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番茄假想 > 【完结】
    第 51 章


    今天这顿晚饭,曲邬桐吃得食不知味。


    一是口味她吃不惯,虽然每道菜都很高级也很营养,但不合她的胃口。


    二是梁靳深的话,他那句“陪不陪,由我决定”,如一击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她心里,砸得她心慌意乱。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梁靳深是那种意思。


    像梁靳深这样的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相貌气质又很优越,他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容易,没道理对她一个平凡无知的大学生有兴趣。


    她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都构不成吸引梁靳深的理由。


    就在她脑子一团浆糊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青妍”,她赶紧接通电话。


    “喂,妍妍,什么事?”海城外国语大学,简称海外,这个名称没少被网友调侃,而那句“我是海外毕业的”,一时间成了网络热梗。


    曲邬桐最开始了解到海城外国语大学,也是因为这个梗。


    不过那时候她只是觉得好玩,没想过来海城读书,毕竟离她家太远了,又是顶尖的繁华大都市,她怕自己无法适应。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来海城读大学,是看了一张在网上爆火的大海落日图。


    幽蓝深邃的海面,在落日下显得非常神秘,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禁地。


    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天边,烧得天空像染了血,就连海的尽头仿佛也被烧红了,隐隐泛着红光,呈现出海天一色的场景,像是把海与天连在了一起。


    网上全是赞美之词,都在夸这张图意境很好,很绝。


    也有人调侃:这是哪位仙二代下凡渡劫来了?


    在五花八门的评论中,突然杀出一条黑马评论:夕阳下那抹背影,让我想到一本书的名字——百年孤独。


    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图里的背影,只顾着看大海与落日去了。


    曲邬桐也是看了评论之后,才注意到海边黑色的背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这条黑马评论一出,瞬间炸开了锅,《百年孤独》里的经典语录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文艺,其中一条评论写道: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一定很帅,很有气质。


    还有人玩起了小说霸总梗:三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其中点赞最高的一条回复是:这个背影也让人联想到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后面评论越来越抽象,跟赛诗会似的,一句接一句,什么“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总之都跟孤独有关。


    而让曲邬桐印象最深的一条评论是:与谁同坐?夕阳大海我。


    这句话是改编于苏轼的一句词“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独孤中透着豁达。


    于是她把那张大海落日图保存到了手机里,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图,个性签名改成了:Who am I sitting with, the sunset and the sea。


    等于是把“与谁同坐,夕阳大海我”翻译成了英文。以后一定要多爱自己一点。快刀斩乱麻。


    曲邬桐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只特大号的垃圾袋,当天晚上就将梁靳深留在她家的衣服和物品全部打包,装好了。


    原来以为不多,没想到搜搜刮刮,装了整整5只垃圾袋。


    也是,这个家,她住了五年,梁靳深跟着她也住了五年,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不过还好,他并不常来,他的物品一收,家里顿时看不出有男人住过。


    还有梁靳深给的银行卡,他家的钥匙,以及他送给她的一些贵重首饰,曲邬桐也全部单独装了一只小纸盒。


    收拾好之后,她又将家里重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她希望一次分干净,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还有牵扯,不清不楚,没完没了。


    七年的感情,爱过,笑过,哭过,痛过,到这里画上句号。


    站在几只黑色垃圾袋中间,要问有什么感想,她只想快点抽离,快点将这些丢掉。


    其他的,现在一个字也不想提。


    不就是分个手嘛,看清一个渣男,以后远离千千万万个渣男。


    她还是她,有胳膊有腿,有父母有工作。


    她的未来要为自己而活。这半年来,同梁靳深为数不多的三次见面,都发生在房间里。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曲邬桐的肌肤微烫,心底燥乱闷堵挥之不去,进门后,她随意地脱下鞋,甚至没穿拖鞋,直接去开了一瓶矿泉水。


    喉咙被润湿,脚底贴着冰凉地板,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视线内忽然出现一抹深色,她转过头,便看见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椅靠上,座垫上还搁了条黑色的领带。


    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梁靳深的房间。


    可能是擅闯别人领地的意味不大同,曲邬桐刚喝过水,喉咙又干涩了起来。


    她上前拿起那条领带,往手腕上绕了一圈。


    就在她用指尖感受布料柔软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


    梁靳深掀起眼皮,便见原本戴在自己颈脖上的墨黑色领带,缠在女人瓷白的肌肤上,许是与他撞上目光,曲邬桐略有些局促地垂眸,然后解开领带,露出那截皓白纤巧的手腕。


    “有点冷。”她解释道。


    “西装在椅子上,可以穿。”梁靳深不是接受了她的说辞,只是懒得深究。


    曲邬桐“嗯”了一声,就将衣服拿起,披上了。


    她虽然瘦,却不算矮,衣服穿在身上刚好没过臀,怕西装褶皱,曲邬桐不敢坐下。


    梁靳深靠着门框,没管响个不停的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实在不算有话可聊,不如直入正题。


    曲邬桐知道,她被泼一身水时,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加上梁靳深主动来找她,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以为她来勾搭裴以恒。


    现在他没说话,其实是在等她主动交代。


    “我不知道今晚你在。”她这话一出,感觉哪里不对,脸顿时憋红。


    她赶紧一口气说完,“我从裴以恒那里借的裙子,活动结束后不小心被助理泼坏了,担心这条裙子对他很重要,所以过来给他赔罪。”


    不知道对方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


    一阵沉默过后,梁靳深的声音才传过来,“确定是什么正经的赔罪方式?”


    曲邬桐思绪一片空白,稍微缓过来后连忙解释,“可我经纪人说,他已婚。”


    她不是揣着曲白装糊涂的人,要是一早知道裴以恒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来。


    “想必曲小姐有所耳闻,这个圈子的已婚男性不缺情妇。”


    灯下,梁靳深漆黑的瞳眸有些不近人情。


    “我知道,但这个人不会是我。”曲邬桐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可这就是她打心底的话。


    梁靳深似乎已经有了判断,没再追根问底,而是转口道,“一梁前,裴以恒离了婚,所以,是你经纪人没弄曲白也说不准。”


    他没将话说得太直白,不仅是因为不喜欢多管闲事,更因为以他和曲邬桐的关系,不值得指手画脚太多。


    不过她经纪人心怀鬼胎,倒让梁靳深想曲白一个问题,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曲邬桐。


    “可能,是何姐弄错了。”曲邬桐心底不大深服,却不愿意往深处想太多,毕竟从她初入演艺圈,就是何越带着她,再者,这个虚华迷醉的圈子里,并不全然能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来诠释。


    利弊权衡之下,何越仍是她最好的选择。


    “对了。”曲邬桐想起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你能帮我联系到裴以恒吗?我和他聊一下衣服的事情。”


    “他都离婚了,你去添堵吗?”可不,他的爱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没有道理可讲。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闻着气息,曲邬桐就知道是谁。


    她在床上动了动,梁靳深走到床边,伸手捻开床头灯,俯低身,摸了摸她的脸:“醒了?”


    曲邬桐懒懒地“嗯”了声。


    适应光线,抬眼看见男人一身衬衣西服,衣冠楚楚,连领带打得都一丝不苟。


    对比披头散发神情厌厌的她,简直不是人。


    昨晚和她一起放纵狂野的人,不是他?


    “起床吗?”


    “不想。”


    “今天不上班?”


    如果只是大海落日,没有那抹背影,她可能不会保存。


    正因为多了那抹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看久了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她心底,让她的心很轻地颤了下,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触动,所以她怀揣着青涩隐秘的心思保留下了那张图。


    当然,也可能跟她当时的心境有关。宴会厅门口,婚礼签到台处。


    段青妍穿着高跟鞋,站得脚都酸了。


    她挽着张星寒的胳膊,嗲着声音冲他撒娇:“老公,我脚好酸,不想站了。而且宾客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就你家几个亲戚还没来,要不你自己在这里迎接吧,我先进去换衣服。”


    她现在穿的是迎宾纱,婚礼仪式上要穿主婚纱。


    张星寒摸了下她脸:“别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站着像什么样?”


    “可是……”


    段青妍正想解释,话刚出口,才说了两个字,只见一辆高端奢华的豪车开了过来,“双R”徽标,车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车主的尊贵。


    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微微张着嘴,眼珠随着豪车转动。


    豪车停在广场上,副驾车门打开,率先迈出一只脚,然后是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的劲长的腿。


    梁靳深从车里下来,大步走向酒店。


    助理停稳车后,从驾驶座下来,匆忙跟在他后面。


    段青妍一眼认出梁靳深,曲邬桐跟梁靳深在一起时,她去过好几次梁家别墅,暑假时,还在那里住过半个月。


    所以就算四年没见,她还是能认识。


    看到梁靳深过来,她当场愣住,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张得更大了。


    张星寒也愣住了,他其实不认识梁靳深,但他认识梁靳深的助理陈怀旭,仅仅看到陈怀旭也足够让他震惊。


    陈怀旭是梁靳深的特助,一般人想见陈怀旭一面都难。


    通过陈怀旭的态度,张星寒猜出了梁靳深的身份。


    于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又是震惊又是欣喜,慌忙伸出两手,飞奔着迎了上去。


    梁靳深在张星寒跑到跟前时,主动伸出手,沉声说道:“梁靳深。”


    张星寒双手握住梁靳深的右手,激动得声音都发颤:“梁……梁总好,感谢梁总光临。”


    梁靳深淡淡地牵了下唇:“新婚快乐。”


    陈怀旭走上前,也跟张星寒握了下手:“新婚快乐。”然后笑着问道,“还有席位吗?”


    “有有有!”张星寒急忙往前带路,“梁总,陈助,里面请。”


    当梁靳深走到跟前时,段青妍回过神来,想到曲邬桐说的那些事,心底陡然冲出一股怒意,侧身往门口一挡。


    挡在门口的刹那,她顿时就怂了,尤其是看到梁靳深这张冷酷狠戾的脸,吓得腿都在抖。


    张星寒愣了一瞬,心跳都差点停了,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段青妍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小声说:“我的祖宗,你挡在门口干什么?”


    梁靳深停下脚,淡淡地看了眼段青妍:“先别跟她说我来了。”


    段青妍想说“搞笑呢”,她怎么可能不跟曲邬桐说,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然而她刚张了下嘴,话还没说出口,梁靳深便进去了。


    张星寒正想跟上去,带领梁靳深进宴会厅。


    梁靳深抬了下手,制止他的行为:“不用。”


    走进大厅,梁靳深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段青妍,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和她的事,别插手。”


    声音又冷又沉,话语简单明了,上位者的气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她正处在高二下期,高中生涯最关键的时候,她爸娶了新的老婆,又听说她妈妈生了新的小孩。


    那一瞬间,她感觉特别的孤独,在看到大海落日图里的背影时,才会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后来高考完填志愿,她在选大学和专业时,不知道该选哪个学校,就又看了看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


    网上看到那张图时,刷评论得知,图里的大海是在海城。


    于是她就选择了海城,报考了海城外国语大学,坐了两天一夜的车,不远千里赶过来。


    然而真的来了海城,看到了海城的海,她却无法将那抹孤寂的背影与繁华的海城对上号,反倒是暑假在版纳打工时遇到的梁先生,让她有那种感觉。


    阴雨天,梁先生单手插兜站在回廊下抽烟,挺拔的脊背在烟雨下看着很萧瑟、很孤寂,背影与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很像,也不能说像,只能说是一种感觉。


    毕竟图里的那抹背影,仅仅只是一抹颀长模糊的背影,除了能看出是个男的,根本看不出是谁,没法通过背影辨认身份。


    梁先生的背影与那抹背影相似,也只是感觉相似。


    “哎哎,吃饭了。”梁衍拿着电话贴在耳边,一边走一边说:“四叔,您别生气,我已经到庄园了,马上过去。”


    电话里传来梁靳深低沉清冷的声音:“五分钟。”


    梁衍语气痞痞地说道:“我的四叔哎,从活动区到您老人家的行宫别院还有很长一段路,五分钟怕是不行,十分钟行吗?”


    梁靳深的声音更冷了:“三分钟。”


    梁衍正想说话,只听梁靳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照片又出现在了网上。”


    梁衍脊背一寒,立马严肃起来:“四叔,那就是一张风景照,重点是大海与落日,您只是不小心进入了风景中,而且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没有人能看出来是你。”


    梁靳深从喉里挤出一声低冷短促的笑:“呵。”


    梁衍急忙解释:“我知道,当年照片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关注,您那抹背影也被人注意到了,还被人讨论了起来,可大家讨论的点是‘孤独’,根本没有人提到梁氏,更没人提你的名字。”


    梁靳深声音很冷地说道:“万一?”


    梁家人中,只有梁衍跟这位梁家话事人稍微亲近些。


    因而他跟梁靳深说话时的语气,也显得随意些:“万一有人看出来是四叔,我就把那人眼睛挖了!或者把那人带到四叔面前,您亲自挖!”


    冯佳茵的声音让曲邬桐回过神。


    她慌忙收了手机,笑着抬起头。


    段青妍哼了声:“你说呢,我们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就中秋那三天见了一面,连国庆都没见。”


    曲邬桐笑着说:“国庆你不是回家了么,我怎么见你。”


    段青妍说:“国庆我就算不回家,也见不到你。”她问道,“明天周末,你有空没?”


    曲邬桐底气不足地说道:“明天上午有空,但是下午我要去做家教。”


    段青妍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上午就算了,上午我起不来,下周再约吧,我总不能耽误你挣钱,你早点睡,晚……”


    她正要说“晚安”,曲邬桐急忙叫住她:“妍妍,我问你个事。”


    段青妍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曲邬桐犹豫了一瞬,有些别扭地开口。


    “先说好,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是我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那女生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前几天,女生遇到点麻烦事,当时正好下着雨,女生全身都淋湿了,那个老板就帮了她,还把那个女生带去了他家里。”


    “那老板很正直,只是让女生在他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对女生做任何不轨的事。”


    “之后老板带着女生去大酒店吃饭,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包厢,老板在另外一个包厢应酬,还说会尽快忙完陪她,女生不想让他陪,老板就说‘陪不陪,由我决定’。”


    “你觉得那个老板,他是什么意思?”


    第 52 章


    站军姿结束后,冯佳茵以上厕所为由,拉着曲邬桐躲到了行政大楼后面的背阴处。


    “从实招来,刚才教你打枪的那个男人是谁?”


    曲邬桐知道瞒不过,也没想过瞒,只是她不可能说出梁靳深的名字。


    她早就想好了答案,于是很淡定地说道:“是我暑假打工时认识的一个叔叔。”


    梁靳深正好走到行政大楼这边,听见曲邬桐的话,立马停了下来,侧着身站在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


    “叔叔?”冯佳茵根本不相信,“有这么年轻的叔叔?”


    曲邬桐随意编排:“他只是看着年轻,其实年纪很大,已经三十多岁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她们来说,叫一声叔叔也不奇怪。


    冯佳茵又问:“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军训基地?”


    曲邬桐继续编:“他在这里上班。”澜沧江畔的高星级奢华酒店,顶层,总统套房内。


    梁靳深一身黑色浴袍,身姿挺拔地站在落地窗前,薄唇叼着烟,低头看着手机。


    突然手机里弹出新消息,显示是周惊鸿。


    【180xxxx,这个才是万总的号。】


    【刚刚那个错了,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号码。】


    【四哥,你没打过去吧?】


    梁靳深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回复:“你什么时候跟曲邬桐成了朋友?”


    周惊鸿快速打来语音电话:“看来四哥已经打过去了。”


    梁靳深没说话,神色冷淡地看着手机。


    周惊鸿笑着说:“兄弟够意思吧,四哥该怎么感谢我?”


    梁靳深半句废话没有,冷漠地挂了电话。


    挂断后,他看着通话记录里还没备注的新号码,拇指一滑,点了删除。


    删完号码返回到手机主页,正要锁屏,突然某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七仙女曲邬桐的双腿离了地,被男人抱着出了酒吧。


    那可不是什么温柔的公主抱,准确的形容,那是将她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扛出去的。


    曲邬桐比较瘦,肋骨硌在男人肩上,硌得生疼,脑袋倒垂,血液上涌,双手使了全力拼命拍打梁靳深。


    梁靳深却不痛不痒,一双大长腿,步调迈得四平八稳,扛着人的背影肩宽背直,纹丝不乱。


    江溪月想追上去,被傅若瑜拦住,其他几个跟着一起来酒吧的人也集体怔在原地,连方雨柔也目瞪口呆。


    还是李唯最机灵,最后一个进酒吧,一眼瞅清楚情况,又第一个跑出去,上停车场开车去了。


    街道路口,梁靳深将人放到地上,曲邬桐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梁靳深长臂一伸,将她兜进怀里。


    曲邬桐酒精上头,脑壳轰隆隆地眩晕,又被粗暴地扛一路,扛得她胃里难受,肋骨小腿浑身疼。


    她头重脚轻失了力气,气息袅袅地靠在男人身上,低低骂了一句。


    梁靳深听见,搂着她的双臂在她后背又发了更狠的力道,将她收紧在怀里。


    他低头,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的掌心打开,贴在自己的腰腹上,语气冷沉:


    “半个月没见,想我想疯了?”


    “找替代品?”


    “嗯?”


    总算知道男人在生什么气。


    曲邬桐慌忙收手,却被强行摁住,腿一软,就要滑到地上去,也被男人牢牢箍住。


    仿佛粘了强力胶,揭不开。


    可是她的气还没生呢。


    她要怎么来着?


    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越来越迟钝。


    曲邬桐完全低估了那杯起了一个茶名的鸡尾酒的烈度,也低估了梁靳深。


    汽车来了,梁靳深将她抱起,像塞一团棉花似的,塞进后座。


    一路疾驰,进小区,到车库。


    停稳之后,李唯从后视镜里朝后瞥了一眼,很有眼色地将车钥匙留下,另外开了一辆车离开了。


    劳斯莱斯的后座,两座位之间的扶手是固定的,起先曲邬桐上了车,脑袋昏沉沉,蜷缩在座椅上就睡过去了。


    梁靳深看着他的姑娘蜷成虾米的样子,终于上来一点体谅。


    从另一头挪过来,弯腰屈腿,将她抱进了怀里,拿自己的胸膛给她当枕头,抱着让她睡。


    李唯临走前眼里的一幕,就是两人交叠在一块,姑娘长发披散,小鸟依人,男人坐姿慵懒,额头抵着额头,双手搂抱人的姿势宠溺又暧昧。


    车库门“咔咔”几声落下,偌大的空间昏暗静寂,几秒后,感应灯也熄灭了,黑暗涌来。


    梁靳深降下车窗,打开星空顶,顿时狭小的空间,仿佛时空转移进了浩瀚银河。


    头顶幽幽流沙,璀璨,梦幻,波光粼粼,偶尔有流星飞过,一刹那的惊艳。


    光芒落下来,投在姑娘脸颊上,绯红粉嫩的肌肤染了一层晶莹,樱花潋滟的红唇泛着水光,甜腻的酒气在呼吸间,隐隐飘散。


    梁靳深低下头,嗅着那丝香气,覆上薄唇,轻轻舔舐,原想品一品她喝了什么酒,可这一品,芬芳,辛烈。


    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只想要更多。


    曲邬桐闭着眼,本能地抗拒,撇撇嘴,脸面往旁边一别。


    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男人的修长手指捏住,口中的氧气,连同她浅细的嘤咛一同被掠夺。


    曲邬桐猛地惊醒,胡乱挣扎了下。


    “梁靳深。”冯佳茵直接被硬控了几秒。


    曲邬桐说:“穷嘛,没办法,能省就省,反正不管是卧铺还是硬座,沿途风景都是一样的,最终也都能到站。”


    冯佳茵霍地一下站起身,双眼放光地看着曲邬桐。


    “姐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说完,她还伸手抱了抱曲邬桐。


    曲邬桐也抱住她,笑着说:“你也是,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姐妹!”


    然后两人开始铺床,互相抖被子。


    没一会儿,另外两个室友也来了,一个叫姜思语,一个叫田橙。


    大家全部收拾完后,也到了下午饭点。


    姜思语提议:“一起出去吃吧,咱们学校外面有一家餐厅很不错。”


    冯佳茵立马说道:“不出去了,就在学校吃,晚上还要开新生大会,出去吃太耽误时间了。”


    田橙看了眼时间:“还早吧,现在才五点,你看群里通知,新生大会晚上七点半开。”


    曲邬桐知道冯佳茵是为她着想,她心里很感动,看了眼冯佳茵,笑着开口:“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去吧。”又对冯佳茵说,“佳茵,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个饭吧。”


    冯佳茵说:“好啊,我来请客。”


    姜思语急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AA。”


    曲邬桐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其他人也都各自收拾了一下,补妆的补妆,描眉的描眉,然后四个人桐桐喜喜地出门。


    从校内到校外的途中,四个人两两挽手。


    曲邬桐跟冯佳茵挽着手,姜思语和田橙挽着手。


    再次来到版纳,又是雨季…(图)〉〉


    冯佳茵一脸疑惑:“上班?在这里上什么班,当厨子还是保安?”


    曲邬桐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厨子吧。”


    梁靳深差点没气笑,本来他都打算走了,现在却又不想那么快离开。


    于是他故意咳了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冯佳茵立马站起身,礼貌地喊了声:“叔叔。”


    然后撒腿就跑。“啊!”曲邬桐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冯佳茵从蚊帐里探出头。


    曲邬桐坐起身,急促地喘了口气:“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不算撒谎,昨晚上做的那个梦,确实也算是噩梦。


    只是那场梦不仅恐怖,还很羞耻。


    梦里,梁靳深把她抱在腿上,大手用力扣住她腰,很凶很急地亲她,甚至还将舌头伸进了她嘴里,在她口中肆意搅弄,亲得她差点窒息。


    他从她口中退出,又亲她耳朵,舔I咬她耳垂,最后吻着她脖子往下啃……


    画面一转,梁靳深压着她,仿佛是用那把左轮手I枪抵住了她,还问她:“能承受吗?”


    啊!太臊了!


    曲邬桐内心咆哮,怎么会做那种羞耻的梦?


    以前她从来没做过,结果受了一场惊吓,竟然梦到被那个冷漠狠厉的男人抱在腿上亲,最后还被他抵着……


    想到梦里的场景,她心跳得很快,脸颊隐隐发烫。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唇,感觉嘴唇也很烫,通过唇瓣软嫩的触感,似乎还能感受到梁靳深的温度和力度。


    啊!


    她被自己这种荒诞的感受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梁靳深那样的人产生一种叫做“欲”的念头。


    不行!不可以,坚决不能!


    她怎么能对梁靳深有非分之想呢?


    尽管她并不了解梁靳深,可就凭昨天晚上她目睹到的场面,猜也能猜出来梁靳深的性情。


    那样的人,先不说他的家世背景有多强,就他自身的性格,那是她能肖想的吗?


    她用力掐了下大腿,疼痛使她清醒。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难道是因为梁靳深抱了她?


    很有这个可能!


    昨天晚上她因为惊吓过度,加上跪坐久了,整个人都像是抽了筋似的,腿软得站都站不稳。


    梁靳深就问她:“介意我抱你吗?”


    他没问“需不需要我抱你”,因为很明显的事,她站都站不稳了,肯定需要,只是介不介意的问题。


    可看着他那张深邃凌厉的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后来他把她抱到活动区那边,离人还很远的地方把她放下。


    走之前,他对她说:“以后别再来这里。”


    她重重地点头:“嗯,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他又说:“也别在任何男人面前说出‘你想怎样都行’这种话。”


    呼——


    回过神来,曲邬桐轻轻拍了下脸,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说她没有在版纳提前认识梁靳深,那么昨天晚上,他会放过自己吗?


    还有,当她为了活命对他说出“你想怎样都可以”的时候,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呢?


    如他所说,她能承受吗?


    她不敢想,想想都害怕。


    好在以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每天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而他是梁氏集团的老总,他们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想见都见不到。


    不,她不想见,她没那么大的野心。


    曲尽也想跑,她脚刚动,被梁靳深叫住:“曲小七。”


    曲邬桐倒是不惊讶他会这样叫她,在版纳时,她同学每天都叫她小七,他听到过几次,估计以为“曲小七”就是她的名字。


    “我叫曲邬桐。”她转过身看着他,对他解释,“小七只是小名。”


    梁靳深大步走到她面前,腰线一沉,俯下I身看着她,声音低沉醇厚地问道:“怎么不叫叔叔?”


    第 53 章


    曲邬桐有个大胆的猜测,她怀疑暑假在版纳遇到的梁先生,就是姜思语口中提到的梁氏集团的老总梁靳深。


    她不是胡乱猜测,是有根据的,并且理由充分。


    首先,梁先生、梁靳深,都姓梁,都是大老板级别的人物。


    其次,大海落日图里的那抹背影,跟梁先生的背影很像,而图里的大海正好是在清港,在梁靳深的地盘上。


    如果说一次算巧合,那么两次、三次就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了。


    这些事,本来昨天她就应该想到的,可昨天她实在太累了,连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学校后,又忙着报名、领取床上用品和军训服,收拾寝室、铺床套被子,还要兼顾着和新同学相处,以至于她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细想。


    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后,她这才把姜思语说的那些事情串联起来,因此得出梁先生就是梁靳深这个结论。


    只不过究竟是不是,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她没有见过梁靳深本人。


    “发什么呆呢,昨天晚上没睡好?”冯佳茵走到曲邬桐背后,轻轻拍了下她肩。


    曲邬桐回过神,快速漱了下口,笑着说:“没有,睡好了的,在想一些事情。”


    冯佳茵没问她在想什么事情,毕竟昨天才认识,刨根问底不礼貌。


    于是她另起话题:“我真的好佩服你啊,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还好吧。”曲邬桐用洗脸巾擦了擦脸,淡定地说道,“也没多远。”


    冯佳茵惊讶道:“这还不算远?一千九百多公里呢,将近两千公里的路。”


    曲邬桐笑了下:“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点远哦。”


    冯佳茵说:“那不是有点,是相当远,坐飞机只怕都得三个小时。”


    曲邬桐点点头:“差不多。”梁靳深:“掐我脖子。”


    曲邬桐难以置信地望他:“这是在外面。”


    “这一层都是我的,不算外面。”


    曲邬桐盯着他鼻尖那颗痣不敢乱动,却感到他的掌骨带着她的指根,徐缓从他衣领处上滑,直到落在脖颈处的凸起,那里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滚动着。


    莹白的指尖被青年压得充血,力道正随着他压着她的姿势渐渐收紧,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曲邬桐反应过来,立马挣脱他的手,开始推他的胸膛。


    “我不喜欢这样。”


    “是吗?”


    问的那句很哑,勾得人心痒,梁靳深深深望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单手抱起曲邬桐往门内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脚关上,客厅是与上次她来时一样的宽敞干净,整体都是简约的暗色调,就是有些太沉闷了。


    她以为梁靳深会直接带她去床/上,抱着他的脖颈不由紧了些,蓦地想起什么,问他。


    “你家里还有套吗?”


    梁靳深的脚步没停:“没有。”


    “什么?”曲邬桐挣扎着就要在他怀里下来,“那我下去买”


    “我和你说过的吧,没说今天要做。”


    喉咙滚了滚,还没等曲邬桐反应过来,梁靳深把曲邬桐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在她被吻花的唇上停留几秒。


    “当然,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


    曲邬桐感受着沙发上柔软的弧度,抬眸望向面前清挺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脸上又开始发热,她拍了拍自己的面庞,差点以为自己是真感冒了,要不然今晚怎么会脑子这么不清醒。


    手机仍旧响个不停,曲邬桐桐神,低头望向满屏的信息,思索片刻,还是没在手机里告诉陈帆在九尾听到的事。


    既然他已经为她联系到了临艺老板,明天不妨去聊一聊。


    这个哑巴亏,她不会随便吃。


    和陈帆报了平安,手机那头总算消停了会儿。


    一件事解决,另一件事又紧接着涌上心头——


    他们今夜不做,那梁靳深,为什么要带她上楼?


    正凝眸思考着,太阳穴旁突然传来“嘀”的一声,她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是一只温度计。


    刚刚离开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测量好的温度计左看右看,表情有些沉。


    “三十七度九。”


    听到那个数字,曲邬桐自己都懵了片刻。


    在楼下胡诌乱扯的借口,没想到真的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


    霍然想起什么,曲邬桐的表情迅即由惊讶转为愧疚。


    “刚才还和你接吻了,不会传染给你吧?”


    “你第一个担心的是这个?”


    梁靳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有时候真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他侧身走去客厅中央的桌子,曲邬桐才看清那里放了一只医药箱。


    原来楼上有药,是真的。


    “发烧,感冒,其余没什么症状,”他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盒药放在桌上,“这几盒够了,水在冰箱里,我给你拿?”


    梁靳深认真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以往低些,像被拨动的大提琴琴弦。


    曲邬桐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匆忙地站起身。


    “不用麻烦你了,我家里也有。”


    他没应话,只是将视线从医药箱转移到她的身上。


    曲邬桐自觉有充足的理由,却没由来得被那双眼睛看得心慌,猜想是自己说得还不明确。


    “我们的关系,没必要给我这些,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梁靳深还是没说话。


    曲邬桐揣想是大少爷没被这样拒绝认为失了面子,于是再三道谢,站起身朝门走去——


    “怜怜。”


    沉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她疑惑地抬眸,就感觉有什么苦涩的东西混着青年的吻不容置辩地压了过来。


    她没有防备,被压得连连后退,蝴蝶骨靠在大门上。


    腰后是门把手冷硬的金属,身前却是他灼烈的温度。


    曲邬桐轻声呜咽一声,药片混着津液被吞下,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恰好对上他沉静的眼眸。


    “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又叫她一遍,语气愈发轻柔,口齿交缠间语气含糊,烫得她唇珠微颤。


    “床头柜里,还剩一盒。”


    最后的字句将曲邬桐的心震得发颤,她感觉到他的吻逐渐下移,从吮吻唇珠,到下巴,再到锁骨以下发烫的肌肤。


    冯佳茵把手搭到她肩上:“佩服,太佩服你了。我家离海城只有一百多公里,坐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就这,我来海城的头天晚上还焦虑得睡不着。真的很难想象,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隔着两千公里的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说着话,她拿出牙膏挤在牙刷上,塞入嘴里前随口问了句。


    “你是因为这里繁华才想来,还是别的原因?”


    是因为繁华吗?梨苑公寓距离尚府国际不远,曹师傅又是老司机了,车技娴熟,对路段也很熟悉,十分钟不到,车就停在了尚府国际大门外。


    曲邬桐从车里下来,看着金碧辉煌的国际大酒店,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很想走。


    暑假时,她虽然在大酒店做过前台,但那不同,那是打工,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当时在大堂前台站着的时候,没有觉得别扭。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是要跟着梁靳深进入一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吃饭。


    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很紧张,也有点害怕。


    梁靳深下了车,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像牵个小孩似的,牵着她往前走,上台阶时,还提醒她:“小心台阶。”


    曲邬桐心里一暖,仰头看了他眼,嘴角抿了又抿,才忍住没笑。


    走到旋转玻璃门前,她终究是没忍住,很轻很软地笑了声。


    梁靳深脚步一顿,侧过脸看她。雨停了。


    被雨水冲刷过的傣族风情建筑,在灿阳下,瑰丽梦幻。


    曲邬桐坐在后座,歪着头看向窗外。


    眼前街景倒退,光影浮动,那些刻意被埋葬的陈年旧事,再次涌上心头。


    七年前,她在蝉鸣燥热的夏夜,走进梁靳深的豪华城堡,与他缠绵三年。


    四年前,她想离开梁靳深,跟他提出分手,他不同意,之后的两个月,她跟他分分合合闹了很多次,最终将那段难见天光的关系,闹得不堪回首。


    直到她大学毕业,彻底跟他决裂。


    两人终成陌路,天各一方。


    她跟梁靳深在一起的那三年,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段青妍,只有一个大学室友知道。


    后来他们分开,更是无一人知晓实情。


    两人闹掰的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梁靳深那样的人,她能从他身边全身而退,已是万幸,没必要再去跟人诉苦抱怨。


    再说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当初是她自己主动找上的梁靳深,自愿跟他在一起的,怨不着谁。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见导航显示还有四公里,她打算短暂地休息下,刚闭上眼,手机响了。


    电话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段青妍便率先说道:“七七,我跟你说个事,梁靳深随的份子钱,不是给我的,是给我家老张。我本来以为是送给我的,打算退给他。结果张星寒说,梁靳深跟他们公司有合作,他们公司业务上的事,是他在跟梁氏集团的总经理对接,所以总经理得知他结婚,便派助理,以梁靳深的名义送了钱。”


    曲邬桐说:“这样更好啊,你安心收着就是,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别想那么多。”


    “可是……”段青妍仍旧感到困惑,“可我总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梁靳深是什么人?那可是海城一手遮天的资本大佬,梁氏集团掌权人,又有着很硬的红色背景,连海城那几位顶尖的权贵公子哥,见了他都得恭恭靳靳地叫一声四爷。张星寒算个屁啊,就他们那破公司,对接的也只是梁氏集团在版纳的一个子公司,像这样一层浅淡的关系,梁靳深怎么可能会给他随礼?”


    曲邬桐知道段青妍的意思,于是直接说明:“妍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你别多想了。这份礼钱,你收着就是。如果你退还,倒是让我难堪,显得我还没放下似的。”


    段青妍默了默,回道:“好吧,我听你的。”


    挂了电话,曲邬桐见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


    她看了眼时间,快十点半了,不免有些着急,又不好催促司机加速,便点开手游,打算玩一局。


    然而她刚进入游戏界面,手机又响了,是海城的一个陌生号码。


    看到“海城”两个字,她犹豫了,没有立马接。


    手机一直响,她深吸口气,接通电话。


    “喂,你好。”她声音清甜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没人说话。


    她狐疑地皱起眉头,移开手机看了眼,显示仍在通话中。


    接通了的啊,怎么不说话呢。


    她再次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嘟一声,电话挂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一句话没说。


    什么人嘛?


    就算打错了,也要说句话嘛。


    心念一转,该不会是他打来的吧?


    梁靳深三个字在她脑中一闪,她心跳猛然加速,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不,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当年分开时,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让她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那样的人,清高冷傲到了骨子里,既然说出了那种话,就绝不可能再回头。


    四年了,他从没给她打过电话,也从没找过她,这时候也不可能再找她。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梁靳深念念不忘,四年了还放不下。


    要是第一次跟他见面,曲邬桐肯定会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


    他本来就长着一张冷酷狠厉的脸,不笑时很可怕,笑起来也很可怕,像现在这样冷冷淡淡的斜着眼看人更可怕。


    然而有过几次接触后,尤其是今天梁靳深帮了她,让她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觉得他只是长着一张很凶的脸,其实一点也不凶,相反是个很热心的人。


    “梁先生,你真好。”她弯起圆圆的眼睛,小猫儿似的,乖软地朝他笑了笑,“我本来很紧张,但是被你牵着,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


    梁靳深心里一软,清冷的眉眼仿佛都柔和了些。


    他嘴角牵动了下,正要露出点笑,只听曲邬桐又说:“就像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吃席,到了人很多的地方,原本有些紧张,但是被爷爷牵着手带在身边,就不紧张了。”


    梁靳深身形一僵,忽地勾起嘴角,咧出一个很深的笑弧。


    曲邬桐被他这笑吓到了,他笑得很冷,甚至还有一丝狠邪劲儿,特渗人,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梁靳深迅速压下嘴角,虚眯着眼看她:“我没比你大多少,十岁而已。”


    曲邬桐心想你倒是诚实,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年龄。


    可是大十岁,那还不算大吗?


    但她哪敢说实话,连忙点头:“是是是,梁先生很年轻,还很帅。”


    梁靳深拉住她手腕的手往下滑,直接握住了她手。


    曲邬桐只觉半条胳膊都麻了,身体僵硬地被他牵着走进酒店大厅,甚至走出了同手同脚的糗样。


    她不敢去想梁靳深的用意,怕自己想多了。


    蒋越泽掐着点从包厢出来,手里夹着的烟都差点惊掉。


    “四哥这是去哪儿拐了个……”


    对上梁靳深狠厉的眼神,“妹妹”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四哥里面请。”蒋越泽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靳深却拉着曲邬桐走进了另一个包厢,为她拉开座椅,打电话交代人上菜。


    他站在她背后,俯身贴在她耳边说:“慢慢吃,吃完给我打电话。”


    曲邬桐感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到了她耳朵上,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耳朵一下就红了,红晕散开,晕染得整张脸和脖子都红了。


    “嗯,好。”她轻声答应。


    梁靳深看着她绯红的脸,眸色黯了黯,手背轻抚她脸,为她撩了下头发,声音低哑地说道:“我尽快过来陪你。”


    “没,没事。”曲邬桐心脏狂跳,紧张得都结巴了起来,“梁……梁先生您……您忙,不……不用来陪我。”


    梁靳深身体却压得更低了,几乎要压到她身上,薄唇擦过她耳廓:“陪不陪,由我决定。”


    或许有这个原因。


    可真正的原因藏在她心底,那是一个还没成熟,刚刚结了蒂的青涩果子。


    她温柔地笑了笑,声音也柔柔的,带着南方独有的绵软腔调。


    “可能只是想来看一场日落。”


    第 54 章


    在段青妍说出梁靳深随了礼的那一刻,曲邬桐的心情便再也没法平静。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甚至还安慰段青妍别在意,但其实她自己却紧张得不行。


    尽管她很清楚,梁靳深不可能来参加段青妍的婚礼,可她还是很紧张,没法不紧张。


    因为她太怕了,怕遇到梁靳深,更怕在这样的场合与他重逢。


    然而她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在见到段青妍时,全部都散了。


    四年没见。发完内衣尺码,她脸红红地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梁靳深给管家发完消息后,一抬头见小姑娘羞得低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粉嫩的颈,喉头一紧,凸起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下。


    他仰头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曲邬桐低头低久了,脖子有点酸,她想抬起头,又怕与梁靳深对视,主要是害怕从他脸上看到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想法。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用眼尾余光偷看梁靳深,却见他闭着眼,面容冷峻凛冽,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她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尴尬。


    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有那种想法,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梁先生。”她往他旁边挪了挪,轻轻拉了下他衣袖,“梁先生,您是不是资助过很多学生?”


    梁靳深睁开眼,深渊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你想让我资助?”


    曲邬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羞涩地挠了挠头,笑容软甜地看着他,“我都十八岁了,已经过了被资助的年龄。我只是觉得您这么好,肯定资助过很多贫困山区的学生。”


    梁靳深眯了下眼:“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看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眼,他终究没克制住,倾身压近,“商人最重利益,懂吗?”


    曲邬桐看着他突然的变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梁靳深坐正身体,问道:“怎么会到这儿来?”


    曲邬桐委屈地说:“我是被骗来的,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超市是赵思彤家开的,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来。”


    然后她就将自己找兼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军训期间跟赵思彤的恩怨。


    说完,她偏转着身体,秋水盈盈的眸子看向梁靳深,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


    “我从来不愿意得罪人,每次遇到事都是能忍就忍,军训期间,我没有得罪任何人,我真的不明白赵思彤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梁靳深看着小姑娘一脸的委屈和迷茫,不忍心跟她说出实情,怕她更难过。


    他揉了下她毛茸茸的头,近乎宠溺地对她说道:“以后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


    曲邬桐用力点头:“嗯!我知道,我以后肯定不会了。”她仍是不解,“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真的没有得罪她啊。”


    梁靳深本来不想跟她说出实情,见她这样,只能说出残忍的真相。


    “容貌惊人,家庭贫穷,对你来说,这本身就是一场灾难,就算没有被女生厌恶,也会招来男人的觊觎。”


    曲邬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不着急那两步路。”时泽拒绝了曲邬桐的请求,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经纪人现在怎么说?”


    一想到陈帆的那通电话,曲邬桐就感到头疼。


    从接通电话时陈帆支支吾吾的语气,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说今晚只是提前一天去检查独奏会的场地,谁知用主办方的门卡却刷不进演奏厅的大门,问保安一问三不知,打电话给先前的主办方对接人也始终处于忙线状态。


    这情况他干了十几年艺术经纪也着实没处理过,提前一月检查排练的时候还都好好的,偏偏离演出开始还有五天,演奏者经纪人突然连门都进不了。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即将到来的演出,不是曲邬桐的那场。


    连陈帆都觉得棘手的情况,曲邬桐自知过去一时也解决不了什么,但总比干等着好。


    她从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人。


    从一开始掩饰不住的慌张到现在迅速处理信息后的镇静,她的接受和应对能力都远远超越时泽对她初始的衡量。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曲邬桐的眉眼。


    从漂亮的额头、直挺的鼻,再到那两片抿起的透着晶亮的唇瓣。


    原来尚云宁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


    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时泽见曲邬桐没有心情说,自然也不会多嘴再问,将车停在了临艺演奏厅的马路对面。


    曲邬桐一下车,就望见陈帆蹲在大门口昏昏欲睡的场景,不觉心里一酸,跨过马路对面也坐在了楼梯旁。


    “那人还是没回消息吗?”


    “你来啦,”陈帆虚弱地朝她笑,看起来挺累的,“给那孙子打了百八十个电话,硬是一个没接,刚托人关系给临艺的老板发了信息,被搪塞说在应酬,要晚点过来,要我在这儿先等着。”


    这几个月和陈帆对接的是临艺的艺术总监,叫李洪。一个星期前的对话还是一切照常,这几天开始就常常不回消息,陈帆觉得不对劲,才会提前一天来检查场地。


    曲邬桐本就是新人,当时预约到临艺的独奏厅一半是靠老师的名头,一半就是陈帆的人脉。艺术总监不接电话,老板又不可能为了个新人抛下应酬过来,这下真成了两难的局面。


    街道风声渐长,醉汉的呼喊声与会友的嬉笑打闹声一同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砸向曲邬桐的耳廓。


    她紧了紧外面的风衣,只觉得这风灌过喉咙吹进了心里似的。


    陪陈帆等了会儿,见人还没来,曲邬桐抿了抿唇,轻声道。


    “帆哥,你先去睡觉吧。”


    陈帆:“啊?我怎么留你个女孩子在外面等”


    “我没事,你看着挺累的,先回去吧。”


    陈帆急了:“曲邬桐,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我会等到他来。”


    陈帆听着曲邬桐一声比一声坚决的语气,一下失了气势。


    他今天的确挺累的,白天和那群公子哥应酬,晚上又碰到这样的糟心事,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但陈帆觉得,曲邬桐的心里只会比他更不好受。


    那可是她毕业以后第一场正式的独奏会啊,这姑娘从七月份一直练到现在,现在突然在场地这块出了纰漏,没人能比她更着急。


    陈帆再三叮嘱曲邬桐别等太晚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淹没在灯红酒绿的闾巷。


    曲邬桐缩了缩有些酸的鼻子,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陡然想起几年前好像也有这么一次——


    她真的等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最后等来了那人抢救无效的消息。


    气温越发凉了,眼眶却涌上莫名的热意,曲邬桐撑着下颚,感到久违的疲乏不堪,肩上却猝然感到一股沉厚的暖意。


    意识清醒过来,抬眸,一身白衬衫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沉默地将西装披到她肩上。


    “时泽?”曲邬桐开口时,声音苍哑得连自己都惊异,“你没走?”


    “嗯。”他的眼神掠过曲邬桐发红的眼尾,“是师母叫我送你过来的,不安全把你送回去我不放心。”


    因为时泽刚刚的动作,两人挨得有些近,风声划过耳侧,曲邬桐望见他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了她此时的模样。


    有些狼狈。


    她微微蹙起眉,纤细的五指抓住肩上的西装外套一角,张口就要拒绝。


    “不用了——”


    “诶!靳爷,别走啊!我真不是故意骗你来见林云琼的。”


    马路对面的呼喊声打破了两人有些奇怪的氛围,曲邬桐只觉得这声音耳熟,转过头望见不远处叼着烟追人的凌知维,一下愣住。


    “都到这儿了,好歹喝杯酒再走呗,大家伙都等你呢。”


    凌知维追得人都快嗝屁了,还是没想通梁靳深这人原则性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以前对林云琼无感好歹也念着打小的情分和大家伙一起坐下喝几杯,今儿一进九尾见是给林云琼接风洗尘的,二话不说给他脑门来一掌就要走。


    他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越想怨念越深,步调也追得越快,一抬头,却见梁靳深蓦地停了脚步。


    青年身型高挑,懒散模样走在临街上,已吸引周围不少侧目。


    此刻倏然驻足,更是惊得枝雀回眸,萤火注目。


    裤腿随着他骤然的动作卷起一阵冷厉的风,发尾洇过锋利眉骨,荫翳凌冽深瞳,一时让人看不清神色。


    下一瞬,有力的脖颈却不经意微微一转,峭拔的眸光径直望向马路对面。


    直白的,灼灼的,不加掩饰的。


    如同平澹的湖光被一道锐利的墨刺穿,挟着危殆的色泽,纵贯乌夜月色瞥向台阶上的白裙女人,最终落在——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她虽然阅历浅,但她不傻,只是她不敢相信。


    现在亲耳听到梁靳深说出口,她没法再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她心里很难受,胸口闷闷的难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梁靳深看着她破碎的目光,心有不忍,低声说道:“以后一定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随便把自己的事跟别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包括我。”


    曲邬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跟你说也不行吗?”


    她刚刚才说完啊。


    梁靳深淡淡地看了她眼,她的眼睛干净明亮,像河底被水冲刷打磨过的石头。


    他终究不忍,偏开脸不看她,语气淡淡道:“不行,很危险。”


    曲邬桐见他这样,反而不害怕了,还凑过去问:“梁先生您什么意思,和你说一下烦心事,怎么就很危险了?”


    梁靳深转过头看着她:“言深交浅,要么成为我拿捏你的把柄,要么激发起我对你的怜悯之心。而无论哪一种,对你来说都是件危险的事。”


    曲邬桐一手扶着大腿,一手撑着座椅,仰起小脸朝他笑了笑:“我相信梁先生不是前一种人,至于怜悯,那能有什么危险呢?”


    梁靳深捏住她下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一旦生出怜悯之心,很容易就会产生别的欲I望,你说危不危险?”


    曲邬桐瞳孔地震,瞪大眼,呆愣愣地看着梁靳深,心脏砰砰直跳,胸脯剧烈起伏。


    梁靳深松了手,指尖抚过她唇:“别怕,我只是给你举例。”


    曲邬桐:“……”


    她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两人隔着长长的丝绒红毯“深情”凝望,彼此眼中都有泪。


    段青妍红着眼仰了下头,随即提起婚纱裙摆,不顾形象地跑向曲邬桐。


    曲邬桐回过神来,也快速跑向段青妍。


    两个人抱在一起,曲邬桐鼻头酸酸的,哽咽道:“妍妍,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段青妍用力抱住她,温声安抚,“别乱想,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特别高兴。我不知道你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曲邬桐含着泪笑出声,因为哭了,说话时有点鼻音,声音听上去软糯娇憨。


    “就算你不让我回来,我也是要回来的,总不可能一直在外面。”


    她不习惯国外的饮食,别说国外了,就连海城的饭菜她都吃不习惯。


    海城的口味以清淡为主,而且偏甜,可她喜桐吃辣,无辣不桐。


    和梁靳深在一起的那三年,她迫使自己去迁就梁靳深,去习惯海城的清淡甜口。


    可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最终她也没能适应海城,也适应不了梁靳深。


    所以后来两人还是分了,甚至分得很不愉快,几乎成为仇人。


    当初他们在一起时有多热烈,分开时就有多决绝。


    她深吸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事。


    “妍妍,新婚快乐。”她笑着送上祝福。


    礼钱她来之前就转给了段青妍,一万二。


    段青妍温柔地拍了拍她背:“回来就回来了,有我在呢,别怕啊。我不信梁靳深还真就无法无天了!再说了,这是版纳,不是海城,梁靳深他就算是条龙,到了这里也得给我盘着!”


    曲邬桐有被安慰到,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谢谢妍宝。”


    段青妍把她往里面推:“行了,别肉麻了,快进去吧,程玉瑶也在,你进去后跟她坐一块儿,等晚上空了我再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