对着弘曈使了个眼色便开始念书。
收到弘昼的眼神,弘曈乖乖闭嘴。反正弘昼回来了他们俩玩的时候多着呢,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收回心神后弘昼就开始认真了,他玩的时候一点书也不想念,但是念书的时候便能很快集中精神。
一直到太监们端着点心开始进入上书房,弘昼才从书里面抬头。他前几天和四哥聊天的时候刚好问起了,说是皇玛法这段日子十来日才会来上书房一趟,他们一个月最多也就见到皇玛法两三次了。
他这第一天回来,应该没有那么运气差碰上吧。
丑时起床用的早膳在就在这几个时辰的念书中消化完了,弘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点心,这是很常见的桂花糕。秋日里将桂花收集起来,然后腌制成蜜。
用这蜜做成的桂花糕,桂花香气浓郁但又不会过分的甜腻。弘昼吃了一块便迫不及待将筷子伸向了下一块,这是真好吃。
将碟子里的点心都吃完后,弘昼端起茶水顺了一口。桂花糕是甜的,茶水微微有点苦味,中和一下特别的舒服。
用点心的时辰过了,小太监们一个个进来将碟子撤了下去,弘昼看着面前的书籍等着先生过来。
他不知道先生会不会提问,所以现在自己先看看也免得到时候被问了一点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弘昼没有等到先生,倒是等到了外面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听见这通传的声音,弘昼猛然抬头,这么倒霉今天就碰上了皇玛法来考校功课。但愿不要叫到自己吧,叫四哥就够了。
不多时,康熙带着一大帮子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里头的人早就站起来准备好了,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开始行礼。
“都起来吧。”康熙笑呵呵地叫起,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弘昼刚刚在皇玛法身后看到了自家阿玛,好像还有几位叔伯,不过这些叔伯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少,刚刚也只是打眼一看,他不大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四爷跟在汗阿玛身旁,瞥了眼旁边站着的三哥五弟还有老八老九,心里略过一点烦闷,今儿老爷子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要带着这么多儿子来考校孙子们的功课。
老三诚亲王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对着他们笑了笑,他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自信的。
他自幼就喜欢念书,有了孩子后在孩子念书这一块也抓得紧。那几个从小功课马马虎虎的人,怎么能在这方面和他比。
老五恒亲王看着自家的三个小孩子,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他倒是不在意在兄弟们面前出风头这样的事情,只是看着弘曈这还带着困意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其余的几位也都看向了自己的孩子,除却十三爷外,能上朝的皇子们都在这里了。只有十二爷百无聊赖,他如今还没有养活的子嗣,更别提能在上书房念书的孩子了,这回跟过来纯看戏。
康熙带着笑容说道:“你们这些皮猴从前在上书房便扰得先生们不得安宁,如今你们的孩子倒是比你们从前要乖些。至少没有先生告到朕跟前来,比你们当年可强多了。”
“汗阿玛这是有了孙子便忘了儿子们了。”恒亲王笑眯眯说道,“这民间有句俗语,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瞧着我们这些大儿子们如今都成了被汗阿玛嫌弃的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出来,康熙也笑了几声。
“这可不是,”九爷也凑了个热闹笑道,“从前三天两头就能瞧见汗阿玛来查我们的课业,一旦退步就要训斥。可是如今瞧着对这些小孩子们,可真真是和颜悦色的。”
“怎么了老九,你这是抱怨汗阿玛从前没对你和颜悦色?”诚亲王笑道。
“诶诶诶,老九这从小就惹祸的性子,别说汗阿玛的和颜悦色了,连我额娘有时候都给不了好脸色呢。”恒亲王说道。
“五哥你这说就说错了,额娘对我好着呢。”老九哼了一声,瞥见了旁边的四爷,笑意中突然出现了恶意,“今年宫宴的时候额娘还专门给我带着姜汤呢,四哥都瞧见了。”
突然被点了一下的四爷面色没有变化,但恒亲王脸色却变了一下,悄悄瞪了一眼老九。
这个老九,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和老四过不去。旁的地方提一下也就算了,这方面提不是戳老四的痛处吗。
对于恒亲王来说,他从前并未养在额娘身边而是养在了玛姆身边,是以和这个亲弟弟九弟之间的关系反而比不得老九和老八的兄弟情。
若老九只是和老八关系好就算了,但他是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瞧着老八如今和老四斗得已近颓势了,但老九还是一门心思跟着老八。
康熙听着儿子们的话,笑眯眯地点了弘昉出来考校。
或许是因为顾念着被圈禁的大儿子,康熙每次前来上书房几乎都会在大阿哥的孩子中点一个出来考校。也正是因为这份看重,即便宫里的人大多数都捧高踩低,也没有人对被废的大阿哥的孩子太过无礼。
第一个被点到的弘昉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他念书很努力,康熙提出来的问题对他而言并不难,答得很是准确。
康熙笑着勉励了几句,又开始往下挑人考校。
他这回带了一大帮子的人,自然也不会急着马上就走,便一个个考校了下去,基本上每个府的人都能挑中一两个。
这些皇子们瞧着自己儿子的表现,若是表现得好的便得一个笑脸,若是表现差些便悄悄瞪一眼。
很快地就问到了弘历,弘昼悄悄瞟了一眼皇玛法和阿玛的位置,叫了四哥了应该就不会叫他了。
弘昼的小动作很明显,让康熙看了好笑,问过弘历之后便点了弘昼出来。
第78章 慈父与考校
第78章
“你身子好全了?”康熙笑着问道。
弘昼一愣,下意识回道:“皇玛法怎么知道我病了。”
回完后弘昼便意识到了不对,刚刚这句话好像不大符合面圣的规矩。
康熙不以为意笑道:“你阿玛因着你出花的事情,告了假快半月了,这朝中还有谁不知道你病了?”
说到这,康熙转向了四爷面带一点赞许之色:“难为了老四这一片慈父之心,瞧着弘昼这样子就知道养得好。之前身子没养好的时候,可舍不得送进来念书呢。”
“从前只以为四哥会是个严父,”恒亲王笑道,“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个十足的慈父了。”
“可见老四这个阿玛当得好,他府里头两兄弟年幼便知兄友弟恭,可见是他教育得好。”康熙说道,“这方面你们可就不如老四了,要多向他学学。”
四爷脸上带着谦逊:“汗阿玛过誉了,儿臣不过是心疼孩子生病罢了。”
弘昼悄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现场听阿玛说这样略有些肉麻的话,还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八爷面带笑容地看了四爷一眼,又瞧了瞧弘昼,顺便伸手摁住了旁边似乎有些不悦的九爷。
自这两个孩子出生后,老四就一直在作秀。只是不知道若是这两个孩子日后闹得兄弟不和,甚至闹到了汗阿玛面前时,老四还能不能笑出来。
这样想着,八爷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柔和,似乎真心夸赞一般:“还是四哥会养孩子,这是咱们其余兄弟所不及的。”
四爷淡淡看了老八一眼,面子上客气了一两句。他已经习惯了老八这样说话必带着些挑拨离间的感觉了,左右在场的兄弟这么多年朝堂沉浮过来了都不是蠢人,也不会因为老八的一两句话就真的被挑拨。
康熙和自己的儿子们说笑了一会后似乎才想起弘昼,又看向了他问道:“你病了这两三月,上书房中先生讲课还可还能跟得上?”
旁边的先生微微抬头,弘昼这还是病好后第一天来念书,又怎么会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呢。
弘昼偷偷看了一眼阿玛后落落大方道:“回皇玛法的话,在家中的时候阿玛下朝后总要亲自教我念书。虽不敢说能比肩在上书房一直念书的其余兄弟,但应当也是相差不远的。”
“难为老四忙完外头的事情还要亲自回去教儿子读书了,”康熙脸上笑意更深,看了老四一眼后赞道,“修身齐家,老四都做得不错。”
这话一出,不仅九爷,连八爷和十四爷的脸上都略变了一丝神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汗阿玛这是随口一说还是在暗示着些什么。
四爷脸上则不变,依旧谦逊答了两句。
“既如此,那我便更要考校考校,看看你阿玛教得如何了。”康熙笑吟吟道,“若是教得好,那说明咱们老四还有些当教书先生的天资呢。”
“谁说不是呢,”十二爷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笑了声说道,“从前儿臣年幼时,四哥便教十三弟启蒙。那时候十三弟连字都不认识,教四哥教得先生夸了好几回。”
“对对对,正有这一桩事呢。”康熙也点头,“老四当初教十三就教得很好,现在教自己儿子肯定也不会差。”
四爷听见这话,看了眼皇上的神情,在确认皇上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后眼里闪过了一丝喜色。如今汗阿玛听见十三也不会不咸不淡了,说不定等过些日子就能在汗阿玛面前给十三求情了。
到时候先不说别的,将十三停发的俸禄恢复才是正理。恢复了禄米后,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多少也要掂量掂量。
说笑了这几句,康熙看向弘昼提了一个略有些难度的问题。既然说好了验一验老四教得如何,那自然不能问太简单了。
这个问题恰好弘昼前几日听过差不多的,那时候还因为这个挨了阿玛一顿训斥。现在听见这话,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意,总结了一下前几日答题的内容,又添了些后面阿玛补充的东西。
听得康熙脸上露出赞誉:“看来老四是教得不错。”
诚亲王瞥了一眼四爷,心里嘀咕着,他在家中的时候也亲自教导孩子,按理说他的学问要强过十个老四了。怎么偏偏老四教孩子还得了汗阿玛的夸奖,看来还是弘羲弘景他们太不争气了。
问完后弘昼便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皇玛法要接着问下头的人,他们这些已经被问过的只需要看戏就行了。
果然,康熙将目光移向了后面的孩子。开始问老五家的弘曈,弘曈答得有些支支吾吾的,但好歹最后答上来了。
恒亲王脸上不仅没有儿子答得支支吾吾的不悦,反而在弘曈答上来后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笑意。似乎还偷偷给弘曈比了个嘴形,悄悄夸奖着。
很快地,这一圈就问完了,康熙勉励了皇孙们几句便带着人走了。八爷在离开的时候给弘旺使个眼色,叫到外面去似乎是嘱咐了什么。
这晨间康熙过来考校,让弘昼大出风头。毕竟康熙问其余的孩子都只是问问题,很少有能聊一两句的。但偏偏到了弘昼这里,不仅夸了几句,甚至还关心了好几句,这可是其余人都没有的待遇呢。
从前在上书房不算多令人瞩目的弘昼,一下子就让大家都认识了。毕竟想要在康熙面前表现的人太多了,其余人即便题答得多好也就是一句夸奖,但弘昼在答题之前就得了皇玛法的看重呢,这是多大的体面。
不过弘昼本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在他心中,自己多少也算这位老爷的孙子。爷爷和孙子多说几句话罢了,远远达不到看重的程度。就算是看重也不是看重自己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的孙子,多半是看重自家阿玛罢了。
比起这个,倒是另一件事让弘昼有点讶异,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八叔家中的弘旺似乎和四哥开始混熟了。
自家这个四哥的性子,弘昼是很清楚的。对于上书房中这些堂兄弟大部分都是属于泛泛之交,除了自己外,勉强和弘曈还有弘暻相熟。哦对了,还要加上弘曈,不过弘暾并不和他们在一起念书,平日里相处的机会也不那么多。
见弘旺笑吟吟过来打招呼,等他走了后弘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对着弘历问道:“四哥,你怎么和他混熟了?”
“他前些日子突然过来和我套近乎的,”对于弘历也不解,老实说道,“其实不算相熟,但他带着笑脸前来与我打招呼我倒也不好意思冷着脸回。”
“原来如此,”弘昼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听说咱们阿玛和八叔关系一般,那咱们还是不要和八叔的孩子有太近的接触吧。”
万一不小心被坑了,那找谁说理去。
弘历点头道:“你说的我自然知晓,我也并不与他多言。只他主动前来的时候我给些面子罢了,面子功夫上做到位也就行了。”
听了四哥的话弘昼放心了,便略过这个话题和旁边的弘曈聊天了。
“真是没看出来啊,”弘曈靠着椅子说道,“我以为你在家中休养身子的时候就只需要玩了,没想到四伯竟然这么狠。直接亲自开始教你念书,啧啧啧,这日子过得是不是比在上书房还惨。”
推己及人,对于弘曈来说,虽然自家阿玛平日里很是和蔼的样子,但他还是不大愿意让阿玛亲自来教自己念书的。更何况看着四伯平日里就爱冷着脸,弘昼在家中念书的时候肯定没少挨骂了,真可怜。
这样想着,弘曈突然庆幸了一下。还好自家阿玛学问很一般,若非如此的话说不定阿玛心血来潮了真的会过来教他们兄弟学问。
弘昼回忆了一下阿玛教自己时候的冷脸,决定还是在外面维护一下自家阿玛的形象,嘴硬道:“怎么会呢,我阿玛教我的时候还是很耐心地。”
弘曈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弘昼,似乎在说着你还不快坦白从宽。
对此,弘昼梗着脖子状似无辜。
然后弘曈将目光投向了弘历,似乎在确认弘昼话语的真实性。
弘历自然不可能在这里拆自家阿玛和弟弟的台,很是坦然地迎接了弘曈的目光。
最终弘曈收回了目光,嘀咕了几句。或许四伯在家中的时候和在外面不一样吧,可能在外面是个冷面王爷,在家中就变成了暖面的慈父了。
听见暖面慈父这个形容词,不仅是弘昼,连弘历都喷了口中的茶水,向弘曈投来了敬仰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通过自家阿玛那张冷脸想象出暖面慈父这个词语的。
“你们怎么这个表现,”弘曈有些不满,“难道我猜错了吗?”
弘历被茶水呛到,咳嗽了两声:“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你想的一点错也没有。”
算了,就让他误会吧。
说笑间,便到了下午,要去校场上练习骑射了。
这让弘昼很兴奋,细算算他已经快两三个月没有骑马射箭了。在府中的时候按照太医的嘱咐,他还不能干这些力气活,去了庄子也被禁止不能去骑马。
整日里在家中念书的时候,他就想念着骑马的感受了。宫中的校场虽说不大,但骑马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瞧见弘昼这兴奋的样子,弘旷冷笑了一声:“没见识。”
在弘昼因病告假的时候,弘旷其实就在心里默默祈祷。最好叫这小子一直病重,来不了上书房最好了,那他以后就不用在上书房看见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在后面弘昼两个月没有来的时候,弘旷心里高兴得不行。这么久没来,不是病入膏肓了就是病了之后伤了身子。不论是哪一样,放在弘昼的身上都让弘旷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可算是遭到报应了。
在今日瞧见弘昼来上书房后,弘旷就有点不高兴。到皇玛法考校众人的时候,他见弘昼出了大风头,而自己则没有被皇玛法考校便更不高兴了。这一上午都在生闷气,现在下午了总算不打算自己憋着了。
弘昼如同没听见一样,继续和四哥说着话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他现在了解到了一种方法,当有人试图以语言暴力你的时候回击回去当然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还有一种很好的选择,就是当这说话的人是空气,这种得不到回应的语言暴力说不定会让那人觉得无趣或者破防。
很显然,弘旷是第二种,他见弘昼似乎没打算搭理他心中更气了。但见乌善师傅已经过来了,想起那次被乌善师傅警告的样子,他咬了咬牙忍下了这口气。
该死的弘昼,一回来就让他不高兴。
弘昼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就算知道的话心里也只会高兴。让你生气了,真是抱歉啊~
练习骑射最开始的时候是开心的,但随着头顶太阳温度的升高,还有自己身上愈加疲惫的感觉传来,就变成了难受。
特别是现在已经步入了夏天,耳边传来偶尔的蝉鸣,头顶的太阳烤得人火。辣辣的。这些感觉加起来,让弘昼原本对能练习骑射的喜悦都变成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的抱怨。
等到了散学的时间,弘昼喘着粗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了小周子递过来的一杯凉水。这样运动过后他是喝不了一点热水的,就算他现在不能用冰也一定要喝凉的才能缓解身体里的燥热。
在这里坐着休息了片刻后,弘昼扭过头就打算叫着四哥一起回阿哥所,回去用膳后就该睡觉了。
但还没开口,就听见了旁边传来了弘旺的声音。
第79章 墨滴
第79章
“许久未见了,听闻堂弟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弘昼微微抬头就看到了弘旺正笑着走过来的声音,眉头微微蹙起,他和这位人缘好的堂哥真没什么交集。
不过人家笑吟吟过来找你寒暄,弘昼也没有冷着脸,只是淡淡应道:“已经好全了。”
在弘昼身旁的弘历微微皱了皱眉,起身挡在了弘昼面前:“弘旺堂兄前来有何贵干?”
这些日子弘旺对他的示好的次数不算少,但他每次都是淡淡应付过去。若是一般人想要相交,被这样应付几回也该恼了,但偏偏弘旺却一直未曾恼怒。这让弘历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更加警惕了,若非有所求,不然应当不会这样对他人冷淡视若无睹的。
“不过是许久未见弘昼了,想着他刚病愈,问候一二罢了。”弘旺看着弘历挡在弘昼前面的样子,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瞬。
这两兄弟的感情倒是比他们和弘时要好不少,不过既然他们的兄长能被挑动,那他们自然也能被挑动。只可惜了,本以为弘时这枚棋子能用久些的,没想到用了一次就废了,废了也就罢了,还没有弄死一个。
这样想着,弘旺不免在心中感慨了一声弘时的无用。他虽然不知道弘时具体的行事,但也明白弘昼这一病后弘时立刻就要家中给他额娘侍疾了,若说其中一点关联没有,弘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只是没想到弘时这样没用,都把他自己折腾没了,竟然还没有弄死弘昼。
这样想着,弘旺脸上笑容一点不变。弘时没了,这两兄弟之前同气连枝皆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长兄,现在这个敌人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依旧这样要好。雍亲王府的爵位,到底只能给一人。
“那便多谢弘旺堂兄关心了。”弘历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依旧挡在弘昼面前,“我们兄弟俩急着回阿哥所还有些事,便就此告辞了。”
弘旺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一个好哥哥一般还嘱咐了两句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差人去寻他,随后便离去了。
弘昼看着弘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四哥这脸上明显不悦的表情,疑惑:“我没来上书房的这段时间,弘旺得罪四哥了吗?”
“没有,”弘历看着弘昼,脸上原本不悦的神情消失殆尽,“不仅没有,他这段日子对我堪称……热情。”
斟酌片刻后,弘历吐出了这两个字。
“热情?”弘昼重复了一遍,他看到这位堂兄的笑脸心里总有些毛毛的感觉。之前他们两兄弟和这位基本上没有交情,怎么会突然对四哥热情呢。
“你也离他远些。”弘历说道,“虽说之前三哥在被阿玛训斥后似乎和他关系一般,但我有好几回都瞧见他们偷偷见面。三哥这次……说不定有他的原因。”
弘昼病了,三哥也被禁足了,这样巧的巧合让弘历忍不住多想。不过这样的话不能直接说出口,便只能语焉不详地提醒弘昼。
弘昼并不是蠢货,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四哥是什么意思:“四哥你放心好了,我会远着他些的。”
心中有了防备,弘旺每次过来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弘昼和弘历总是没什么反应。对他的笑脸和话语无动于衷,让弘旺本打算和他们混熟后再挑拨的心思落空了。
这让弘旺心里很不高兴,他自幼受阿玛的教养,想要做的事情很少有没做成的。即便是来了上书房之后也一直是无往不利的,不论是想要交好的堂兄弟,还是想要挤兑某人,最终都能得偿所愿。
这种挫败感在弘旺休沐回到家中的时候依然存在,他刚从宫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去了阿玛的书房,想要从阿玛那里得到一点教导。
刚来到八爷的书房,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着紫红色上绣缠枝花旗装的女子,她的容貌艳丽,脸上总带着略显张扬的笑意,丹凤眼中似乎藏着寒芒,一看便知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
“儿子见过额娘。”弘旺一见这女子脸上便堆了笑上前见礼。
弘旺是八爷府后院的侍妾所生,但因为是八爷的独子,是以一出生就养在了八福晋的身边。对于这个孩子,八福晋是从小养到大的,感情与亲生的什么两样了。
“好孩子。”八福晋脸上的笑意柔和了些,上上下下将弘旺看了一圈心疼道,“怎么瞧着又瘦了,这到底是进宫去念书的,还是进宫去受罪的。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到这么大,念书虽重要但还是要顾惜些自己的身子。”
“多谢额娘关心,儿子省得。”弘旺笑着应道,他出生就没有见过亲额娘,虽说知道自己额娘另有他人,但谁会关心一个没见过的侍妾呢?毕竟眼前这位额娘,待自己一直是很好的,“对了,儿子从宫里头带了些东西,等会给额娘送过去。”
八福晋又关心了几句,才带着身边的侍女走了。她知道弘旺过来见他阿玛必是有要事的,便也不打扰他们父子俩了。
八福晋身边的侍女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确定自家主子心情应该不错才笑道:“咱们大阿哥真是孝顺,在宫里头念书都不忘给福晋带东西呢。瞧着这其他府上,哪有咱们大阿哥这样孝顺的孩子。”
“弘旺自然是个好的,”八福晋听到奉承面色不变,眼里却涌上了一抹笑,“当初抱到身边的时候才丁点大小,如今瞧着过个四五年的就能娶福晋了,这岁月匆匆真是不饶人啊。”
“福晋这话可说错了,奴婢这打眼瞧着还以为咱们家福晋是二八年华的小格格呢。这和当年在安亲王府备嫁时长得一模一样,哪里就能看出孩子都这么大了。果然这人过得好,自然就显得年轻。”
旁边的侍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八福晋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明显。这样的好听话谁不喜欢呢,偶尔听一听只会让心情更加愉悦。
另一边弘旺站在自家阿玛的书房片刻后,才命人进去通报。
“大阿哥,爷有请。”
弘旺踏进书房,这间房子随处摆放着书画,布置得很是雅致。瞧着并不像是一位醉心朝堂的人书房摆设,倒像是沉浸书画之人的摆设。
“儿子见过阿玛。”
上首的八爷淡淡应了一声,随即便叫他起来。
弘旺在下头低着头一五一十禀报了自己这段时间在上书房的行事,说到弘昼和弘历几乎片刻不离挑拨不动的时候,八爷微微抬了抬眉。
他从前也想过挑拨四哥和十三弟,甚至在太子刚刚倒台的时候也想过施恩与十三。偏偏最后十三不领他的情谊,一心认定了四哥,这才让十三现在依旧被汗阿玛厌恶。
“他们既牢不可破,那你便换个法子就是了。”八爷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他们兄弟感情好,难道上书房所有人都与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好吗?”
弘旺的眼中出现恍悟,可随即又变成了挣扎:“可与他们兄弟俩最不对付的是九叔府上的弘旷,若是他……”
“那又如何。”八爷的笔不停,正在描绘着一张展翅高飞的海东青。
弘旺抿了抿唇,随即便应下了。
见弘旺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话说了,八爷说道:“你在上书房的表现不错,但并不是最好的。这一个多月没见你额娘了,去给她请安吧。”
说完便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赶弘旺出去。
弘旺退出的时候想起上书房中不知是谁对他说过的话了。
“你阿玛平日便这样温和,想必在家里也是这样吧。真是羡慕你,我阿玛要是能有你阿玛一半温柔就好了。”
温柔?或许吧,只是他记得自幼便很少看见阿玛满意的神色。永远是淡淡的,永远是你还差一点。
但阿玛在对待九叔十叔家中的那些孩子的时候,又很是温柔。从前也瞧过阿玛待弘旷温柔的样子。
休沐结束后,弘旺回宫后便和弘旷走得近些。
弘旷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家里的这几个兄弟都想和这位弘旺堂兄交好,毕竟自家阿玛和八伯关系很好。若是能和弘旺交好,说不定能让八伯高看他们一眼,进而影响到阿玛。
带着这样的想法,弘旷和弘旺的关系越发近了。
这些都被弘昼看在眼底,不过好在这位弘旺堂兄没有往他们跟前凑了。管他和谁交好,只要不往自己跟前凑就好。
直到弘旷对他的态度越发恶劣,原本弘旷针对弘昼也只是针对弘昼一人。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弘历,毕竟他心中也明白,一下子招惹两人他肯定应对不了,弘鼎是多半不会帮他的。
但是这段日子,弘旷仿佛是突然有了底气一样,对弘昼和弘历的态度都变差了。不仅对着弘昼冷嘲热讽,对弘历的态度也和弘昼看齐了。
这日弘昼拉着弘历用过点心后去外面看看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整日里在上书房待着他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出来看看树看看花,心情还能好点。
心情好了一点后,算着先生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便起身返回上书房中。
但刚进书房弘昼便察觉到了不对,怎么好像都在瞧着自己和四哥这边。回到自己的案几边后,弘昼明白了原因。
原本干净整洁的案几上现在撒着几珠墨滴,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弘昼写完的大字上,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能直接上交给先生的,而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
第80章 找茬
第80章
这个认知让弘昼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双目如剑一般看向了周围的人。其余人表现得都很是正常,只除却一人。
那就是一直和弘昼不大对付的弘旷。
之前的不对付一般都是打打嘴仗,所以弘昼没有防备。现在看着自己大字上的墨痕,他的脸色冷得和四爷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弘昼之前几乎没有出现过的神色。
弘历明显也看到了那张大字,目光看向了弘旷,见他嘴角还有着压抑不住的笑容脸色也冷了下去。因为弘旷之前就和弘昼不对付,弘历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平日里几乎不曾与他说话。
但他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准则的前提是,他自己和弟弟都没有被欺负。而弘旷现在这个行为已经踩在了他心中的那一条线上,让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涌起烦躁。
“你干的?”弘昼拎起了自己那张带着墨迹的大字,走到了弘旷的跟前,声音冷沉问道。
弘旷却并不怕,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刺眼:“真是对不住啊弘昼,我方才磨墨的时候没注意,这才一不小心溅出去了点。这是染上你的书了吧,我等会叫人拿一本来赔给你。”
“赔给我?”弘昼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脸上突然笑了一下,“那就不必了。”
说完,弘昼很是自然地拿起弘旷案几上的毛笔,自然地蘸满墨水在弘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在他案几上一甩。
这一下不仅弘旷的大字,他的案上几乎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墨汁,连书上都没有幸免。
“扯平了,”做完这一项后弘昼对着他刻意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啊弘旷,我这也是没注意,才一不小心溅出去了点,我等会叫人拿本书来赔给你。”
弘鼎在一旁愕然地看着自*己书案上被波及的一滴小墨迹,但这个墨迹并未在他的书上,他便拿出了手帕悄悄擦拭干净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并不是很想掺和进去。
弘曈看着这一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几乎成了一个o形。天,弘昼也太刚了吧。
刚才弘旷在做坏事的时候,弘曈正去找了他大哥一趟,所以并未直接看见。他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弘昼的案几,是在弘昼回来出声后才看见的。
能做出这件事的人不用多说,弘曈就知道是谁了。但见到弘旷这样直接地承认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他不怕弘昼冲上去把他揍一顿吗。
最后虽然没有揍一顿,但这样的报复在弘曈看来更解气。
“你!”弘旷气到站起来指着弘昼的鼻子骂道,“你不可理喻!”
弘昼用手上的毛笔将弘旷的手挑开:“别用你的手指我。”
弘旷的胸膛在不停地起伏着,眼睛里燃烧着带着愤怒的火焰,看着弘昼的时候似乎恨不得将他吃了一样。
而弘昼则悠悠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先生过来。
今日这个课业是只能这样交上去了,最多被先生骂一通罢了。反正先生又不会体罚,被骂就被骂吧,大不了今日再补上就是了。
弘旷则站在原地盯了弘昼好一会,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才愤怒地坐下开始收拾。
不多时,先生就过来了。
他一边指了一节让弘昼他们开始念,一边开始翻开这些大字。
练字是每日都要练的,只有坚持才能看到一点收获,所以他开始教这些孩子的第一天就说了每日都要写大字。
弘鼎有些进步了,弘曈似乎写得也不错,怎么弘历还是这个样子,弘暻这个一看就写得不认真。
翻到后面,先生的视线被两张沾染了墨迹的大字吸引了。
其中一张带着零零星星的墨迹,还算看得清写的是什么,但是另一张上面的墨迹就太浓了。几乎遮盖了三分之一的字,这让先生怀疑了片刻,这是不是弘旷想出来的偷懒的招数。
将这两张大字拿在手中,先生走过来分别放到了弘昼和弘旷的桌子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弘旷不忿地站了起来,指着弘昼说道,“是他将墨水洒在我大字上面的,你看这书上也被洒了。”
先生的目光转向了弘昼,眼里带着犹疑。
在他的印象中,雍亲王府的这两位小阿哥都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弘历虽说字写得一般,但念书上面还是很刻苦认真的,在他教的这些皇孙中是显得很是优秀。而弘昼虽说念书没有他哥哥好,但字写得不错,平日里也不是会捣乱的孩子。
弘昼依旧坐在椅子上,只凉凉道:“说了别拿你的手指我。”
弘旷盯着弘昼,愤愤咬唇,深吸了一口气:“先生你看,如今你还在这里他都敢这样威胁我。刚刚就是他故意过来将墨水洒在我案几上的,他是故意的!”
“我方才都说了不小心了,”弘昼也站了起来,面露无辜,“既然你能不小心将墨水洒在我的大字上,那我为什么不能不小心将墨水洒在你的大字上呢?”
先生听明白了,原来是弘旷先招惹的人。他并不是很想在课堂上给这两位断案,便当即呵斥了一下让他们都各自坐下。
“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先生沉下脸来显得很有气势,“但今日。你们两个交上来的不作数,明日交双倍上来。”
他并不想知道是谁错谁对,他只想让他们在课堂上都乖巧些,不要搞幺蛾子。
弘昼想起今日要写双倍的大字,便忍不住想要叹口气。今日睡觉的时间又要往后延两刻钟了,但愿明日早起的时候不会因为晚睡了两刻钟脑袋疼。
盯了弘昼一会后,弘旷才带着怒意坐下。
连弘旺堂兄这样好的人都受不了弘昼这个人的脾性,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了。虽说这次自己也受了罚,但也算给堂兄出了一口气了。
想到这,被罚了的弘旷心情立刻就好转了。堂兄肯定会感谢他的,毕竟他帮堂兄报复了弘昼这个混不吝的。
弘鼎微微将头侧过去,正好看到了弘旷偷笑的脸。他沉默片刻,实在想不通这位四哥为什么一定要和弘昼过不去,若是相性不合便互相不交集便是了。
得罪弘昼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心中下了决定,弘鼎打算离这位似乎很拎不清的四哥再远点。总感觉他早晚要惹出祸端,只盼着不要连累自己就好。
弘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来上书房念书就是好,在府中的时候哪有这些好戏能看。好可惜没有打起来,若是打起来了先生是不是今日就不会上课了。
自那日后,弘昼和弘历便不将自己的大字随意放着了。即便放在书案上,也是要人看着。
弘旷那次后几乎将弘昼当成了空气,不主动和弘昼说话,甚至可以略过弘昼。不过弘昼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也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似乎有病的人。
与此同时,弘旺和弘旷走得更近了些。
这让弘昼更警惕了点,他觉得弘旺对他还有四哥都有些不怀好意。之前他和弘旷之间虽然不对付,但自从他病愈回来后一般都只是口角上的争端。
弘旷在弄脏他大字的前两天他们之间甚至称得上是和平的,所以弘旷突然发疯找茬这件事就很值得推敲了。
但弘旷这阵子除却将他当空气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现。
直到时间来到了休沐的前一天,因为明天就能回府见到阿玛额娘,还能休息两日,所以上书房中上上下下都是一派轻松愉悦。
毕竟明天下午就能回家了。
上午的课完了之后,用过午膳大家都往校场走去,但刚到这里就收到了一个噩耗。
那就是皇玛法要带着人过来看看他们骑射练得如何了,甚至还要挑出一两个和皇玛法身边的御前侍卫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