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康熙驾崩


    细算算年侧福晋入府也已经快十年了,她这是第三次怀孕,前两次生下了一儿一女,但都是生下来就体弱,留不久便去了。


    因为这件事情,年侧福晋这几年来一直心情郁郁。


    若是怀不上的话,心情可能只是不好。可怀上了,生下来了,又看着孩子痛苦的离去,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心灵上的凌迟。


    这次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听说也是个体弱的,现在西侧院中的人当成宝儿一般捧在手上。年侧福晋寻了不少的民间偏方来想要留住这个孩子,甚至四爷都破天荒没让这个孩子从弘字辈,而是取名福惠。


    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对父母现在对于这个孩子的期待就是他能好好的活下来,最好能顺利平安的长大。


    等弘昼休沐回府时,听到的消息就是福惠如何如何得四爷的宠爱。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四爷几乎就不曾去过别的院子了,从前还会去后院几个格格侍妾处一两晚,但现在听说都没了。


    只要一回府就去西侧院,看顾着这个新得的小儿子。


    西侧院新得了个孩子,弘昼这个做哥哥的休沐了应当是要去瞧上一眼的。便打算在第二日前去给年侧福晋请安,顺便瞧瞧这个孩子。


    之前年侧福晋所生的两个孩子,一生下来便气息微弱,太医整日里守着。那个时候弘昼年纪还小,看着西侧院这个乱象也不敢随意前去,若是去添乱可就不好了。


    但这次的这个弟弟,虽说太医也说了在胎里便有些先天不足,但总体来说还算健康,只要好好将养着说不定是能养大的。


    回去的第一天弘昼和四哥商量了一下后,都决定第二日去给嫡额娘请安过后就去西侧院给年侧福晋请安。


    府里传着这位六弟有多得阿玛的宠爱,但弘昼和弘历现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加之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就盯着阿玛瞧了,便也不大在乎。


    毕竟小上十岁,真的很难对一个小婴儿起什么嫉妒之心。


    第二日的时候,弘昼和弘历果然相伴去了西侧院。


    “侧福晋,”有小丫鬟快步走进来禀报,“四阿哥和五阿哥来了,说来给您请安,想看看六阿哥。”


    年侧福晋这才刚出了月子不久,还没有恢复去福晋那里请安的规矩,此时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孩子吃了奶后睡着,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孩子还太小了,弘历和弘昼都比孩子大了十岁,又不是同母所生,很难和这两个哥哥培养出什么深厚的兄弟情来。


    可现在瞧着,不论是被选去毓庆宫的四阿哥,还是在上书房的五阿哥都不是等闲,特别是这两个阿哥还同气连枝。还是得让这两个哥哥对福惠喜欢些才好,日后也会看顾这个幼弟。


    想到这,年侧福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面上带上了一点慈爱的笑意:“快去请进来吧。”


    弘昼和弘历进来后先是行礼,年侧福晋面带笑意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田嬷嬷:“快快起来,两个好孩子,你们在宫里头念书劳累,难为还能着过来瞧瞧福惠。快过来吧,不过弟弟现在正在睡觉呢。”


    弘昼看着奶娘怀中抱着的孩子,这个孩子脸上的皮肤是红红的,现在正闭着眼睛睡觉,胸膛有着微弱的起伏。时不时吸一吸小鼻子,来展示存在感。


    似乎是还没有长开,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


    见两个孩子都一眨不眨的盯着福惠,年侧福晋脸上的笑意更深,招了招手让奶娘离得更近些了。


    看过孩子后,弘昼和弘历坐着待了一会就告辞了。他们之前就和年侧福晋接触不多,又不是经常过来请安,现在看过孩子之后也没什么可聊的,便直接告辞了。


    看着弘昼还有弘历离去的背影,年侧福晋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又低头看了看福惠,笑意渐渐从眼底蔓延开了。


    这个孩子一定能养活的,他日后也会像他的哥哥们一样,能进宫去念书,可以带着健康的身体去学习骑射。至于能不能练好,年侧福晋倒是不在意,她现在一心想的是让孩子能好好的健康的长大。


    府中添了个弟弟,对于弘昼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或者改变。


    他现在一年里在家待的时间不长,这个六弟年纪又还小整日里待在西侧院的,几乎碰不上。除了偶尔从阿玛还有伺候的人口中听到六阿哥外,他就没有和六弟接触的机会了。


    凛冬过后便是春暖花开了,这个春天对于四爷来说是个得意的时节。康熙不仅亲自来他的院子坐了坐,还夸了福晋和弘历,对比其他兄弟来说这就是个很值得得意的事情了。


    但自从今年开春以来,康熙的身体便更差了。明明去年还能去木兰秋狝围猎,甚至还猎到了一头大型动物,但今年似乎是一开始便一直缠绵病榻。


    上头的皇上一直病着,京城里的氛围也是风起云涌。在这样的氛围中,康熙下了令将去年回京的抚远大将军胤祯派了出去。


    这样的氛围维持到康熙的身体在入夏后渐渐开始好转,甚至还有精力去校场骑两圈马了。这位帝王在这样的年纪还能有这样的精力,让不少人都瞠目结舌,在位六十一年,这恐怕是古今第一了。


    今年的木兰秋狝弘昼还是可以跟着去,听闻今年依旧有木兰秋狝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虽说去的时候是有些折磨人,但对比着留在京城念书的话,即便一直骑着马去似乎都成了难得的消遣。


    托四哥的福,弘昼这次的帐篷进了黄幔城的范围,也随侍了皇玛法几日。不过相比于跟着皇玛法视察和接见蒙古王公,弘昼还是更愿意去草原骑马玩耍。


    不过他刚升起这个想法,就被自家阿玛一瞪眼给吓没了。


    这里有阿玛和四哥就行了,自己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弘昼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要是说出来的话,说不定等着自己的就是阿玛的教训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了。


    好在弘昼在皇玛法这里只是个边缘人物,随侍了两天后就获得了自由。加上阿玛和四哥都跟在皇玛法身边忙着,没人能管他,倒是让他在草原上撒欢玩了个爽。


    这次恒亲王来了木兰秋狝,同时也把弘曈带来了。


    恒亲王不大管这个小儿子出去野,弘昼最近也没人管,两个人一合计起来便整日里出去骑马撒野。还是要趁着能玩的时候多玩,等回京了等着的就是功课还有先生的苦口婆心劝导了。


    木兰秋狝这次围猎,皇孙们似乎都下了大功夫,弘昼看到最后行赏的时候有好几个都猎了大家伙。似乎是因为去年弘历拔得头筹后被赐居毓庆宫,这大大的刺激了这些皇子们,回去就挥着小鞭子让儿子们疯狂加练。


    去年名次还在前列的弘昼这次直接掉到了中游,看着阿玛投过来的死亡目光弘昼只能叹了口气。


    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在是对方太卷了。


    回京的时候,弘昼骑着琥珀看着这片大草原,想着京城里等着自己的功课就分外的舍不得。


    可即便是舍不得也要回去了,跟随着大部队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悄悄迈入了秋天。


    原本还精神矍铄的康熙,一回京就病倒了。不过紫禁城如今还蔓延着暑气的余热,并不适合养病,*康熙就搬到了畅春园养着。


    皇子们也一起搬过去了,康熙病了按照规矩来说他们是要去侍疾的。


    但康熙身边有用得惯的老人,这些皇子们过去也就是做些陪伴和喂药的工作。其他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已经包揽了,毕竟让这些天潢贵胄们去做些粗活的话,怕是要搞砸。


    京城里的氛围又开始诡异了起来,每日里都有人探听着畅春园的消息。


    这几年来康熙病了多回,在不少人觉得这位帝王的人生似乎要走到末路的时候,他却又在不久之后痊愈了。现在这位帝王又病了,没人知道这次是病愈还是……


    每日里的折子依旧送往畅春园,但上面却一直不曾有朱批,这是康熙病得连折子也看不了了。


    这位陛下是个勤政的人,只要身体好些了是一定会看折子的。若是一直没看,就是病得极重。


    在这样的推理下,京城的官场又开始蔓延了一股浮躁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也传到了上书房,在这个位置上面的是皇玛法,还是叔伯可是有着极大的不同的。


    在上面这个位置坐着的若是皇玛法,那多少也会宽恕些自家阿玛或者自己的小过错的。犯了错之后,最多也就是被罚俸或者闭门思过罢了。


    但若是上面的是叔伯,那可就要看叔伯的心情还有这位叔伯对自家阿玛的感情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围在弘昼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四爷和弘历都是肉眼可见的受看重,这一年多以来,皇玛法属意的继承人似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但弘昼早就收到了阿玛还有四哥的口信,他这段时间更加谨慎了,只要周围的人说上一句关于时局的话,他便立刻闭口不言了。没人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更没人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套近乎。


    刚迈入秋天的热气已经消散了,已经步入了深秋,即便是宫里也到处都是枯黄落地树叶。若是在傍晚有性质在落叶下踩着散步的话,似乎是别有一番风味。


    但宫里的人都没有这个兴致了,因为刚刚畅春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第92章 搬家


    康熙驾崩这件事,对于京城里的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是大事。国孝期间,民间不仅男子不能剃发,女子还要卸下钗环。


    这个时间段内需停止婚嫁、宴会、戏曲等娱乐活动。


    这些规矩限制的是普通人家,当然了,一般特指的是京城以及附近的普通人家。毕竟古代消息传播的速度不快,皇帝驾崩了这样的消息传到偏远地区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而对于朝堂官员还有皇亲国戚来说,皇上驾崩了这件事涉及的就更多了。


    康熙在位的后期,皇子们以及手下的官员们在朝堂上互相攻讦。若是站队对了的,现在就可以等着享受胜利的果实了,而站队错了的则面如缟素,等着即将到来的清算,有些不甘心的人或许还会想方设法地找找办法让自己免于这次新皇登基后的清洗。


    这些事情和现在的弘昼关系不大,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在灵前给康熙守孝就是了。


    同弘昼一起守孝的还有诸位康熙的儿子们以及一些皇孙,前朝的风起云涌暂时还烧不到他这个没成年的孩子身上。


    在康熙去世的一月内,四爷登基为帝,改明年年号为雍正。召回了抚远大将军胤祯,封了八爷和十三爷为亲王,并命两位亲王和马齐以及隆科多总理事务。


    因着康熙身前的表现,加上四爷拿出来的满汉蒙三语的即位诏书,所以四爷在登基的时候没有收到太多的阻碍。就连八爷以及他身旁的九爷和十爷都没出来阻拦,不过听闻九爷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就是了。


    这几位没有阻拦四爷,第一个跳出来不尊四爷却是他是亲弟弟,也就是被召回来的抚远大将军十四爷胤祯


    胤祯在得到康熙驾崩的消息之后,便连夜骑马赶路,在驿站换马赶了回来。听闻他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四爷不曾行礼下跪,反而出言不逊,让四爷险些当着众臣的面和这位亲弟弟杠起来。


    本来以为没办法收场了,但八爷一出面,刚刚还桀骜不驯的十四爷一下子就温软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给四爷磕头行礼后,才去到了康熙的灵堂前。


    忙忙碌碌的一段时间过去后,守孝期一过,宫里就换了一批人,原本康熙的妃嫔们都被迁居寿康宫,德妃则被封为仁寿皇太后。居住慈宁宫四爷府上的家眷们也都要住进来。


    但就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朝野上下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那就是德妃拒迁宫,并开始了绝食。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第一个跳出来打四爷脸的竟然是他的亲额娘。


    即便平日里,德妃似乎对四爷较为冷淡,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皇额娘还是用些饭食吧,”福晋跪在德妃的身前,语气恭敬,“这都是皇上的一片孝心。”


    “孝心?”德妃语气似乎有些不屑,冷冷地看着跪在她身前的福晋,还有其余四爷后院的女子,从福晋到侍妾,一个不落都跪在了这里。


    福晋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一直都知道,这位德妃最疼爱的并不是四爷,但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能做出这种拆自己儿子台的事情,她真的想不明白德妃是怎么想的。


    年侧福晋嘴唇苍白,她们已经在德妃面前跪了两日了,这两日里请安的时候,便在跟前跪着。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跪了两日之后,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可德妃不叫起,她们不敢也不能随意起来。


    耿执羽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她觉得这两日跪的要比前面十年加起来跪的都多了。这日里在王府行礼的时候并不需要跪,过年过节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跪上一会儿。


    “既然他有孝心,便让十四来见我。”德妃的语气冷冰冰的,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烦躁了,相比于两个孩子,她对康熙的感情更深。


    这两个孩子大的小时候被抱去了皇贵妃宫中养着,小的也是养到五六岁后便搬到了阿哥所住着。对两个孩子不能说没有感情,但相对而言就没有那么深。


    所以直现在她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于心中有个小小的怀疑,但这样的怀疑不能随意说出口。


    皇上这次去畅春园养病,是没有带后宫的妃子的,是不是有可能……


    年侧福晋的脸色愈加苍白,她头晕更严重了,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难受。不过德妃不待见四爷后院中的任何一位女子,现在这个场合也不适合让她开口说自己的不适。


    耳边似乎传来福晋和德妃的对话,但年侧福晋已经听不清了,她眼前似乎一片白茫茫的,脑中成了混沌,眼中所有的色彩最后都转变成了黑色。


    “年侧福晋晕倒了——”


    惊呼是武格格传出的,福晋骇然转头就看到了年侧福晋晕倒在了她的身后,脸色苍白如纸。


    德妃原本冷冰冰的眼神一滞,转为了惊讶。


    “快,快些叫太医来。”福晋也暂时顾不上德妃耍性子了,连忙吩咐,“快扶起来。”


    “扶到东侧殿去。”德妃也皱着眉开口,她是不想让老四好过,但也不想被老四抓住小辫子,她现在的第一诉求是见十四,要问问清楚到底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上前来将年侧福晋抱了起来,在年侧福晋被抱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因为她们看到了年侧福晋下身被染了血色。


    德妃的脸色也变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快去叫太医来。”


    ……


    等四爷到永和宫的时候,就听闻年侧福晋是流产了,孩子才不到两个月。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白如雪的年侧福晋,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下令:“去传轿撵来将侧福晋抬回去,伺候得仔细些不许叫侧福晋见了风。”


    这几日朝堂上的事情忙的他脚不沾地,每日里不过睡两个时辰,前朝的事情都没摆平,虽说知道额娘在为难福晋她们,但他也实在是没空来管了。现在听到清凝在永和宫晕倒了,才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


    四爷将福晋她们还有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后,冷淡地看着德妃:“额娘意欲何为。”


    若是在年少的时候四爷还对额娘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的话,这个年纪他早就将这些期待转换为了冷漠。特别是现在,听到清凝流产的那一刻,四爷心中简直要抑制不住地冒出怨恨了。


    德妃翻了翻眼皮,因为年氏的流产有些气短:“你打算如何待你十四弟?”


    “这话不是该问额娘吗?”四爷冷笑了一声,“额娘想我如何待他?”


    “你都能封十三为亲王,”德妃紧紧盯着四爷,“如何不能待十四与十三相同?”


    四爷几乎要冷笑出声了,待十三和十四相同。十三自幼便听话,这些年来一直唯自己这个兄长马首是瞻,但十四呢?自幼和自己做对的十四,在朝堂上算计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的十四。


    “额娘,”四爷有些失了耐心,他前面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额娘想让十四弟好好的,最好还是乖觉些。儿子自然是拗不过额娘的,额娘若不愿进饭食,那儿子就只能带着十四弟一家子同额娘一起不进饭食了。”


    “额娘若是不愿迁宫,那就让十四弟一家子来陪着你在永和宫住,至于十四,便去给皇玛法守灵。”四爷声音冰若寒蝉,“当然了,额娘若是怨怪儿子不孝,那儿子也能带着十四弟的一家子去找汗阿玛会合,到时候叫汗阿玛来评这个理。”


    忤逆不孝是极大的罪名,若是在现在这个时局,德妃的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再加上一倍都难稳住朝局。


    “你,”德妃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你这是在威胁我?”


    “若额娘要这样想,那儿子也无法。”四爷淡淡说道,“还请额娘好好想想,儿子还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


    说罢,四爷甩着袖子就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德妃颤抖着手指着四爷。


    这日过后,德妃便不再绝食了,也随着福晋的安排住到了慈宁宫中。


    等前朝的事情不再那么忙碌之后,福晋便带着一碗鸡汤去了养心殿想要问问后院的这些女子们应当如何封位。


    最后四爷和福晋商量定下了,年侧福晋封贵妃居翊坤宫,李侧福晋封妃,赐封号齐,居延禧宫。钮祜禄氏封妃,赐封号熹,居景仁宫。耿氏封嫔,封号裕,居钟粹宫。宋氏封嫔,赐封号懋,居咸福宫。其余的格格侍妾则根据情况封贵人常在,居在各个宫殿的偏殿。


    现在只是下了圣旨,册封礼估摸着要等四爷不大忙的时候再慢慢来。不过圣旨已下,各家便能收拾东西搬到居住的宫殿中了。


    后院的女眷们搬到了各个宫殿中,而阿哥们也都搬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除了六阿哥福惠年纪太小了还跟着年贵妃一起住,弘昼和弘时都搬到了阿哥所。


    其中弘历则依旧住在毓庆宫中,四爷并未让他搬出这个寓意特殊的宫殿。


    弘昼这几年间本来就在阿哥所住着,现在搬过来也不过是将雍亲王府中一些东西挪到阿哥了,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弘时要搬的东西就多了,他已经成婚了,前两年还有了个孩子,不过这个孩子没养住,他这次要搬的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他的福晋以及后院的侍妾。


    这么多人加上东西,搬起来其实颇为头疼,但好在内务府现在正是巴结众位新鲜上位的皇子们的时候,所以事情办的是既快又漂亮。


    让弘昼还感叹了一下,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内务府的热情。


    第93章 努力的方向


    之前弘昼也是一直住在宫中的,宫中对于这位雍亲王府出来的小阿哥自然也是不敢亏欠的,但也仅止于此了。


    和其余的皇孙们相比起来弘昼的待遇一直不差,但这也只是不敢克扣,而现在则变成了巴结讨好。一下子似乎所有的地方都有人替你先想好了,在你发现这个小小的困难之前,便有人将它摆平了。


    而这个摆平的人是不会来你面前将这件事大肆宣扬的,他只会悄悄地,小心的提及一两句,很怕拍马屁拍到了马腿。摆出并不是需要回报的姿态,而只是想要为主子着想的模样,将这样地讨好润物细无声融入到你的身边。


    同时弘昼的院子增了不少的人,本来雍正的意思是让弘昼搬到更大的院子去。虽说也都是在阿哥所,但还有更大的能选,至于原本住在那里的皇孙,当然是搬走了。


    而弘昼就有点懒得动了,在这个院子住习惯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算拥挤,便不想要折腾这一番。而他能推辞大的院子,却不能辞去那些被内务府派过来的人。


    他如今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按照规矩他的院子中是缺了不少人的。连小周子都当不得在他身边近身伺候,要换个更为聪慧机灵些的两个人才是。


    但弘昼这几年来和小周子磨合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再去挑近身伺候的人。便定了小周子留下,同时选了两个老成些的嬷嬷帮他管着院子的宫女太监们。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可不想自己的院子一点规矩也没有,到时候被人钻了空子。只要好好定下规矩,一切按照规章制度走,不要随意欺凌人就行了。


    等这些操心的事情都做完后,这一年已经翻过,年号在今年改为了雍正。


    今年的宫宴办得格外的盛大,这是为了贺新皇登基。这位新皇的手段刚硬,曾被先帝誉为坚刚不可夺其志。原本在这位还是雍亲王的时候,便有不少朝臣就已经体会到了,现在这位成了最顶头的那位上司后,所有朝臣都体会到了。


    这位极其勤政,原本先帝就已经很是勤勉了,但这位更是称得上是事事都要过问。特别是年刚过完,正月十五都还没出,就已经连下十一道圣旨训谕督抚以下的官员,定下了不少的规矩。因为钱粮积弊问题太多,还专门设会考府想要查出缘由以及贪墨的人来。还有不许上三旗在职官员在诸王门下行走若被查实,一律革职。


    这三件事同时砸下来,京里京外的官员都忙碌了起来。


    在京的官员,谁又能说没有和哪位亲王郡王有点什么七七八八的关系呢?这些王爷们在京,特别是先帝的子嗣们之前争了十几二十年,京中但凡有点名望的官员都被拉拢过了。


    要知道想要保持中立可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你一个京城的官员,你说皇子专门下帖子请你去喝茶你去不去?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皇子面子。但你若是去了,可就要听到些拉拢的话了,在你未定下归属之前,拉拢的帖子会源源不断的前来,你能推拒一次,还能拒三次四次吗?若当真全都拒了,这样不给面子,可就不要怪人家给你使绊子了。


    这个困境几乎笼罩着京城里所有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员们,能保持一点不沾染的少之又少,那是极为聪慧或者格外边缘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这不许行走,让廉亲王也就是八爷手底下走了不少人。


    在雍正上位之后,八爷手下就走了不少人,这些是与他干系不深的。新帝就算清算到,多半也不是什么要家破人亡的大过错,最多也就是降职贬斥之类的,这些当然不算好下场,但一比较那些直接贬为庶人更有甚者流放砍头的,便觉得这个下场也不错了。而有些绑定得太深了,一时是走脱不开的,甚至有些是给新帝或者如今的怡亲王使过绊子的。


    而现在这条规矩下来,八爷手底下的官员就开始慌了。这正月还未过,雍正便一气儿撸下来了七八个八爷手底下的官员,换上了他自己手上的人。


    这些事情暂时是和弘昼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他年纪还不到能上朝的时候。唯一一个年纪到了能上朝的弘时,在雍正刚上位时便派了人看着弘时的一举一动。现在他不能随意将弘时这个长子禁足,但又实在怕这个倒霉孩子在现在给他找事。


    弘历也回到了上书房念书,他虽然住在毓庆宫,但年纪还不到能办差事的时候,雍正现在前朝忙得都不去后宫了,自然没空指点他什么,便将他派回了上书房。


    弘昼这段日子过得很是愉快,四哥回来了每天上下学有伴了很愉快,阿玛最近忙得没时间关注他们就更愉快了。


    因为身份的转变,现在上书房的众人对于弘昼的态度也自然而然地变化了。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弘旷,即便是弘历被选到康熙身边的时候,弘旷都会时不时地阴阳弘昼一两句。但现在他把自己当成了哑巴,除了见到弘昼时会按照规矩行礼外,在弘昼面前绝对一句话不多说。


    虽说雍正没时间来看着孩子们,但他还是记得给弘昼还有弘历另外指了先生的。之前的先生也不是不好,不过他要同时给五个人一同授课,现在指的先生便只需要操心弘昼和弘历了。


    皇子们有单独的屋子念书,要离开同窗多年的弘曈还有弘暻,弘昼是有点舍不得了。离开了他们还有谁会在自己因为功课抠脑袋的时候给自己帮助,还有上课偶尔想要说小话都没人了。


    四哥是决计不会在课上和自己说小话的,若是从前的弘历尚有一点这个可能的话,那现在的弘历是一丁点可能都没有了。


    自从被挑选到康熙身边后,弘历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即便现在被送回上书房念书,但它周围依旧保持着沉稳的气息。


    弘历有时候转过头看看自家四哥,心中想着皇玛法身边到底是有多锻炼人,让原本还算开朗的四哥现在几乎不咋说废话了。


    “看着我做什么?”被盯了好一会儿的弘历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弘昼。


    方才先生刚给他们讲了课,现在正是留了时间让他们自己温习的时候。


    对于弘昼来讲,先生留下的这个温习时间。他经常会用来写大字,或者写一些先生留下的文章作业之类的。


    反正是不会用来温习的。


    但对于弘历来说,他会很听话的依照先生的吩咐,乖乖地温习着刚刚讲的那一段内容。如果不是被五弟盯太久了,他现在还看着书呢。


    “看你似乎变了些。”弘历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弘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声音淡淡的:“哪儿变了?”


    “就是这个感觉,”弘昼坐正了身子,“就是这样说话淡淡的感觉,四哥,你没发现你现在说话都没什么情绪吗?”


    弘历又将目光看向了弘昼,眼神中透露出了无奈:“汗阿玛虽说现在这段日子很忙,但隔三岔五还是要叫咱们的先生过去问问咱们学得如何的。”


    言下之意,你不怕被先生告状吗?


    弘昼挺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说道:“先生教的我都学会了,自然不怕他告状的。”


    “学会了,但不精是吧?”弘历拆台。


    “你别管我精不精吧,就问我会不会。”


    弘历投降了:“你是会了,可是若汗阿玛想起来将我们叫去考校的话,你这点学问是过不了关的。”


    雍正登基后孩子们就要改口叫汗阿玛了,弘历适应得很快,但弘昼有时候却会忘了这个称呼,直接叫阿玛。不过现在都是私底下叫叫,雍正这段日子忙得没时间找自己儿子的麻烦,弘昼也就并没有在他面前叫错过。


    “过不了就过不了吧,”弘昼很摆烂,“我又称不上不学无术,先生教的也都学了。”


    弘历看着弘昼的眼神有点复杂,他们从前只是雍亲王府中的小阿哥时,便会有些不怀好意地来他们面前提及阿玛立世子的事情。


    不过那时候前面有个弘时,其余人也都不大清楚当时的雍亲王对这个长子的态度,虽然在他们面前挑拨,但多少也有个度。但自从雍正登基后,瞧着他对这个长子的态度并不算重视,又见他依旧住在毓庆宫中,于是来弘历面前明示暗示储君之位的便多了。


    甚至于他还没有上朝开始办差事,便有人想要投效到他门下。若是将来能搏一个从龙之功,那现在隆科多家中还有年家的风光是不是他们来日也能获得。


    弘历不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这些,会没有人在弘昼面前提。但他瞧着不论是学习还是对自己的态度都一如既往,让弘历心中略微异样。


    成为皇子对自己影响似乎是很大的,但对于五弟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他瞧着还是当雍亲王府小阿哥时的模样,甚至因为没有考封的压力,更加轻松了些。


    “四哥,你怎么这样瞧我?”被四哥一直盯着,弘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弘历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汗阿玛说过几日就要给我们选哈哈珠子了。”


    “哈哈珠子,”弘昼说道,“像二十二叔他们身边的那些人一样?”


    康熙这位皇上实在能生,上书房中如今还有四位他的儿子,其中有两位甚至比弘昼还要小上几岁。


    弘历点了点头:“说是过来陪着我们念书的。”


    弘昼撇嘴:“是来代替我们挨打的吧。”


    上书房的先生们是有训诫的权利的,不过他们一般只会训斥,并不是当真拿着戒尺打人。而有时候皇子们犯了较严重的错误时,便需要责罚他身边的哈哈珠子来叫他警醒。


    弘昼是在上书房见过胤祎的哈哈珠子挨打的,那时候他刚进上书房还不到一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震撼。


    “我们都已经十一岁了,”弘昼想要讨价还价,“我瞧其他皇叔的哈哈珠子都是六岁就跟着他们的,我们这没几年就不来念书了,干脆不要得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弘历的嘴角逸出了一点笑,看着弘昼露出为难的样子他便心情好了点,“你要和汗阿玛去商量才行。”


    弘昼扁着嘴不说话了,他上次见到阿玛还是宫宴时候呢,听闻阿玛最近忙得都没去翊坤宫见年贵妃和六弟了,哪来的时间见他。


    本来以为至少要过了正月到二三月的时候雍正才会有空见他们,但让弘昼没想到的是,雍正比想象中更为重视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过了两三天就召见了他们。


    “儿臣参见汗阿玛。”弘历见到雍正时肃着脸,一丝不苟地行礼。


    弘昼也跟着一起行礼,从前对着皇玛法行这样的礼,现在对着阿玛行这样的礼。


    阿玛的脸色不大好看,他面色微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一看就知道熬了好几个大夜。但周身的气质更为摄人了,原本就不怒自威的气势变得更深沉了些,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低头,仿佛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刃。


    雍正这些日子办了不少的事情,有些朝臣还算听话,但老八他们还是没有放弃给他找不自在,让他最近过得也不算很舒坦。


    但看见这两个精神抖擞的孩子,雍正的心情又变好了。


    他自觉不论是弘昼还是弘历,都不比老八家中的弘旺差。再一想到他是这场旷日持久政斗中的胜利者,而他的儿子们瞧着也比弘旺更胜一筹,这样的想法让他脸上不自觉地就出现了一点慈爱的笑。


    招了招手,将他们唤到了身前来,细细问了问搬到宫里头的生活。


    见两个孩子都答好,雍正笑了笑开始考校学问。


    弘历答得很好,雍正指过去的先生学问本身就很好,不然也不会被这位吹毛求疵的君王指过去给自己儿子教学。而弘历本身也努力,便让雍正有点小惊讶,弘历的进步太过明显了。


    相比之下,弘昼就答得马马虎虎了。从答案能听出来他其实是学了的,但看着似乎并没有学进去太多,就让雍正原本露出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


    于是又考校了弘昼几个问题,发现这个儿子提的问题都能答出来,但是又答得不全面。若说他错了也不是,但就是能瞧出并未下了苦功夫去研读。


    “最近念书可是懈怠了?”雍正的脸上没了笑意,看着弘昼的神情带上了点他面对不听话朝臣时的严酷。


    弘历有点不安地微微抬头,已经想好等会儿应该怎么给五弟打圆场了。


    雍正并未给弘昼说话的机会,便训斥了他好几句,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管这两个小子,才让弘昼找到了机会偷懒的。从前每月都要考校的时候,弘昼念书念得可很是不错。


    弘昼被训斥也不难过,等雍正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的时候,心里正思索着回阿哥所了该吃点什么。


    现在他可以直接点菜而不用多花银子了,甚至是直接吃到御膳房的菜。虽说雍正没有抽出时间来看顾两个孩子,但他用膳有时会想起还有两个在上书房念书的儿子,便会大手一挥给他们加一个菜。


    弘昼的沉默让弘历误会了,他迟疑片刻后安慰道:“不要紧的,只要你能下功夫念书,想来下次汗阿玛就不会责骂你了,会夸奖你的。”


    弘昼从脑海中一连串的点心里分出心神来,疑惑:“四哥你在说什么?”


    仔细看了看弘昼的脸色,见他一点也没有被责骂的悲伤。这让弘历完全明白自己是想多了,只能无奈摇了摇头:“越发没脸没皮了。”


    “怎么了,”弘昼委屈,“汗阿玛刚刚都已经骂过我了,出来了你还要骂我。”


    “你若念书的时候能有你想点心的时候认真,汗阿玛便不会骂你了。”弘历慢条斯理说道。


    念书和点心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弘昼撇了撇嘴。而且他觉得他念书并不算不认真,先生讲的东西都是学了的,只是不愿意课外拓展而已。


    现在已经有人想要过来烧弘昼这口热灶了,但他一想到自己和四哥有可能会变成阿玛和八叔的样子就浑身难受。加上他从小时候起就不喜欢争抢,只要不犯到他的头上来,他就并不想去乌眼鸡似的抢一样东西。


    特别是看到阿玛上位之后忙得每天睡觉的时间都要减半后,摆烂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感觉自家阿玛这么忙,每天都埋在折子堆里,除了抽时间去给太后请安外,没有一点娱乐活动。


    特别是这个娱乐活动的中心人物——太后还很不待见自家阿玛,就更显得这一天格外无望了。


    想想整日里批折子,然后和朝臣勾心斗角一下,再克服几个八叔他们使过来的绊子,然后去太后那里挨骂。弘昼觉得这样的日子想一想就很是绝望了,他是一点也不想体验的。


    特别是之前他认真念书一直都是想着成年后去考封,好在阿玛挂了之后自己能有个过得去的爵位领一份禄米。然后再根据学的本领,领上一点差事,可能就会再多添一份禄米,可以将额娘接出来单过。


    而现在弘昼身为皇子,特别是自家阿玛并不像皇玛法一样有十几个皇子,他只有四个儿子。就导致了阿玛以后给爵位不会特别吝啬,弘昼最低也能混个郡王的爵位。


    想到这个既定的未来,弘昼就有点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了。


    第94章 秘密立储法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弘昼在念书的时候付出的心力自然就少了起来。不过他并不是个想给先生找麻烦的学生,于是便在先生教的时候也会跟着好好学,但想要让他课下再自己努力可就不能了。


    搬到宫里来之后,耿执羽就彻底不在意弘昼念书如何了。


    从前总担心这个孩子生得年幼,自己这个额娘身份又不高,怕是承袭不到爵位,是以才想让弘昼自己努力些去考封。但如今,孩子的阿玛都已经登上皇位了,日后这个孩子的前程自然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难不成还担心皇上会舍不得给孩子一个王爵吗?


    她一直都是个很知足的人,对于弘昼的期待也多是希望孩子能健康平安长大,最好快乐一生。从前都不曾过分教导弘昼努力,现在自然更不肯去叫弘昼卷起来了。


    阿玛那边忙着,没什么时间来管他,先生又只能敢怒不敢言,于是弘昼彻底没了努力的压力。在上书房里,悠悠然地念书,甚至觉得比之前几年都还要轻松些。


    这样的学习态度让先生很在意,这位先生从前是不在上书房内教皇子皇孙们念书的。这次被皇上一上位就指到了上书房,原本是踌躇满志想要将这两位小阿哥教好了,让皇上看看自己本事的。


    但过来一教,发觉四阿哥也就罢了,人聪慧又努力,他稍加点拨便能学得不错。而这位五阿哥,性子随意,人还算机灵,但就是不肯用心些念书,让他有了壮志难酬之感。


    旁敲侧击几次后,还不见五阿哥努力,先生便在雍正询问的时候暗搓搓告了个状。将弘昼的学习态度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言下之意便是若是您日后发现五阿哥没学好,那可不是我教不好。


    雍正收到先生告状后陷入了沉思。


    弘昼其实是个还算机灵聪慧的孩子,这雍正是知道的。当年弘昼出花后要养身子,不便进宫念书,他这个阿玛是教过这孩子一阵子的。


    之前在上书房中一直学得不错,怎么现在就不肯努力了呢。


    有心想要和弘昼谈谈,但雍正还是过了三四天才有时间宣召弘昼到养心殿的。


    这日里,弘昼还在校场上练习骑射,便见到了有小太监过来招宣他去养心殿。


    念书上弘昼虽然不上心,但骑射他还是上心的。骑射约等*于锻炼身体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很惜命,自然也就对锻炼身体很上心了。


    见小太监过来宣召弘昼,弘历眼里有点讶异:“汗阿玛可说是因何事吗?”


    那小太监的脑袋垂着,不敢抬头,声音恭敬答道:“回四阿哥的话,奴才不知。”


    如今天气还有些微凉,但弘昼在校场上运动了这一阵子还是发了汗,他接过小周子递过来的帕子将自己头上的汗擦去后问道:“现在就去吗?”


    “皇上吩咐五阿哥现在便去。”


    好吧,阿玛的吩咐是不能装听不见的。弘昼和武师傅打了个招呼后,便跟着小太监去了养心殿。


    在场的所有皇孙们都看着这一幕,弘旺嘴角略微勾起了一抹带着兴味的笑,着重看了看弘历的神情。见他面色并无变化,依旧在练习着骑射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


    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弘旺最近的处境不大好,虽说他阿玛八爷被封了廉亲王,但长了眼睛的都能瞧见皇上对廉亲王的态度很是一般。机灵些的已经对他敬而远之了,只有九爷还有十爷家中的孩子依旧对他态度如初。


    甚至连十四爷家中的孩子都开始逐渐和他们拉开距离了,毕竟十四爷家中的孩子心中还是有点希冀的。虽说阿玛被下令留在景陵给皇玛法守灵,但皇上到底也是自家阿玛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等皇上的气消了之后,肯定就能让阿玛回来了。


    雍正今日好不容易将送过来的奏折都批完了,预备着见完弘昼之后,便去翊坤宫瞧瞧年贵妃和福惠。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清凝了,现在一忙完便忍不住想要见见她。但弘昼的事情压在了他心中已经好几日了,趁着今天有空先将弘昼宣召过来问问想法,再训斥一通。


    他当日在上书房中,念书是何等的废寝忘食。那时候兄弟好几个都在上书房中念书,他一直不曾落过下乘。甚至还有余力帮十三弟,所以此时看见弘昼念书的时候不经心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等弘昼过来时,看见的就是一个正拿着几张纸看的雍正。


    “儿臣见过汗阿玛。”弘昼行礼的姿势很端正。


    雍正很是冷淡地应了一声,从案上将那几张纸扔了下来:“如何将功课做成了这样?”


    弘昼捡起来一看,原来是这几日间自己交上去的功课。讲道理,虽然他的功课没有做到尽善尽美,但也是勉强能过得去的类型,实在没有到要扔下来的程度。


    见弘昼没有说话,雍正恨铁不成钢:“一年之前你的功课做得要用心多了,那时候你的先生还夸过你。这才过了多久,便开始这样敷衍了事了。”


    之前弘昼还有弘历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雍正除了他们休沐的时候要领过来考校功课外,有时候还会主动去教他们的先生那里询问这两个孩子学习的情况。


    他一直都很了解弘昼念书的情况,所以现在才会格外的生气。


    “朱夫子有言,宽着期限,紧着课程,这念书又岂是一日之功。”雍正带着怒气说道,“你自开蒙起,念书便认真,如何这些日子便懈怠了。这一日懈怠,便浪费一日的时光,少时不念书,老来悔之晚矣。”


    弘昼臊眉耷眼听着阿玛的训斥,这养心殿中的伺候的人都低下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伺候了这位皇上几个月后,他们都有些害怕见到皇上生气的模样,这着实是有些吓人的。


    等雍正骂够了之后,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后,心绪平缓了些才问道:“究竟是为何这段日子念书这样不用心了?”


    此时养心殿内只有弘昼和雍正,弘昼犹豫了片刻后将自己所思所想说了出来:“阿玛,我并未不念书,只是不如之前努力罢了。之前那般用心,一来是因为宗室子弟不袭爵的日后要去内务府考封,我想靠着自己得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


    而到了现在,努不努力日后的爵位都肯定要比辅国将军的爵位更大些。


    后面的这一句弘昼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见阿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被气的。


    雍正气急,抓了桌上的东西就往弘昼那里扔,被弘昼灵敏地闪避了。


    “没出息,你就这点出息!”雍正扔了东西后怒道,“一个区区辅国将军的爵位就让你满意了!”


    弘昼轻轻撇了撇嘴:“可是按照规矩和硕亲王格格所生之子,最高也就能考取辅国将军的爵位啊。”


    他都已经给自己定了最高爵位标准了,没有定最低的呢!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难不成你就不能想着好好念书,日后立功之后升爵吗?”


    见弘昼那无辜回望的眼神,雍正就知道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是的确没有想过这回事了。


    “往日里也不见你这般没出息,”雍正瞪着弘昼,“这样没出息的话最好给朕呑回去,不要叫朕再听见你说出来。”


    弘昼看着阿玛,觉得他的表现是没有太过生气的样子,便继续说道:“这话即便不说出来,但儿子依旧是这样想的。”


    这话一出,气得雍正想要拿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可镇纸刚拿到手里掂着这沉甸甸的重量,理智就又回到了脑中,若是这万一砸中了弘昼的脑袋,那这小子今日就没命出养心殿了。


    将手中的镇纸放回去后,雍正原本的怒意也淡了点:“学如弓弩,才如箭镞。倘若不念书,日后旁人谈论经学典籍的时候,你都沾不上边。”


    “沾不上说明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弘昼很坦然,“况且儿臣并不是不念啊,先生教的都好好地学了的。”


    说到这里,弘昼觉得自己有一点委屈。从刚刚进来起,阿玛说的话好像自己一点不学似的,但实际上自己只是不爱再课外拓展了,先生教的都好好地学了的。


    雍正痛苦地看着弘昼,怎么往日里没有发现这个小子这样欠揍呢:“若你不好好念书,日后朕就真就只封你一个辅国将军!”


    “辅国将军也不错啊,”弘昼笑呵呵,“知足常乐。”


    这句话把雍正气了个仰倒,他深呼吸了两下,对弘昼说道:“滚出去。”


    弘昼有点委屈,但还是很守规矩地行礼告退了。阿玛怎么登上皇位后素质变差了,之前都没有让自己滚过。


    和弘昼说了这一会儿话,雍正现在一点也不想去翊坤宫了,他高声叫了苏培盛进来后让人宣怡亲王进宫。


    他此时带着一身的怒气,不适合去翊坤宫,弘昼的教育问题也不适合于清凝说。还是让十三弟进来吧,他想和十三弟聊聊。


    等怡亲王进宫后,看到的就是雍正面前摆着一桌子的酒菜,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皇上?”怡亲王有点迟疑,“这是怎么了?”


    从前的时候,自家四哥有时候还会让自己去他府上喝酒。但自从四哥登基以来,一直忙着都没空,不仅是四哥忙,他也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四哥怎么有兴致将他叫来喝酒了。


    “不必行礼了,快过来一起喝。”


    雍正招了招手,见怡亲王从善如流坐到他对面后,便顺手给他倒了杯酒。


    “四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怡亲王问道,“还是八哥他们……”


    雍正摇了摇头,想起弘昼刚刚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那些话,心中更加苦闷了,倒豆子一般将弘昼刚刚说的话都说了。


    怡亲王听得目瞪口呆,从前没看出弘昼这小子是这样的性子。


    “这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雍正怒道,“弘时从来就不省心,从前还以为弘昼是个省心的,现在看来只有弘历是真的省心。现在弘昼便不认真念书了,日后只怕是要长成那些八旗子弟中的纨绔,整日里招猫惹狗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烦。”


    怡亲王犹豫片刻后道:“这人都有擅长于不擅长的,弘昼虽不喜念书,但也一直学得还不错。加之骑马射箭学得不错,可比八旗子弟中的纨绔子弟好上不知道多少了。四哥便是不悦,也不当将他与之相提并论。”


    雍正带着怒气的眸子一滞:“你怎么还为这小子说话起来了。”


    怡亲王耸了耸肩:“虽说弘昼不爱念书,可他的功课可是比我家弘晈要好不少的,骑射方面也上佳。又不是不学无术之人,自然不必多加担忧了,加之……”四哥你属意的继承人又不是弘昼,对他便不必过多苛责了。


    后面的这句话怡亲王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用眼神暗示了一下自家四哥。


    雍正现在的岁数也不算小了,四十六七的年纪已经不能算年轻了,是以他其实考虑过继承人这个问题的。


    从现在的几个儿子中选,弘时太蠢,容易被人当枪使,若是这样一个人坐到这个位置上去,雍正就要担心到时候下去被列祖列宗骂了。而福惠年纪太小了,是贤是愚尚且看不清楚,至少要等到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才能定论。


    而除却大的弘时和小的福惠,他的选择就只有弘历和弘昼了。这两个儿子中,雍正是更为偏向弘历的,他登基之后仍然让弘历住在毓庆宫就是一个说明。


    同时他作为九龙夺嫡的胜者,并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和自己一样与兄弟们争斗不断。其实说起来,年少时他和老八的关系是很好的,比之十三也不遑多让,不过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现在提起继承人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早,他刚登基不到一年。但是这件事是绕不开的,现在想起来也让他不得不忧。现在弘历弘昼两兄弟的关系极好,这日后有可能会变成自己和老八的样子吗?


    一想到朝堂上自己这几个儿子可能互相攻讦的样子,雍正只觉得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这样想的话,弘昼无意大位,一心只想当个闲散宗室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怡亲王见四哥又陷入沉思,便也不开口了,陪着雍正一起喝酒。


    半晌后,雍正开口:“十三弟,你觉得我若是将立储的圣旨藏于匣内,放于宫中,待我百年之后才能让人打开,这个立储的法子如何?”


    第95章 太后病


    “立储?”怡亲王惊愕,“四哥你何必这么早考虑这件事情呢?你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立储之事十年之后再议也不迟。”


    雍正又喝了口酒,似乎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他脑子有点不清晰:“立储的事情还是要早定下来才好,之前汗阿玛在时,我们兄弟彻底开始斗起来便是二哥被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也实在是不想看我的儿子们因为这件事斗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雍正其实并不想参与夺嫡。他那时候年纪还不大,一心想的是跟在二哥的身后,当一个裕亲王一般的人物,一个辅佐皇兄的王爷便罢了。


    可是万般不由人,他后来也被推了上去和老八他们斗了起来。想起年少时与老八相谈甚欢的时光,雍正心中的复杂感便越来越多了。


    现在弘历和弘昼的感情不错,以后也会走到自己和老八现在的这一步吗?


    “那又何必要这样秘密立储?”怡亲王还是不解,“直接下诏不好吗?”


    “定下了储君后,前朝后宫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从前二哥年少时,谁不夸他有汗阿玛的风范,有储君的威仪。”雍正说话的时候很慢,似乎一边说一边在思考什么,“但还是被前朝后宫的这些事情逼疯了,逼得他行事越发癫狂,这才引发了……这秘密立储我便可一边观察这心中人选的行事品行,倘若不好,直接心中换了就是了,也不必行一遭废立的麻烦事,免得朝野震荡。”


    “况且这人生哪知有没有意外,秘密立下储君后,若有万一,便可免了朝臣们为着扶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君主,而导致的朝堂倾轧。”


    雍正似乎是有些醉了,说话颠来倒去的,想到一句说一句。


    “四哥!”怡亲王很不高兴,“你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呢?”


    雍正没有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酒杯之中的清酒,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秘密立储这件事定下。


    现在这四个孩子中,唯有弘历瞧着还算上进,还是得慢慢长远的瞧着。万一日后福惠长大后更为出彩些呢,清凝和自己的孩子必然不会是愚笨的,只要好好教,说不定能比他的三个哥哥更为出色。


    这日之后,雍正也懒得再逼弘昼努力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愿意多学就随他去吧,到底先生教的他都学了,也不会成为那些不学无术的傻子。


    察觉到汗阿玛的态度,弘昼就摆得更加心安理得了。逐渐开始恢复前几年在上书房时的作风,也就是晚去一两个时辰。


    他现在只要提前在先生来之前到上书房就行了,每日里能多睡一两个时辰了呢。


    弘历最开始还会为弘昼担忧一下,怕汗阿玛会将他提溜出去打板子。后来见连先生似乎都装作不知道后,便随他去了,只是心中滋味依旧复杂。


    他略有些明白五弟此举代表的含义,因此心绪就更加复杂了。


    说实话,对于弘历来说,若说他对最高的那个位置没有半点企图,那绝对是假话。从皇玛法命他入住毓庆宫,汗阿玛登基后也没有将他拽出来后,他和额娘都渐渐地把期望从雍亲王的爵位到了更高的地方。


    三哥不足为惧,六弟年纪太小,即便有年贵妃这个出身高贵的额娘,还有那煊赫的外家,但在六弟在未长成之前都不必太过担忧。而能和他正面竞争的,也只有五弟了。


    和五弟在这些方面上打得死去活来,弘历私心里觉得是不愿的。特别是看到阿玛对于十四叔的处置,让十四叔给皇玛法守灵,就让他更不愿和弘昼兄弟相残了。


    现在见弘昼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他心中便对这个位置的渴望更多了一分。同时下定了决心,若他日后当真能登上这个位置,一定会好好待弘昼的,必然会比汗阿玛对十三叔更好。


    也会好好待耿额娘的,一定会让耿额娘在后宫中唯独屈居于自家额娘之下。


    带着这样的想法,弘历在日常生活中更照顾了弘昼些。只要他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总是也忍不住要给弘昼也送一份。


    内务府的人送过来的孝敬的东西,若是知道弘昼那里没有的,便要先给弘昼送去。


    在弘昼发现这样特殊的照顾之前,是雍正先知道了。他在这三个长大了的儿子身边都放了人,这样的事情禀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沉吟了半晌,更加坚定了要秘密立储的心思。


    为人父母者总是盼着孩子能一团和气的,他总要试试避免日后可能会出现的兄弟相残的局面。


    弘时暂且不提了,弘昼弘历这两个小子自幼便养在一起,搬到前院后也是在他眼底下养了两三年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雍正再了解不过了,他是不会像汗阿玛一样让自己的孩子反目成仇的。


    于是乎弘昼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在汗阿玛都不强求的情况下,先生也琢磨出了点东西。对于这位五阿哥的学业上,便不再强求。


    这也让弘昼觉得自己现在在上书房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虽然四哥是不会和自己讲小话的,但先生走后溜出去找弘曈还有弘暾玩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先生现在给他布置功课都少了不少,给四哥布置的功课多了许多。弘昼有时候看了两眼,觉得四哥可真不容易,上了一天课后还要写这么多的文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个月,宫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雍正收到了来自十四弟的请安折子,这折子中遣词造句有些不敬,叫雍正不悦之下直接革了十四的禄米。这本不是一件大事,毕竟等这位陛下气消了之后也就给他还回来了,况且十四爷也并不缺这点禄米,更多的是丢了面子。


    但这话被添油加醋告到了太后那里去,当日雍正就被太后叫过去责骂了一顿。


    即便已经身处最高位上,但额娘派人叫雍正还是不能不去。甚至不用专门叫,他每日都是要去慈宁宫请安的。而请安的时候被额娘责骂,他也只能听着。之前那样威胁太后,是因为他当时真的忙得没空搭理后宫,这才出此下策,而现在远没有到那个境地。


    气得雍正回养心殿后,便立刻又写了折子去责骂十四。


    而这话又传到了太后耳边,太后直接气病了。


    太后病了,按照规矩后宫的妃嫔还有宫外的王爷福晋们都是要进宫来侍疾的。


    四爷上位后,从前的德妃就成了太后,也就成了康熙孩子们的嫡母。在礼法上来说,康熙所有儿子的福晋都是该过来侍寝的。


    但太后病了只想要清净,便不叫外命妇进宫,只是可劲儿折腾四爷后宫的妃子们。其中被折腾的最重的就是年贵妃,这位贵妃娘娘很是得宠,即便四爷没空来后宫,但给她的赏赐却是如流水一般进了翊坤宫。


    当然,耿执羽还有熹妃以及皇后都被折腾了,甚至于后宫中如同小透明一般的懋嫔都没有逃脱,也被太后挑了一回刺。


    甚至于弘昼还有弘历休沐的时候前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也被这位老太太阴阳了一通。好在太后并未直接刁难他们,只是说了两句难听的话就放他们走了。


    这边太后在刁难雍正的妃子,那边雍正气得在养心殿中怒发冲冠。


    他自然明白皇额娘刁难清凝她们是为何,不过是因为他革了十四的禄米罢了。可那都是因为十四先不敬的,皇额娘还是这样偏心。


    现在皇额娘病了,让他甚至于去和皇额娘跟前讲道理的机会都没有。


    难不成还能趁着现在去皇额娘跟前气她吗?若是这件事当真出了,那恐怕雍正第二日就要开始处理京中关于他不孝的流言了。


    一月就这样过去了,弘昼和弘历又迎来了休沐,即便上个月去玛姆那里被阴阳了,但这个月还是得去。因为太医说了太后越发病重,他们于情于理都是要前去看顾的。


    走在去慈宁宫的路上,弘昼和弘历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对于这位玛姆,弘昼和弘历都不算很熟悉。在他们随着汗阿玛搬进宫之前,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见一下这位玛姆了。平日里虽说也在宫内念书,但玛姆素来只爱召见十四叔的孩子,召见他们的次数少之又少。


    来到慈宁宫前,弘昼和弘历对视了一眼。


    “我是真不想来,”弘昼小声嘀咕了一下,“上个月说是病了,但我见玛姆骂人的时候很是中气十足啊。”


    之前太后还是德妃时,贤良温柔的名声是传遍了宫闱的。虽说弘昼没有感受过玛姆的温柔,但至少往日里瞧见也还算是个温和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变成了宫里面说一不二的人,太后原先的温柔都不见了,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甚至大声责骂也屡见不鲜。


    其中最倒霉的当属年贵妃了,太后见她必没好话。其次就是四爷了,这位每天都要来慈宁宫点卯的儿子也很久没见到自家额娘的好脸色了。


    剩下的皇后齐妃熹妃等,受到的攻击就要小一点了。毕竟太后只是钦点了年贵妃每日都要前去侍疾,其余的妃嫔是轮流前来的。


    弘历瞪了一眼弘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慎言。”


    刚刚走过来这么长的一段路不说,非要在慈宁宫跟前说,要是被人听到了。怕是第二日就有御史要在前朝参弘昼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了,那可不是件小事。


    “走吧。”弘昼抬脚准备往里走去。


    在院中的时候,弘昼就看见了今日在太后跟前侍疾的妃嫔。一位依旧是年贵妃,另一位则是齐妃。


    齐妃眼神冷淡地扫过弘昼还有弘历,收回目光后又看向了眼前的药炉子,她在太后跟前不算得脸,但太后也没有太过为难她,一般过来侍疾就是来看看药炉子。


    年贵妃的脸色很是憔悴,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黑,一看就是这些日子都没睡好。见弘昼还有弘历行礼,很是勉强地对着他们笑了笑:“进去吧,太后刚喝了药,心情不大好,你们小心些。”


    “多谢年额娘提点。”弘历脸上带着恭谨的笑,对着年贵妃答了一句后就带着弘昼进殿了。


    弘昼进去行礼后窥见太后的脸色就吓了一跳,上个月见太后时,她虽然面带病容但整体还算精神,至少在阴阳骂人的时候是很精神的。但是现在看着,太后脸色很不好看,面色苍白,整体都没有精神,叫他们起来的时候声音疲软,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


    不是小风寒吗?弘昼在心中惊讶,怎么看着倒像是生了大病。


    弘历开口问候了几句,太后身边的嬷嬷一一答了,随后便说太后精力不济,让他们退下。


    太后除了最开始叫起的时候出声了一次外,其余都由嬷嬷代为说话。


    等出了慈宁宫后,弘昼才开口:“四哥,怎么瞧着玛姆这病得这样严重。”


    上个月的时候看可没有这样严重,而且太后病了是因为和雍正斗气,气急攻心导致的。按理来说,心情好了之后应该身子自然就好了,难不成太后心中的气一直没有顺?


    “我亦不知。”弘历摇了摇头,“不过咱们额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玛姆的跟前侍疾,或许可以回去请安的时候问问。”


    休沐的时候是要回额娘宫中请安的,若是太后没有病的话,弘昼和弘历现在应当已经到了各自额娘宫中了。


    熹妃钮祜禄氏所住的景仁宫和裕嫔耿执羽所住的钟粹宫都在东六宫,兄弟俩是过了景和宫才分别的。


    弘昼回到钟粹宫,耿执羽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他回来便喜笑颜开的让宫女上茶点:“去给你玛姆请安了吗?”


    “去了,”弘昼端起蜜水喝了一口,让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下后问道,“额娘,玛姆的身子……”


    “前些日子原还好好的,”耿执羽说起这个也是一脸的愁容,“但是这几日不知怎么就严重了,太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原先我去侍疾的时候,太后还有精力折腾年贵妃,但这几日我去侍疾,太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怕是……”


    雍正都已经四十七岁,太后更是前几年就已经过了耳顺之年了。这个年纪不论是放到哪里都能称得上是高寿了,不过是因着太后之前的身体一直很不错,才没人注意她的岁数,现在这一病不起便让人想到了这位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太后有没有在侍疾的时候为难额娘?”弘昼的注意力并不在太后的身体上。


    耿执羽轻笑了一声:“虽说难得太后的笑脸,但也不算为难了。真要说为难,还是年贵妃的处境更难些。”


    弘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家额娘,见她面色红润脸上带笑,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才勉强放下心来。


    说实话,弘昼对这位玛姆没什么感情,听见她病了也只是唏嘘了一下,其余就没什么感觉了。比起太后,他还是更为在意自家额娘有没有被为难。


    在钟粹宫坐了一上午后,弘昼就回阿哥所了。现在额娘搬进宫来住了,平日里就会遣人给他送东西,甚至弘昼有时候会偷偷溜回去看额娘。


    是以耿执羽倒是没有那么舍不得弘昼了,只是命人给他装了一盒子点心带着走。


    太后的身体即便恶化了,但弘昼一直以为坏消息不会很快传来的。毕竟之前康熙还在的时候,传他病入膏肓的消息都不知道传了多少回了。


    但令弘昼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几日,太后便去了。


    第96章 两宫并立


    得到消息的时候,弘昼和弘历正在课堂上听着先生讲课。这位先生主要给弘历讲,毕竟四阿哥听得认真许多,若有疑惑立刻便会问出来,相较而言五阿哥听得就要随性许多了


    先生最近在给他们讲史书,若有弘昼感兴趣的他便伸长了脖子听着先生讲课。可若是他不感兴趣的,便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面上的东西。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从外面奔了进来,先生面色有点不大好看,刚想出声斥责,就听见小太监声音颤颤巍巍说道:“太后,太后娘娘薨了。”


    说话间,就听见外面有钟声传来。


    先生脸色瞬间就变了,能被雍正指过来教他的两个孩子,自然也称得上是这位爷的心腹了。此时一听,便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圣祖爷驾崩还不足一年,太后和皇上的关系不好是朝野皆知的。这下太后薨了,皇上必然又要开始头疼一阵子了。


    弘历和弘昼对视了一眼,神色皆变。


    “先生,”还是弘历先起身,对着先生彬彬有礼道,“我们兄弟要先回去换衣裳,随后去慈宁宫瞧瞧。”


    先生绷着脸点了点头:“去吧。”


    和先生打过招呼后,弘历便拉着弘昼便开始往外走。


    慈宁宫离阿哥所并不算远,但离毓庆宫可就远了,弘历便跟着弘昼去了他阿哥所的院子。两兄弟换上了一身素服,便急匆匆往慈宁宫而去。


    还未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震天的哭声。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极多,一个个都是脚步匆忙,手里端着些东西低眉敛目地走着。不曾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触怒了贵人们。


    弘昼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自家额娘和钮祜禄额娘,她们头上的钗环都换成了素净的银簪,身上穿着孝服正跪在太后的灵前。一人手上拿着一张帕子,呜呜咽咽地哭着。


    但弘昼觉得,以自家额娘和这位太后的情谊,多半是帕子上摸了点什么东西才让额娘能哭出来的。


    见弘昼进来后就开始到处盯着瞧,甚至发起呆来,弘历便扯了他一下,将他带到了灵前。


    看到这个地方,弘昼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开始疼了。他的辈分低,这样的场合少不了跪着,上次皇玛法葬礼的时候,他膝盖就不舒服了许久。


    在灵前跪了一会儿,弘昼还看见了自家汗阿玛。


    雍正的表情说不上是伤心还是不伤心,眼圈红了,表情有些怅然。他本以为自己和额娘之间的斗争还有许久,前几日额娘还在因为他革了胤祯禄米的事情同他吵架,他不悦极了。


    那时候想着,日后额娘要因为十四同自己吵架的时候多了去了。他是绝不可能给十四同十三一个待遇的,能让十四安安心心待着守灵便是他这个亲兄长最后的仁慈了。


    可这不过几日,怎么会去得这么急呢?


    太后的葬礼很是隆重,即使生前的太后和雍正之间的母子关系也算不得多好。但在她逝去的一瞬间,雍正似乎忘掉了原本额娘的偏心和冷眼相待,只一心一意想要给额娘一个体面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的三日,雍正下令将胤祯封为郡王,虽然仍旧让这位十四弟待在景陵给圣祖守灵,但到底爵位还是封到了多罗郡王。


    接连丧父丧母对于雍正的打击还是有些大的,他从前以为自己对于阿玛还有额娘的感情都不深。汗阿玛幼时最为看重二哥,宠爱了二哥几十年,临了到了生命的末尾才勉强看重自己这个儿子。


    而额娘就不必说了,他自知道自己额娘是德妃起,额娘就看重十四弟。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当父母的只能在乎一个孩子。


    从前的怨怼不满,在他们过世的时候都一笔勾销了。


    如果说太后的过世是让雍正五味杂陈的话,那对于后妃们来说是真的松了口气。


    身为妃嫔每日里都要去给皇后以及太后请安,太后对她们一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特别是对皇后和年贵妃,太后对她们的态度更为恶劣些。


    翊坤宫


    年贵妃看着正在地毯上爬的福惠,脸上满是笑意,她坐在福惠的旁边和他玩了起来。


    今年福惠刚开始学说话和走路,现在说话也就勉强能蹦出几个词来。走路更是只有扶着东西才能走稳,年贵妃怕孩子在学走路的时候摔了,便将这殿内都铺满了地毯,力求让福惠摔倒的时候一点不疼。


    田嬷嬷看着这一幕脸上慈爱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了,她在年贵妃幼时就在身边伺候。之前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格格连丧数子,心疼的简直恨不得带她受过。现在瞧着这一幕,心中甜得仿佛吃了蜜糖一般。


    有宫女从外面进来,低头说道:“娘娘,养心殿来人说皇上等会儿过来同您一起用晚膳。”


    年贵妃抬头,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太后过世后,皇上有一两个月没进过后宫了。年贵妃之前也命人送过羹汤去养心殿,可都没有请来皇上。


    “皇上要过来用晚膳,”年贵妃摸着福惠的脑袋吩咐道,“快些去做了那道烧鹿筋来,皇上从前便最爱那道菜了。”


    之所以说是从前而非现在,是因为自登基以来,雍正少入后宫。这几个月中,年贵妃也少于见到这位皇上。


    “诶,奴婢这就去吩咐。”田嬷嬷笑着应下了,又说道,“娘娘要不要去给咱们六阿哥换个衣裳,前儿内务府不是刚送来一批蜀锦制成的婴孩衣裳,叫咱们六阿哥穿上了给皇上瞧瞧也不错。”


    “嬷嬷说得是,”年贵妃将福惠抱起,一边哄一边往后面走去,“咱们小阿哥走去换衣裳喽,你汗阿玛今儿要过来,咱们穿得好看些,叫你汗阿玛看看你又长大了。”


    福惠被一把抱起来,一点也不怕,反而咯咯笑了起来:“汗阿玛,好看。”


    下午的时*候,雍正就来到了翊坤宫。


    他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进翊坤宫的时候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望向年贵妃的视线也充满了柔情。


    “臣妾给皇上请安。”年贵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身后的奶嬷嬷抱着福惠也跟着一起请安。


    雍正伸手将年贵妃扶起,笑道:“怎么又清减了些。”


    “这夏日来了,便觉得胃口不佳。”年贵妃跟着雍正一边进殿一边说道,“不过往日里一直如此,待秋日便好些了。”


    “倒也不需待秋日了,”雍正说道,“等过些日子便收拾收拾去圆明园住着吧,正好避一避暑。”


    夏日里的紫禁城实在是太炎热了,往年康熙都是搬到畅春园去住的。但雍正倒是不大喜欢那里,他更喜欢自己的园子,这圆明园是康熙四十八年时康熙赏给他的,是封亲王的贺礼,这些年他夏日总爱去住上一段日子。


    “今年也去吗?”年贵妃眼里带了一点讶异,她以为今年不会挪动地方的。


    雍正点了点头,从奶嬷嬷的怀中将福惠抱了过来:“若是太热了,大人还勉强能忍得,但这孩子可怎么忍得。”


    福惠被从嬷嬷的怀中抱走一点也不怕生,拍着手就叫了起来:“汗阿玛,汗阿玛。”


    “竟已经会叫阿玛了。”雍正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点。


    “一月前就能叫了,但那时宫里头都忙着,便没有惊动皇上。”年贵妃看着雍正抱着孩子笑道,“本来想着这几日便报与皇上的。”


    进了殿内,雍正抱着孩子坐了下来。


    福惠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也不认生。即便对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没什么印象,但他还是很乖巧地被抱着自己玩手上的东西。


    抱了一会后,雍正将孩子递给了奶嬷嬷,奶嬷嬷将孩子放在了旁边的地毯上让他自己玩着。


    看着孩子自己玩了起来,雍正抿了一口茶说道:“今儿过来是为着你家抬旗的事情。”


    年贵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出身汉军镶白旗,这是下五旗。若是抬旗的话,就是抬到上三旗了。若是能抬进镶黄旗,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要知道镶黄旗是皇帝亲自统领的,说不定日后她的侄子们能走御前侍卫这条大道呢。


    “你哥哥在前朝也立了功,”雍正还在笑着说道,“我预备将你们家抬进镶黄旗。”


    听到这话,年贵妃脸上的笑意都掩饰不住了:“臣妾多谢皇上。”


    雍正的视线又看向了福惠:“这也是为着咱们福惠。”


    年贵妃脸上感动的笑意更甚,同雍正讲起了这段日子福惠的趣事,听得雍正连连笑出声。


    翊坤宫中一家三口的气氛极好,而皇后的永寿宫气氛就一般了。


    乌拉那拉福晋被引着从殿外进来,看见皇后脸上就扬起了一抹欣喜的笑意:“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额娘何必行此大礼,”皇后连忙将乌拉那拉福晋扶了起来,“锦悦,快去看茶。”


    温术和温岚在王府的时候就被皇后放出去嫁人了,现在她身边跟着的是前段时间从内务府挑的人,改了名叫锦悦锦鑫。


    乌拉那拉福晋满脸笑意地被皇后引到了座位上,喝了一口茶后笑意更甚,关心了皇后几句后便示意殿内人太多了。


    皇后的眼神一暗:“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人鱼贯而出,乌拉那拉福晋见人都走了,便凑近了皇后些说道:“今儿臣妇前来所为何事,想来娘娘也知道。”


    “额娘,”皇后的眼神有点疲惫,“何必如何,阿玛前儿才被封了一等承恩公。咱们家已经够富贵了,何必如此行事。”


    从雍正登基开始,皇后便收到家中的信儿。之前是催她生个孩子出来,如今倒是不催她生孩子了,要她从已经养大的阿哥中挑一个来记在她的名下。


    皇上上位后,皇后的母家便成了热炕头,京中没有不来烧的。乌拉那拉福晋现在外出交际,听到的也全是阿谀奉承之词,她最近过得是极为春风得意。


    “娘娘,”乌拉那拉福晋压低了声音说道,“说句不好听些的,倘若……”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拉那拉福晋指了指天,才继续说道:“有个三长两短的,您想要两宫并立吗?若真有圣母皇太后,那您这母后皇太后的威严会被放在眼中吗,还是您愿意日后妾室同您平起平坐?”


    “额娘,”皇后的声音略重些说道,“今上才刚刚登基,说这些实在为时尚早。圣祖爷参与夺嫡的阿哥如今何等境遇,您和阿玛都看不到吗?”


    第97章 养女


    “你和他们又如何能一样,”乌拉那拉福晋骄傲道,“你可是皇后!圣祖爷的两位皇后逝世后宫里最高的也就皇贵妃了,宫中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皇后了。”


    皇后不明白,圣祖爷后宫几十年来没有皇后和自己是个皇后有什么关系。她自问和皇上之间的夫妻关系没有好到她掺和进夺嫡这样的事情都能视若无睹,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有孩子。


    况且家中最有能力的阿玛已经去了,打眼看家中的几位弟弟,可没有一个能挑起大梁的,就这点儿能力,还敢学别人掺和夺嫡?


    不论谁上位她都会是母后皇太后,只要不是弘时上去,不论是和熹妃还是年贵妃或者裕嫔平起平坐她都不会在意。


    难不成新帝敢薄待了她这个母后皇太后吗?只要面子上的功夫是一样的,其余的她并不在意。


    “皇后又如何,”皇后冷笑了一声,“世祖的皇后后来还被废成静妃呢,那时候太皇太后尚且还在,世祖年纪尚幼都能说废了太皇太后母家的姑娘就废了,更何况我呢?”


    “额娘,咱们且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个皇后只要安安稳稳在后宫坐着,好好管着后宫的事情,这个后位自然是能坐到我过世的。但若是不知进退去搅和那些事情,咱们大清朝可不是没有被废的皇后。”


    乌拉那拉福晋失声道:“娘娘!您怎么能说这些呢?”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乌拉那拉福晋脸上调整了自己脸上带着怒意的神情,声音也压了下来缓声说道:“世祖的静妃被废那是因为她善妒奢侈,又有孝献皇后宠冠后宫。”


    “我若掺和进这桩事去,那我也可能善妒了。”皇后冷然道,“至于宠冠后宫的人,难不成如今后宫没有这么个人吗?”


    乌拉那拉福晋短暂的失语了一下,年贵妃尚在潜邸的时候就得宠,如今成了贵妃后更是宠冠后宫。甚至于年家这口热灶去烧的人,比来烧他们乌拉那拉家的人还多些。


    “可是……”乌拉那拉福晋还是不死心,“可这妃嫔生下孩子养在皇后膝下本就符合礼法。”


    “哪里的礼法?那是低位妃嫔孩子给高位妃嫔抚养的礼法,这后宫中有孩子的妃嫔有哪个是低位的。”


    “额娘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后有些不想说话了,便下了逐客令,她是真的不明白从前还算聪颖睿智的额娘为何如今会提出这样的事情。今上的性子别人不知道,她这个枕边人还能不知吗?


    她若是好好地当皇后,那不论是她还是乌拉那拉家都是无忧的,皇上会给她这个发妻留些脸面的。但若是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皇上想要落皇后的脸面,有的是法子。


    “娘娘,”乌拉那拉福晋不愿离开,“可您真该考虑考虑了,如今您阿玛是追封了承恩公的爵位了,可家中的两个弟弟都还没有指望啊。”


    “若他们有才,皇上自然会启用。若他们无才,那乌拉那拉家中也不缺他们吃饭的银米。”说完这句话,皇后高声唤道,“锦悦,来送福晋。”


    见伺候的宫女们都已经进来了,乌拉那拉福晋即便不愿意也只能将口中的话咽下。对着皇后行礼后,便跟着锦悦走了出去。


    乌拉那拉福晋走后,皇后撑着自己的额头倚靠在了小几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娘娘,”桂嬷嬷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走到了皇后的身旁开始给她轻轻按摩,“难不成福晋又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


    这位乌拉那拉福晋是续弦,皇后的亲生额娘在她三岁时便去世了,随后皇后阿玛便抬了这位福晋进门。从前还在家中的时候,皇后便知道额娘待她不过是个面子情,因为她是个女儿,日后是争不到家产的,所以面上待她宽和。


    但到底不是亲生额娘,在她成为皇后之后,乌拉那拉福晋便立刻燃起了热情想要让她能生出个阿哥来。只要有了阿哥,日后最低也是个和硕亲王的爵位,甚至因为是嫡子说不定能肖想一下那个位置。


    但皇后不愿意,前些年她便觉得自己花期已过,生孩子这样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做。更何况她对于乌拉那拉家现在又能有多少情谊呢?只要乌拉那拉家不遭难她便不会再多管,有本事叫皇上青眼就随意往上爬,若没有年羹尧的本事就老老实实呆着。


    “她脑子里总是这些事,”皇后的声音疲惫,“真是不知道这一家子怎么就不愿意好好地过日子,偏偏要弄出这许多事出来。”


    “娘娘若不愿意见她,下回福晋递牌子进来想要请安的时候,便回绝了吧。”桂嬷嬷有点心疼地看着福晋。


    她前几年糊涂了,听了福晋的话催着要主子最好能生孩子。可现在也渐渐转过弯来了,已经有三位阿哥长大了,而主子和皇上的岁数也并不年轻了。现在主子没有子嗣,那日后即便是三阿哥上位,又岂敢不尊重这位嫡母?


    可若真有了个阿哥,那乌拉那拉家还有些旁的人必然会动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到时候主子即便不愿意卷入夺嫡,那也由不得她了。


    “这两月间乌拉那拉家递来的牌子便不见了,”皇后也不想委屈自己,“且晾她们些日子。”


    桂嬷嬷见皇后似乎恢复了些神采,才窥着她的脸色说道:“不过福晋倒是有一点没说错。”


    皇后的眉头一皱。


    “娘娘不想要在膝下养个阿哥,可以养个公主啊。”桂嬷嬷说道。


    皇后蹙着眉:“嬷嬷你糊涂了,皇上哪来的公主。”


    唯一长成的公主在前几年还是郡主的时候就去了,不过皇上对这个女儿感情是真不错。想到这里皇后的心里就是一堵,皇上上位后便将怀恪追封为了和硕公主,可她的弘晖也是养到八岁才没的,但却没有一个追封。


    “娘娘糊涂了,”桂嬷嬷笑道,“您难不成忘了圣祖爷的养女纯禧公主?”


    纯禧公主是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的女儿,康熙早年间生下来的孩子尽皆养不活,便想先抱个女儿来养着。在这位公主进了宫后,生下来的儿女便能养活了,康熙便将这个女儿视之为福星,一直宠爱有加。


    甚至于雍正这个弟弟对这个姐姐都很是不错,这才将纯禧公主从和硕公主加封为了固伦公主。


    若是能养个女儿在膝下,疗慰寂寞也是不错的。这话让皇后陷入了深思,她想要抱养一两个养女在膝下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在皇上面前提上一两句的话,多半也能得偿所愿。


    只是这养女的人选,怕是要从各个王府中选出来了。


    王府中的女儿若是能进宫做皇上的养女,那可能就从郡君郡主变成了公主,日后嫁去蒙古。不论是封爵还是俸禄,都提了不止一番。


    这件事不论是对女孩本身还是对女孩的阿玛额娘都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请让我细想想。”皇后缓缓地说道,还需从长计议。


    桂嬷嬷点到即止,她提这个提议也是想让自家娘娘可以养个女儿好让日子不那么寂寞,可若娘娘不愿的话也不会多说。


    左思右想几日之后,皇后这日命下人们做了一桌子雍正爱吃的饭菜,便让锦悦前去养心殿请人。


    苏培盛看到锦悦的时候很是惊讶,他自然是认得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的,还以为是后宫出了什么事。知道是皇后请皇上去用膳后,苏培盛心中就更惊讶了,真是难得了。


    雍正也有些惊讶,但这是难得的皇后派人前来寻他,便打算去看一看。至于桌上的这堆折子,就等回来再看。


    到了皇后的宫殿后,雍正用过膳后耐心地听着皇后的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朕膝下子嗣不丰,如今收两个养女在膝下也不错。既然皇后提了,那可是有了人选?”


    “并无,”皇后笑道,“臣妾不过是有了这一念头,具体的人选自然还是要由皇上来定夺。”


    雍正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满意之色,思索了片刻说道:“十三弟府上的第四女听闻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便定了她吧。还有……理亲王府上挑个女孩儿出来吧,以及十六弟近来差事办得不错,也在他府上挑一个。”


    皇后自然无不可,笑着点了点了头。她本来是只想养一个的,但多上两个也没什么,怡亲王的第四女似乎有八九岁了,那就从另外两家中挑个年纪小些的养着吧。


    这件事雍正的效率很高,不出两日圣旨就从宫中传了出去。等弘昼和弘历知道自己多了三位姐妹的时候,这三位公主都已经被送进了皇后的宫中。


    这三位公主刚进宫,雍正便带着后宫诸人一起搬到了圆明园。前朝的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先帝在时一年也有不少日子在畅春园住着。


    弘昼还有弘历自然也跟着搬了过来,不过皇孙们就没有跟过来了。雍正预备着将他不喜欢的兄弟的子嗣打发回家,而与他关系还可的就继续待在上书房中。


    圆明园要比紫禁城清爽许多,原本弘昼在紫禁城中就已经开始用冰了,但搬到圆明园来之后早晚感受不到一丝燥热。让原本因为夏日炎炎而情绪烦躁的弘昼恢复了平静,情绪稳定了不少,连早起去上课心情都好了不少。


    “明儿就要去给皇额娘请安了,”弘昼偷偷往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准备见面礼没有?”


    雍正收养了三个女儿,那这三位也就成了他们的姐妹。这第一次见面,是要给对方准备见面礼的。


    第98章 姐妹


    “备了,”弘历眼睛还盯着案几上的书看,漫不经心回道,“嬷嬷帮我准备的,虽说是姐妹了,但她们养在皇额娘身边轻易不能来阿哥所,平日里咱们也互相之间见不到,客客气气的就是了。”


    在弘历看来,阿玛这回收养三个侄女,一来是为了以彰恩典,二来则是为日后公主抚蒙做准备。虽说宗室女不少,但阿玛并无亲女,收养了日后以公主之尊嫁出去倒也不错。


    况且这三位姐妹的底细他已经知道得清楚明白了,除了四妹妹和惠是十三叔的女儿外,二姐姐是理亲王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五了,眼看着收养了马上就要送去抚蒙了。另一个则是十六叔的女儿。她们三个在皇额娘心中是什么地位他不知,但四妹妹和惠必然能在阿玛那里得一个青眼的。


    弘昼狐疑地看了一会弘历,撇了撇嘴:“四哥你越来越无趣了。”


    听见这话,弘历无奈地抬头看向了弘昼:“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经常去皇额娘宫中找这三位姐妹吗?”


    这三个公主送进宫就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他们如今也不算小了,还能培养起什么别的感情吗?


    他们住的地方严格说起来是会有朝臣来到的地方,而皇后妃嫔和公主们则住在圆明园靠里的位置,那里是不会有朝臣去的。


    “别人也就算了,可是我们小时候见过和惠的呀。”弘昼说道,“咱们幼时去十三叔府上玩的时候,那时候和惠刚出生,还被弘暾偷偷抱出来给我们瞧。最后被婶母知道了,训了他一顿呢。”


    “原来是她。”弘历恍悟,他记得这件事,但没想到送进来的会是这个妹妹。


    弘昼笑嘻嘻说道:“弘暾以前还和我们炫耀妹妹有多乖巧,这回妹妹成我们的了。”


    弘历失笑:“你们俩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成?怎么还在这些地方较劲。”


    “四哥你寒碜谁呢,”弘昼把脑袋一扬,“这是我们之间表达友爱的方式。”


    弘昼和弘暾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小的时候还好,这长大了之后两人便有些偏向互怼了。在一起的时候不互相嘴贱几句心里就不舒服似的,弘暾早就羡慕弘昼有弘历这样一个同年龄几乎形影不离的哥哥了,而弘昼也羡慕过弘暾后面跟着一串的弟弟妹妹。


    有次弘昼去怡亲王府的时候看见弘暾身后跟着那三四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羡慕极了,这简直就是孩子王。


    弘历正准备回嘴,就见先生从外面走了回来,他便立刻恢复了认真看书的状态。


    弘昼也看到先生了,顶着先生撇过来的眼神微微低头,也装得很是认真。


    先生无奈叹了口气,只当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不多时,便到了散学的时辰。来圆明园后弘昼还有弘历骑射的课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圆明园中并没有校场,况且这又是夏日,便让他们暂时练骑射了。


    若是平常,下午的时候弘昼都是回自己住所先睡个午觉,然后根据情况来决定下午做什么的。但今日是他们每个月都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所以回住所用了午膳后换了件衣裳便往九州清晏走去。


    刚过了后海,便来到了皇后所住的地方,外头守着两三个小宫女,见他们来了便连忙往里头通报。


    不一会,锦悦便笑意盈盈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对着他们行礼:“奴婢见过两位阿哥,娘娘有请。”


    进了室内,便看见皇后端坐在上面,下面坐了三个姑娘。一个瞧着已经十五六岁了,另外的两个都是七八岁的模样。


    皇后的脸上也带着笑意,身上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旗装,手里拿着一把绣着合欢花的团扇轻轻晃着。见他们行礼,挥了挥手说道:“快免礼,来见见你们淑慎姐姐,还有两位妹妹。”


    淑慎是理亲王也就是废太子的女儿,她生得不巧,恰是废太子被废的那一年出生的。一出生就随着阿玛额娘被幽禁在咸安宫,虽说衣食不曾短缺,但却从不曾出来见过客,从小便长在压抑的环境中,是以为人很是小心谨慎,行事小心翼翼的。


    见弘历和弘昼给她行礼,连忙站起来还礼,面庞红成了一片,声音细如蚊蝇:“四弟五弟多礼了,这是我亲手绣的,不值什么,你们拿着玩就是了。”


    说罢,她身旁的宫女便拿出了两个荷包,递给了弘昼和弘历一人一个。


    弘昼拿来看了看,自己这个上面绣的是青松,四哥上面绣的是竹子。都是岁寒三友,属于不错的寓意。


    “那就多谢二姐姐了。”弘昼笑道,见淑慎似乎要将头埋到地下去,便连忙转移了话题,“这两位就是三妹妹和四妹妹了。”


    见端柔还有和惠开始给弘昼弘历见礼,似乎没人关注自己这里,淑慎才略微松了口气。她从前一直跟着额娘住,见不到阿玛几面,额娘不大关注她,下人也不大上心,是以她很是不习惯这样人多的场合,总觉得人人都在看自己。


    这三个姐妹中,弘昼还有弘历对和惠最熟悉,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未进宫念书之前,他们偶尔能去十三叔府中玩一会,那时候见过和惠。


    但是显然和惠对此没有丝毫印象,她那时候还是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


    等互相见礼又送了见面礼后,弘昼和弘历便坐了下来。


    “今儿也算你们兄弟姐妹头一回见面,”皇后笑道,“弘昼和弘历便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吧。”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开口留他们用膳,弘昼和弘历对视了一眼,自然不能出声反驳。皇额娘待他们一向不错,这点小要求没必要专门去反驳。


    见他们应了,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虽然不打算主动去皇上那里提收养一个阿哥在膝下,但不代表她不会和他们打好关系。


    弘昼还有弘历这两个孩子不错,平日里略施手腕拉拢打点一下,互相间能过得去日后上位了自然也会尊敬她这个皇额娘。


    和惠有些好奇地看了两眼弘昼还有弘历,她自然是对这两个之前的堂哥没什么印象,但是家中二哥三哥有时候会提起他们,这让她对此一点也不陌生。


    端柔则观察着殿内所有人的表情,她的额娘是嫡福晋,在家中不论是额娘还是阿玛都很是宠爱她。这次她进宫额娘很是不舍,甚至动了让阿玛去回了皇阿玛的念头,可最后还是认了,毕竟不可能因为她一人让全家都被这位有些小心眼的新帝记恨上。


    好在皇后娘娘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端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思索道,四妹妹还看不出什么,但二姐姐瞧着是个很羞怯的人,也不难相处。


    在皇后这里待到了用膳的时间,皇后宫中的厨子很不错,弘昼吃起来很是满意。等用过晚膳后,弘昼便和弘历一起踏上了回去的路。


    弘历在宫中的住所是阿哥所,但是在圆明园他们俩就住在了一起,都住在天然图画。弘时因为带着福晋还有侍妾一起过来住,所以并不和他们俩住在一起,雍正另外指了一处给他住。


    圆明园的景致很好,回去的时候弘昼饶有兴致地到处瞧着。他来圆明园不过两三日,还没有看够这些地方呢。


    但还没过九州清晏殿,迎面就撞上了雍正。


    汗阿玛?弘昼有点惊讶,这个时间汗阿玛一般不是在批折子就是在年贵妃的住处,怎么会在九州清晏附近。


    “儿臣参见汗阿玛。”虽然心中惊讶,但行礼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雍正的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宫女太监,见弘昼和弘历过来也乌泱泱地行礼。


    “起来吧。”雍正看了一眼这两个小子,问道,“你们不在别有洞天读书,怎么跑这里来了。”


    “回汗阿玛的话,”弘历很是恭敬地答道,“方才去给皇额娘请安,也见过了三位姐妹。”


    雍正微微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你们六弟年纪也渐大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开始启蒙了,到时候来同你们一起念书记得要好好照顾弟弟。”


    弘昼和弘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弘昼开口:“汗阿玛,六弟是启蒙就要来同我们一起念书吗?”


    其实弘昼想问的是,六弟现在说话能说利索吗?他和福惠除了年节几乎见不上面,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过年,只记得那时候福惠还说不利索话。


    雍正瞥了弘昼一眼说道:“自然不是同你们完全一样,他三岁启蒙时同你们幼时一样一日只需上一个时辰的课就行了。到时候是在他额娘宫里启蒙还是上书房启蒙还未定下,若是用你们一起记得要看顾些弟弟。”


    还没定下说什么,弘昼抽了抽嘴角,碍于汗阿玛的淫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汗阿玛放心,”弘历微笑着说道,“儿臣一定会照顾好六弟的,兄长照顾弟弟本就是常理。”


    见汗阿玛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弘历又说了些兄友弟恭之类的话。


    等雍正的驾撵走后,弘昼看向了四哥。


    似乎是察觉到了弘昼的目光,弘历漫不经心说道:“以年贵妃疼爱六弟的程度,六弟启蒙多半是不会来阿哥所的。”


    “为何?”弘昼好奇。


    “不放心。”弘历笑了声,“这么多年来,年贵妃只养活了六弟,自然视之若珍宝,岂敢在六弟还年幼时随意放出去。”


    他们年幼时,也是可以自己带着嬷嬷丫鬟出了院子去玩的。但年贵妃尚且在府里的时候便将福惠拘在院中,轻易不愿意带出来,如今进宫了之后亦是如此。这样宝贝的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愿意随意让六弟每日里从后宫来阿哥所念书呢?


    多半是要在她自己宫里启蒙了,听闻年贵妃很有才情,或许会自己给六弟启蒙也说不定呢。


    弘昼想起了年贵妃那没有养活的一儿一女,还有去年流产的事情,心里带上了一丝同情跟着点了点头。


    圆明园的日子过得比在宫里安逸不少,弘昼几乎将他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个遍。圆明园的景致极好,每个院落都是搭建着不同的景致,将房子融入了景中的。


    听闻每个房间的装饰摆设也都是根据此地的景致来设计的,那些没有住人的院子弘昼还能进去瞧一瞧,但是住人的院子他就不能随意进去了。


    等到夏日一过,圆明园的景致又变了一个样。郁郁葱葱的绿开始变得枯黄,但也同样别有一番风味。


    而夏日过了,便到了要搬回紫禁城的时候了。


    相比于紫禁城,其实弘昼还是更喜欢圆明园。这里规矩相对松些,而且他念书的时间没有那么多。在紫禁城的时候,总觉得规矩森严,即便他现在是皇子了,依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而弘历就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了,对他而言在哪都一样。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念书,在汗阿玛面前拔得头筹,三哥和六弟目前对他的威胁性都不算大,但现在是现在日后是日后。


    三哥暂且不提,单是六弟的额娘年贵妃,以及年贵妃母家的年羹尧就够他警惕了。年羹尧是汗阿玛看重的臣子,而年贵妃则是汗阿玛最宠爱的妃子,其中一样都不容小觑,更何况这两项相加呢。


    但一想到六弟的年纪,弘历便不由露出笑意来。就算六弟什么都好,但好歹年纪还太小了些。


    弘昼倒是不知道四哥的烦恼,他有属于他自己的烦恼,现在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他们兄弟俩要被拎到朝上被站岗了!


    第99章 带着困意的早朝


    弘昼和弘历今年方才十岁,雍正让他们跟着过来朝堂上听政的时候其实也犹豫过片刻。毕竟兄弟俩年纪实在不大,从前汗阿玛要他们兄弟去御门听政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过了十五岁生辰的。


    但雍正转念一想,二哥幼年时便被汗阿玛带在身旁,可以说从小到大便一直看着汗阿玛汗阿玛是怎么办事的。虽说二哥后来被废了,但二哥不论是监国还是理政上面的才能,朝野上下都是无人能质疑的。


    这两个小子现在倒也算不上太小,毕竟都已经十岁了,过上两年都能娶福晋了。早点来前朝也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弘历之前跟着汗阿玛本来也开始学办事了,只是因着自己之前刚登基事务实在繁忙才顾不得他。


    这样打算着,弘昼和弘历就被提溜到了前朝。不过即便他们已经要去上朝了,但该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还是要跟着先生念书的。只是在卯时之前结束念书来到乾清门前等着,然后早朝结束后再回去继续念书罢了。


    本来以为去了前朝能轻松些的弘昼有点无语,感觉像是在上学的时候突然被家长安排了一个兴趣班,还是不得不去的那种。


    这也让弘昼不免有点消极对抗的反应,他之前都能悄悄晚半个时辰去上书房了。但偏偏阿玛安排了他们上朝后,他们每日里至少要空出一个半的时辰去上朝,而先生的教学是不能停的,所以先生们便很自然地提前了一个时辰来上书房,让弘昼根本就没有晚去上书房的机会了。


    每日里的事情变多后,弘昼就很自然地开始觉得自己睡眠不足。原本已经养好的黑眼圈又开始重出江湖了,每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弘昼就觉得很是难过。


    圆明园那样美好的日子就要这样一去不复返了,怀念那时候只需要念半天书的日子。


    相比于弘昼的懒散不愿,弘历上朝的姿态就要端正许多了。他之前跟着皇玛法的时候就学了点办事,但那时候皇玛法还并未安排他上朝。


    而现在上朝的机会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要知道三哥也就只是能上朝,汗阿玛还并未给过三哥差事。现在他和弘昼站在朝会之上,便同三哥来到了同一起跑线上,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三哥的起跑线。


    现在的兄弟几个,弘昼看样子对朝事毫无兴趣,更喜欢安逸清闲的生活。六弟还太小了,暂且摆不到台面上来说。对于弘历来说现在唯一的对手只有这个三哥了,而这个三哥平日里表现得很是蠢笨,但自汗阿玛登基以来竟然谨慎小心了不少,这也让弘历不免开始上心起来。


    可他毕竟年幼,身后也并无什么势力,额娘的母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更提供不了什么助益。是以心中虽然警惕起来,但弘历暂时还没有什么能力去探查防备三哥。


    而现在汗阿玛让他们上朝就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上朝了就能接触朝臣,这就是他能不动声色发展自己势力的机会。不过在这时候也要小心些,毕竟汗阿玛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多半是不愿膝下的儿子早早地就开始纠集党羽。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他要小心谨慎,不能将这个目的表露得太明确了。甄选党羽的时候,也一定要慎之又慎。


    弘历的烦恼,弘昼是暂时体会不到了。他睁着带有困意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要一头栽下去了。


    昨日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几只寒鸦在他屋顶上叫了好一阵子,让他晚睡了至少半个时辰。原本睡眠就不足,现在晚睡了半个时辰他简直要在这里站着睡着了。


    雍正此时正坐在最上面,听着下面官员的汇报。视线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弘昼眼睛一闭一闭的,似乎下一刻就能睡着的样子。


    这*副模样让雍正有了片刻的无语,从前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没有这小子这么多的睡意。


    尤还记得当年上书房之中,除却五弟被玛姆养得娇惯太过不大认真念书外。其余的兄弟们皆是铆足了劲儿在功课上,想要在汗阿玛的面前出一回风头。


    雍正仔细想了想,似乎这小子最努力的那段日子就是自己登基前的一两年间了。那时候自己是警告了他要在上书房好好表现的,弘昼也很争气,表现得很是不错,甚至于汗阿玛都夸过两回。


    但从自己登基后,就没有见过这小子努力的样子了。难不成日后一个郡王的爵位就满足了不成?忽然又想起当日自己带着气说日后指给这小子一个奉恩将军,弘昼欢天喜地应下来的场景,雍正的心里就突然一堵。


    “弘昼,你怎么看?”


    下面的大臣们忽然一静,其实这两位阿哥已经过来从旁听政好几日了。但皇上一直都没有点过他们俩,也没有格外关注过什么,怎么这突然叫了五阿哥。


    便有不少人的目光开始在弘昼的身上打转,难不成皇上更看重的其实不是四阿哥,而是五阿哥吗?


    弘历微微一闭眼,他刚刚看见弘昼犯瞌睡的样子就知道要遭。刚刚提醒了两三遍的,但还是被汗阿玛看见了。


    弘昼猛地一激灵,刚才是谁在说了什么来着?他刚刚都快站着睡着了,自然没注意听大臣在汇报什么。


    “直隶摊丁入亩。”弘历在一旁低着头小声提醒着。


    弘昼眼神茫然,四哥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他听不清,便只能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雍正。


    雍正瞥着弘昼,见他的眼神便来气,但又不能再朝堂上直接训斥这小子一顿。便只能哼了一声,随即给了那个汇报的大臣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朝堂上又响起了有条不紊的大臣汇报的声音,弘昼这下子是彻底醒了。汗阿玛这招太狠了,让他的瞌睡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散朝的时候,弘昼还有弘历跟着大臣们往外走,他们还要回上书房继续去念书。


    怡亲王笑眯眯看着弘昼说道:“怎么早朝的时候还打瞌睡,昨儿没睡好吗?”


    “昨儿晚上寒鸦叫了半个多时辰,”弘昼蔫儿哒哒地说道,“平日里本就睡不足,昨儿还少睡了半个时辰。”


    “原是如此,”一旁的理郡王弘晳微微点了点头,也笑道,“下回便叫太监们拿了网子将那鸟儿网下来便是了,这秋日里宫里的确多寒鸦。”


    弘晳从前养在康熙身边,自雍正登基以来,待这个侄子一向很不错。刚登基就封了郡王,平日里也经常赏赐东西。


    弘昼一一点头应了,到了外面正准备拐个弯去上书房的时候,就被从后面追来的苏培盛叫住了。


    “五阿哥,”苏培盛脸上依旧带着笑,即便追人追得有些喘了态度也很是温和,“皇上有请。”


    完了,弘昼在心里哀号,估计是要把自己叫过去骂一顿了。刚刚朝会上人太多了给自己留了点面子,现在被叫去养心殿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怡亲王大笑出声,拍了拍弘昼的肩膀便往外走去。他整日里都很忙的,一大堆事在衙门等着他,不然还真想去看看四哥是怎么训子的。


    弘历给了弘昼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也走了,汗阿玛要骂五弟的话,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等弘昼跟着苏培盛来了养心殿,等在里面的雍正果然将他骂了一顿。挨骂的时候弘昼还在惦记着上书房的点心,他和四哥一般这个时候回上书房就可以吃一顿点心了。


    他用早膳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一边听着汗阿玛的骂声,一边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已经开始发出抗议了。


    雍正骂了两句后看见弘昼似乎开始神游天外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朝的时候打瞌睡也就算了,现在在自己一个人的面前也敢发呆了。


    但还没等雍正责骂弘昼这个行为,就听见了一声极为响亮的声音从弘昼的肚子传来。


    雍正惊呆了。


    弘昼也惊呆了。


    就算他一向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很要脸的人,但现在这一刻依旧感受到了极为丢脸的感觉。一股热度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脸上,刹那间脸就红透了。


    苏培盛在雍正的后面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殿内一时间充满了尴尬的氛围,直到雍正出声斥道:“可又是今儿起晚了没用早膳。”


    “不是啊汗阿玛,”弘昼有点委屈,“只是孩儿最近食量大了不少,又容易饿,本来想着这个时候回上书房吃一顿点心的。”


    或许是开始长身体的缘故,弘昼这段日子特别容易饿,过了一两个时辰便要吃点心。从前的时候还会因为想要多睡一会儿不吃早膳,但现在不论他有多困都要爬起来把早膳吃了,不然到了上书房肯定会饿得心里发慌。


    雍正心累,挥了挥手让他滚。


    弘昼如蒙大赦,他是真的想回去吃点心了,回去晚了的话说不定来不及用点心。其实现在就已经有点晚了,说不定一回去先生就要来讲课了。


    等弘昼出去,苏培盛笑吟吟跟出来:“五阿哥请留步。”


    弘昼扭头奇怪:“苏公公,可是汗阿玛还有什么吩咐?”


    “皇上给您赏了点心,让你在东侧殿用呢。”苏培盛笑道,“皇上吩咐的,可见皇上疼您呢。”


    弘昼看了看养心殿的西洋钟,算了算自己这个时候回阿哥所肯定来不及吃点心,便欣然跟着苏培盛来了东侧殿。


    第100章 告诉你个小秘密


    汗阿玛这里的点心就是好吃,弘昼整整吃了两碟子点心又喝了三盏茶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上书房去继续念书。


    雍正批着折子听着苏培盛汇报弘昼吃了多少,半晌后说道:“给他们兄弟俩每日再加两餐点心。”


    “皇上一片慈父心肠,”苏培盛笑着恭维道,“待两位小阿哥极好呢。”


    雍正不语,只是想到了自己从前的往事。他自幼养在孝懿皇后膝下,那时候孝懿皇后待他极好,他总是不缺吃穿的东西的。但后来搬到了阿哥所,他搬到阿哥所后孝懿皇后的身体便不是很好,于是嬷嬷便待他有些敷衍。


    特别是小孩子容易饿,但嬷嬷怕他过食之后生病,便不愿他多吃。虽然现在长大后雍正觉得嬷嬷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总还是能想起那时候被嬷嬷拒绝后饿着肚子睡觉的场景。


    刚刚在听见弘昼喊饿的时候他立刻便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那些本以为早就忘却的事情。那时候兄弟之间除了大哥和二哥针锋相对外,其余的倒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


    虽说大哥和二哥不对付,但这两位兄长对他们这些下面的弟弟也都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雍正的眼神微动了一下,他自登基后还未见过二哥,或许是该有空去看看二哥了。


    弘昼回上书房的时候心情是飞扬的,因为他虽然迟到了,但理由是正当的,连先生也挑不出半点错处。虽说挨了汗阿玛的一顿骂,但同样在养心殿蹭到了两碟子点心,比较起来是一点也不亏的。


    果然,先生在刚刚便问过了弘昼的去向,得知是被皇上留下来之后便不再过问,只是见他回来后看了一眼便继续讲课了。


    倒是弘历有点担心,他私以为自家汗阿玛是个在生气的时候说话很有些毒舌的人。也不知道弘昼被骂了,会不会不高兴。


    等先生上完课走出去后,弘历看着弘昼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彻底打消了自己刚刚的担忧。


    “我方才还忧心你被汗阿玛骂了,”弘昼拿出了一张新的宣旨铺平,用镇纸压上准备练字,“但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嘿嘿,”弘昼傻笑了一声,“虽说被汗阿玛骂了,但也吃了养心殿的两碟子点心,一点也不亏的。话说这养心殿的点心可真好吃,明明都是内饽饽房出来的,但给汗阿玛的点心就是最好吃的,若是我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弘历手下已经写出了五六个大字,听见弘昼的话随意回道:“若能每天都被汗阿玛留下来训斥的话,这倒也是可能的。”


    说完这话后,弘历以为会听见弘昼贫嘴的话。但半晌都不见弘昼说话,诧异地望过去竟然看见了弘昼一脸心动的样子。


    看样子是真觉得被骂无所谓,只要能吃到点心就好了。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弘历无语:“你不会心动了吧?”


    弘昼勉强从每天都能吃到养心殿点心这个诱惑的提议中抽离出来,嘴硬道:“没有,怎么可能心动。”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心动的,但是每天都让汗阿玛将他留下的难度也有点大。这其中要掌握尺度,轻了的话次数多了汗阿玛就懒得管了,重了的话他怕汗阿玛直接让人把他拉出去打板子。


    现在还记得三哥在自己小时候被打板子的样子,惨叫都要传出十里远了。弘昼虽然现在容易饿了些,但也不想用挨打来换吃的。


    等弘昼第二日看见太监送进来的点心,问清楚的汗阿玛给他们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心里感谢了一下汗阿玛突如其来的爱子之心,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他其实这段日子也偷偷给自己加餐的,但现在汗阿玛吩咐了就不用偷偷的了。


    弘历拿着一块点心在嘴里轻轻咬开,蜂蜜裹着牛奶的滋味在嘴中蔓延开来。看着弘昼认真吃点心的模样,脸上慢慢地也带上了一点笑意,还好汗阿玛关注的是五弟而非三哥。


    被弘历惦记的三哥弘时此时正在京城中的一间小茶馆内,他有点不大满意这里。虽说幽静,但并不临街,地段也不是繁华热闹的地方,更别说这里的茶了,喝起来都是一股子陈茶的味道。


    这样的陈茶他就是还是王府阿哥的时候都不怎么喝过,现在翻身成了皇子,内务府早就将今年最好的茶捧到了他面前了。喝了这样的茶,就让他很是不高兴。


    这样的不高兴被戴在了面上,让弘昼对面的弘旺很轻易地就看出来了。


    弘旺今年也有十五岁了,虽然长了一张温厚老实丢在人群中毫无特色的脸,但身姿挺拔宛若一棵青松,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裳,腰间佩着一块毫无杂色的白玉便看起来很是有贵公子的风范。


    “这里清静些,约着堂兄过来本是随性而起,并未备好茶,还请兄长见谅。”弘旺噙着一抹笑说道。


    听着弘旺的道歉,弘时脸上的嫌弃之色淡了点:“你我之间,也不必生疏至此。”


    弘时之前被汗阿玛拘在雍亲王府中念书,那时候弘旺还在上书房念书,彼此之间没有交际便也渐渐地不来往了。但在雍正登基后,将弘时这个长子也带入了宫中,弘旺年纪也到了不去上书房的年纪,和弘时偶尔了几次后便又重新开始了交集。


    对于这个八叔家中的小堂弟,弘时还是很喜欢的。毕竟弘旺说话很好听,每每都能说到弘时的心坎里。


    “不过怎么约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弘时问道。


    弘旺那憨厚老实的脸上刹那间就出现了一点愁苦之色,苦笑道:“也是不想连累兄长,你也知道我阿玛前几日才被皇上罚跪在太庙前一夜。倘若知道我和兄长见面,只怕……”


    接下来的话弘旺就没有继续说了,但弘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弘时的脸上夹杂了一点不自在,一点尴尬还有一丝的嫌弃:“这也是我汗阿玛太小气,不过就是更衣账房有些油味罢了,哪里就值得罚八叔跪一夜了。这么点小事,叫人打扫了不就行了。”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弘时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毕竟八叔此时已经是和硕廉亲王了,堂堂一个和硕亲王竟然因为这么点小事被罚跪一夜。


    加之弘时一直对八叔的印象很好,便更觉得汗阿玛是小题大做了。不过弘时转念想了想,如果他现在是汗阿玛这个位置,那他可能对弘昼还有弘历也会这样,若是对这两个小子,那一夜又怎么能够呢?


    不对,若是他的话,根本不会给这两个小子封和硕亲王。就让他们抱着光头阿哥的名头,一直到去地下吧。


    弘旺当然不知道对面的弘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阿玛行事不谨慎,这才让皇上动怒了。”


    “八叔行事不谨慎?”弘时轻轻撇了一下嘴角,“他行事怕是这朝中最谨慎的了。”


    见弘时的脸上满是对他们的同情,甚至言语中出现了对雍正的些微不满。


    捕捉到这一点的弘旺眼睛里慢慢绽开了笑意,果然阿玛是对的。


    “不提这个了,”弘旺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我阿玛这几日刚被罚,本是不想在这时候来同兄长联系的,实在是得知了一件事不得不告知兄长。”


    弘时脸上出现了一点意外:“何事?”


    “我听阿玛提起上月皇上不是定下了规矩,日后立储要放在盒中存在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弘旺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当真在忧虑着什么似的。


    弘时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弘旺的声音压低了下来:“我听闻,似乎那牌匾后面已经存了盒子了。”


    原本弘时的手正放在茶盏上,听见这话震惊之下失手打翻了茶盏。原本淡定的神情变得震惊,猛地看向了弘旺:“你说什么?”


    见到弘时的这个反应,弘旺心中很是满意,但面上依旧愁苦地皱着眉:“我之前有个交好的他在如今在御前当差,前儿约出来喝酒,醉后不小心说漏嘴了。本来这样的话我是该烂在肚子里的,但念及这件事关乎着兄长,便只能对不起他了。”


    弘时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能听懂弘旺的话中的含义。这件事关乎他,但弘旺却是这个表情,那想来这牌匾后面书写的人物就必然不是他了。


    “你可知是谁?”弘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的。他明白自己不得汗阿玛的宠爱,但是他这个长子还在呢,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又没有犯错,汗阿玛凭什么越过他去立下面的三个?


    是不是弘历,他最有可能,毕竟皇玛法曾赐居毓庆宫给他,汗阿玛登基后也没有命他搬出来。也有可能是弘昼,这小畜生自幼就知道卖乖讨好,哄得汗阿玛昏了头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是福惠,年贵妃将汗阿玛的心魂儿都勾没了,要立那个小崽子也是有可能的。


    弘时快速地将三个弟弟在脑中都过了一遍,觉得谁都有可能。当然,其中最可能的是弘历,但另外两个的可能性也不小。


    弘旺窥着弘时的脸色,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我那朋友又是如何能知的呢?他知道这件事就已经是机缘巧合了。”


    “这事我知道了,”弘时深吸了两口气后,对着弘旺说道,“还要多谢你告诉我。”


    弘旺的脸上出现了笑意,眼睛里也带着笑:“兄长何必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