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鹿蹊?”
季空青将怀里的人捞着固定在手臂间,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鹿蹊体温的异常,伸出一只手去碰鹿蹊的前额。
鹿蹊现在的状况很奇怪。
他的神志似乎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干什么,但灵魂就好像被困在大脑里,只剩下眼睛在接触外界的讯息,身体变得又沉又重,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鹿蹊的理智知道季空青是在试体温。
但身体的本能却追逐着那只宽厚又温度舒服的手掌,两只手霸道抱住季空青的手臂,额头贴过之后再用脸颊贴,感觉手掌升温了就嫌弃地推开,继续寻找其他可以降温的东西。
季空青看着像是小猫崽子一样扒拉着他的手臂,一会儿蹭蹭左脸,一会儿蹭蹭右脸的鹿蹊,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说不动容是假的。
由喜欢蔓延而来的欲.望是最不讲理的。
因为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他都对怀中的人充满了渴望。
但鹿蹊现在很不舒服。
珍重爱惜带着理智压过所有的躁动,季空青垂眸注视怀中不仅不回应他的问题,甚至还在挣扎寻找什么的鹿蹊。
即使状态明显不对,在生病,但鹿蹊的力气却很大,看似乖巧的脸上满是不服输不低头的执拗。
像是嫌弃手掌被染上了滚烫的温度,把脸埋在季空青掌心的鹿蹊皱起眉,甩了下脑袋,哼哼唧唧地顶开挡路的手掌,朝着季空青的脖颈贴过来。
季空青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挡,一只手护在鹿蹊背部,动作干脆地屈膝矮身,另一条手臂横过鹿蹊腿弯,力道强硬地将鹿蹊像是小猫一样轻松捞起。
但鹿蹊到底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小猫崽子。
是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人。
再怎么清瘦,属于大个子的骨架也摆在这。
所以他整个人被迫挂在了季空青的肩膀上。
一瞬间视野天旋地转,鹿蹊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这个动作下他根本没办法用力。
两条腿被季空青的小臂手掌稳稳按住,身体倒是可以挣扎,但那种即将头着地的不安全感让鹿蹊不仅没敢动,反而用两只胳膊抱住了季空青的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在鹿蹊抱上来的那一瞬,季空青的身体不由一僵。
贴过来的不仅是滚烫的呼吸。
季空青能感觉到,软趴趴被他抗在肩上的人,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乖巧依恋地伸手抱住他,隔着两层同样单薄的睡衣,对方的小腹紧贴他的肩膀,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掠过他的脊背,后腰,撩拨起让他头皮发麻的战栗。
按抱着鹿蹊双.腿的手臂一紧,早已将克制写进骨子里的男人再度深呼吸,憋着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以最快但最稳妥安全的速度,将鹿蹊放回到主卧的床上。
拦腰公主抱的确会更舒服,但季空青不能百分百确定在鹿蹊挣扎的情况下,他能顺利将人放回床上,所以扛过去是最不会出现二次伤害的措施。
但扛过去这个动作,出现了实施上的问题。
僵在床边的季空青哑声道:“鹿蹊,你先松手,好不好?”
“……嗯?”
双手抱着季空青这个大型抱枕的鹿蹊迷迷瞪瞪回了个语气词,但手上的力气是半点都没松开。
“唔,松手。”
鹿蹊能听懂季空青的话,甚至重复了一遍,但仅限于脑子懂了。
控制不了四肢。
他好像发烧得厉害,以前过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
啊……脑袋好晕。
头朝下挂着,鹿蹊原本是抱着季空青的,但季空青的肌肉绷得很紧,硬邦邦的,鹿蹊使不出力气,于是改为死死攥着季空青腰间的衣服不撒手。
甚至在察觉到季空青想要把自己摘下去的动作后,低头用下巴用力抵在了季空青的后腰上,一副勒令抱枕不许动的不讲理姿态。
鹿蹊觉得自己的理智离大脑越来越远了。
但快乐成倍增加。
这场突如其来的生病,好像在他心里开了一口井,好多好多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让鹿蹊想哭,想闹,就想为难身边在乎他的人。
他才不要听话。
他就要不听话。
而且,他才不要回去床上。
难受。
“不松手。”
鹿蹊嘟嘟囔囔着。
他不仅不松手,还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担心鹿蹊头朝下太长时间会不舒服,所以季空青尽可能地弯着腰。
在床边和鹿蹊僵持了小一分钟,男人的体温也开始逐渐升高,肌肉越发紧绷。
季教授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多了解一些专业授课以外的知识。
比如学前教育。
他不会哄人,甚至都没有去学习过。
以至于这种猝不及防要用的时刻,他全然束手无策。
鹿蹊从倒挂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季空青的背上,脑袋的晕晕乎乎缓解了很多。
难受变轻了,作妖就开始了。
鹿蹊先是用手指抠抠季空青的腰。
劲瘦有力的腰身肌肉硬邦邦的。
鹿蹊越抠越来劲。
扣一下,颤一下,多扣几下还会缩起来。
变得更硬邦邦。
几次过后,季空青实在忍不住了,反手握住了鹿蹊作妖的手:“别动了。”
嗓音喑哑,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鹿蹊的右手被制裁,眼睛眨巴了两下,找到了更有趣更吸引注意力的东西,伸出左手捏住。
睡裤边缘探出来的,紧身的微弹布料被勾着拉高,然后猛地松开。
打在皮肤表面,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来自感官的强烈刺激让季空青瞬间失控,完全顾不上要对病号温柔,飞速转身将身上耍赖皮的鹿蹊用力摘下来,用手臂隔着作为缓冲按进了被子里。
鹿蹊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床上,最后剩余的理智告诉鹿蹊要远离这张床,于是又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四肢外加脑袋都在用力蛄蛹,表达了坚决要和这张床拉开距离的决心。
季空青单手掐着鹿蹊的两只手腕按到鹿蹊的头顶,沉声道:“就乖一会儿,听话,我马上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鹿蹊用停摆的大脑cpu努力处理了一下这段话。
在发现反抗没有结果后,他不再挣扎,反而变得异常乖巧听话,声音都软软的,听上去毫无攻击性。
“好哦,去医院。但不要床,会难受。”
季空青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体温计在鹿蹊额头打了下。
40度。
高烧。
即使鹿蹊说话还算有逻辑,季空青也不想再耽误。
他顺着鹿蹊的话说:“好,不躺在床上,但不可以闹了。”
“嗯嗯。”鹿蹊小鸡啄米式点头。
季空青放开鹿蹊,将枕头从床上拉下来垫在木地板上,又用被子把鹿蹊裹好。
鹿蹊全程眨巴着眼睛看他,乖得不得了。
季空青松了口气。
他转身走到一边拉开衣柜门,迅速找出衣服准备换上。
没时间解扣子,季空青索性准备套头将睡衣脱掉,手都已经放在了睡衣边缘,却冷不丁察觉到一丝灼热的、异样的视线。
他的动作顿住,转头。
裹着被子的鹿蹊满脸乖巧无辜,只露出一颗烧红了脸颊的脑袋在外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空青停住动作,一时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鹿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露头三角粽,看向季空青的模样眼巴巴的:“不换衣服吗?”
季空青迟疑:“你……”
鹿蹊好像预判了季空青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截住季空青的话,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们结婚了!合法的!我不可以看你嘛?”
看什么?
季空青越发迟疑。
看他……脱、换衣服?
鹿蹊见季空青不说话,也不继续脱,当即来劲了。
他先是转头在卧室扫了一圈,精准找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解锁,从相册里找出红本本照片,然后三两下凑到季空青身边,抬手将手机怼到季空青眼皮底下。
“看,结婚证!”
季空青:“……”
男人沉默了很久,看着鹿蹊的眼神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求证般的,亦或者是最后挣扎了一下,季空青低头看向拖着被子蹭到自己腿边的鹿蹊。
“你想看我……脱衣服?”
“对!想看!”腿上没力气站不起来,但鹿蹊回答问题的声音却相当响亮,“你脱!”
“你不脱我就要闹了!”
季空青再一次:“……”
男人垂着眼帘:“看到了就乖吗?”
鹿蹊低头思考了一下,重重点头。
季空青深深看了眼鹿蹊,攥住睡衣边缘动作干脆地将上衣脱下来丢到一边。
因为动作过于焦躁迅速,发丝变得有些凌乱。
季空青看向鹿蹊。
鹿蹊的视线大胆且张扬地从季空青的肩颈线条一路舔到腰腹部完美的肌肉沟壑,大大方方地用眼神催促季空青继续。
季空青喉结滚动,继续动作。
鹿蹊全程眼神都没错一下,脸上全然没有害羞回避,只有对美丽缪斯的向往和沉醉。
“你好漂亮。”
迅速往身上套外出衣服的季空青:“?”
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鹿蹊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滋溜”声。
“你超漂亮的!”
说完,还高举右手给季空青比了个大拇指。
季空青总觉得鹿蹊的夸奖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这个时候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衣服,屈膝半蹲在鹿蹊面前:“外面下过雨,气温很低,你得换了衣服才能出门。”
“喔。”
鹿蹊踢开身上裹着的被子,试图站起来,未果,选择朝着季空青举起胳膊。
“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帮帮我的。”
“对吧?”
逻辑很正确。
季空青攥着手里的衣服,第不知道多少次深呼吸克制自己。
“好,我帮你穿。”
话说出口,季空青才发现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
鹿蹊信任到坦然地任由季空青帮他脱掉睡衣,换上衬衫,穿裤子的时候甚至还特别配合地抬了下屁.股。
他垂眼看着季空青给自己系扣子。
其实鹿蹊可以自己系扣子,但他就是很想近距离看季空青的手。
指节弯曲着,掌背的青筋从腕骨蜿蜒而上,沿着肌腱的走向渐渐浮出皮肤。
真的好漂亮。
好喜欢。
鹿蹊没能抗拒这样的蛊惑,抬起手,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轻抠季空青手背凸起的青筋。
季空青捏着衬衫扣子的手指顿住,手背处蜿蜒地青筋突突跳动。
张扬着,又压抑着。
他不说话,任由鹿蹊玩,手上加快了动作。
在季空青试图把扣子系到最上面的时候,鹿蹊用下巴磕向季空青的虎口。
压在那颗红色小痣上。
“不系上面两个,勒脖子。”
季空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捏上了鹿蹊的下巴,迫使鹿蹊抬起头。
糟糕的姿势。
男人重重喷出压抑滚烫的鼻息,慢慢地,缓缓地放开手。
他低头把袜子给鹿蹊穿好,然后转过身,背对鹿蹊:“说好的。我给你……看了,你要听话。”
季空青不敢让鹿蹊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
理智在心里祈求这场甜蜜的折磨快些结束,欲望却叫嚣着想要索取更多。
他低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鹿蹊很认可自己应该去医院这件事。
所以他乖乖爬上季空青的后背,伸出胳膊揽着季空青的脖子,脑袋找了个完美的凹地蹭了进去。
不动了。
毫无遮挡地感受到颈边炙热的呼吸,季空青表情一变,不再想其他,以最快速度带着鹿蹊出门上医院。
大门发出砰的声响。
听了好一会儿人类奇妙动静的猫崽子从沙发下面探出一颗猫脑袋,琥珀色的猫瞳里满是懵然。
***
“……变应性接触性皮炎,接触过敏源不多,不算太严重,之后大概率会出现红斑和小疱,患者会感觉到异常瘙痒,可以适当清洁,但千万要控制……”
“这是开药单,在一楼取药窗口取药。”
“这份是详细的护理注意事项,家属要仔细看。”
“再就是呼吸道方面,回去后要注意患者打喷嚏、咳嗽、气喘之类的症状,如果有呼吸困难必须第一时间就医……”
半梦半醒间,鹿蹊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对话声。
过了一阵,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出去。
门也被关上。
鹿蹊松了口气。
医生说的都是很熟悉的内容,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耳边传来的声音里,偶尔会穿插进季空青或提问或应答的嗓音。
鹿家是有专职家庭医生的,并且鹿蹊的父亲就是乳胶过敏,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乳胶物品。
小时候上幼儿园的鹿蹊第一次出现过敏症状时,海女士就带鹿蹊做了过敏源筛查。
鹿家对乳胶过敏这种毛病也的确熟悉,少年时期的鹿蹊在家还好,刚出国那段时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可真的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鹿蹊还真挺熟悉过敏反应的,这会儿甚至能分辨出来,他的情况并不算特别严重。
过两天应该会起红疹子,等红疹消了就好了。
鹿蹊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不对,应该说是今天凌晨,虽然是在发烧,但他完完整整,十分清晰地记得发生的一切。
鹿蹊痛苦闭上自己的眼睛,侧头把脸迈进充满消毒水味的枕头里。
……太他.妈羞耻了。
扒季教授衣服,扯季教授内.裤边边,抠季教授腰窝,在季教授换衣服的时候抢季教授的皮带——
桩桩件件,是完全可以被盖章定论成性.骚.扰的程度。
婚内性.骚.扰。
有这个定义吗?
有的吧……不管婚内婚外,在另一方没有允许的前提下这样那样,怎么想都……
啊啊啊啊啊!!!
鹿蹊整个人缓缓滑进被子里,蒙头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病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拎着一兜药的季空青走进来,见鹿蹊醒了,脚步加快赶到病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季空青动作熟稔地掀开被子,将里面蜷缩着的鹿蹊掏出来,伸手覆在鹿蹊的额间,感受了一下温度,眉头微缓。
已经不烧了。
季空青用温和的语气哄着鹿蹊:“坐起来喝点水,好不好?”
说着,季空青拿过床头柜上之前晾过的开水,杯子里甚至还细心妥帖地插了根吸管。
这一套操作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之前的客气绅士,可想而知都经历了什么。
鹿蹊简直羞耻加倍。
他当然知道季空青为什么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说话。
因为发烧时候的鹿蹊智商好像真的倒退回了鹿小蹊,说话就得哄着顺毛捋才会听话。
鹿蹊满脸通红地坐在床上,脚趾绷紧在被子里疯狂搅动,抱着季空青递过来的杯子,声如蚊蝇:“谢谢……早上的时候,对、对不起。”
今早的鹿小蹊是爽完了,但现在绝望的鹿蹊又有谁来拯救。
看着身前窘迫到恨不得劈开病床钻下去的鹿蹊,季空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就像是一场美梦,猝不及防迎来了清醒的时刻。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温和绅士的季空青。
他微微笑着,眼帘低垂:“没什么应该道歉的。”
“医生说你最近应该是休息得不好,免疫力降低,气温骤降后感冒又长时间接触过敏源,所以才会过敏反应加剧。”
“烧退了就没事了。”
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的鹿蹊自然错过了季空青的变化。
听到自己是感冒发烧叠加了过敏,鹿蹊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过敏都是先起疹子,最多就是晕一下,不太会高烧,这次反而情况不太一样。
知道自己没什么大事,鹿蹊也放心了:“没事,我过敏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行。”
季空青并没有拿到鹿蹊的病例,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鹿蹊有过敏源。
他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神情严肃:“我可以知道你的过敏源吗?或者说,生活中还有哪些是需要额外注意的事?”
鹿蹊揪着自己的耳垂,眼睫扇动:“也没什么……就是,乳胶过敏。”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其小声。
鹿蹊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居然可以这么烫嘴。
但他和季空青不是形婚,所以有些事……总要知道的。
鹿蹊偷偷抬眼看季空青。
季空青显然愣住了,但他第一反应不是鹿蹊预想中的害臊躲闪,而是深深皱眉,面色凝重且自责。
“是床垫的问题?”
鹿蹊:“。”
他真的很想问季空青是不是就真的只想到床垫,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乳胶的东西,但显然,他是问不出口的。
所以鹿蹊最后只应了句:“……估计是。”
季空青没再说话。
正当鹿蹊以为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时,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阵的季空青又道:“这周围就有一家大型商场,等下我过去一趟。”
“可以把家里用的床垫品牌型号发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鹿蹊纳闷,“但我回家就好了,不用换床垫这么麻烦的。”
他本来也就是要在雨停后回家的啊。
“高烧才刚刚退,过敏反应都还没有完全发出来,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的症状。”
“鹿蹊,你一个人回家,能做到一日三餐,按时吃药涂药,有突发情况立即就医吗?”
季教授的语气温和,但话语中明晃晃的质疑让鹿蹊压根没法反驳。
“我也可以回老宅……”
鹿蹊真不是抬杠,他就是那股羞耻劲儿还没过,不太能做到和季空青淡定自然地同处一个屋檐下。
好歹让他缓两天,把自己做过的事儿忘了再说啊!
“鹿蹊。”
季空青面色平静地凝视他,说了今早鹿蹊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
“我们已经结婚了。”
“照顾你是我身为丈夫的责任。”
鹿蹊直觉这句话虽然是陈述句,但显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飞快瞥了眼季教授,抠抠手,底气不足:“但婚房不是还没弄好嘛。”
季空青也没纠缠这个,接受了鹿蹊回家住的想法,平静道:“回去也好。”
“方便让我借住一阵子吗?”
鹿蹊:“?”
先不提他家里的那些乱八七糟二三次元一起舞的东西,就是这几乎跨市区的距离,也不适合几乎满课的季教授借住吧?!
明确接收到季空青毫不退让的照顾意愿,鹿蹊闷闷出声:“我和你一起去选床垫。”
不就是一起住么。
婚后本来就、就要一起住的。
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
没什么的……吧?
***
季空青和鹿蹊都不是擅长逛街货比三家的性格,鹿蹊因为过敏,更不可能去随便试床垫。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两人目标明确地直奔商场,找到鹿蹊家里用的那款床垫,下单,结账,留地址。
季空青甚至还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做了极其清淡养生的两菜一汤。
但有一说一,味道还挺好吃的。
鹿蹊啃着山药排骨汤里的排骨,吃的头都不抬。
在心里拳打私房菜,脚踢贵外卖,一门心思扑在季教授做的病号餐上。
每一个中华儿女都是潜在的吃货,如果有,那一定是忙、累、懒、宅绊住了吃货的脚步。
鹿蹊简直不敢想象,季空青做这种清淡病号餐都能这么好吃,那要是以后正常下厨,不得好吃死了!
午饭刚吃完,床垫就送来了。
因为小区门禁严格,季空青得下楼一趟接送货人员上门。
鹿蹊把碗筷收到厨房洗了。
就是洗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奇怪,和摄像头监控仪之类的不一样,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鹿蹊背对着目光投来的方向,低头洗碗,水声哗啦啦,洗着洗着,冷不丁回身。
黑白色的闪电瞬间起跳,零帧起手蹿进沙发下面,连根毛都没留下。
鹿蹊:“?”
哇哦。
他觉得这只猫咪有当特工喵喵队的潜质。
鹿蹊来了兴致,转过身继续洗碗,实则心思全放在身后的小猫咪身上。
但在外流浪过还没养熟的小猫咪显然警惕心很高,被抓包了一次后,十分谨慎地没有再出沙发。
鹿蹊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走到阳台阴影处放着的猫粮碗前面瞅了瞅,想起前两天季空青说的有在医院给小猫买一些冻干零食,就在粮碗附近找。
果然被收在阳台柜子里。
流浪的小猫咪不知道打开柜子就会有冻干,哪怕鹿蹊把冻干袋子晃得吱哇作响,沙发底下的猫崽子也没出来。
鹿蹊挑眉,人类性格中偏向狗的那一面邪恶冒泡。
包装袋里的冻干是适合小奶猫的小颗粒,鹿蹊特别有耐心地在沙发旁边摆了一个标准的心,然后把冻干之路延伸到了客厅没有遮挡的正中央。
大概是嗅到了味道,一只白色的猫猫爪探沙发缝隙,一下子抄乱冻干爱心,往沙发下面扫进了好几颗。
鹿蹊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会呼吸的棒槌。
没听到声音,冻干又过于美味,没过多久,几根长胡须探出来,然后紧接着是戴着中分面具的黑白猫猫头。
这猫崽子看上去是真的很小,算上尾巴也不过只有手掌加小臂的长度,身上的毛都是炸着的,看上去有种没睡醒的懵态。
但吃东西的架势却凶得很。
粉色的小鼻子耸动着,一秒一个冻干地炫,颇有种有了上顿没下顿,一次吃到撑的架势。
吃着吃着就吃到了鹿蹊身前。
鹿蹊手里的冻干包装袋已经被他捏好封条,藏到电视柜上了。
这猫看上去才这么大一点,吃东西怎么看都有种不知饥饱的劲儿,还是不要多给了。
大抵是冻干的味儿太过美味,亦或者是过了一天一夜到底熟悉了些,小猫崽子看到鹿蹊,闻了闻鹿蹊的手,确认了冻干的味道,不但没跑,还朝着鹿蹊张嘴哈气。
鹿蹊眼疾手快,把手里仅剩的一颗冻干塞进猫嘴里。
啧,瞧这小.嘴张得,跟响尾蛇似的。
吃到上天的馈赠冻干,黑白花的猫崽子一懵,嘴巴下意识吧唧吧唧,眼神都清澈了。
鹿蹊压低声音,嗓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夹子音:“吃了人类的冻干,是会被人类亲的知道吗?小~猫~咪~”
咪字的尾音还在客厅抑扬顿挫地回荡,大门就被打开了。
猫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炸毛夹着尾巴就往鹿蹊身上蹿。
事发突然,鹿蹊手忙脚乱地炒了一遍猫,动作最终变成了人努力弯着腰保持平衡,猫挂在人的肩膀上两眼圆睁,两只前爪还牢牢勾着人的衣服。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站在玄关的季空青却是神色古怪。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要各方面了解关于鹿蹊乳胶过敏的各种常识和养护,完全没有空闲回想凌晨时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早晨的一幕却冷不丁在他面前重复上演。
虽然主角变了,但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猫崽子的表情都和当时的鹿蹊十分相似。
唯独不一样的大概是鹿蹊这个时候穿着季空青给他穿上的衬衫长裤,不像当时的季空青,睡衣被掀开,内裤边边被勾着玩。
“季先生?”
运输床垫的师傅也在这时候从电梯拉着推车过来,见这家的主人没进门而是站在玄关,疑惑问了句。
季空青回神,走进客厅,客气道:“麻烦了。”
贵的东西有贵的道理,也有贵的服务品质。
几个工作人员戴上鞋套,干脆麻利地将主卧的旧床垫连同床上四件套全部打包带走,连个枕头都没留下。
季空青伸手把猫崽从鹿蹊身上摘下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
小猫崽估计是认得季空青,又因为冻干外交对鹿蹊放下戒备,这会儿趴在季空青怀里,眼神好奇地仰头看鹿蹊。
鹿蹊想张嘴,但害怕一出口就是夹子音。
众所周知,人类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会自动切换语言系统,发出“嘿嘿嘿”“嘬嘬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刚才没人就算了,现在季教授还在这呢!
等明天季教授上班了再吸小猫!
而且……
今早发烧时的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鹿蹊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地往身边瞥,费尽洪荒之力才忍住了把头埋进季教授怀里吸猫的冲动。
很难讲这股冲动是冲着谁的。
毕竟“春色没有售价,小猫入口即化”。
可恶!这个家里怎么到处都是诱.惑。
地板烫鹿脚。
等到送货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后,鹿蹊去到主卧,看着只剩下床架床板床垫,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卧室,瞳孔地震。
“都要换吗?”
“嗯。”小猫崽在季空青的肩膀上踩了两下,纵身一跃,跑开了,季空青站在房门口,用词严谨又认真:“我买了新的枕头和四件套,那边会在傍晚前过水干洗后送过来,这样不会残留过敏源。”
虽说床品这些并没有乳胶成分,但毕竟铺在床上那么久了,又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全部换掉比较安全。
“喔。”鹿蹊摸摸鼻梁,“谢谢。”
不得不承认,季教授真的很会照顾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双双安静下来。
鹿蹊有点尴尬,开始没话找话:“其实,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季教授是那种生活上特别讲究的人,还挺有压力。”
“因为我就生活习惯还蛮……年轻人的。”身边的毕竟是新婚的理想型男神,鹿蹊在说话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了那么几分面子。
季空青显然没料到鹿蹊会这么想,有些意外,他既高兴鹿蹊会同他说这些,又不想让鹿蹊有这种距离感,追问道:“讲究指的是哪些方面呢?”
“就比如穿衣服特别一丝不苟,会自己做饭吃,会每天打扫房间……”鹿蹊掰着手指头列举季空青的讲究,越说越觉得季教授真的是绝世好男人。
季空青犹豫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公寓的衣柜不大,我只放了八套衣服,都是买的时候搭配好的,一天穿一套,周末会送干洗店,或者回市里房子那边换一轮。”
“一个人住的时候,我很少做饭,买菜做菜洗碗都很耗费时间。所以我会选择去食堂,这样更有效率。”
“至于打扫房间,”季空青顿了顿,观察着鹿蹊的反应,“我只是不太喜欢陌生人进家里。”
“但以后搬了家,房间大了,是该请个阿姨打扫的。”
鹿蹊有种完美男神啪叽一下开始接地气的下坠感。
倒不是失望或者滤镜破碎什么的,而是……
鹿蹊抬手捂脸。
完了,他怎么觉得季教授更可爱了。
衣柜里搭配好的衣服轮换上岗,甚至还有备选方案,这样真的有种季空青每天打开衣柜,玩奇迹教授的感觉啊!!
某个破画画的劳斯,闻着味儿就支棱起立了。
鹿蹊咽了下口水。
他、他也想玩。
以后,他是说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能不能搞点什么,cosplay的制服……
啊啊啊啊住脑!
鹿小蹊你在想什么呢!
谁要和你玩制服play啊!
季教授那么正经的教书人!
“鹿蹊?”
季空青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近到对方的手甚至碰触到了鹿蹊的脖颈。
鹿蹊差点一蹦三尺高。
“怎、怎么了……?”
鹿蹊避开季空青的手指,满脸惊慌错愕。
虽说的确有那么一种说法,说是在老师面前没办法撒谎,越是厉害的老师越是能够看穿脸上的伪装,但没道理季教授能看到他心里的黄色吧!!
季空青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勾,慢慢收回。
他本意是想拉开鹿蹊领口确认红疹情况,没想到鹿蹊对他的碰触反应会这么大。
果然。
即使有了早上的那场意外,他和鹿蹊的关系还是没有那么亲密。
季空青压下心中失落的不甘,提醒自己在鹿蹊面前注意分寸,语气比起之前有微妙的转变:“你开始起红疹了。”
鹿蹊:“哦,哦……红疹啊,红疹好,红疹没啥事……”
鹿蹊虽然感觉到季空青的语气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毕竟季教授就是这么一个礼貌斯文的人设。
他这会儿更在乎自己有没有藏好差点露馅的黄。
季空青看着鹿蹊从脖颈蔓延而上的红晕,以及冒出来的红疹小疱,疑惑:“不痒吗?”
医生特意嘱咐过鹿蹊很有可能会产生后续的过敏反应,叮嘱家属一定要及时涂药,不能扣抓挠痒,所以季空青一直在观察鹿蹊。
刚才他在发现鹿蹊开始变红后就立刻凑近查看,果然发现了一片片小红疹。
但鹿蹊的表现却好像并不觉得痒。
然而,季空青不问还好,一问,鹿蹊立刻后知后觉出那股熟悉且让他抓狂的瘙痒。
鹿蹊倒抽一口冷气,试图用理智压抑着抬手去挠的本能。
他以前也不是没挠过,挠了的后果就是惨痛负伤,从过敏一周就能好变成半个多月都只能小心翼翼湿毛巾擦身体,一碰水就跟凌迟似的。
正因为战损过,通过,所以……鹿蹊以前过敏,为了不让自己去挠,都是用画画来强行转移注意力的。
鹿劳斯在创作的过程中会非常投入且激.情忘我,区区瘙痒,哪比得上在精神饱满颜色鲜艳的世界里舒爽徜徉。
但他现在在季教授位于学校的专家公寓里。
教书育人的大学校区,左邻右舍甚至都是教授老师,家里还有一个最正经不过的——此时的鹿蹊心里含泪,无比怀念家里的板子和电脑。
他就说他应该回家吧!!
唉,也不对。
他回家了,季教授八成会跟过去。
如果回了家,他在画室里面画……嗯,画,季教授在客厅,那种感觉就更怪了!
红疹的瘙痒怎么好像透过皮肉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啊?
鹿蹊呜咽出声。
太痛了。
他以后一定吸取教训,提高警惕,再也不过敏了!
鹿蹊耷拉着脑袋,还在试图用胡思乱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腕忽然一热,耳边传来季空青的声音。
“走吧,床垫还需要散一下味道。”
卧室的窗户刚才被季空青打开了,下过雨的空气凉爽中透着冷。
“我们先去客厅。”
鹿蹊顺着季空青的力道往客厅走,眼神盯着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去客厅和小猫培养感情吗?”
滋溜,这手真好看啊。
“等下再玩。”背对鹿蹊的季空青看上去比例超绝,宽肩窄腰大长腿,“你身上的红疹得及时上药,上了药就不痒了。”
“哦……嗯?!”
鹿蹊陡然停下脚步。
等会儿——要干什么?!
给他上药?
鹿蹊的视线从季空青的手指往上移,在和表情肯定目光询问的季空青对视两秒后,视线又缓缓下移,重新回到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上。
上药,用这只手吗?
第22章
鹿蹊趴在了沙发上。
黑白花的小猫蹲坐在沙发扶手上,礼貌又好奇地盯着人类。
季空青去拿药膏了,餐边柜下的药箱发出细碎的声音。
鹿蹊不敢回头看。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身体趴得板板正正,脑袋用力杵在臂弯里。
满脑袋都是土拨鼠尖叫。
过敏最严重的时候,鹿蹊也有在医院上过药,但那会儿除了忍痒和发誓再也不接触过敏源的懊恼,脑袋里完全没有其他想法。
但现在——
季空青要给他上药。
过敏不是撞淤青,一片一片的红疹会完全不讲道理逻辑地到处冒出来。
浑身都是。
折腾了一天,鹿蹊半长不短的狼尾披散着,发丝搭在颈边钻进领口里。
他甚至都没去过东北大澡堂,连温泉都泡的是小汤。
完全没有这种被看的经验啊!
鹿蹊的脚趾对着沙发表面又戳又蹬,耳垂通红。
“咪。”
小猫崽子歪着脑袋,看不懂眼皮下面这个温度越来越高的两脚兽。
两脚兽不语,只是一味地脑补自燃。
季空青拿着两罐药膏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喵。”
小猫崽对着季空青叫了一声,爪爪往鹿蹊的方向伸。
季空青刚洗了手,等下要给鹿蹊上药,不能抱猫,便用平常对学生说话的语气给小猫上课:“不准跳下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凶,对方只是一只小猫咪,季空青又放缓语气:“知道吗?”
小猫低头舔爪,不理人类。
猫什么时候跳猫自有决断。
反倒是竖着耳朵捕捉身边一切动静的鹿蹊欲言又止,忍不住从臂弯间抬起脑袋。
季教授这语气,怎么那么熟悉呢?
今早季教授是不是也把他当小猫了?
“痒了?”季空青见鹿蹊看他,温声问。
鹿蹊:“……还行。”
救命。
古板正经的1比不解风情的直男还要恐怖。
“痒了吗”这种问题是能这么平静淡定问出口的吗!
又不是饿了吗。
哦,不对,饿了吗也很有歧义……
鹿蹊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来一棍子,停止这种皮肤红疹瘙痒,内心抓耳挠腮的折磨。
外表淡定的季空青却远不如表现出的那么镇定从容,手里的药膏被捏出了手指的凹陷。
注意到后,季空青连忙放轻手上的力道,顿了一下,温柔开口:“鹿蹊,我先看看你背上的红疹,可以吗?”
鹿蹊闷闷的回应很轻:“嗯。”
季空青的身材很好,他的衬衫尺码其实对鹿蹊来说是大了不少的,但好在衬衫这种东西合身有合身的穿法,大一点也能当做休闲款。
而在这种需要上药的时候,就省去了解扣子这种暧.昧艰难的过程,直接撩起来就可以。
衬衫的下摆被动作小心地卷起来,鹿蹊抿着唇,一声不吭。
季空青是真的很小心很温柔,过程中,他的手指甚至都没碰到过鹿蹊的皮肤。
鹿蹊能感觉到身侧从季空青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
他没忍住又用力蹬着沙发,小腿紧绷。
季空青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鹿蹊身上,当然没有错过鹿蹊自认暗搓搓的小动静。
撑在沙发边缘的手臂肌肉紧绷,黑色的衬衫袖口被仔细折上去,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呼吸,又缓缓吐出。
季空青理智克制再一次压倒叫嚣的欲.望。
用手指沾染上药膏,他的指腹覆上鹿蹊身上可怜又可爱的红疹,动作.爱怜,力道却半点没有放纵。
医生特意嘱咐过,药膏最好用体温融化,按摩吸收,这样药效是最好的。
他舍不得让鹿蹊难受。
但鹿蹊更难受了。
后背的小红疹并不多,撩起的衬衫搭在鹿蹊的颈边,让鹿蹊好歹有了被遮挡的空间。
季空青涂抹药膏的动作很仔细,力道不轻不重,却充满了存在感。
鹿蹊甚至能根据自己的触感,想象出那双手现在的动作,每一块肌肉的变化,每一条经络的走向。
他牵过这只手。
他画过这只手。
暧.昧是最美妙也是最难耐的过程。
它让人沉浸在若隐若现的朦胧之中,仿佛掌握又不完全掌握,像是羽毛撩拨过手心,痒意直冲心脏。
季空青的声音很低很轻:“后背的药膏要晾一下,其他地方……”
“腿上的我可以自己来!”鹿蹊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如同羽毛瘙痒的折磨了。
他都快要分不清那些瘙痒究竟是过敏的红疹带来的,还是季空青给予的。
“好。”
季空青没有坚持。
他也没办法坚持。
又晾了一会儿,撩起的衬衫下摆被轻轻盖回到了鹿蹊的身上。
鹿蹊动了动脑袋。
微长的狼尾发丝扫在脖颈间,碰触着红疹,带起的瘙痒越来越难耐。
季空青注意到了,伸手将鹿蹊颈部的发丝撩到一边。
鹿蹊还是痒。
脖颈的痒甚至超越了其他地方,估计是过敏的重灾区。
季空青微微弯腰,近距离观察鹿蹊后颈的红疹:“可能是枕头也有乳胶成分,脖子这边要严重一些。”
公寓的床品季空青用了好几年了,平常也的确不讲究这个,现在再怎么回想也没法确定枕头的材质成分。
“应该是。”鹿蹊皱起眉头,因为难受,语气也多少带了些小脾气,“好痒!”
季空青刚才只给后背上了药,颈部这边还没顾得上。
鹿蹊听到季空青离开的脚步声,随后浴室传来水声,便以为他去洗手了。
正好被憋得有些闷,鹿蹊趁机从手臂间抬起脑袋,下巴搭在小臂上,微微蹙着眉。
鹿蹊属于从小精致到大的长相,只要闭上眼睛,遮住那双眼睛里张扬的光,整个人就会变得如古典油画般恬静。
但鹿蹊并不恬静。
他趴在沙发上,一副誓要与沙发共存亡的架势。
因为……他起反应了。
这很正常。
他是个gay,就算母胎单身,也是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成年男人。
季教授那么又揉又搓的,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年轻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这太正常了。
就和早起晨勃一样正常。
鹿蹊在心里念叨,一边说服自己这很正常,一边恨不得跪下来求某个地方赶紧软下去。
真的很尴尬啊啊啊啊!!!!
幸好季教授这会儿不在身边,不然——
鹿蹊的庆幸还没想完,季空青就从浴室出来了。
手里还拿了两三个大小不一样的头绳发圈。
季空青走回沙发边,动作颇有些笨拙地学着之前鹿蹊的样子,将鹿蹊披散的狼尾扎了一个小揪揪。
有点歪,但完全没有拔痛鹿蹊一根头发。
鹿蹊舔舔嘴角,重新低下头,配合季空青给他的脖颈红疹上涂药,既是好奇,也是想打破这股暧昧的气氛:“季教授家里怎么会有发圈?”
季空青垂眸替鹿蹊上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在用,后面偶然碰到卖的,就买了一些。”
即使不知道能否用得上,但还是会控制不住想你来到我身边的可能。
季空青可能去浴室洗了手,手指变得异常冰凉,惹得鹿蹊轻“嘶”了一下。
但冰凉的温度让烧着瘙痒的红疹舒服很多,鹿蹊的身体又很诚实地追逐了季空青的手指,想让舒缓的冰凉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在涂后背时,鹿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皮肉紧绷又松开,但释放出的拘谨不安完全能稳住季空青的理智。
而当鹿蹊主动贴近时,季空青的理智却像是被打了一拳,里面压抑着的岩浆眼看着就要喷涌而出。
最难忍的那一刻,即使心中叫嚣着掠夺,即使隐忍到疼痛——
他最终,也只是弯下腰,屏住呼吸,偷偷轻吻了束起心上人发丝的发圈。
“喵嗷嗷~”
小猫崽不懂人类之间的暗流涌动,它站起来,用前爪拍打沙发扶手,脑袋朝着饭碗的方向示意。
猫饿了。
季空青握紧的拳松开,说了句“我给小猫放点吃的”,便匆匆站起身走向阳台。
鹿蹊趴在沙发上,抬头,视线跟着季空青。
猫粮倒入食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清脆解压,黑白花的猫崽子有了饭就顾不得别的什么,埋头进去饭盆就开始吧唧吧唧炫饭。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鹿蹊沉思。
明明他是来看小猫后空翻的。
季空青给小猫添了饭和水,然后给鹿蹊拿了平板手机和电视遥控器过来,以免鹿蹊觉得无聊。
“看上去好一些了。”
季空青最后检查了下鹿蹊身上的红疹,确认没什么药膏作用红疹恶化的情况。
“我去书房处理一下邮件和排课。”
“好。”鹿蹊乖巧道,“谢谢。”
季空青起身,将药膏留在客厅茶几上,进到书房关上了门。
给鹿蹊留出空间继续给自己上药。
小猫还在哼哧哼哧干饭,鹿蹊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某处的不安分消退下去,才慢吞吞爬起来,撇了眼书房的方向,撩起裤腿给自己腿上的红疹上药。
楚泉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鹿蹊两只手都没空,就按了免提放在一边。
楚泉还没开口,深知逆子损友德行的鹿蹊就率先堵嘴:“我在季教授家里,手机开着免提。”
鹿蹊短短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和含金量爆表,楚泉显然花时间处理了一下。
“卧……勒个去。”楚泉压低声音,“鹿小蹊你给我从实招来!怎么就到季教授家里了,怎么就这会儿连接电话的手都没有了!卧床不起用药过度那也只是半身不遂,和你手有什么关系!”
鹿蹊:“不是,你就不能,纯洁一点!和谐一点!”
“噫!审核上身,这太坏了!我警告你啊,快从我好哥们身上下去!”
鹿蹊翻了个白眼,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过敏的事。
但显然楚泉完全不满足鹿蹊的三言两语,试图让鹿蹊展开讲讲。
鹿蹊能展开讲什么,事实上也就是发生了三言两语的事情啊。
“你打电话来干嘛?说事。”鹿蹊又转头看了眼关上房门的书房,掐掉不正经话题。
“哦对,正事。”楚泉的声音顿时拔高,“你给酒吧画的那副墙绘爆了!!”
“现在我朋友圈和网上到处都是那副墙绘的照片,大家都觉得画师简直牛逼死了!”
比起楚泉的兴奋,鹿蹊却是反应平平:“哦。”
“所以要我说,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发一些画作,办个美术展什么的嘛!你那些画锁在画室里多可惜啊!”
“不要。”鹿蹊拒绝的非常果断,和从前无数次否决画展的态度一样,“那些都是废稿,不值得展出。”
“鹿啊,你……”楚泉迟疑着问,“是不是还在想五年前的那件事?”
“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那些画还不够。”鹿蹊垂着眼,上药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楚泉听到鹿蹊的回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结,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后,临挂断前,楚泉冷不丁冒出一句——
“鹿啊,实在要是扛不住,我教你点经验?”
关切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
鹿蹊愤愤挂断电话。
电话是挂了,楚泉说的话却像是蚊子一样绕在鹿蹊耳边嗡嗡嗡。
从鹿蹊不愿意深想的画展,到鹿蹊下意识深想的季空青。
说起来,刚才季教授……是不是完全都没有反应?
鹿蹊仔细回想刚才站起身的季空青,好像,的确……嘶。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可谁会有事没事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啊!
还有那白到发光的圣洁白马!
马场都暧.昧成那样了还客客气气,从浴室出来也完全没有异样,今天上药也……
但季教授明明说了,对他有好感,甚至是喜欢的。
鹿蹊越想越肯定,越想心越凉。
——季教授不会是柏拉图婚姻的拥护者吧?!
第23章
鹿蹊过敏的那天是周五,接下来的周末两天,季空青真的就待在公寓里。
吃的是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的养生餐,喝的是养生茶或者凉白开,药膏是一天两次定时涂抹的,体温是一天N次测量的。
鹿蹊刷短视频咳嗽两声呛住了,季教授都能立刻从书房闪现出来,眼神严肃关切。
鹿蹊是真的有些遭不住了。
讲道理,他以前在家里装乖宝宝的时候还能半夜从冰箱里偷可乐喝,在季教授这,冰箱里只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垃圾饮料和油腻烧烤外卖是一点都没有的。
哦对。
季空青还停掉了鹿蹊的咖啡。
鹿蹊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啃,另一只手捏着苹果片,让黑白花的小猫崽哼哧哼哧磨牙。
季空青正在手机上记录鹿蹊这次过敏的数据。
从发烧到起红疹到瘙痒到红疹开始消退,中间咳嗽了几次,半夜睡不着起来游荡都记录在案。
鹿蹊总觉得自己应该拿个编号牌站在条纹背景板前面,聚光灯打一下拍张照。
大概是在医院白天睡多了,鹿蹊周五晚上毫无睡意,玩手机玩到周六凌晨。
他也知道这样不行,就放下手机在卧室里晃悠。
这个方法很有用,原理大概就是告诉身体,你已经不在床上了,你已经起床了,活动之后这一天就过去了,身体该睡觉了。
这样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就很容易生出睡意。
鹿蹊经常这样操作,但这一次,他半夜转悠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对上了客厅黑暗里冷静清醒看过来的眼睛。
鹿蹊当场就被吓清醒了。
结婚的弊端在这里就显现出来了。
还没睡在一起呢,就已经被剥夺了半夜游荡权。
还有咖啡!
呜呜呜,短短三天,他都快忘了咖啡是什么味儿了。
鹿蹊想到这,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
果然,婚姻是生龙活虎年轻人的坟墓!
他看向季空青,试探道:“季教授这两天不用去上课吗?”
鹿蹊都刷到了!这边校区后门有一条小吃街!
季空青合上手里记录完毕,以待日后继续填写补充的观察日记,抬手推眼镜:“我去另一个校区代课本来就算是兼职帮忙,我和院里说了我的爱人生病需要我的照顾,院里的领导很体谅我的情况。”
鹿蹊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什、什么爱人。
还是和院里领导说的……咳。
婚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这种理想型的男神是他家的。
就是这个理想型可能中看不中用。
唔。
季空青丝毫没有察觉鹿蹊脑袋里转着的危险念头:“母亲早上打电话过来,催我们去工作室那边拍一下结婚照,说是婚礼当天要用。”
“哦,妈咪也和我说了来着。”
结婚照好像是得拍,到时候还要挂在新房客厅里,不然按照海女士的话说,就是搞得跟见不得人的隐婚似的,不好。
鹿蹊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本来就是轻症,只是撞上了着凉感冒才发烧严重了些,修养了两天,身上的红疹基本已经消退了。
他仰头:“那要不然咱们今天过去?妈咪说看我们的时间,工作室那边之前就预订了。”
明天季教授应该也要上班了。
季空青应了一声,也走到沙发上坐下,手指轻轻卷了下小猫的黑尾巴。
坐在他们中间的小猫崽抱着鹿蹊的手腕,持续对着苹果片发起进攻。
过了好一阵子,猫累得炸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苹果片毫发无损。
鹿蹊举着苹果片仔细观察。
哦,不对,是微伤。
有明显凹陷下去的小牙印。
算个百分之五伤吧。
“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季空青垂眼,看着这只当初他从泥坑里抱出来的小泥疙瘩。
这只小猫是在季空青将鹿蹊的照片藏回老宅,回校区的路上捡到的。
季空青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泥水坑里蠕动着的小东西,从车上下来,扯了外套将奋力挣扎的小家伙捞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季空青只会支付小猫所有的医疗费用,然后拜托医院给小猫找个负责的领养。
可偏偏就是在那个时候。
季空青自觉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拐点,他不断憧憬着未来和鹿蹊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所以在看到洗了澡后,小小一只,眼睛大大,看上去神似鹿蹊的小猫崽后,鬼使神差给鹿蹊发了消息。
于是,家里就有了一只小猫。
“取名啊,这好好想想。”鹿蹊伸出手指,戳戳对苹果片失去兴趣,开始专注舔爪子的小猫崽,“这可是关乎小家伙一辈子的事儿~对不对呀?”
感觉小猫咪胡须扫过手指,鹿蹊不自觉又夹了一下嗓子,然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季空青。
季空青只觉得可爱。
鹿蹊清了下嗓子:“这是家里的小猫,得我们一起想,回头让小猫抓阄好了。”
然后鹿蹊就见季教授脸上从刚才就挂着的温和笑容更浓,手指指腹搓着小猫脑袋,浅笑回答:“好。”
鹿蹊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我我去换个衣服,准备出门去摄影工作室。”
呜,他现在越来越像是个手控变态了!
他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啊!
鹿蹊回到卧室,看着季空青衣柜里的衣服发呆。
昨天的时候季教授提出想要去他家里收拾一些衣服带过来。
那会儿的鹿蹊没有深想,毕竟轻症过敏差不多两三天就好了,说不定周一他就能回家,就想着不用那么麻烦,他反正也就在家,穿睡衣就行。
现在就有点尴尬了。
已知季教授衣柜里只有八套衣服,左边叠好的是穿过的,右边挂着的是干净的。
周五之前已经用掉了一半衣服额度,还剩四套,周五他们两个去医院,又穿了两套,那就……
呃,刚好还剩两套。
鹿蹊无言以对。
——还好他们两个昨天都没出门。
鹿蹊纠结了一下,从卧室探出脑袋,问客厅里逗弄小猫的季空青:“季教授,你要穿哪套衣服?”
季空青恍惚了一瞬。
在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未来两个人生活的星光。
***
和工作室提前联系约了下午,出门前,季教授特意拿了一把遮阳伞。
鹿蹊对此无言以对。
这家摄影工作室挺出名的,鹿蹊和季空青去的时候,里面进进出出的不仅有伴侣恋人,还有不少拍写真的。
甚至同性的伴侣或是恋人居多。
鹿蹊的视线跟着其中一个coser走了几步。
那个角色鹿蹊之前特别喜欢,甚至为角色开启厨子之力画了好几张同人图——去黄的那种。
鹿蹊虽然是个涩图大触,但却是圈里难得画风更偏向画攻向角色的画手,因此找他约商稿的公司还真不少。
季空青注意到鹿蹊的视线,也看了一眼,低声问鹿蹊:“喜欢cosplay?”
鹿蹊眼神惊恐地看向季教授,后脖颈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cosplay这种话从古板正经季教授嘴里说出来,让觉得自己的马甲能捂一辈子的鹿蹊瞬间产生说不出的危机感。
“鹿蹊。”看出了鹿蹊几乎是写在眼睛和脸上的不敢置信,季空青无奈叹气,“国外在这方面更开放,万圣节的时候甚至会有人来敲门。”
“我也……没有那么古板。”
鹿蹊眨眨眼,迅速抓住重点:“是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季教授吗?”
季空青:“……有一次,学生在做汇报的时候,截图微信界面露出了给我的备注。”
鹿蹊哈哈大笑。
为古板季教授那位哀莫大于社死的学生。
因为他们有过提前预约,又是工作量较大的婚纱照,很快就有店员迎出来,将两人领到了接待雅间,说是等下会有摄影师亲自过来沟通了解。
没过多久,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摄影师推门走进来,鹿蹊抬头和摄影师对上视线。
面面相觑。
“两位好,我是本次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我叫夏莉。”
无言之后,摄影师夏莉以优秀的专业素养压下惊愕的情绪,熟练地根据自己看到的客户气质,向对面即将拍婚纱照的同性·新婚·伴侣提供拍摄建议。
鹿蹊是学美术的,在这方面本来就有独特的审美。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别扭的客气,等到后面,已经开始和夏莉毫不客气地比比划划,否认提案否认地完全不带一丝犹豫。
但夏莉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认同!二位的气质虽然偏文气,但是气场非常独特,尤其是这位先生,所以我更推荐两位尝试风格比较独特的选景!”
“你那也太野了!”鹿蹊狠狠吐槽。
夏莉回嘴:“摄影就是拍摄反差美的瞬间,这是我的专业领域!”
鹿蹊争不过面前的犟种,想起自己好像是来拍婚纱照的,是两个人,于是转头拉季空青补充意见:“季教授你说,是不是西装的这种要更适合些?”
“如果喜欢的话,不用考虑太多,可以都拍。”
季空青显然捕捉到了鹿蹊在刚看到那组水下照片时的意动,虽然他的确更认同中规中矩的正装风格,但结婚照是两个人的事,季空青不想让鹿蹊迁就他。
“西装的可以用作婚礼现场,你喜欢的可以挂在家里。”
鹿蹊狠狠心动了。
水下的那组照片说是婚照,不如说是主题写真,风格十分大胆,布景冲击感很强,应该平常更偏向推荐给年轻恋人。
但没人比鹿蹊更熟悉这套图的风格设定,作为宣传例图已经很野很爆炸的这两张,根本就是一套图里尺度最小的。
鹿蹊纠结,又不好说。
正在这时,季空青侧身靠近鹿蹊耳边:“我出去接个电话。”
鹿蹊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季空青朝着对面坐着的摄影师礼貌点头,站起身走出接待室。
夏莉立刻唰地转头看向鹿蹊:“你?!结婚?!”
“好小子你闷声不吭干大事是吧?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鹿蹊心虚:“相亲闪婚的,还没办婚礼呢。”
夏莉是鹿蹊二次元认识的好友,他们有个群,里面是一些画画的、写文的、出cos的、拍摄的……总之,一些黄色灵魂的人因为相同的审美聚集在一起。
时不时会搓出一些绝美的饭。
也因为偶尔会去漫展,所以彼此都线下见过。
“这样。”夏莉没有对鹿蹊的私事多说什么,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刚才干嘛那么抬杠?”
“那套龙与玫瑰的密语还是你画出来的灵感,你老公的形象条件搭配你这盘靓条顺的小美人,拍起来简直不要太合适。”
鹿蹊:“他是大学教授,教书的正经人,平常穿衣服都中规中矩的,哪能拍这个。”
语气里有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炫耀和小无奈。
“哇哦。”夏莉注意到鹿蹊脖颈处的红痕,以及看起来不是休闲款却被鹿蹊穿成宽松版本的衬衫,了然,“穿老公的衣服?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吃得真好。”
群里的大家说话都挺直接的,鹿蹊并没有不习惯,只觉得自己着实冤枉。
什么叫吃得好。
他明明就没吃到!
夏莉才不管那些,抬手一挥:“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刚才你老公都说试试看了,实在接受不了咱临时换一套就是了。”
“lu啊,你说实话,真就不想看看……”夏莉意味深长地扬了扬下巴,“你老公换上那套半裸龙软甲的样子?”
咕咚。
鹿蹊听到了灵魂深处的自己在咽口水。
“……想。”
他简直不要太想。
第24章
最终,鹿蹊和季空青选了三套拍摄风格,两套中规中矩的正装类型,室内室外各一套,以及纠结过的那套水下特殊主题。
先拍的当然是不存在是否能接受的正装风,这种照片在穿着上没什么特殊的,照片主打一个氛围感。
鹿蹊当然相信夏莉的拍摄水平——他就是太相信了,所以在心里默默祈祷夏莉能稍微收敛一点。
少整那些幺蛾子。
先拍的是内景。
工作室占地面积很大,整个大楼这一层都是挂在工作室名下的,所谓的内景拍摄分为特殊临时布景的棚和真实装修的场景房间。
鹿蹊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特别唯美正常,中间还放着一架钢琴的房间后,顿时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鹿蹊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转头就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的季空青。
鹿蹊本以为他早已经习惯季空青穿正装了,西装的那些玩意儿他自己都画过不少,怎么都不会再有初见时的震撼了。
但在看到一边抬手整理袖口,一边走过来的季空青时,鹿蹊还是听到了怦然心动的花开声。
暗红的衬衫搭配深色的西装马甲,每一粒纽扣都严丝合缝,透着一丝不苟的精致感,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气场。
和平日里的斯文绅士不同,明明是同样的正装,这样的颜色搭配和头发简单的造型,却让季教授莫名沾染上几分凶意。
如果说平常的季教授是鹿蹊审美的理想型,是缪斯,那么现在走到他面前站定的季空青——
简直就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踩在鹿蹊XP上。
鹿蹊的腿都软了。
他死死捏着门把手,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反应体面一点。
这家工作室拍情侣或者新婚写真有个规定,拍摄双方妆造的过程都是完全分开的,和婚礼那一刻新郎才能看见新娘的婚纱造型用意差不多,都是想要在正式拍摄过程中捕捉最真实微妙的感情化学反应。
所以季空青刚才从另一侧化妆间推门出来时,远远看到一身白色礼服小西装,头发被染成上金下蓝渐变色的鹿蹊时,同样控制不住脚步微顿,恍惚了瞬间。
白色的礼服西装明明是纯粹矜贵的搭配,但鹿蹊的发丝却被染成了金蓝渐变的颜色。
纯洁的金蔓延转变为叛逆的蓝,被抓成略显凌乱的发型搭在肩头,让原本纯粹的造型沾染上叛逆的勾.引。
不容亵渎的纯白在这一刻变成了充满诱.惑力的画布,仿佛在无声散发着邀请,邀请被选中的情.人在画布上描绘出痕迹。
如他所想,如他所愿的痕迹。
季空青走的越近,看得越清,直到捕捉到鹿蹊眼尾晕开的红晕。
他用整理袖口的动作遮掩自己的动容与掠夺。
实景房间里,正在调整灯光的助理心悦诚服地朝着夏莉比了大拇指。
这冲击感故事感,老板牛逼!
夏莉神色自得地挑眉,示意助理将对面的灯光调整一下角度。
开玩笑,自从她看见这两人的外形条件和气质塑造性,就知道该往那方面引导挖掘了。
一个真正厉害的摄影师,可不是单纯地照本宣科模板拍照。
例图代表的只是风格,每一个客人都有专属的独特底色,而这种拍情侣或者新婚写真的客人,在互动感上更是有无数可能。
夏莉贴心留了几分钟,让傻傻杵在门边的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欣赏,然后掐着时间觉得情绪差不多了,便走上前领着两人靠近放在房间最中央的钢琴。
……
最开始的拍照挺含蓄规矩的,无非就是四手联弹,彼此相望这种挂出去完全挑不出毛病的构图画面。
等到鹿蹊和季空青差不多渐入佳境,彼此少了最开始看到对方的拘谨局促后,端着单反翻看了一遍前面照片的夏莉抬头:“好的,前面的拍摄很顺利,我们继续——麻烦鹿先生靠坐在钢琴上,伸手勾一下季先生的领带。”
鹿蹊:“?”
来了,果然来了。
但勾一下领带并不是什么很难的动作,而且……
鹿蹊看向端坐在钢琴前衣冠楚楚的季空青,心里那种痒痒的,带着小恶劣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都能维持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从来都不会失控,不会展露出其他的面孔?
所以鹿蹊朝着季空青轻轻勾起唇角,朝着季空青伸出手,用手指将对方的领带一点点卷起,慢慢从外套边缘抽出来,最后在季空青的目光注视下,手指伸展,握住了那条触感柔软的领带。
在夏莉没有出声指导动作前,鹿蹊第一次在季空青面前展露出攻击性,握住领带手用力,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拽过来。
拍摄棚没有开顶灯,只有环绕在两人身边的打灯仪器。
季空青的身体顺着鹿蹊的力道微微前倾,一只手撑握在钢琴边缘,戴着手表的手腕擦过鹿蹊的腿侧,脸庞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镜片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眸光。
夏莉瞅准时机抓拍了一张,却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猎物的勾.引不够放开姿态,猎人的威慑不够压迫——总而言之,气场没展开,当然不对味儿。
“两位会抽烟吗?”
鹿蹊被问得一愣,一下子从刚才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我们都不抽。”
夏莉想了下,转头给助理试了个眼色。
助理比了个ok,迅速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
这东西是拍摄用的仿真烟,就是卷烟纸卷了干茶叶之类的填充物,裁剪滤嘴后再做一点边缘燃烧痕迹,比起影视剧拍摄的那种假香烟当然没那么真实,但后期处理一下完全够用。
鹿蹊在夏莉的要求下手指夹住细长的烟,调整了几个姿势都觉得别扭,最后还是夏莉说了句“你平常怎么拿笔就怎么拿这个”,鹿蹊瞬间明白,灵活的手指甚至还在夏莉面前用细烟甩了几个笔花。
季空青静静看着。
夏莉解决完鹿蹊,看向领带残留了几处褶皱,但整体怎么看还是怎么放不开的季空青。
“季先生可以把手表摘下来放在钢琴面板上吗?”
季空青照做。
夏莉已经回到了拍摄点,鹿蹊手中的细烟已经点燃,明明灭灭的火星撩拨出袅袅的轻烟,淡淡的玫瑰味儿幽幽扩散开来。
鹿蹊甚至低头凑过去闻了闻。
这茶叶还怪香的。
“还是刚才的动作,麻烦两位再做一下。”
鹿蹊没多想,再次伸手握住了季空青的领带。
却没能发现,这一次,没了手表冰冷坚硬的缓冲,季空青的手腕完完全全贴在了他的大.腿外侧,属于季空青的体温霸道地侵入布料,覆上鹿蹊的肌肤。
鹿蹊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腿,却被季空青抬手按住了膝盖。
“小心。”
季空青按在鹿蹊膝上的手掌宽厚有力,鹿蹊感觉自己有些像是标本框里被钉住的蝴蝶,被捕猎者注视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夏莉的声音这个时候传进两人耳中:“很好,这张过了——下一张,季先生脱掉外套,摘下眼镜,站起来靠近鹿先生。”
季空青很明显停顿了好几秒。
鹿蹊只觉得气氛越发像是脱轨的列车,朝着不太和谐的氛围疾驰而去。
他努力朝场外的夏莉使眼色,眼皮都要抽抽了,可一心沉浸艺术拍摄的摄影师无视了他的沟通申请。
季空青脱下外套,用手指捋束起搭在钢琴另一边,两个呼吸后,他抬手摘下金属边的眼镜。
眼镜被放在钢琴面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磕碰响动。
仍旧是一只手搭在鹿蹊腿侧的动作,但这一次,自上而下俯视的,从鹿蹊转变成了季空青。
喷了定型的发丝被捋过去,露出男人的额头,在摘去眼镜后,眉骨天生带出的强势感伴随着两人影子的贴合交融,没有半点遮挡地笼罩住鹿蹊。
夏莉透过镜头看到这一幕,敏锐嗅闻到灵感的气息,一下子躁动起来:“这感觉很好——特别好!两位再靠近一点……很好!”
季空青更靠近鹿蹊。
脖颈间的领带还握在鹿蹊的手里。
“鹿蹊。”季空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鹿蹊循声抬眸,被现在这种糟糕、但充满张力的姿势冲击到,有点发不出声音,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季空青。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
鹿蹊更疑惑了,但因为在拍照,只发出一个“嗯”的鼻音。
“谢谢。”季空青微顿,像是斟酌语句过后,“你之前,认识这位摄影师?”
鹿蹊恍然,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有和季空青解释,但又表现得和夏莉很熟悉,便侧了脸让季空青挡住他的嘴,轻声回答:“夏莉是摄影师,我是画师,之前我们合作过几次,我有给她提供一些工作灵感和写真分镜设定。”
“只不过也不算是特别亲近,所以我不知道这是她开的工作室。”
二次元再怎么熟悉到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多少和三次元生活有一些隔膜,除非是coser这种需要接触各种人出作品的二次元现充。
因为画的风格比较特殊,鹿蹊在马甲保护上还是很谨慎的。
“我办婚礼的时候,也要发一份请柬给我朋友的。大家因为工作都到处采风,天南地北地跑,平时不方便,婚礼的时候可以介绍给季教授认识。”
季空青勾起唇角,抬手拍掉鹿蹊手里吸烟落下的灰,眼里是毫无遮挡的愉悦:“好。”
“谢谢。”
他又说了句。
鹿蹊无奈:“季教授,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
季空青没回答,仍旧在笑。
笑得很温柔。
身上那种凶而压迫的张力弱了下去。
场外的摄影师第一时间察觉到氛围变了,眯了眯眼,突然开口:“两位亲一下。”
鹿蹊和季空青齐齐怔住。
鹿蹊先反应过来:“不用了吧……”
“这组是氛围感,互动很重要,就差最后这一张就可以结束了。”夏莉道,“只是亲一下。如果需要清场的话,我可以让助理离开。”
“这在恋人写真和结婚照里,都很常见的。”
鹿蹊当然知道这在恋人中很常见,但问题是他和季空青是非典型夫夫。
虽然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亲一下,也很……嗯……
“亲一下吧,季先生,几秒就可以,我抓拍很迅速的!”夏莉看出鹿蹊的言不由衷,准备助攻小伙伴一把,说服的重点放在季空青身上。
“可以吗?”季空青问鹿蹊。
鹿蹊喉咙发干,轻飘飘地:“嗯。”
他们都结婚了,只是亲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季空青低下头,鹿蹊忍不住闭上眼。
唇.瓣轻碰,没有摩擦,没有深入,只是轻轻贴着,温柔而克制。
鹿蹊尝到了季空青唇边的气息。
但脑中却掠过一丝失落和怅然。
“lulu抬头!”
夏莉急得甚至顾不上称呼。
抬头?
鹿蹊维持着和季空青唇.瓣相贴的动作,微微抬头。
“再抬一点!”
鹿蹊又抬了一点。
夏莉:“再——要不这样,季先生帮忙抬一下爱人的脸颊。”
季空青闻言,喉间收紧。
片刻迟疑后,他抬起原本搭在鹿蹊另一侧的手,想要碰触鹿蹊的下巴,拇指指腹却阴差阳错擦过鹿蹊因为仰头凸起的喉结。
“唔!”
脆弱敏.感的部位被冷不丁碰触,鹿蹊发出一声闷哼,唇.瓣不自觉张开,眼睛瞪圆,眸光错愕。
细长的香烟掉在地上,玫瑰的香气越发浓郁地逸散开来。
脱下了外套,摘掉了手表,取下了眼镜。
怀里是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终于领证结婚,未来会相伴一生的心上人。
季空青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轰然断裂,重重吻下去的力道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贴按在鹿蹊喉结处的指腹炙热滚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
却在隐隐发颤。
第25章
这个吻加深得太突然,吻得太凶。
鹿蹊被按压的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喘,却被侵入口中的舌尖不由分说地卷走,还回来满是杜松子味的侵染。
窒息和快感在颅内炸裂开烟花,鹿蹊想要后退喘口气,却换来对方更食髓知味更汹涌的掠夺,习惯被掠夺后身体本能去应和,又被强势地扣住后颈,身体被钉在了钢琴和身前人的中间。
任由支配。
季空青咽下鹿蹊所有的呜咽,直到唇舌尝到咸涩的滋味,直到耳边传来惊雷般击碎欲.望,唤醒理智的声音,这才猛地放开鹿蹊,脸上浮现出沉沦放纵后的狼狈。
“perfect!!完美!!太棒了!!”
“换衣服,下一套!”
夏莉兴奋的声音搅乱了两人间炙热滚烫的碰触。
理智回笼的季空青后退一步,却在发现鹿蹊有些站不稳时,下意识伸手一托,撑住了鹿蹊的身体。
……
可能是吻得太深太久,房间里又没有开窗通风,鹿蹊实在是觉得闷得慌。
初吻就是法式深吻,还是这种……这么凶的吻法,他是真的缓了好一会儿。
抵在鹿蹊侧腰的手心烫得惊人。
鹿蹊一直紧绷着腰部肌肉,直到他动了动,自己站稳,季空青收回手后,才不着痕迹地长出了口气。
只觉得鼻间唇齿都是杜松子的味道。
鹿蹊悄悄侧头偷看向季空青。
男人原本用发胶捋上去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额角散了几绺下来,刚刚戴回去的金属边细框眼镜压在发丝上,像是锁链一般将发丝勒出凹痕。
因为夏莉说要换衣服拍下一套,季空青便没有再把外套穿上,而是搭在小臂间。
季教授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鹿蹊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和平常不一样。
如果是平常绅士礼貌的季教授,就算失控接吻,大概事后也会特别温柔地说一声抱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都没怎么看他。
呃。
也不对。
万一季教授也是害羞了呢!
啊啊亲都亲了,想这么多干嘛,不想了!
鹿蹊抬手揉乱自己的头发。
从实景棚出去前,鹿蹊双手合十,虔诚且哀求地朝着夏莉拜了拜。
舌吻很妙,但真扛不住,求放过QAQ
鹿蹊真的是心里苦。
在夏莉看来他八成是和季教授床上滚过十几轮的夫夫关系了,毕竟都穿对方衣服了,可问题是他真的是一个刚刚才拥有初吻体验的小弱鸡啊!
夏莉给了鹿蹊一个放心的眼神。
鹿蹊并不放心地离开了。
第二套也是比较正式的衣服,只不过并没有搞氛围感,而是很适合婚礼布置请柬设计的那种白西装风。
拍摄很顺利,也没有特别亲密的动作要求,大概拍了四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下午六点,是工作室对外休息下班的时间了。
但鹿蹊和季空青却还有一套主题写真没拍。
对,就是鹿蹊之前心痒痒的那套。
鹿蹊换了一套衣服,坐在化妆镜前的时候颇有些坐立不安。
龙与玫瑰这套主题的龙是半裸的龙甲设定,而指代是玫瑰的另一方穿着很简单。
是那种看似普普通通实际入水湿身直接消失的绸缎衬衫。
鹿蹊身前的绸带为了方便让脖颈和脸颊统一色号没有系起来,这会微微敞开露出锁骨。
手里拿着遮瑕膏的化妆师暗嘶了一声。
面前客人的脖颈满是淡色的红痕,暧.昧蜿蜒到衣领下方,尤其是被发丝遮挡住的后颈,简直就是重灾区。
这是吻痕吧?
感情真好。
见多识广的化妆师抬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用很自然地语气问鹿蹊:“鹿先生,这里,要不要遮一下?”
有些心不在焉的鹿蹊这才在化妆师的示意下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痕迹。
“这是、咳,前两天我过敏了,这是留下的一些……痕迹。”
鹿蹊明明说的是实话,却在化妆师暧.昧的眼神下莫名觉得尴尬。
不过遮瑕还是算了,虽说红疹已经都好了,但万一用了遮瑕又起了什么反应也说不好。
鹿蹊努力端正坐姿:“还是不遮了。”
化妆师当然尊重客户的选择,欣然回答:“好的,那我只帮您浅浅涂一层隔离可以吗?”
鹿蹊点头。
但他知道这个妆造的重点不在脸上。
这主题是他画的——他能画什么纯洁的东西。
之所以叫龙与玫瑰,自然是有龙有玫瑰。
……
季空青拿到衣服的时候沉思了很久。
思考的东西有很多。
包括但不限于对写真尺度的惊愕、鹿蹊喜好的意外、以及这些姑且能称得上是衣服部件的穿法。
季空青前半生从没穿过这么……出格的衣服。
但因为个人的习惯,他拒绝了工作人员帮忙换衣服的提议。
换衣间里的季教授有些笨拙生疏地将各个部位的龙甲从大到小排列放好,然后按照手机上刚才拍的穿戴图认真比对,以研究课题的态度对待鹿蹊感兴趣的东西。
——的确有些复杂,但拆分开来看的话,也不是很难。
做事向来很有条理的季教授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过程,然后放下手机,解开了上衣的纽扣。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季教授清楚听到周围的吸气声,站在原地,有些不太自在地推了下眼镜。
说实话,作为习惯了眼神追逐的老师,季空青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有因为注视而感觉不自在的时候。
尤其是当他辨认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里,有一道他极其熟悉的嗓音。
被夏莉特意拉过来一饱眼福的鹿蹊没忍住发出了斯哈滋溜的声音。
但从小装乖的素养让他飞快反应过来,抬手确定嘴角没有异常,再放下手的时候,面对走过来的季空青,乖巧脸蛋上的表情已经无懈可击。
夏莉用胳膊肘怼鹿蹊,把从化妆师那薅来的东西塞进鹿蹊手里:“自己的老公自己画,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不用谢哈,回头多给我来几套新的写真主题就行。”
说完,夏莉抬手一挥,示意化妆间的其他工作人员该下班的下班,该回避的回避。
鹿蹊的确是会化妆的,但他只会画那种很复杂的手绘特效妆,毕竟这种妆考验的是他身为美术生的功底。
但鹿蹊并不是浓度很高的二次元,画画也更多是原创的灵感而非同人。
当初留学的时候,一年一度的Oz Comic-Con澳洲漫展回归悉尼,鹿蹊靠着这手艺真的是大赚了一笔,从漫展出来就给自己换了一套梦中情颜料。
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份手艺会有用在季空青身上的一天。
鹿蹊攥着颜料盒,紧张的手指骨节都在用力。
反而是刚才不自在的季空青,在看出要给他上妆的是鹿蹊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鹿蹊。”
他更一步走近,鹿蹊隐约间又闻到了季空青身上的味道,大概是今天换了太多次衣服,对方身上杜松子味的香水淡了很多。
但平日里隐藏在杜松子味下的皮革尾调却明显起来。
搭配这一身自肩膀两边勾勒而下,顺着腹部肌肉箍在腰间的深色龙甲,危险的,野性的气息如同海水一般悄然汹涌。
之前鹿蹊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画这衣服的时候收敛了许多,只露了腹肌中间的那部分,没有露太多。
但真正看到季空青换上这身装扮,鹿蹊却觉得,这种露了但没露全的感觉更加让人抓心挠肺。
“嗯……嗯。”鹿蹊咳嗽了一声,“我来帮你画一点龙鳞什么的。”
“好。”季空青没有问鹿蹊为什么会这些,只是坐在凳子上,以一种听从鹿蹊指令的姿态微微仰头,“辛苦了。”
辛苦什么,一点都不辛苦。
慢吞吞走过去的鹿蹊心想。
能画到这种限定缪斯画布,完全苦不了一点。
黑龙的设定需要在露出的额头、脸颊、手臂以及腹肌处都画上黑紫色的龙鳞,然后在额头粘好狰狞冰冷的龙角。
要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就是麻烦。
但让本就是设计者的鹿蹊来画,效率就会高很多。
一开始鹿蹊还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但在进入专业状态后,鹿蹊就真的把季空青的皮肤肌肉当成了画布,每一笔的落下都毫不犹豫,线条果断流畅,过渡色彩的时候为了省事,还会直接上手去蹭。
美术生的手永远是各种颜色的,这很正常。
就是季教授作为画布并不那么听话。
又一次被腹肌躲开笔锋,鹿蹊皱眉:“不准动了!”
季空青:“。”
沉默了几秒,季空青低声问:“这里……是必须要画吗?”
鹿蹊点头:“肯定的,这套主题有个分镜是需要拍腰腹特写的。”
“这么熟悉?”季空青的眸光微动。
“当然了,我画——”鹿蹊猛地一个急刹车,咬着自己的舌头硬是把话题圆了回来,“我以前帮忙画过这个妆嘛。”
“我是美术生,留学那阵有段时间兼职画这种特效妆的。”
鹿蹊越想解释说的就越多。
“就和墙绘差不多。”
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像是害怕季空青追着这个话题问,鹿蹊努力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说起来,季教授其实可以叫我小名的,总感觉鹿蹊鹿蹊的听上去蛮生分的。”
季空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声轻笑:“我之前有听到伯母叫你蹊蹊。”
“啊,你不觉得蹊蹊听上去很像是嘻嘻嘻吗!”鹿蹊做了一个懊恼的小表情,一边低头再次试图在季教授的腹肌上勾勒线条,一边小声吐槽,“小时候认识的叔叔阿姨们这么叫的时候,我总是想笑又努力憋着。”
“那……叫小蹊?”季空青顺着鹿蹊的话改了一个称呼,顿了顿,轻声重复,“鹿小蹊。”
鹿蹊手上动作一重,在季空青的小腹处落了不受控制的一笔。
没因为腹肌脸红心跳,却被三个字撩拨得心乱如麻,鹿蹊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红着耳朵抽了纸巾帮季空青擦拭。
腹部的肌肉绷紧,被这种难耐又渴望的亲近折磨到险些失态的季空青重重咬牙,想要硬生生压下冲动。
但……
鹿蹊画完最后一笔,松了口气正要站直身体,因为手心出了太多汗,画笔不小心自手指间滑落,打在季空青的腹部,向下骨碌碌滚去。
鹿蹊伸手去捞,却被猛然站起的季空青攥住了手腕。
季空青侧身躲得很快,但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鹿蹊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季空青的失控。
第26章
这套写真拍完的时候,从水池里出来的鹿蹊眼神乱飘,看天花板看地板反正不看季空青。
季空青同样也在回避鹿蹊的眼神。
不过,在发现季空青似乎害羞了之后,鹿蹊反而不害羞了,他裹着毯子盯着季教授的红耳朵看了又看。
鹿蹊真心觉得太神奇了。
他也是成年男性,偶尔起反应或者晨勃都很正常,但他就没有季教授这么——嗯,收放自如。
明明下水前有了反应,拍摄时两人肢体接触那么频繁那么近,鹿蹊都没发现有任何不对。
皮甲下,平的。
怎么做到的?
因为脑子里一直转着这个问题,鹿蹊拍两下就要低头,然后就会被季教授无奈看一眼,动作温柔但坚定地托起下巴,被迫转移视线。
就和现在一样。
“……别看。”季空青抬手覆上鹿蹊的眼睛,难得狼狈,“听话。”
鹿蹊倒不是乖乖听季空青的话没动。
而是因为想起就是捂他眼睛的这只手,在刚才的最后一个动作里,手掌按在他腰间绽放的红色玫瑰上,用力搓揉到玫瑰之下的白皙也透出胭脂色。
咳。
不是,他怎么连自己被搓出来的颜色都记得那么清楚。
啊啊啊不能想了,再想起反应的就该是自己了。
鹿蹊低下头,从装乖变成了真乖,一声不吭地回了更衣室。
因为拍的是水下写真,配给两人的更衣室里都有沐浴间,等到两人收拾完换好衣服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
工作室接这个单子是迁就了客人的时间,鹿蹊赶在季空青出来前态度强硬地付了双倍的加班费,然后再次双手合十,朝着夏莉无声请求。
夏莉了然:“全部底片是吧?没问题,网盘见。”
鹿蹊重重点头。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惊讶鹿蹊的相亲闪婚,在给两人拍过写真后,夏莉就完全懂鹿蹊的选择了。
这两人之间的荷尔蒙吸引都快透过镜头满溢出来了,会一见钟情选择闪婚一点都不奇怪。
……
“没想到会拍到现在。”鹿蹊坐进副驾驶,用力揉了下脸颊保持清醒。
鹿蹊本来是熬夜熬习惯了的,这个点应该是他画的正嗨的时候,没想到才跟着季教授养生作息了两天,身体到点就困了。
鹿蹊的过敏已经差不多好了,正好拍婚纱照要来市中心,所以他们白天的计划是拍摄完了送鹿蹊回家。
但坐在驾驶位的季空青却迟迟没有动作。
鹿蹊看看自己系好的安全带,不解:“怎么了吗?”
季空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松,过了一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什么,我送你回家。”
摄影工作室距离鹿蹊家不远,十分钟后,季空青的车顺畅驶入小区,停在了单元楼下。
鹿蹊和季空青告了别,站在楼下看着季空青的车开走才转身走上楼。
回到熟悉的家,鹿蹊推开门,却是愣了一下。
冷清的客厅一片黑暗,没有小猫的咪.咪喵喵,也没有从厨房或是书房走出来的季教授。
换过拖鞋,鹿蹊按开客厅的灯,从厨房冰箱里摸出一罐冰可乐“咔嚓”打开,和以前无数次的习惯一样,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窝,打开手机开始追小说刷短视频。
刷着刷着,鹿蹊看了眼手机右上方的时间。
这个点……季教授应该已经休息了。
季空青明天的课在十点,他今晚不回校区,而是准备去更换下周要放在衣柜里的衣服。
鹿蹊想到这个就想笑。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件事。
鹿蹊低下脑袋,看了眼还穿在身上的衣服。
季空青的衣服。
回头送去干洗店弄干净再还给季教授吧。
鹿蹊正想着,季空青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鹿蹊本就握着手机,接的很快。
熟悉温和的声音从听筒处传出,是这些天鹿蹊已经习惯了的存在:“还没睡?”
何止是没睡。
鹿蹊眼角的余光瞥过桌上拆开的薯片袋,以及喝了一大半的冰可乐。
虽然知道季空青看不到,但鹿蹊还是抬手揉了一把脸上的心虚:“没,等会儿就睡。季教授刚到家吗?”
掌握话题第一步,以问代答!
“嗯,刚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收拾了明天要带走的行李。”
季空青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手机两边的人同时安静下来,听着彼此传递在话筒间的清浅呼吸声。
窗外的夜风似乎也忐忑起来。
季空青有时候会有憋话的毛病,但如果被问,承认起来却会出乎意料得诚实直白。
鹿蹊很会和人沟通交流,在相处中早就抓住了季空青这一性格特点。
所以在安静过后,鹿蹊率先开口,将问题抛了回去:“季教授呢,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季空青学着鹿蹊的以问代答:“小蹊,可以开视频吗?”
鹿蹊一下子就笑了。
季空青安静了两秒,也笑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是季教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鹿蹊伸手按亮沙发边的落地台灯,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独处时的淡淡变成压不下唇角的笑。
“什么?”想要开视频的季教授很有诚意,“我一定如实作答。”
鹿蹊捏捏怀里的抱枕,把绿茄子的脸搓揉在一起又放开,往沙发里缩了下,清清嗓子:“水里的时候,你是不是……”
鹿蹊是胆大嘴快,人菜又爱玩的本性,面对面说不出但憋了好几个小时的话,此时隔着手机,似乎变得好像不那么难以启齿,可真正说出来前半截,鹿蹊还是觉得羞耻起来。
可恶,说好的淡定成熟的成年人呢。
“嗯。”季教授的回答诚实且坦然,“那个时候,我都不敢看你。”
“但在分开后,我却后悔没多看看你。”
鹿蹊被季空青说的脚趾蜷缩,脑袋红温。
他是在回家后想起了季教授,本来猜测季教授提出视频,也是因为有点点不习惯一个人。
他就平a了一下,季教授直接开大招。
谈恋爱都没有……这样的吧?
况且他们好像也不算谈恋爱。
都结婚了。
闷.骚的人最会说情话。
败下阵来的鹿蹊在心里嘀嘀咕咕,重重挂断电话。
然后给季空青发起了视频通话。
季空青同样没换睡衣,依旧是刚才分开时的衬衫长裤,只是纽扣并没有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方,反而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
这么晚不仅没睡,甚至没洗澡没换衣服这种事,放在鹿蹊身上很正常,他经常想着要干什么,一玩手机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但放在季教授身上就不正常了。
鹿蹊的目光在季空青解开的扣子上停留了几秒:“我还以为季教授已经洗漱完准备休息了。”
季空青的神情有些无奈:“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鹿蹊歪头。
季空青站起身,手机镜头向下,在胳膊手腕处晃了一圈。
衬衫袖口被拎起,黑紫色的龙鳞遍布在肌肉形状漂亮的手臂间,顽固蔓延。
鹿蹊发现季空青的皮肤表面都隐隐透了些许的红,显然是反复揉搓过。
“我用酒精棉片擦拭了几次。”季教授虽然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老古板,但他的确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涉猎,“但并没有作用。”
脸上的鳞片和妆容在工作室的时候就被化妆师帮忙卸掉了,但季空青那会儿和鹿蹊正因为拍摄氛围暧.昧别扭,所以两人各自冲洗换了衣服就离开了。
鹿蹊连忙道:“酒精太刺激皮肤了,这种是油溶性的颜料,得用卸妆油或是卸妆膏来卸。”
但这会儿已经将近深夜十一点,季教授很难搞到卸妆油这种东西。
而且鹿蹊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季教授根本不会用需要乳化使用的卸妆油。
鹿蹊想了下:“橄榄油也行。”
季空青拿着手机走向厨房,还真的翻出来一小瓶橄榄油。
“你身上的那朵……玫瑰,也还在吗?”季空青忽然问。
“……当然没有了。”窝在沙发上的鹿蹊换了个姿势,下意识捋了下盖住侧腰的衬衫下摆:“卸妆的时候顺手都洗掉了。”
“嗯。”
又嗯。
鹿蹊轻哼,不理会季教授总会来那么一下的闷骚,隔着手机屏幕教对方一步步乳化橄榄油,揉搓卸掉油彩,顺带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欣赏缪斯的漂亮肌肉。
季教授的悟性很高,学习能力很强,在操作了一次之后动作就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鹿蹊盯着季空青的动作,在季空青准备用冷水打湿毛巾时严肃表情,把手机打在双.腿前的抱枕上,两条胳膊交叉怼到镜头前:“no!不可以用冷水!油彩已经很刺激了,你之前还用了酒精棉片,要用温水轻一点擦拭才行。”
季教授很听劝地将水龙头打到热水的方向。
鹿蹊抬手撑着脸颊:“这种油溶性油彩卸妆后可能会有点皮肤干干的,按理来说涂一点补水的身体乳会比较好。”
但鹿蹊不用问都知道,比直男还直男的季教授家里肯定没有这东西。
“你平常会用吗?”季空青将洗干净的毛巾重新展开,打在架子上。
“用什么?”
“身体乳。”
鹿蹊错开眼神,伸手抓过茶几上的薯片袋子,咔嚓咔嚓地啃薯片,含含糊糊应:“……用啊。”
季空青拿起放在浴室架子上的手机,敞着衬衫走出浴室:“嗯。”
嗯什么嗯,就嗯。
鹿蹊啃薯片的力道更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
鹿蹊说之前接过的绘画单子,故意提一些网上的梗,享受给迷茫的季教授科普段子的兴奋感;
季空青会说参与项目时乱跑,试图暗杀实验室所有杯子的机器人,也会因为鹿蹊的询问,努力想一些曾经和学生间发生的有趣互动说给鹿蹊听;
一直到手机隐隐发烫,时间趋近午夜零点。
鹿蹊小小打了个哈欠。
季空青看着还穿着自己衣服的鹿蹊,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小蹊。”
“唔?”鹿蹊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在季教授的注视下吨可乐了。
“搬过来,好不好?”
鹿蹊差点被一口可乐噎住。
季空青那边的灯光很暖,宽肩窄腰地靠在床头,养眼程度和模特海报不相上下。
鹿蹊慢慢抿着可乐罐边缘,实际没喝进嘴多少,但唇缝里却溢进甜味儿。
“你要把八套衣服的使用额度分我一半吗?”鹿蹊打趣道。
“嗯。”
季空青笑了。
其实公寓的衣柜没有那么小气,季教授平常的开发使用面积还没有一半,完全放得下另一个人的衣服。
鹿蹊的下巴抵在抱枕边缘,看着视频页面的季空青良久,想到回家推门时的冷静黑暗,缓缓笑开。
“好啊。”
“作为交换,我把新床垫的使用权也分给季教授一半。”
第27章
鹿蹊答应同居时很爽快,但收拾行李的时候却犯了难。
其他的一切都好办,直播设备要怎么搞?
拿过去当然不难,不过就是一个摄像头一个麦克风的事,笔记本也能连接手绘版直播,但拿过去之后呢?
要他坐在季教授平常写教案改论文看资料专业书的书房里,直播画……小黄图吗?
使不得啊!!!
哪怕他直播的时候季教授出门上课不在家里也使不得!!
鹿蹊想想那个画面就羞耻到自燃崩溃。
不行,绝对不行。
可不直播也不行。
满打满算,他已经消失了……一、二、三……呃。
鹿蹊握着手机,后背冷汗涔涔,完全没有打开直播平台的勇气。
只能说,还好他没给画手马甲开社交账号,不然这会儿指定已经被嗷嗷叫饭的玛卡巴卡们冲爆了。
“叮咚”一声提示音,季空青发过来一张照片。
原本只有一套桌椅看着很是宽敞明亮的书房,又加了一套桌椅,椅子甚至是符合人体工学的电竞椅,更适合长期画画的鹿蹊。
黑白色的小猫崽正好奇蹲坐在电竞椅里,两只前爪看上去像是预备踩奶的动作。
【中午休息,我布置了一下书房,他们说这种椅子会舒服很多,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我今天有问其他教授,大家都说专家公寓的隔音很优秀,不用担心直播的问题】
【还有一些年轻的教授在书房上网课的,也没有影响到隔壁的同事休息】
【小猫昨天在床边看了我好久,眼神有点疑惑】
【它很想你】
叮叮咚咚,季空青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字里行间都是对两人同居的期待。
等到鹿蹊反应过来的时候,行李箱已经被塞满了。
他看着放在行李箱里的摄像头麦克风,脑中天人交战了一瞬,默默将摄像头从行李箱里掏了出来。
实在不行,就只直播绘画页面吧,反正他又不是什么露脸主播,当初只是因为有人质疑他的画画速度才开了摄像头拍手,现在不开了也没什么。
他的手又不像季教授那么正点,不看也没什么损失。
嗯,就这样!
***
拒绝了季空青要过来接他的提议,鹿蹊让季空青好好上课,他要自己逛逛以后生活的大学校区。
鹿蹊的大学不是在国内上的,并且读艺术那会儿还和家里怄气想着赚钱,其实没怎么享受大学生活。
但即使享受了,也没有国内大学后门的美食小吃一条街对鹿蹊来的有吸引力。
过敏那两天,他活像是被偷着养在季教授房间里的小男朋友,被盯着养病,都没出门浪。
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机会,鹿蹊才不要身边跟着一个自动消音扇形距离十几米的季教授。
鹿蹊的车刚到校门口,正准备摇下车窗解释,校门口的升降柱杆子就缓缓抬起来了。
热情的门卫大叔从小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是季教授的爱人对不?”
“这是季教授留给您的钥匙,您收好。”
鹿蹊愣愣接过公寓的大门钥匙,握着方向盘往前开的动作全凭本能。
他忽然就理解,为什么季空青凭借登记过的车牌号自由进出他那边小区的时候,会露出那种类似愉悦的表情了。
就,很不好形容……但暗爽。
咳!
……
等到鹿蹊把行李里的东西拿出来大概放好,和小猫玩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后,已经是吃晚饭的点了。
季空青本来想要接鹿蹊去吃晚餐,结果被实验室绊住了脚步。
鹿蹊完全不在意这个,毕竟他的目标是后门小吃街。
他大方表示季教授专心学术,如果太晚的话,他可以提着小龙虾过去慰问在学术领域鞠躬尽瘁的季教授。
季空青无奈:【小龙虾可以吃微辣吗?】
鹿蹊虽然皮但不作,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刚好没多久,没犟,回了季空青一个和长辈沟通时才会用的黄豆人ok表情。
也不是他想用这个。
主要是他微信里的表情包……
鹿蹊看了眼一闪而过的“我鸟大大.jpg”,两眼一黑,面无表情地熄屏。
揣好钥匙,扎好小揪揪,鹿蹊直冲向西后门,途中遇到移动冰激凌车,犹豫三秒无法抵抗,小搞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激凌球。
这会儿刚好是下课后的饭点,越靠近小吃街学生就越多,白色卫衣牛仔裤的鹿蹊一路上还引来了不少注视。
拿着冰激凌的鹿蹊被一路偷拍,不少学生都在悄悄蛐蛐这是哪个学院的野生帅哥,长这么一张脸之前居然没被投去学院墙上。
“还能是哪个学院的,你就看这衣品这发型这长相,说是学管理哲学自动化的你信吗!肯定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八成不常过来这边。”
校区面积大,东南西北分了几个学院,学艺术的学生大多家境好些,经常去外面改善伙食。
“我信啊。”一道声音振振有词,无比骄傲,“我们学院之光季空青季教授,硬件条件哪里比不上艺术学院的导师!”
“少来!人家季教授还不是你导师呢,你搁这骄傲什么劲呢。”
“谁说不能是了!我悬梁刺股一整年,年底放榜一定行!但凡成了,季教授就是我最崇拜最亲爱的导!”
鹿蹊被这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把手里剩下的冰激凌折叠进嘴里,抽了纸巾擦擦嘴,看向讨论声传来的方向。
说话的男生一身小麦色,短发修剪很整齐,几乎是贴头皮的寸头了,发茬根根分明,圆领T恤配大裤衩,标准的下楼买饭的大学生配置。
鹿蹊眼睛一亮。
“你们好,我是刚来这个校区的,请问哪个摊位的烧烤最好吃呀?”
……
鹿蹊脸嫩,穿的又朝气,不一会儿就和同样热情的大学生们勾肩搭背,学长学弟哥们兄弟地称呼开了。
在得知新来的小学弟还没尝过小吃街后,作为东道主的学长们拉着鹿蹊就往一家烧烤店里面钻,拍胸.脯保证这家店的烧烤小龙虾物美价廉,好吃到流泪。
鹿蹊攥着被塞进手里的烤面筋,把脸凑过去滋溜摇摇欲坠的红油,然后美滋滋咬了一口,对得意看过来的男生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好吃!!”
他就知道,大学里的事儿问大学生绝对没错!
季教授能知道什么好吃么!
“好吃吧!这可是老板手工做的面筋,用果木碳烤的,贼香,好几次我们下课来晚了都吃不到。”
烧烤店红塑料的棚子在花花绿绿的小吃街里也算亮得晃眼,虽然是个小店外面支着摊位,桌面却被勤快的老板娘擦得十分干净卫生。
小麦色的男生抬手高声道:“姐,我们这加四盆小龙虾!一蒜香一微辣两特辣!”
“好勒!其他菜自己拿了去前面数签烤啊!”
“知道的知道的!”
和鹿蹊坐一桌的四个男大都是住一寝室的同学,虽说性格各有不同,但都算的上是阳光开朗大学生。
鹿蹊跟着去拿了菜,数签付钱让老板开烤,回到座位时桌子上已经多出三盘油炸花生米和几碟小菜。
“你那机械臂建模又卡壳了?惨。”
“哈,我跟你们说,今天实训课那台老掉牙的工业机器人更绝,突然不动了,我导在课上当场给拆了,结果呢!齿轮缝里卡着半片薯片!”
“卧槽哈哈哈哈哈——”
鹿蹊一边夹花生米吃,一边听他们聊天,偶尔嗯嗯啊啊应和两声,十分懂聚众聊天的糊弄学精髓。
“那次记得不!有人调试视觉识别系统,程序死活认不出零件,最后发现是摄像头被隔壁班养的仓鼠尿渍糊住了。教授拍着桌子说‘你们这是在训练机器人找鼠尿吗’?”
这个鹿蹊实在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喉咙眼的花生米咳出来。
直到四盆小龙虾都上桌,清澈大学生们半点都没有怀疑鹿蹊的身份。
谁会怀疑一个各种梗接得顺溜,一口一个学长叫的嘴甜,对教授老师们八卦那么感兴趣的小学弟呢!
鹿蹊套上剥小龙虾的手套,忽然压低声音问之前那个想要考季教授研究生的男生:“说起来,你为什么就认准了季教授啊?是特别崇拜吗?”
本来以为会听一堆夸夸屁,结果男生的回答极其现实,毫无彩虹屁,有的只是对论文的渴望。
“小师弟是刚来还不清楚咱院里的情况吧?”
男生从盘子里拿了两个小龙虾摆在盘子里,一边是颜色捎淡的蒜香,一边是红彤彤的麻辣。
“咱们院里有两位大牛,都是年轻但贼牛逼的那种,不过这两人的方向不一样。”
男生用筷子戳戳红彤彤的麻辣小龙虾:
“一个呢,是祖籍重庆的副院长邹教授。这位是数据量化大佬,带论文跟吃饭喝水似的。他的课你就上吧,一上一个不吱声,全是手写的数据,比AI还效率,比AI还精准,是堪比AI的牛逼大佬,一般被简称为A佬。”
鹿蹊看向旁边蒜香的小龙虾:“另一个就是季教授?”
男生深呼吸,十分敬畏地放下筷子:“对。人淡如菊心狠似冰但绝对是大佬战斗机的挂科魔王季教授。”
提起这位季教授,在座的四位大学生都齐齐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季教授属于科研专利方向,走的论文没有邹教授量大,但有专利在,只要他松口发出去的论文含金量就低不了,往年他名下实验室出去的学生,几乎都能走专业对口的企业研发中心。”
研究生选导师就跟相亲结婚一样,选好了是光明璀璨,选错了真就痛苦一生。
现在大学生就业那么难,这种明确能看得到前途还可以选择继续深造的名额,竞争难度和考公考编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季教授的课,是出了名的好挂不好过。”
男生指了指同桌默默宽面条泪的三位:“当时季教授没点名但记名了的第一堂课,是我帮他们签的到。”
鹿蹊默默把小龙虾往对面推了推。
胖胖的男生用筷子撕开烤茄子的皮,没忍住吐槽:“就是!那次挂科我狂补了半个学期才勉强低空飞过,那题也太难了,和正常考试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哎嘿,学院墙上说这叫什么来着?‘提高挂科成本,让你毕业无忧。’”
“哈哈哈哈哈哈绝了!”
正当一桌子大男生吃得热火朝天,虾壳堆成小山时,鹿蹊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屏幕亮起来电人的备注,小麦色的男生整理烧烤签子无意间低头扫到,瞬间抬头,呆滞着一张脸瞳孔震惊地看向鹿蹊。
鹿蹊给季空青的备注特别简单,还带了一点点俏皮的恶趣味。
【古板可爱季教授】
鹿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沾了油剥过虾壳的手套不好摘,鹿蹊刚摘了一半,还没接通电话,就看到一身黑色风衣,与周遭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的季空青站在烧烤店不远处。
“导师,吃小龙虾吗?”
鹿蹊仰头看向衬衫西裤缓缓走近的季教授,张嘴就来。
“不辣,蒜香的。”
第28章
鹿蹊刚说完就恨不得捏上自己的小.嘴巴。
都怪刚才听各种教授的犀利导师发言太过投入,看到季空青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导师。
“卧槽——”
鹿蹊听到其他桌的人小声惊呼。
“这谁啊?能让卷、啊不,季教授亲自来逮人?”
“请季哥吃蒜香小龙虾——哥们太有面了吧!”
“同桌的四个好像是你们自动化的大学生吧?季教授这是又收亲传了?”
“的确是个生面孔来着,刚转来咱学校?”
“不能吧?能被卷哥看重的好苗子,得是多牛逼的天赋,各路竞赛也没这么一张看了绝对忘不掉的脸啊……”
被认出来的、和鹿蹊同桌的四位清澈开朗男大学生,一个个都缩肩低头静悄悄的模样,眼神却一个劲儿往鹿蹊和季空青身上偷瞄。
想问是八卦的求知欲,没敢问是理智的求生欲。
季空青显然也被鹿蹊冷不丁的一声导师叫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鹿蹊身边,抬手捋过鹿蹊的后颈,手指捏了捏鹿蹊脑后的小揪揪。
鹿蹊拉了凳子过来拍了拍,仰头对季教授道:“我还叫了一份外带的小龙虾,要不坐下来等等?”
虽然过敏很难受,婚纱照太刺激,但经历过这两件事后,鹿蹊和季空青的相处模式显然褪.去了生疏客气,变得自然了不少。
“好。”
季空青顺手解开外套纽扣,动作自然地在烧烤摊的小桌板旁边一坐。
鹿蹊晃了晃自己即使戴了手套还是沾了红油的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吧,其实他不仅仅吃了蒜香的,还吃了那么一点点特辣的。
特麻特辣的小龙虾嘬着是真的爽。
季教授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桌上的塑料手套。
这种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为了降低成本,用的都是聚乙烯、聚氯乙烯等塑料材料,对乳胶过敏的人群也适用。
“季教授好。”
“教授好。”X3
桌上的其他四个连忙打招呼。
刚才大佬人没完全过来的时候还好,这会儿都坐下了,不打招呼就真不合适了。
季空青点点头:“没关系,现在不在教室,不用这样,继续吃吧。”
吃当然是能吃的,就是以他们的桌子为圆心,半径两米的圆弧区域变成了禁音区。
季空青侧头问鹿蹊:“还吃吗?”
“饱了。”鹿蹊摇头,老实回答,“其实都有点吃太多了。”
八卦和吐槽太下饭,吃的又是小龙虾这种过程大于结果的东西,鹿蹊很容易就吃撑了。
季空青笑了下,从衣兜里拿出湿巾仔细替鹿蹊擦了手,然后检查了一下,确定鹿蹊的皮肤的确没有过敏,这才用手帕又擦擦干。
鹿蹊被季空青的动作反而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才自己比脑子还快的嘴,考虑到季教授的名声,转头对上四双充满了暗搓搓求知欲的眼睛。
“抱歉,刚才一直没太好意思说来着。”鹿蹊的脸有点烧,但唇角却翘着,“季教授是我爱人。”
鹿蹊本来想说老公,但鬼使神差想到进门时门卫大叔说的那句话,称呼到了嘴边不自觉就变了。
季空青眼中笑意更甚:“嗯,刚结婚。”
“恭喜恭喜。”
“两位老师新婚快乐!”
在学校里,不知道叫什么的长辈统称老师,虽然鹿蹊的脸看上去实在年轻,但人都和季教授结婚了,再叫学弟那是真的没有眼力见。
接下来等小龙虾的过程里,鹿蹊再也没有听到过一句八卦,有的只是考研生对知识的向往,和季教授对学生的温和答疑与鼓励。
烧烤店的生意却是没有收到影响,素质极高但为了口吃的刀山火海也不怕的大学生们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拿签,要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桌子旁边吃,要么安安静静地打包回宿舍。
总之……眼瞅着来的学生还越来越多了。
鹿蹊觉得又尴尬又好笑。
因为他甚至看到了距离老远,举着个手机试图拍摄前线照片的学生。
鹿蹊的肩膀靠近季空青,压低声音:“总感觉,季教授你每天的生活好像不是我想的那么枯燥乏味唉。”
季教授对此表示赞同:“很精彩。”
“我时常会担心名誉扫地,但还好,迄今为止没有遭受过不可弥补的重创。”
鹿蹊用力忍笑,努力到牙齿都咬得发酸。
两人就这么当了一阵烧烤店吉祥物,鹿蹊终于拿到老板娘打包好的蒜香季教授、啊不,是蒜香小龙虾,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先一步站起身的季教授伸手接过小龙虾。
季空青先是将打包袋换到另一只手,然后动作很是流畅自然地握住了鹿蹊的手,牵着鹿蹊离开了。
烧烤摊子维持雅雀无声的状态好一阵,等两人彻底走远,才骤然爆发出足以掀翻烧烤店的哄闹声。
“卧槽!卧槽!卧槽!”
“季教授结婚了?!我女朋友失恋了啊!”
“不是哥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tm做了什么?”刚才拉着鹿蹊的胳膊学弟长学弟短的小麦色男生表情空白,“我让师母叫了我好几声学长!!”
“冷静点,退一万步讲,人家也不一定就是你师母啊。”
“滚呐!吃烧烤遇见素未谋面的师母,这是什么!这是我与导师天定的缘分!!!我、必、上、岸!”
“牛逼。”
……
虽然走出去老远,但鹿蹊还是听到了身后的闹腾声。
他一只手被季空青牵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刷空间。
还好在季教授来之前他就加了桌上四个大学生的联系方式,然后顺着空间摸到了学院墙,果不其然看到已经叽叽喳喳动态疯狂刷屏的学院墙。
该说不说,大学生们都是多才多艺的存在,不管是单人照还是合照,拍照的时候多么偷偷摸摸,用尽手段,拍出的照片却相当给力,故事感氛围感和震撼感直接拉满。
鹿蹊一连存了好几张,觉得季教授今天的黑色风衣是真的帅气。
不过学院墙上的文字过于奔放,他实在没好意思念给季教授听。
唉,这点年轻人的小烦恼,还是年轻人自己消化比较好。
刷了一会儿,鹿蹊觉得不好冷落季教授,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卫衣兜里。
“说起来,今天实验室怎么了?”鹿蹊绞尽脑汁才找到一个话题。
季空青语气淡淡:“有两只流浪猫跑进课题办公室打架,一路打进了实验室。打得太凶了,导致其他老师学生都没办法插手,因为担心有狂犬病毒,也不好让工作人员帮忙。”
鹿蹊:“……?”
本以为是什么专业上无法解决的大问题,结果是流浪猫打架?
“那你们……就,呃,围在旁边看?”鹿蹊脸上满是高大上理科滤镜破碎的无言。
“当然不。”季教授回答,“我让他们用现场零件拆组装一个在不伤猫的前提下抓到两只猫的功能单元,现场评价打分,计入实验室总考核成绩。”
鹿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牵手的这个人会被亲切称呼为卷哥了。
是的,和那位邹教授的江湖称号A佬一样,季教授也在学生中拥有地下昵称代指。
叫卷哥。
鹿蹊之前听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可爱,现在结合季教授的言行,再回头看这两个字,总觉得沾满了泪水。
这会儿正是校区热闹的时候,两人手牵手回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学生老师。
迎上来打招呼的自然也不少,季空青自始至终都非常有耐心地为每一个打招呼的人介绍鹿蹊。
鹿蹊也从一开始的害臊逐渐被温水煮青蛙,甚至还能在季教授说完“这是我的爱人鹿蹊”后,大方接过话题和人聊两句。
电梯里也碰到了好几个下课回来的老师。
两人原本牵着的手放开,鹿蹊往季空青前面站了站。
季空青抬手按了楼层,放下来的手臂搭在了鹿蹊腰间。
鹿蹊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季教授不语。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直到走出电梯门。
鹿蹊见季教授不动,便掏出钥匙开门,开门的时候忍不住问:“季教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突然就变了。”
其实也不算突然,就是从拍完婚纱照后,季空青就似乎更主动,更有……嗯,进攻性了。
“嗯。”
鹿蹊嘴角一抽,感觉自己要对季教授的“嗯”过敏了。
公寓门被打开的瞬间,放在餐桌上的洋桔梗和花旁边的那团黑白色毛茸茸齐齐撞入鹿蹊的视线。
黄昏的光盛着风掠过客厅阳台的纱帘,在木质餐桌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在纯白色的洋桔梗花束边缘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
正在盛放的白桔梗似乎对小猫崽来说拥有极致的吸引力,炸着毛的小猫崽努力抬着前爪,仰头去嗅闻洋桔梗的花瓣,粉色的鼻头和黑色的尖耳朵一动一动的,身后的尾巴甩出了狗崽的兴奋。
季空青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鹿蹊身后的玄关处,见鹿蹊看过来,认真解释道:“以前是相亲,我在努力为我征求一个可以深入了解的机会,我总担忧太过出格的行为会让你觉得有压力。”
鹿蹊看了看餐桌上盛放的白桔梗。
那现在呢?
“现在,我想,或许我终于有资格能够正式追求你。”
说这话的季空青眼神中同样带着忐忑试探,还有些紧张。
花很惊喜,季教授也一如既往地发挥超常,一句话撩得鹿蹊踹在卫衣前口袋里的手指搅动着扭在一起。
但鹿蹊忍不住表情微妙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不动心,就是觉得吧……
“季教授,你觉不觉得,我们的这个顺序好像有点问题?”
季空青显然知道鹿蹊在说什么,但他只是轻推眼睛遮挡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从容镇定:“有吗?”
有的吧。
鹿蹊纠结。
谁会觉得追求一个人的资格,是结婚同居啊???
结婚,同居。
这两个字加起来,代表的应该是天雷勾动地火的成年人碰撞。
而不是纯情爱情故事吧!
这不对。
拍婚纱照前鹿蹊其实是很纯洁的心动,但婚纱照拍的太过暧昧刺激,导致原本高洁无色的季教授在鹿蹊心中的形象陡然发生了变化。
所以鹿蹊当时答应同居的时候,心脏砰砰乱跳,对季教授的心动和对婚后美好同居生活的激动各自五五开。
脑子里的车瞬间开上了一百二十迈,搬过来前甚至特意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
——这很不对!
鹿蹊的视线在洋桔梗和季教授中间来回晃了晃。
鹿小蹊,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理论技术了!
搞点成年人的爱情!
拿、下、季、教、授!
第29章
在摆了一束洋甘菊的餐桌上,鹿蹊又吃了几口蒜香味的小龙虾,但担忧鹿蹊晚上积食的季教授没让他多吃。
“我还以为季教授你不会吃这种小烧烤。”公寓是开放式厨房,并不大,鹿蹊站在餐桌边看季空青收拾,“对了,以后家里装个洗碗机怎么样?”
“嗯,到时候和设计师沟通一下,把洗碗机和消毒柜一起嵌入比较好。”
季空青在知道鹿蹊乳胶过敏后,就没打算让鹿蹊再进厨房,说完后微微停顿,回答鹿蹊前一个问题:“大学时候也吃这些的。”
“小蹊,帮我拿一下樱桃,在冰箱里。”
鹿蹊拉开冰箱门就看到一篮子个大饱满的樱桃,在递给季空青前顺手摘了两颗塞自己嘴里:“好甜!”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了,放放再吃。”季空青无奈。
“不凉。”
鹿蹊不以为意,半杯冰块的咖啡可乐他都能仰头灌下去,小小樱桃怕什么。
鹿蹊在季空青洗樱桃的时候又凑过去揪了两颗:“说起来,之前我装修时合作的工作室挺一般的,季教授有认识的装修设计师或是工作室吗?”
之前季空青说是要去联系对面房子的老师,对方迟迟没装修甚至都没过来收房显然也是存着卖房的心思,前两天已经谈妥了,这几天去签个合同然后在学校做个房产备案就好。
鹿蹊咬着樱桃含含糊糊地说着,两颗饱满的大樱桃在腮帮里转来转去,时不时鼓起一团。
几句话说完,樱桃肉被嚼嚼咽下去,鹿蹊便含着樱桃核,牙齿叼着樱桃梗在唇边摆来摆去地玩。
季空青有听人说话时看着对方眼睛的习惯。
正好把鹿蹊刚才一连串的小动作全部看在了眼里。
冰凉的水浇在男人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顺着指缝缓缓滑下,涌上来的水托起篮子里红彤彤的樱桃,挨过来,又被水流推着擦过他的手指滑到一边。
季空青垂着眼帘,捏着樱桃梗,手指弯曲时骨节凸起,不一会儿的功夫,篮子里的水面便飘起许多根樱桃梗。
明明季空青什么都没做,明明故意想要撩拨季教授的是自己,鹿蹊却觉得口干舌燥。
一定是樱桃吃多了。
鹿蹊强装淡定地转身,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
没看到身后季空青站在水池前,明明洗完了樱桃,却还把一根又一根的樱桃梗收拢进手心慢慢握住的动作。
……
因为今天刚搬过来,折腾了一个白天,晚饭后的散步被临时取消。
收拾完厨房餐桌,两人坐在沙发前,就着一盘没有樱桃梗的樱桃,商量房子装修和小猫起名这两项重大家庭决策。
季空青道:“之前房子的装修都是天冬去盯的,季家虽然不是做工程的,但和那方面的公司企业都有合作。”
这其实也算是有懂行的人帮忙盯了,挺好的。
鹿蹊:“那我们回头请季总吃个饭,然后找时间约设计师见面谈谈?”
装修从来都不是钱的事,而是花了钱没弄好还要各种生气。
好吧,鹿蹊必须要承认,在装修这方面,他可能也的确算那种不太好满足,沟通比较抽象的甲方。
季空青想了下:“去我市里那边的房子做饭吧,他在外面有形象包袱,放不开。”
“形象包袱?”鹿蹊脑门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也只在双方家庭聚餐的那天见过季天冬,不过印象里,季教授这个弟弟是很符合大众刻板印象的那种精英家族继承人。
季教授努力斟酌说法,大概是觉得实在难以形容,就和鹿蹊说:“就是一些小毛病,在家里能让他放松一些,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
鹿蹊不免想到了那天家长见面时,季教授对自己父亲的锐评,弯了弯唇角:“季教授的家里人都很有趣。”
在这方面比较钝感的季教授不是很理解这样的有趣。
已经完全和两人混熟的小猫崽从沙发靠背上一跃而下,踩着季空青和鹿蹊的肩膀高高起跳,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了茶几前的空地上。
“喵。”
优雅舔前爪的小猫给了惊呼出声的鹿蹊一个小眼神,很是傲娇。
季空青轻笑了一声。
像是在说:看吧,家里是真的有会后空翻的小猫。
鹿蹊扑上去捞起小猫就是一顿咪.咪嘬嘬,等到人类心满意足时,小猫咪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灵魂。
鹿蹊稍微松手,一直试图用两只前爪抵抗的小猫咪炸着毛蹿到高处,碎碎念着开始给自己做美毛清洁工作。
“之前是不是说要给小家伙取名?”鹿蹊心满意足地一擦嘴,往季空青身边一坐,“要不我们各自写几个名字,让它抓阄吧。”
猫名由猫不由天!
鹿蹊脑子里转出几个名字,想想自己一会儿要干什么,就忍不住想笑。
身边的季空青忽然靠近。
鹿蹊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根小猫绒毛,从鹿蹊唇边轻轻抽了出来:“怎么都吃进嘴里了。”
细细软软的绒毛沾在唇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在被一点点轻轻抽出来的过程里,却带着十足的存在和瘙痒,鹿蹊甚至能感觉到那根细细的绒毛一点点离开自己的唇.瓣,按压着,摩擦过的触感。
像是缓缓划开的火柴,从尾椎骨一路划上他的脊椎,蹭地点燃了小火苗。
但鹿蹊没躲。
他朝着季空青的方向仰起头,轻声问:“还有吗?”
季空青的手指并没有碰到鹿蹊的脸颊唇.瓣,从侧面的角度,他刚才正好能看到在鹿蹊唇边晃来晃去的小绒毛。
于是,他的手似有若无地掠过鹿蹊的唇.瓣,捏住沾染的猫毛,再次一点点抽走。
似乎是觉得痒了,鹿蹊皱起眉,嘴唇也张开了些。
季空青的动作一顿。
低声道:“没有了。”
鹿蹊眨眨眼:“没有了?”
季空青收回手,手心捏着的是从鹿蹊脸颊唇边捻走的细软绒毛。
“嗯。”
“好吧,谢谢季教授。”鹿蹊见好就收,低头试图从茶几夹层里找到纸和笔,“我们来写抓阄!”
季教授默默拉开抽屉,将便签纸和笔递给鹿蹊,没说话。
很安静。
鹿蹊趴在茶几上写小猫名,一边写一边发出笑声,偶尔抬眼看看不远处好奇看过来的小猫崽。
季空青在看鹿蹊。
鹿蹊一连写了三个名字,觉得不够,依旧在沉思。
季空青伸手将鹿蹊上移的衬衫边缘往下拉了拉,移开目光。
鹿蹊感觉到季空青的动作,写名字的笔尖一抖。
他把笔和便签纸塞进季空青手里,说了句“该你了”,转头疯狂揉脸,侧着身体借着沙发的遮挡用力扯衬衫。
季空青想了想,落笔写了一个名字,学着鹿蹊的样子折叠又折叠,捏成一个小纸团。
但季教授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不认字的。”
所以把便签纸放在小猫面前,小猫也是盲选。
鹿蹊硬着头皮:“……我不认同!这是教授养的小猫咪,怎么会不认字呢!”
季教授和小猫对视。
他以后要教小猫认字吗?
小猫张嘴打了个打哈欠,发出嗷喵的一声。
不像是有求知欲并且尊师重道的样子。
季教授神色凝重地放下笔。
……再议。
鹿蹊把纸团混了混摆在小猫面前,表情期待地看着它。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猫的叛逆人不懂。
奶牛猫的个性人更是没摸到命脉。
小猫崽一个猛虎扑食打乱了所有的纸条,身后的尾巴迅猛出击,眨眼的功夫,两人一猫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纸团。
季空青记下了明天到底要重点掏一下的地方。
鹿蹊干咳一声:“好的,咱家的小猫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让我们看看最终的答案——”
纸团展开,遒劲有力的字迹显露出来,显然是季教授唯一写了名字的那张。
鹿蹊神色微妙地将纸条转过去面朝季空青,灵魂发问:“季教授,请问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给一只小猫咪起名叫‘小狗’的?”
季空青也没想到真就那么巧,但他会写这个名字是有原因的。
鹿蹊看着季空青走到小猫前面蹲下,伸出手,拍了拍小猫的脑袋。
鹿蹊:“?”
这个撸猫的动作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鹿蹊还在思考,就听季教授有些笨拙地夸奖小猫:“好狗,好狗。”
鹿蹊:“?”
小猫咪居然对这个动作反应十分兴奋,嗷喵嗷喵地原地转了个圈,抱着季空青的手腕用力蹭脑袋。
鹿蹊:“……??”
季空青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它很聪明,在宠物医院学的。”
鹿蹊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猫怎么一副狗样。
活久见了。
难道这就是碰瓷卷王教授,并且当教授家养猫的代价吗?
鹿蹊眼神复杂地将纸条捋平:“……这名字挺好的,以后咱家就猫狗双全了。”
也算是挺圆满。
鹿蹊和季空青陪着小猫玩了一阵子,直到小家伙累的趴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就是“小狗”这个名字实在是不顺口,鹿蹊叫着叫着叫成了狗子,反而深的小家伙的青睐,追着鹿蹊在客厅跑了好几个来回。
鹿蹊抬手舒展身体,随口说:“家里装修还得弄一些猫爬架什么的,到时候看情况能不能在两边房子的墙上掏一个猫洞给狗子。”
“我之前听网友说,猫猫掉毛期掉毛会比较严重,吸尘器扫地机器人这种虽说也好用,但就是太人工智障了。”
季空青把小猫抓乱的沙发坐垫铺平,温声回答:“这其实是技术层面的限制和客户理想中‘完全自动化’的落差,目前市面上的机器人很难做到用户真正设想的智能规划。”
“那以后有可能实现吗?”鹿蹊想到这东西似乎是季教授的专业,面露期待地看向季空青。
季教授笑了下:“如果你想的话。”
但之后不管鹿蹊再怎么追问,嘴严的季教授就是不肯透露一点点讯息。
……
公寓只有一间浴室,晚上的时候鹿蹊先洗澡换了睡衣,季空青随后进去。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鹿蹊没吹头发,用干毛巾慢慢地擦。
擦着擦着,坏心思咕嘟咕嘟开始冒泡。
他故意在浴室门口和季空青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要么问季空青什么东西在哪里,要么说狗子在客厅抓沙发跑酷。
然后偷偷竖着耳朵听浴室里面的动静。
季空青的洗澡时间明显比较长,和之前在马场的那次一样,鹿蹊当时洗完都出来了,季空青还在里面。
正当鹿蹊生出那么一点点旖旎的念头时,季空青从浴室出来了。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浴室被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鹿蹊以为季教授在纾解自己,结果人家季教授在里面打扫卫生。
ok,fine。
鹿蹊盘腿坐回床上,半干不湿的狼尾搭在睡衣上,像是一只恹恹的毛茸茸小动物。
季空青走到床边,似是确认什么,几个呼吸后,出声问鹿蹊:“不涂身体乳吗?”
鹿蹊:“?”
啊?怎么忽然就身体乳了?
鹿蹊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忘记拿了,打算过两天再买来着。”
季空青听鹿蹊这么说,转身走出卧室。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
“我问了母亲,说这个牌子不太油腻,味道还好。”
鹿蹊一脸空白,呆呆:“……你怎么会提前买这个?”
季空青:“你说会用。”
鹿蹊:“……”
不是。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30章
鹿蹊没想到自己前面又是吃樱桃又是找猫毛,连环出招都没能撩动的季教授,居然提前买好了身体乳在这等着。
他心情复杂地伸手,试探性地想要接过那罐身体乳。
果然,十分正人君子的季教授似乎并没有替鹿蹊涂身体乳的想法,很自然地松手,将罐子递给了他。
但季空青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避嫌鹿蹊涂药时的那样离开卧室,而是转过身去收拾衣柜。
鹿蹊看看手里的身体乳,又看看背对自己分门别类叠衣服的季空青。
然后就看到季空青手里拎起来,看了两秒,然后抖开折叠好收进衣柜的内.裤。
鹿蹊:“!!”
那是他之前过来留宿时穿的原本属于季空青的内.裤。
当然了,季教授给他的都是没穿过的新内.裤,而鹿蹊穿过之后回家换下来也洗干净了,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鹿蹊的行李箱,被鹿蹊又带回了这间公寓。
啊啊啊啊啊——!!!
盘腿坐在床上的鹿蹊简直脚趾尴尬成了八爪鱼,蹭蹭蹭转了半圈同样背对衣柜前的季空青,表情崩溃地捂脸三秒钟。
算了,不想了。
涂身体乳吧。
有事干就不会社死了。
鹿蹊破罐破摔地扭开身体乳的罐子盖,低头凑上去闻了闻,还真挺喜欢这个牌子的身体乳味道。
香味的确不浓,是那种淡淡的梨花香,但又夹了一丝更浓郁的特别香气,闻起来很放松。
甚至让刚才还社死到头皮发麻的鹿蹊都情绪舒缓了一点点。
卧室里还有另一个人,鹿蹊想了想,没脱裤子,把宽大的睡裤裤腿捞起来堆在大.腿根,手指从罐子里挖了一坨白色的膏体。
鹿蹊是那种体毛少肤色白的体质,小时候海女士还担心过儿子的发育问题,没少盯着鹿蹊青春期的小变化,隔一段时间就找家庭医生过来看。
但天生的体质有时候就是很不讲道理,别的成年男性一觉醒来下巴就会冒出胡茬,但鹿蹊三五天下来才长一点小绒毛,一周用一次剃须刀就能解决问题。
所以鹿蹊的两条腿又长又直,又白又干净,按照之前去漫展时夏莉她们的说法,就是那种出女仆装都省的穿丝袜的完美腿型。
鹿蹊并不觉得涂身体乳这件事是娘气,也不觉得男性就一定要用邋遢粗糙来展现自己所谓的大男子魅力。
家里从小就给他洗完澡涂宝宝护肤品,长大了之后也有好好打理自己,就算是出国留学最潦草的那段时间,身体乳都是鹿蹊必买的日用品。
所以当时在相亲时看到穿着讲究,整个人干净斯文,完全符合他审美的季空青时,鹿蹊才会那么心动。
用惯了的人都知道,身体乳这种东西只有不习惯用和戒不掉这两种情况,只要是养成了习惯,但凡有几次不涂,都会感觉皮肤像是砂纸一样刺拉拉的难受。
季空青买来的这款身体乳真的很润很好推开,但是涂抹在皮肤上又有一层透气的水感,鹿蹊越涂越喜欢,涂完一条腿还低头凑上去闻闻香气。
这味道真的很特别。
以后就换这种身体乳了!
鹿蹊涂完两条腿涂胳膊,尤其在关节和手指的地方多揉了几圈,然后满意点头。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涂一下前胸小腹和后背的,但……
鹿蹊用手指把身体乳的罐子盖够到身前,盖着拧好。
咳,季教授到底还在呢,一次不涂也没什么。
鹿蹊还在看身体乳的包装罐,身后突然一暖。
季空青用手指捋过鹿蹊被头发濡湿的睡衣领口,问他:“怎么没涂完?”
一米五的床并不算大,鹿蹊坐在中央,季空青单膝跪在床沿,倾身靠过来,说话时胸腔带起的震动一点点爬上鹿蹊的后背脊椎。
鹿蹊僵硬着动作不敢回头,紧紧攥着身体乳的罐子没松手:“没涂完吗?”
他惊讶自己的声音居然听起来很平稳自然。
“前面和后背都没涂。”季空青的嗓音像是也沾染上了身体乳的那股特殊香气,淡淡的,幽幽的。
鹿蹊喉结滚动:“季教授要帮我涂吗?”
过了好一会儿,季空青的手臂越过鹿蹊的肩膀,手指打在鹿蹊手中攥着的身体乳罐子边。
成年人的回答往往是很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鹿蹊松开手。
季空青拿走了身体乳。
鹿蹊的手指指腹似乎还残留了瓷质罐子温润的触感。
半干不湿的狼尾被分成两撮搭在颈边,露出还残留着细小水珠的后颈。
季空青学着刚才鹿蹊涂抹的方式,先是在手掌心焐热搓开,然后用手心贴上鹿蹊的脊背。
从后颈凸起的骨节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揉开。
卧室里原本就散开的香气混合着水汽,漫开得越发浓郁。
季空青的动作很稳,很温柔,自上而下,有种计划好的规规矩矩,涂抹得很有条理,没有一处皮肤被偏心,也没有一处肌肉被冷落。
鹿蹊从盘膝坐着的姿势逐渐变成趴在床上。
季空青的手掠过后腰尾椎骨的凹陷处,微微一顿。
“这是痣?”
鹿蹊感觉到季空青的指腹搓了一下,顿时被一股窜起的电流酥麻了整个身体。
他知道季空青指的是什么,咬着唇,声音闷闷的:“不是痣,是……纹身。”
大概是怕对季教授这样正经人来说,纹身实在过于离经叛道,鹿蹊说最后那个词的时候,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的气音。
季教授并没有对纹身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他甚至凑近看了看,又搓了一下,似乎有些好奇。
鹿蹊被他搓得弓了腰,求饶:“你别弄了。”
季空青又问:“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的明明语气很温和,但按在后腰处的手却让鹿蹊有种被掌控被探寻的侵入感。
“还这么……”季空青停顿了一下,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可爱。”
这个纹身的确是过于可爱了。
和痣差不多的大小,只是青色的一点,几乎足以让大多数看到的人忽略这个小东西。
除了季空青。
鹿蹊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一阵才慢吞吞地,有些不太情愿地小声开口:“我是高中时候才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但那个时候也不敢说,就一直憋着,直到高中毕业,家里也发生了点事,我就出柜了。”
“国内的环境你也知道,同性恋这种事那会儿大家都是藏着掖着的,所以我在出国出柜之后,第一次遇见同类的群体,好奇和兴奋驱使着,我就和他们玩了一阵。”
“国外的大学都比较open,但我那会儿身上没钱,大多数时间都要去兼职赚钱,和他们接触得不多。”
“就是听他们说,喜欢同性的都要留长发打耳洞做纹身,一次他们去纹身的时候,我就跟着去了。”
即使过去很多年,说起这件事,鹿蹊还是会觉得好丢脸。
“你不知道!那个纹身店里真的很恐怖,大家都在抽烟,光线很暗,声音滋滋滋的特别刺耳。好多人纹过之后手臂通红,还有人渗出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液体。”
“我、我选来选去,都觉得好疼,但来都来了,还是和同学朋友来的,我总不能说我怕疼走吧——所以,我就、就……”
鹿蹊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季空青几乎是低身凑得很近才听清的。
“纹了一颗痣。”
还是在最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在窝窝囊囊地叛逆了一下之后,被纹身场面吓到的鹿蹊飞快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叛逆期。
说完,鹿蹊像是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胳膊里不动了。
季教授的手却搭在了鹿蹊的后颈处,轻捏了下:“那耳洞呢?也没打吗?”
鹿蹊动了动脑袋,把左边耳朵露出来,小声嘟囔:“打了一边,但后面忘记戴了,好像长住了,我就没再管。”
长头发,打耳洞,做纹身。
鹿蹊是一样没落下,但也是一样都没做全。
鹿蹊这个时候的乖巧招供在阴差阳错下满足了男人的掌控欲,季空青比任何人都想要了解鹿蹊的一切。
而当说这些的是鹿蹊自己时,他几乎是不可遏制的,品尝到了几分愉悦与兴奋。
助长着他日益咆哮的欲.望,撞击着克制的锁链。
……
鹿蹊在季空青盖上盖子前瞥了眼身体乳的罐子,嘴角一抽。
季教授的涂抹工程做的太过认真,以至于一下子造掉了小半罐的身体乳。
毫不夸张地说,鹿蹊感觉自己这会儿就像是身体乳成精,浑身上下散发着腌入味的味道。
直到两个人平平展展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肩并肩睡下,鹿蹊仍旧觉得鼻尖那股味道萦绕不散。
睡着睡着,半梦半醒间,鹿蹊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被勾得朝着香味的来源一点点靠近。
原本淡淡的梨花香气变得浓烈又妩媚,混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味,凑得足够近后,鹿蹊又嗅闻到再熟悉不过的,尾调很是特殊的杜松子香。
杜松子……香?
鹿蹊猛地睁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人已经强势挤进了季空青怀里,距离近到,他在紧张眨眼时,睫毛处传来一下又一下扫过季空青锁骨的感觉。
而季空青的手也游离在克制与失控的分界线上,有一半已经探进了鹿蹊的睡衣下摆。
体温烫得鹿蹊几乎分不清是他的呼吸热,还是季空青更热。
半夜两点。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加深。
慢慢的,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季空青重重呼出一口气,起身下床,哑声道:“我去一下浴室。”
鹿蹊抬手抓住了季空青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