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认罚 要咬朕吗?


    叶无忧拎着萧承禹大摇大摆从萧允安寝宫的暗道里钻出来, 一抬眼,瞧见坐在柜架正前的萧允安。


    叶无忧扭头就走,不忘带上挟持的人质王爷。


    “……”


    一定是眼花, 重新走一遍试试。


    萧允安冷声:“叶勉。”


    身后传来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叶无忧刚迈出去的左脚一顿, 悻悻转过身,把腋下夹着的人质推到身后。


    “陛下万安。”叶无忧硬着头皮屈身行礼。


    “皇兄安好……”萧承禹缩在叶无忧身后只肯冒出个头, 小王爷脑子飞速运转,“将军他只是带孤去观赏皇兄赐下的新宅, 您念念将军暗疾……孤的话, 认罚的。”


    萧允安不悦地挑起眉头,目光从萧承禹通红的眼睛上转移到叶无忧身上。


    叶无忧正在惊叹。


    惊叹自己莫须有的暗疾, 已经是皇亲国戚一起对口供的程度了。


    叶无忧头皮又跳, 低下的头不敢抬起。


    但灵机一动。


    “小殿下说得对,臣只是挂念府上的床。”叶无忧脱口而出。


    萧允安蹭过去, 屈尊降贵地扶起叶将军, 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身后目光, 抬手捂住叶无忧的嘴。


    萧允安的身体几乎全压在叶无忧身上:“再敢提一字,朕就把将军府的床全砸了。”


    “臣知错,求陛下饶了床命, 给臣府上的仆从留个好床板……”叶无忧的手, 讨好地摸上萧允安微微发红的耳垂。


    萧允安面色越发难看, 不耐烦地拍掉当众作乱的爪子,呼吸急促:“别动手动脚!”


    高肃眼疾手快,把傻愣在原地的萧承禹从叶无忧身后拽到自己身边,高肃对萧承禹挤眉弄眼,表情之夸张, 仿佛要把眼珠子挤出来。


    萧承禹回头匆匆不放心地瞥了一眼皇兄皇嫂,肃然点头,跟在高肃身后走出外殿。


    通着暗道的柜架机关前,又只剩下叶无忧和萧允安两人。


    “朕的大将军,背着朕,在朕的皇宫混得如鱼得水,竟还敢去勾搭皇戚。”萧允安把叶无忧按在柜架上,握紧叶无忧的手腕举过头顶,他冷淡道,“莫不是想另谋贤主造反。”


    “……臣不敢。”叶无忧移开眼,在和盘托出真相和胡编乱造之间难以抉择。


    “朕看你敢得很!”萧允安冷脸叶无忧屁股底下薅出几根赤红马毛拎到叶无忧面前,整个人气到发抖,“你还敢骑马!”


    “臣只在马厩前坐了坐……”叶无忧慌乱扯谎。


    “坐坐能把外袍和裤子磨成这样?”萧允安指节一弯,刺进叶无忧垂在身下的外袍内,叶无忧浑身紧绷,面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红透。


    “还抱着小殿下骑了骑……嗯……”叶无忧无力地靠在柜子上,脊背硌得生疼,眼底雾气朦胧,在萧允安多方位的问询下,被迫软着腿招供。


    萧允安手指又转了转,他握紧叶无忧的手腕往上提,叶无忧下意识想抬腿往萧允安腰上挂,但是萧允安的手和腿一起把叶无忧钉死在柜架上,让面前不知错也不悔改的欺君重犯动弹不得。


    叶无忧腕上脉搏强劲而略显急促,萧允安面色稍缓,聚集一下午的怒气却难以就此消散,他目光森冷地盯紧叶无忧:“叶卿的将军府,恐怕还不足以策马奔腾。”


    制住叶无忧的手顿时碾得更重。


    “城外!臣去了城外,从宫内通往城外的暗道溜出去的!”叶无忧目光涣散一瞬,某个地方传来不可言喻的感受,叶将军脊背无力地开始往下滑,又再次被萧允安提回原有本的位置,他喘着粗气红了眼,凶恶地瞪着萧允安羞怒难挡,“陛下可否放过臣,容臣先去更衣。”


    萧允安难得生出把手指送到叶无忧嘴边的想法,他将作乱的手换到叶无忧手腕上,换下右手摩挲着叶无忧微张的下唇。


    “叶卿怎么还是不肯和朕说实话。”萧允安往叶无忧通红的舌下探入一小段无名指指节,食指在一旁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和无名指一块捏住这条总是扯谎和欺君的舌头。


    被萧允安控着下颌,叶无忧支吾难言,瞪得更加凶恶,上唇稍掀,露出一双锋利的虎牙。


    “要咬朕吗?”萧允安眯了眯眼,凑到叶无忧跟前,炙热的呼吸擦过被制住的上下唇。


    叶无忧刚抬起的下齿愣在原地,分明是反抗,但萧允安偏摆出一副邀请的神态,突然凑过来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脸,唇齿间飘着淡淡的青竹信香,不多不少,正好足够撩动叶无忧绷紧的心弦。


    叶无忧身后腺体没有底线地开始回哺萧允安寒梅信香。


    叶无忧只犹豫了半秒,嘴里搅着的食指主动冲锋,撞上自己的上齿,舌苔上泛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叶无忧瞪大双眼,开始挣扎要看萧允安伤势。


    萧允安嘴里也莫名涌现出血腥味,他收回受伤的手指,压住喉间又涌起的干呕,凑到叶无忧耳边长呼出一口气:“呵……刺客行径,罪加一等。”


    叶无忧呼吸急促,释放色心的同时担忧地望向萧允安手指的方向,叶无忧因为常年作战的生活,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孕期越发敏感的鼻子更是第一时间锁定了新鲜的血腥气。


    挤在两人中间的肚子突然猛猛动了一下,叶无忧面色瞬间煞白,萧允安微僵。


    “疼……陛下让臣蹲下……”意外的剧烈胎动令叶无忧捂住肚子,叶无忧疼得紧闭双眼,浑身冒汗,才几个呼吸,额前的汗就开始大颗滑落。


    萧允安慌张地退开半步,把叶无忧从凹凸不平的柜架前拢到怀中,他半蹲着让叶无忧坐在自己大腿上,右手悬在离叶无忧肚皮半寸的位置,却迟迟放不下去。


    “陛下,裹着信香,揉揉……”叶无忧虚弱又期盼地看着萧允安,眼底一片水光。


    萧允安毫不迟疑地按在叶无忧还在耸动的柔软肚皮上,叶无忧信香紊乱地乱飘,手臂青筋蹦起,却无力地搭在身侧。


    叶无忧的肚子,头一回如此给面子地和自家父皇互动,萧允安心头一软,横抱着叶无忧大步迈向床榻。


    叶无忧虚弱地靠在叶无忧怀里哼唧,搭在萧允安手背上的掌心,委屈地小幅度颤抖。


    “陛下,臣知错了!以后都不会拐带小王爷外出策马……”叶无忧真情实感地嚷,却挤不出几滴正经泪,眼底水汪了半天也流不下来,干脆偏头埋进萧允安胸膛,用鼻尖蹭开萧允安绣着金线龙纹的衣领,贴上光滑漂亮的一片白。


    “朕并非气这个。”萧允安的手还贴在叶无忧柔软的肚皮上,隆起的肚腹下传来的触感,让萧允安周身的阴鸷尽散,即刻变回温柔体贴的陛下。


    “臣平白受到陛下这么多恩惠,如今大着肚子废人一个,秋猎的机会都没有,臣望着朝堂上来来往往的新人,也会担心,自己还是不是那个能为陛下征战天下的叶将军。”叶无忧一吐心中苦闷多日的委屈,眼角期盼已久的泪终于勉勉强强滑落了一滴,叶无忧急忙握住萧允安的手腕,将湿润的那半边面颊贴上萧允安的掌心,直视萧允安的眼睛轻轻磨蹭。


    “朕并非不看重朕的大将军……”萧允安被叶无忧一番刻意讨好的媚上刺激得心脏抽疼,他蹙紧眉心,“……朕今日发怒失控,只是不喜你和萧承禹走太近,他和朕长得太像。”


    “正是因为像陛下,臣才……才……忍不住嘛。”叶无忧红着耳根,吞吞吐吐半晌才把难以启齿的真相全盘托出,“臣见陛下前什么都不会,陛下亲自教导,臣才能侥幸在马背上习得百步穿杨,臣来得太晚,不能和陛下一块长大,突然见到那么像陛下的小王爷,就突然很想也养一养。”


    “当然,臣也很想看……”叶无忧抬起眼皮偷瞥萧允安,和萧允安对视上又迅速闪躲,“陛下小时候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残害朕一个就够了。”萧允安瘫下脸,回忆起自个亲皇弟通红固执的眼神,扯着嘴角继续帮叶无忧安抚肚子里胡闹的小崽子。


    “臣才没有残害陛下!”叶无忧推开萧允安揉腹的手,抬起头,目光坚定,“臣虽是坤者,也是景朝的将军,希望陛下不要因为这个小拖油瓶,就瞒着臣前朝大事,叶勉不止是陛下的剑,也能是护在陛下身前的盾。”


    萧允安轻轻敲击叶无忧隆起的肚子:“朕自然相信叶卿的实力,但叶卿怀着龙嗣,坤者怀子本就九死一生,朕现在更担心叶卿的安危。”


    叶无忧满脸的正直无畏:“臣其实已经知道了,今年的秋猎,西南王会携世子在一旁观礼择婿。”


    萧允安眼睛危险地眯起,他捏住叶无忧下巴摇晃:“叶卿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朕身边安排起内应?”


    叶无忧顿了顿:“臣没有,臣只是试着为肚子里的小殿下,又争又抢。”


    萧允安皱眉。


    “臣还听说,这位西南王打的是和陛下亲上加亲的主意,但碍于某个采花贼的谣言,恐污了陛下威名,西南王才没有轻举妄动。但他听闻陛下喜好男坤,特意带了适龄的漂亮坤者过来。”说完最后一句话,叶无忧也和酸溜溜的表情说了再见,他靠在萧允安怀里冷静分析,“臣怀疑,西南王和之前作乱的北蛮新部族有染。”


    一封才拦截的胡语信笺,出现在叶无忧手中。


    叶无忧:“臣疏忽,未察觉有潜逃的漏网之鱼。”


    萧允安闻着信纸上沾上的其他乾君信香,嫌恶地捂住鼻子。


    第62章 抱负 陛下的野心,便是臣的野心……


    秋猎如期在圈出来的后山猎场进行。


    搭好的木台上, 萧允安坐于正中,百官熙熙攘攘站在两侧,大家脱下平日繁复的官袍, 身着轻便猎装, 宽大的袖口扎紧在护腕内。


    反倒是身为武将的叶无忧装束不同。


    叶无忧穿着厚厚的秋衣, 护腕随便绑了两下,衣裳浮肿, 拄着拐杖,凶神恶煞站在萧允安身侧, 活像一尊门神。


    “叶将军实乃我们大家的典范, 站不起来了还要拄根拐强撑。”大理寺卿皮笑肉不笑地背着高肃提早给的台词小纸条。


    “是啊是啊,暗疾这么严重, 仍身残志坚地站在陛下身侧护卫……”就是不知是谁护卫谁了。


    “诶呦~无论谁告假, 叶将军都会准时到的,陛下特许将军骖乘一轿, 叶将军还是老奴扶下来的呢~”高肃不经意间飘过, 拎着椅子站回萧允安身边伺候。


    萧允安瞧见站得笔直的叶无忧, 皱眉轻咳一声。


    高肃头微顿,快速把椅子摆在了萧允安几尺外。


    “将军病着,陛下体恤, 老奴扶您入座。”高肃也一身骑装, 虽躬着身, 但看着比在宫内,精神不少。


    “劳烦高公公搀本将军过去。”叶无忧垂眸颔首地看了萧允安一眼,颤颤巍巍地把手搭在高肃肩上,一瘸一拐地走向早已铺上软垫的椅子。


    好一出弱柳扶风……


    “戏有些过了。”萧允安把头贴了过来。


    叶无忧白着脸色,不解地又看萧允安一眼:“陛下您说什么?风太大, 臣听不清。”


    萧允安:“……”


    萧允安扶住眉心:“演吧,朕陪你。”


    “臣遵命!”叶无忧顿时喜笑颜开,他悄悄把本就挨得近的椅子又往萧允安边上挪了两步。


    萧允安不悦:“够了,注意影响。”


    叶无忧蔫蔫道:“暗疾想要陛下的信香,臣鼻子不大好了。”


    萧允安开始后悔昨夜惊人的定力,他今早出宫前,就该在叶无忧腺体上再咬一口。


    萧允安板着脸地往叶无忧的方向释放安抚信香。


    叶无忧终于安静下来,双手搭在腹前,乖巧得判若两人。


    ——


    秋猎是景朝历年来的传统活动。


    每年春秋,百官一同围猎,圣上亲定奖励,结束后,朝臣按猎物数目领赏。


    奖励仅是个彩头,为的便是让百官尽兴而归,给死气沉沉终日争吵的朝堂,注入一点不一样的生机。


    年年的狩猎活动都格外精彩,有几近夺魁,仅逊色于当今圣上,但波澜不惊的;也有人菜瘾大,一个猎物都射不到还差点误伤同僚,最后只能灰扑扑拎着好心同僚拿不动的飞鸟的。


    萧允安在往年的秋猎中,收获都很丰厚,只是他一箩筐的猎物到了先帝跟前,总会莫名其妙多几只野鹿。


    叶无忧精于骑射,但只在战场崭露头角,他功勋赫赫,却为了戍边基本居于北疆,百官一同竞争的猎场还是头一回参加。


    叶无忧从抵达猎场外围开始,就不停地左顾右盼,看啥都觉新鲜。


    木台边上落着一方锣鼓,锣声响起后,第一天的狩猎比赛便会开始。


    “明日的狩猎,臣可以下场吗?”叶无忧把追风也一并叫了过来。


    萧允安的车队行至一半,车驾外突然冒出一颗鬼鬼祟祟的赤红马头,马身上未着马鞍。


    萧允安头皮一跳,瞪得马车内的叶无忧紧张地炸开一马车寒梅信香。


    “可以。”叶无忧眼前一亮,萧允安又道,“但不许离开朕的视线。”


    叶无忧连连点头,痛快答应。


    那更好了!


    清点完人数,朝臣纷纷散开扎营,三两成队商量着明日开始的狩猎比赛。


    叶无忧想跟上萧允安,但他之前演得太真,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慢挪,他还被身后一屁股不认识的文官绊住了脚步。


    “叶将军留步!”


    叶无忧蔫蔫回头,发现走过来几位,真正弱柳扶风的朝官,巧了,自己都不认识。


    “几位是……?”叶无忧直白地开口问。


    “某是鸿胪寺卿沈括,这边几位,也都是鸿胪寺的同僚。”领头那位褐色骑装的白净大人朝叶无忧作揖。


    “哦哦!那本将军和沈大人其实也算得上半个同僚。”不过他是负责打,把敌人打怕了之后鸿胪寺才会出面谈判,叶无忧听见鸿胪寺的名字,感觉面前几位大人面色和善不少。


    “哈哈……将军说笑了,我们只会些动嘴皮子的活,还要靠将军让我等挺直腰杆。”沈括客套过后,后边的话语便有些难以启齿。


    叶无忧看出来人的踌躇,开口询问:“沈大人寻本将军是要做什么?”


    沈括面色红了红,头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去,这位鸿胪寺卿声如蚊蝇:“我们不擅骑马射箭的,不知什么鬼运气,都聚在了鸿胪寺,今年春狩时,我们几人只共同抢……不,猎到一只飞鸟,不知叶将军可有什么妙招传授?”


    “若是叶将军肯赏脸同我们一路,那也是极好的!”沈括的身后有人举起手,朝叶无忧发出组队的邀请。


    叶无忧看着身前站着的五只可怜兮兮的白兔,挠了挠头,他为难道:“不怕几位大人嘲笑,我这暗疾,治了一月也就能拄拐站立,本将军的腰碍于暗疾使不上劲,只怕会拉不开弓。”


    “啊……”


    几只白兔瞬间变成了赤兔,叶无忧看着几张养眼的面容,有些不忍心,他重新开口:“有机会的话,我去陛下的猎物堆里,给几位大人偷几只,陛下猎物多,应当不介意。”


    沈括:“……”


    沈括联合众人一齐摆手,看叶无忧的神情变得很不一般。


    叶无忧也知说错话,急忙补救:“本将军的意思是,求陛下赏几只,来都来了,拉不动弓也要充充脸面。”


    和陛下抢猎物,沈括万万不敢,想一想都要感慨后脖颈发凉,他摆手谢过叶无忧好意,展开双臂窝着一群同僚,匆匆逃回宿营地,手忙脚乱地搭帐篷。


    叶无忧站在原地远远看了一会,发觉这几人,搭帐篷的技艺也同样不忍直视……


    众人忙碌在溪边,无人再注视拄杖难行的叶无忧,叶无忧果断拎起拐杖,快步摸到萧允安亮堂宽广的营帐后。


    “臣怎么没见到什么生人?”叶无忧身姿轻盈地偷偷溜了一圈回来,他钻入萧允安帐内,和萧允安对坐。


    西南王前日便已携世子抵京,若按密信所言,西南王如今应已随着萧允安到了猎场外。


    对西南王要给萧允安后宫塞人的事,叶无忧耿耿于怀数十日,每天都装作不经意和萧允安吐酸水。


    萧允安不得不每日安抚定心。


    “西南王借口择婿入京,朕不好推拒,但秋猎之事,朕只应允了最后一日。”萧允安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朕的这位皇叔,来者不善。”


    “陛下不必为难,臣和小拖油瓶都可做挡箭牌。”叶无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心直口快,“无非后位空悬,没有明面上的后嗣,他一个贬去西南的罪臣,哪来的脸在陛下面前充长辈!”


    “不许胡说。”萧允安沉声,“你和孩子,朕都不会对外宣扬。”


    萧允安深知,困住叶无忧最好的办法,便是折断其羽翼,将其坤者身份昭告天下,再纳入后宫。


    可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皇城内的后宫,若真住久了,人不似人,鬼不像鬼。


    萧允安长于这座城,见了不知多少后院悲剧,把叶无忧从北疆掳回京后,萧允安不止一次在梦中做出罢叶无忧权力,纳叶无忧为妃的选择,但结局无一例外——


    他呵护长大的小鹰,被他折断羽翼后,眼中终于只剩下他一人。可是没了权力喂养的囚鸟,除了堕落在争风吃醋的酸事上,再无其他选择,被他断腿折翼的小鹰,再没了灵魂,只会呆坐在宫墙边望着那堵再翻不上的宫墙。


    小鹰被宫中的规矩驯化到面上再无笑容,眼底对他也只剩麻木的平静。


    平静却绝望。


    萧允安多次夜半惊醒,直到被身旁躺着的叶无忧拱进怀里,才能勉强从梦里绝望的情绪中抽身。


    床帐内淡淡的寒梅信香宁静祥和,叶无忧的梦呓也如此安详。


    是啊,他带叶勉回京是不得已,只是为了叶勉能平安诞下孩子……他不可,也不能一意孤行,把叶勉孤零零拖入吃人的牢狱。


    而叶勉,偏要傻傻羊入虎口,如此明显的套,只因会让自己为难,就想着去钻。


    叶无忧:“只要陛下需要……”


    萧允安凑过去堵住叶无忧表赤诚的嘴,叶无忧刚咬下一块点心,嘴角满是碎屑。


    “都做将军了,怎么还是怎么没出息。”萧允安抬起头,捏紧叶无忧的肩,目光灼灼,“叶勉,朕需要的,并非甘愿被困在后宫坤者,坤者易寻,无忧难觅,朕需要的,是能掌数万兵士,为朕开疆辟土的叶将军。”


    萧允安的吻,强势霸道,叶无忧几乎要溺死在萧允安唇舌的呼吸间。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叶无忧捂着发闷的胸口,对上萧允安炙热的眼神,呼吸几近停滞。


    “臣……臣明白。”叶无忧因为萧允安突如其来的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站起身,然后艰难地跪在萧允安面前,握紧萧允安的手,回以同样的目光。


    “陛下的野心,便是臣的野心,陛下想要哪,臣就打向哪!”


    帐外的风吹不散帐内扬起的热血,赤诚热烈的少年,甘愿只做帝王手中那一柄长枪。


    帝王的心却再一次凉半截,他总觉得,叶勉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真明白?”


    叶无忧避开萧允安伸过来的手,坚定点头!


    第63章 烤鸡 欲擒故纵(读作gouyin)……


    帝王帐内, 叶无忧婉拒萧允安的邀请,面无表情走出帐门,去领自己的独帐。


    次日, 锣鼓声早早敲响, 叶无忧骑着追风, 摇摇晃晃地跟在萧允安身后十步之内,叶无忧恰似抹了一层白粉的面色, 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萧允安也在叶无忧如此往复循环的第三日,终于射偏了剑, 他慢下马, 忍不住出声询问:“脸色这么难看,这俩天没睡好?”


    “臣没事。”叶无忧摸着自己的肚子冷酷道, “无非换了地方, 水土不服,暗疾半夜喜欢闹腾, 陛下不必担心。”


    说完, 叶无忧一扯缰绳, 追风也慢下脚步,再次滞留在萧允安身后十步左右的位置。


    萧允安渐渐拧紧眉。


    今日的狩猎,萧允安似乎不大尽兴, 萧允安一整日都只在猎场外围打转, 剑射出去许多, 但十有九偏,高肃清点猎物时,发现萧允安的猎物,只有几只野兔。


    射的位置,还歪七八扭, 唯一一只一剑穿喉的野兔,拔下的箭身上,刻的还是“叶”字。


    叶无忧一板一眼拿着小刀,帮萧允安把猎来的野兔放血扒皮上串,数日没吃好睡好的叶将军昂着削瘦的下巴,面容藏着火光的阴影下,多了几分肃杀。


    “臣处理好了,陛下请用。”叶无忧把烤好的兔子递到萧允安面前,他握着木棍最边缘的位置,刻意给萧允安留了大量的空位,不会碰到自己沧桑的手背。


    为期一周的秋猎,夜间的食物,便是自己猎来的野味,常年奔跑在山林间的山雀野鸡肉质紧实,洒上秘制的调料,烤起来格外酥香美味。


    虽有不擅骑射的混在其中,但每日的猎物几乎多有剩余,同僚互相分食,圣上赏下猎物,往往是促进君臣情谊的美谈。


    今天的萧允安,难得没有空余的猎物赐下,就连叶无忧给萧允安烤完野兔后,都沦落到混进鸿胪寺同僚中去蹭百家饭。


    “将军往日都跟在陛下身边,今天怎么……”沈括握着从大理寺卿手上抢来的野山鸡,撕下一扇鸡翅递给叶无忧。


    前几日的秋猎,他们受到叶无忧的格外关怀,沈括听从叶无忧的提议远远跟在陛下行猎的队伍身后,结果真的捡漏不少山鸡野兔。


    知晓他们不敢偷萧允安的猎物,捡漏的野味上插着的都是叶无忧的箭。


    而今天,帝将明显闹了矛盾,陛下无心狩猎,他们也只能再次回归蹭百家饭的日子。


    为了明日不再和百官扯嘴皮子抢山鸡野雀,沈括挨着叶无忧,试图开解。


    “本将军暗疾缠身,耽误陛下狩猎了。”叶无忧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接过沈括递来的鸡翅,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叶勉谢过沈大人慷慨。”


    萧允安在不远处,默默捏断了手中捣鼓火堆的木棍。


    “叶勉这俩日,除了不亲近朕,和谁都能说上话。”萧允安扯着嘴角,目光森冷地盯着和同僚有说有笑的叶无忧。


    高肃站在一旁,急得跺脚,他看着萧允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陛下……”言终究没止住,泄了出来。


    “有话直说。”萧允安目光扒在叶无忧身上,后颈泄出的青竹信香浓郁到飘到叶无忧跟前。


    叶无忧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他左看右看,然后把自己的鼻子缩进了大氅中。


    “叶将军您的暗疾竟真如此严重?”沈括又掰了个鸡腿递过去,他关切道,“将军在外行军打仗,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前线作战的将军对外的手腕硬不硬,事关他们鸿胪寺官员的腰杆!


    自从叶无忧把北蛮打到朝贡,他们整个鸿胪寺,在外朝使者面前,几乎都是横着走,唾沫星子都节约不少。


    叶无忧偷偷瞄着萧允安,接过食物开怀一笑:“无妨,小伤,只是有些畏寒,太医说,过了冬,年后就能大好了。”


    听见这个好消息,沈括看上去比叶无忧还激动。


    营帐旁,萧允安把手中剩下的半截树枝捏得粉碎,重新看了高肃一眼。


    “你刚才想要和朕说什么?”


    高肃把之前捏在喉咙口的话咽下去,重新组织语言:“老奴嘴碎,爱说闲话,看叶将军这两天的情况奴斗胆猜测……叶将军身后,恐怕有军师啊……”


    “军师?”萧允安挑眉。


    “老奴看着,叶将军他并非不亲近陛下,倒像是欲擒故纵……”高肃顺着萧允安的目光看去,发现叶无忧恰好落座在,萧允安视线完全无遮挡的位置,萧允安动一动,叶无忧便也借口挪一挪。


    “他纵个什么劲,朕又并非……”萧允安想到什么,冷着脸噤声。


    高肃见此,站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恕奴说句不好听的,叶将军那脑子,轴起来就只会一根筋,奴听说,孕期的坤者,心思都敏感,陛下怕是不小心说了什么重话,让将军误会伤心了。”


    “朕看他并非误会……是又学了什么手段试探朕。”一语惊醒梦中人,萧允安反应过来,提起嘴角。


    “是啊是啊,将军这是变着法的和陛下撒娇呢~”高肃没掐住嗓,不小心破了音,他捂着嘴咳了好几声,才翘起兰花指继续劝,“奴觉着,陛下宽宏大量,要不去哄哄叶将军?”


    萧允安此刻再看把自己缩成球的叶无忧,便觉有趣起来,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朝叶无忧走去。


    高肃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烤鸡,捏着小碎步快步跟上,双手的兰花指举在身前,激动到左右发颤。


    叶无忧已经啃完沈括掰过来的翅膀和腿,刚开胃口的他馋得眼睛发绿。


    萧允安带着身后的香味飘了过来。


    叶无忧身侧围着的几位官员,看见萧允安,急忙屈身行礼,叶无忧后知后觉地也退后一步,双手举在身前,准备直挺挺跪下去。


    “臣问陛下安——”


    “起身,免礼。”萧允安敷衍地挥过其他其他人,把手搭在叶无忧小臂下。


    高肃正好赶了过来,他举着手中的烤鸡叫道:“叶将军,陛下刚才看您胃口不佳,怕您饿着,亲自给您烤了山鸡~”


    萧允安黑下的脸上快速飞过一抹红晕:“住口!”


    高肃眼睛笑成一条缝:“哎!奴失言~奴掌嘴~”


    叶无忧被萧允安拽着,他顺势柔弱地往前一倒,几乎要跌进萧允安怀中时候,被身侧伸过来的另一只大掌扶稳。


    “站稳。”萧允安冷静的声音,却配着一双灼灼的眼。


    叶无忧立刻站好,埋在大氅内的半张脸看不出情绪,只有漏出的眼睛左闪右躲,被萧允安搭住的肩也不自在地发抖。


    “诶呦!将军您别愣着了!快随奴来用膳,看看都快饿晕过去了!”高肃立刻停下自娱自乐的巴掌,把呆站在萧允安身前的叶无忧扯过来。


    哒哒的几声小碎步,就把叶无忧牵到了萧允安营帐前。


    “朕只是路过,众位爱卿吃好。”萧允安背起手转身往帐前走。


    身后窸窸窣窣的捂紧嘴。


    又鬼鬼祟祟地开始交头接耳。


    “看来没矛盾,太好了,吓死我了!”


    “陛下刚刚是亲自来接将军回去的吧?”


    “叶将军能得到天子剑殊荣,果然非同凡响……”


    “是啊,陛下和将军的情谊,当真是非同一般。”不经意路过的大理寺卿,把手中处理好的新野鸡不小心落在鸿胪寺人堆中间的火上,架着的位置正正好好。


    ——


    “陛下亲自烤的?”叶无忧犹豫着接过高肃手中的烤鸡,放到鼻子下,鼻尖微微耸动。


    “是啊,奴亲自看着呢~”高肃心中却道。


    将军您和别人搭一句话,陛下就拔一撮毛,等您吃完了鸡腿,烤鸡就差最后的调料了……


    高肃站在一旁,看似面不改色,实则胆战心惊,心肝俱断……这会儿把叶无忧抓回营前,乱蹦的心脏才稍稍安稳一些。


    “陛下烤的?”叶无忧举着烤鸡站到萧允安身前,之前缩在大氅内的鼻子和唇都冒了出来,叶无忧嘴角微扬,只有一点点下颌,还被卷在毛边内。


    萧允安呼吸粗重地偏过头,冷酷地蹦出两个字:“并未。”


    “啊……这样啊。”叶无忧垂下眼,捏住一侧鸡腿,用力一掰,递到萧允安面前,“臣方才看陛下一直往臣脸上望,定是没吃饱饿了。”


    萧允安迟迟不接,叶无忧又道:“臣手酸了,还饿得发昏。”


    流油的鸡腿冒着热气,叶无忧唇上留着半圈油的下唇微微发颤,萧允安凝神接过。


    叶无忧散开紧皱的眉心,无意识吮着方才拿过鸡腿的两指,嫩红的舌尖擦过白皙的上齿,又撞上粗粝的食指……


    “好好吃饭。”萧允安咽了口唾沫,哑声。


    叶无忧又扯下一块碎肉往嘴里送,嫩红的舌尖又探了出来,叶无忧舔着食指不悦:“臣有在好好吃饭。”


    淡淡的寒梅信香环绕着叶无忧,信香矜持地没越过雷池一步,叶无忧也默默又坐离萧允安两步远。


    萧允安准备挨过去,却见到叶无忧拿出插在腰间的匕首。


    又一大块碎肉被搅了下来,插在寒光铮铮的匕首尖上。


    叶无忧又要去咬那块碎肉,染了油的唇舌艳丽难挡,萧允安呼吸一滞。


    叶勉背后指点的军师,究竟是何人?


    又过半晌,把手指换成了匕首的叶无忧突然朝萧允安开口一笑:“陛下烤的野鸡,很香,臣很喜欢。”


    “今夜,您会许臣入帐吗?”叶无忧低头一抿双唇,捂着大氅下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暗疾小声道,“他很想他的父皇。”


    大氅下的手,隔着衣料轻轻拽了拽萧允安的衣摆:“臣也想。”


    第64章 危机 臣的身体离不开陛下了


    叶无忧欢欢喜喜钻入龙帐, 脱去碍事的大氅,着全乎的里衣轻敲身畔床褥。


    拥挤的营帐内,萧允安从背后, 拥住叶无忧的腰, 叶无忧肩膀轻颤:“臣受宠若惊。”


    惊出淡淡的寒梅信香, 钻入萧允安鼻息。


    萧允安听够了这些置气隔阂的废话,他直接朝叶无忧泄出信香的软肉咬下, 怀中的躯体颤得更甚,叶无忧故意漏出几声暧昧的闷哼。


    “朕欠叶卿的标记, 今夜补上。”


    时隔三月, 信香再次交融,叶无忧喘着粗气目光涣散, 他靠在萧允安身上, 屈起双腿紧闭双眼,自顾自忍耐信香交融带起的热潮。


    “臣肚子里的小殿下, 似乎并不缺信香……”平复半晌, 叶无忧偷看萧允安的面色, 再次开口。


    “叶勉,朕并非……”萧允安的把脸埋在叶无忧颈窝,但话尚未说出口, 便被叶无忧的动作打断了。


    叶无忧沉重的身子艰难翻过身,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牵过萧允安的手, 只透进几缕月光的帐内,叶无忧透亮的眸子里,满是柔和。


    “陛下,臣知错了。”叶无忧期盼地望着萧允安,“求您, 好胀。”


    萧允安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燥火蹭一下涌上脑门,不在寝宫,他倒差点忘了这回事……


    “可以么?”叶无忧偏过头声若蚊蝇。


    “你啊,可真是……”萧允安凑近叶无忧耳边,唇上下开合,说出一句让叶无忧瞳孔震颤的荤话。


    色鬼小叶今日却扮作羞赧的贞洁烈郎,一改常态垂下眼,把正在褪上衣的手放回身侧。


    “太医说标记之后的坤者都是这样的,臣在孕期受到乾君信香,明天里衣必然要穿不上了,陛下若是嫌臣孟.浪,臣也可以忍着。”语罢,叶无忧抬手去系上衣的腰带,“无非过俩日,回寝殿后再哀嚎一回。”


    叶无忧偷偷抬眼瞅萧允安:“也不是很疼。”


    萧允安:“……”


    才到孕中期,这也敏感过头了。


    萧允安重新把叶无忧拢进怀里,安抚意味的青竹信香不断,鼻他尖轻蹭叶无忧面颊,柔声:“朕求之不得,只是叶卿,可有利息予朕?”


    叶无忧想了想,揽过萧允安的肩,把脑袋凑了上去。


    温热的柔软吻上来,萧允安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他夺过叶无忧的主动权,试图把怀中的敏.感小叶,重新感染回熟知的采花贼匪徒。


    叶无忧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热息,垂下头悄悄扬起嘴角。


    果然,只要他和萧允安的标记还在,他的身体对自己的乾君,就会有致命的吸引力。杨棯说得对,契合度极高的乾坤会被信香影响理智,本能地互相吸引。


    叶无忧把脸靠在萧允安大掌上,恰到好处地示弱:“臣的身体,好像已经离不开陛下了。”


    叶无忧也想拢萧允安的腰,但碍于身前隆起的肚腹,怎么也贴不紧,他望着肚子蹙起眉——萧允安低头吻向叶无忧的柔软的肚腹打断叶无忧情绪酝酿。


    “朕亦不想和叶卿分开。”


    叶无忧再次勾起嘴角,拽下肩上里衣。


    ………


    秋猎第四日,萧允安一雪昨日耻,百发百中,初入山林便猎到一头成年野鹿。


    “哇!陛下威武!”气氛组叶无忧十分捧场。


    萧允安一转身,瞧见叶无忧发亮的眼睛,拍红的手掌,扯起嘴角,继续深入山林。


    叶无忧慢悠悠跟在萧允安身后,时不时摸上新得的标记。


    三月就要续一回的临时标记风险太大,他做不到次次都算计中萧允安。


    叶无忧敛着眸,开始盘算。


    等小拖油瓶呱呱坠地,他一定要从萧允安那骗到完全标记,只要标记落定,萧允安便会永远被他的信香吸引。


    龙床滚久了,总能生出些不一般的情谊,所谓日久生情。


    想着想着,叶无忧哼起小曲,忘了萧允安昨夜的交代,夹紧马肚甩掉身后的侍卫,跟在萧允安身后进入山林。


    萧允安猎得尽兴,自顾自往前骑了数十里,一摸身后的箭篓,才发觉篓中的箭已不足十支。


    萧允安调转马头,结果便看见了紧跟在身后的叶无忧,顿时黑下脸。


    “叶卿,你的暗疾大好了?”萧允安沉下脸提醒。


    叶无忧这才反应过来,他垂头微赧,不好意思道:“啊!臣只顾着追陛下,忘了……”


    好在萧允安入林够深,周围除了平日就护在萧允安身侧的亲卫,没什么外人。


    叶无忧环顾四周,扯了扯追风的缰绳,亲热地挨到萧允安身边。


    “臣这几日演戏好累啊。”叶无忧眨眨眼,朝萧允安释放了一缕新得了标记的寒梅信香,“您就让臣也跑一回马,臣有分寸,不会伤到小殿下。”


    “叶卿都跟到朕身侧了,朕现在允或不允,有区别么?”萧允安头疼地扶住眉心,两匹马一黑一红,并驾而行,他朝叶无忧伸出手,摸了摸叶无忧平静异常的肚腹,冷哼一声,“小东西倒是体贴。”


    “有陛下龙气庇护,小殿下自然是……陛下小心!!!”叶无忧神色一凛,迅速从身后箭篓内掏出一只箭,搭弓拉弦,射穿萧允安马下银环蛇的七寸。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银铃幽幽响。


    银铃过后,落满黄叶的林间小道中,传出细微的窸窣响,叶无忧面色大变:“是鳞片摩挲枯叶的声音!蛇!四面都有!”


    “已入深秋,山上不该有这么多蛇。”萧允安眯起眼,顺手捎过叶无忧腰上挂着的剑,“叶卿你说这是何故?”


    “这不明显被暗算了嘛!”叶无忧的弓上已经搭了三四支箭。


    萧允安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有人等不住了。”


    “真蠢。”叶无忧冷嗤一声,他回过头,把怀里揣着的雄黄粉末丢给高肃,故意高声道,“高公公,本将军腿脚不便,麻烦你们散在周围。”


    见叶无忧又准备自己做诱饵,萧允安不满地用剑鞘轻拍叶无忧屁股,冷声呵斥:“暗疾。”


    叶无忧严肃地转过头,又抬高了几度声音:“区区暗疾,不妨碍臣护驾!”


    几句话的功夫间,高肃和护卫已将雄黄粉铺好,几人围成一圈,把萧允安和叶无忧护在中间。


    鳞片摩挲枯叶的声音明显开始犹豫,叶无忧压低声音小声提醒:“陛下小心,要来了。”


    叶无忧话音才落,山中又响起铃声。


    东南方向忽地蹿出一条花纹和枯黄落叶无异的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朝守在东南边上的高肃袭去。


    “奴好怕!”高肃手中的剑刃,精确从毒蛇的七寸把蛇头削下,同时一枚银针将蛇头钉死在地,高肃空闲的手翘着兰花指狂拍胸脯,面色因情绪起伏激动到煞白。


    铃声的节奏又变,急促的银铃响声持续不断,刺得人耳膜疼。


    树叶沙沙作响,十数条蛇从四面八方一齐发起进攻,叶无忧下意识敛住周身的信香,他屏住呼吸四箭齐发,移动速度极快的毒蛇被箭簇扎入泥地,蛇尾发出怨恨的嗤嗤响。


    毒蛇一波又一波,它们听从铃声指挥,似有灵智一般,有四五条悄然绕过外围护卫的包围圈,逼近萧允安时才骤然竖起颈部的鳞片,张开毒牙朝着萧允安的跨在马鞍上的腿袭来。


    叶无忧猛地转身,嘶嘶声近在咫尺,他毫不犹豫拉开弓弦,却有一道更快的剑光闪过。


    “不用管朕!先护好自己!”萧允安咬住剑柄搭箭,刺穿朝叶无忧肩膀飞扑来的黑蛇!


    “臣恐难遵命!”叶无忧吼着回,他眯着眼眸色暗下。


    有毒蛇突破重围,马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追风嘶鸣着扬起前蹄,然后被叶无忧勒紧缰绳死死控住:“追风!相信我!”


    叶无忧怕萧允安娇生惯养的马儿跟着受惊,朝着并驾的黑马也吼道:“小黑你也信我!”


    萧允安抽了抽嘴角:“它叫踏雪。”


    叶无忧回头看了眼黑马,抽空震惊:“一身黑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哎哟!将军您先别管马儿什么颜色!蛇又来了!”高肃惊叫。


    “踏雪我错了!”叶无忧置若罔闻,搭弦的同时顺带安抚一下踏雪的情绪,“你是全京都最白的黑马!”


    “……”踏雪不是很冷静地朝叶无忧偏头。


    “够了!叶勉小心左边!”萧允安也吼!


    叶无忧把箭当作剑划向左边,劈开又一条银环蛇。


    离开北疆后,叶无忧已许久没有这般紧张,周围逐渐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腹中的胎儿不安,叶无忧只觉腹中翻涌,胃里泛起酸意,他凛神压住干呕的冲动,搭箭便射,身后的箭篓空得极快!已然见底!


    “臣要没箭了!”叶无忧已然杀红眼,他稍稍顾及了一下存在感极强的肚子,没有弯腰下身去捡地上的箭。


    萧允安把身后剩余的几只箭精准地扔进叶无忧箭篓:“朕剩下的全给你!”


    铃声不断,周围的嘶嘶声便不停,沙沙声混在其中,似一曲诡异的邪乐。


    砍落的蛇头越来越多,周围的血气激发了毒蛇的兽性,新来的毒蛇嗅着同类的血腥气,攻击比之前更猛,更急。


    “求援!”不知谁吼了一声,众人回神。


    被遗忘的信号弹终于升空,叶无忧听见急促的银铃声愣了愣,群蛇也一齐滞住。


    待银铃声再起,叶无忧看着箭篓仅剩的三支箭簇若有所思。


    “陛下掩护臣!”叶无忧把箭重新搭在弓上,这回瞄准地却不是欲进攻的毒蛇,而是传出铃声的南边。


    “零四零五听命。”萧允安了然应下,他朝几名护卫传了个眼神,护卫领命,自觉走到叶无忧身后。


    嗖——


    伴随着剑刃刺入血肉的声响,木箭离弦,叶无忧耳朵微动,第二支箭也已经搭上弓弦。


    嗖——!


    第二支箭,不止银铃声停滞,还传回一声不甚清晰的闷哼,叶无忧笑着闭上眼,他把最后一支箭搭上手中重弓。


    嗖——叮——!


    银铃碎裂!!!


    没了银铃声,蛇群似回过神般,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雄黄,它们张开鳞片吐着信子,被血腥气吸引却不敢贸然靠近。


    高肃见状,眼疾手快从边上捞回七八支箭,递回给马背上的叶无忧。


    叶无忧接过沾血的箭放回身后箭篓,朝着方才铃声碎裂的位置嚷:“南边来的客人,再不停手,本将军下一支箭,便是沾了毒液的,死的蛇这么多,随便挑几只搅上一搅……”


    “嘶!什么东西?!”叶无忧只觉脚腕一痛,他撕开裤腿,脚腕上只剩一个红点,但却有东西顺着腿在皮下往上爬。


    第65章 吃醋 敛不住信香


    “中蛊?”萧允安握紧叶无忧的手皱紧眉。


    “是, 将军的伤口,有明显的蛊虫叮咬钻入迹象,将军脉象又紊乱无序, 两者都是蛊虫入体的迹象。”刘太医汗如雨下, 跪在地上抬袖擦了擦面, 磕头请罪,“臣无能, 对南疆的蛊知之甚少,诊断不出叶将军究竟身中何蛊……”


    “蛊是什么?”叶无忧两指交错, 挠了挠萧允安掌心,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萧允安,不明白自己能跑能跳, 身体也不难受, 刘太医却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是南疆人擅使的邪术。”萧允安冷漠抹黑.道,他想了想, 为了让叶无忧安心, 悄然把和毒虫有关的说法隐去。


    西南一带的蛊术, 萧允安虽有所耳闻,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过几个以蛊换命的故事。如今叶无忧中蛊, 他亲眼见到那虫子从叶无忧脚踝往上, 钻入更深的血肉中——那些被蛊虫算计, 痛苦一生的故事不受控制地逐一浮现脑海。


    萧允安回营区请来太医之前,在帐内将叶无忧脱了个精光查看,在叶无忧腰后的位置,发现一颗不甚起眼的红痣,而叶无忧体内的蛊虫, 却早已不知游移到何处。


    蛊已种成……


    “……是在破布娃娃上挂几道黄符扎小人那种?”叶无忧问,但他明显感觉不像,刚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虫子在皮下游移,只是速度太快,他来不及剜肉,现在虽然感受不到了,但身体里指定多了只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


    叶无忧只是想想就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将军非也!”刘太医看叶无忧对蛊虫全然不知,出声解释,“南疆人擅长虫蛊,据传把数百种毒虫盖入碗中厮杀,胜者便是蛊。蛊成后,滴入制蛊者精血喂养,便能让蛊为自己所用,不同的蛊也有……”


    萧允安开口打断:“刘太医,话太多了。”


    “臣知罪!陛下饶命!”刘太医惶恐地把头重新磕回地面。


    叶无忧听得糊里糊涂,他还想继续问个明白,于是他蹭了蹭萧允安手背,把萧允安的目光又吸引回自己身上。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允安紧张道。


    “臣没有不舒服,就是脑子有点痒,又是毒虫又是蛊虫的,听了半天好像什么也没听明白。”叶无忧中蛊以后,除了受伤的右腿有些麻,没有半点异样,叶无忧还坚持自己骑着追风回到营地。


    但是,从萧允安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上看,叶无忧知道自己体内钻进去的这只小虫子不简单,他摸着肚子十分担忧:“臣想问,这个不知道什么的虫子,会伤到小家伙吗?”


    萧允安沉默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


    “朕不知……”萧允安抱紧怀中的叶无忧,“对不起,是朕的错。”


    叶无忧呆了片刻,立即回抱住萧允安,语气轻松:“这么歹毒的手段,让太医都无计可施,幸好咬的是臣,要是伤到陛下那就遭了。”


    萧允安抓着叶无忧臂膀的手紧了紧。


    叶无忧抬起头继续笑:“陛下不必担心,臣的运气一向很好,小拖油瓶在北疆时候,命就很硬,一只小虫子而已,臣的肚子还在动呢!”


    叶无忧抓过萧允安的手往隆起的肚子上按,平常不怎么给反应的小家伙,往萧允安掌心里撞了好几下。


    萧允安的心彻底被揪起,他将冰凉的目光移向帐外。


    叮铃——叮铃铃——


    银饰相撞的脆响逼近营帐,叶无忧听见几声咋咋呼呼的清朗少年音。


    “放开我!你们这群粗鲁的中原人!”


    “再不给我松绑,我……我就给你们每人都下傀儡蛊!”


    “啊!不许动我的瓷瓶!把蛊虫还给我!”


    “陛下!老奴把人抓住了!”帐外匆匆忙忙探进一个圆脑袋。


    叶无忧比萧允安反应更快,他从萧允安怀里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眸:“高公公,抓到了?”


    “哎!左肩中箭,将军好箭法,箭身直接穿透了那下蛊者的肩膀,他疼得没走出几步道,现在还在外面叫呢。”高肃手里捏着收缴的瓷瓶,把耳朵内塞的棉花掏出来。


    叶无忧坐在萧允安身上晃着双腿,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臣至少有一箭射中了下蛊者的身体,这些会驱使动物的人都邪得很,到时陛下就站在臣身后,反正臣体内已经有一只虫子了,要那家伙使坏再来几只也无所……唔!”


    “不许胡说。”萧允安接过高肃手中的瓷瓶沉下脸,叶无忧的嘴被他紧紧捂住,再出不来一句他不爱听的声响,萧允安晃了晃瓷瓶,朝太医问道,“有这个,能看出叶勉中的蛊吗?”


    刘太医面上赧然,轻轻摇头。


    “出去问问世子殿下不就知道了?”叶无忧挣开萧允安的双臂,跳到地上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他喘着粗气,身上已经换好新衣,从头到脚都很庄重整洁,只是马尾被蹭得略微有些歪。


    从林中下来后,那身沾满腥臭蛇血的衣袍,就已被丢进熊熊烈火中焚烧。


    萧允安一愣:“你怎知……”


    “那当然是如陛下所言,臣在您身边安排了内应。”叶无忧凑上前,借着萧允安瞳孔正了正发冠,当着所有人的面凑上前啄了啄萧允安的唇角,“臣多亏陛下教导。”


    萧允安:“……?”


    叶无忧如花孔雀一般风风火火出营帐。


    待萧允安回过神来,花孔雀叶无忧已经蹿到营帐外被五花大绑的南疆少年面前。


    “臣见过世子殿下。”叶无忧冷淡敷衍,头都没低一下。


    比起叶无忧身长八尺的大长腿,这位同为坤者的西南王世子便显得十分娇小,哪怕站直,西南王世子加上头上戴着的银冠,也只能勉强到叶无忧胸膛。


    “将军!”西南王世子看见叶无忧眼前一亮。


    叶无忧瞧着面前身着藏蓝苗服,浑身挂满银饰的少年,想到身体里的虫子,他有些恶寒地拢了拢身上又披好的大氅。


    “本将军和你不熟。”叶无忧头一回看见活的坤者,好奇地站过去比对了一下身形,嗅到熟悉的青竹香,叶无忧又站回萧允安身侧,和萧允安比对一下。


    叶无忧惊恐地发现,自己只需稍稍踮脚就能看见萧允安饱满的颅顶,叶无忧突然对自己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十分失落!


    果然,能送来给陛下挑选的坤者,无一不是柔美可人又漂亮,他这种硬邦邦的武将——果然只能先下手为强!


    好想再吃一回陛下……


    “你又上蹿下跳看些什么?”萧允安奇怪地看了叶无忧一眼。


    “秋天到了,臣只是突然有些悲伤。”伤春悲秋,叶无忧还是能认得的,他截取后面两字扩了个句,感叹无情乾君的身高和自己差别不大。


    萧允安看向叶无忧的神情变得更加奇怪,而站在帐篷前被捆在树干上的少年也同样面露疑惑。


    “将军,您的箭法好厉害!”


    少年不信邪地重新驱动体内的母蛊。


    叶无忧突然后腰一软,身体朝着萧允安的方向踉跄了两步,他捂住不受控制朝外溢寒梅信香的腺体,却发现自己的腺体如雨露期一般的灼热,他怎么敛也控制不住。


    叶无忧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色心攻击得头昏脑胀。


    幸好,有萧允安的标记在,他现在哪怕释放出飘满整座山林的寒梅信香,也只能被萧允安一人闻见。


    上一回他的身体出现这个反应……是因为北蛮的诱香,而这一回……叶无忧闭眼,他快速凑到萧允安胸膛前猛吸一口青竹信香。


    被萧允安凛冽的青竹香冲淡不少热息,叶无忧气冲冲跑到西南王世子面前,压低身音怒斥:“你们和北蛮人勾结,一南一北,果然都只会用一个手段!”


    “……什么手段?”西南王世子感受到叶无忧体内子蛊的气息,歪了歪脑袋眨眨眼,目光柔和缱倦。


    萧允安倏然嗅到空气中另一股坤者信香,危险地眯起眼,他盯着被捆在树干上的西南王世子,目光森冷。


    “收起你的信香!臭水沟一样,本将军不喜欢!”叶无忧因为少年的试探不爽地皱紧眉头,但看着面前漂亮坤者示好的表情,又说不出太重的话。


    ……长得好看就是不好,他竟然有点下不去手。


    叶无忧回过头看去看萧允安多了几分凌厉的俊朗美人面洗脑子,逼着自己重新黑下脸。


    “……我的信香明明是山泉的清香!”西南王世子因为叶无忧一句臭水沟急得红了眼,他带着哭腔,朝叶无忧高声嚷。


    “……哭什么啊你,你给本将军下蛊,怎么还自己先哭了……陛下!他怎么突然哭了……”叶无忧看向已经走近到身后的萧允安,也想给自己挤几滴泪出来,这一回,叶无忧发现掐自己大腿也不好使了,他干巴巴诋毁道,“这就是坤者吗?好脆弱,一点也不省心。”


    西南王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挣扎了一下身体,结果牵扯到肩头的贯穿伤,他报复性地再次驱使母蛊引动叶无忧体内的子蛊,同时看向叶无忧的神情,多了几分可怜。


    叶无忧一怔,脑子里突然炸开猛烈的热潮,他闭上眼想缓和呼吸,结果闻着环绕在身侧的凛冽青竹香,却恨不得现在就把萧允安按在床头。


    叶无忧完全忽略树上绑着的母蛊拥有者,他转过身,寒梅信香已经把萧允安裹得密不透风。


    叶无忧看向萧允安的目光,变得危险又氤氲,他双唇张了张,嫩红的舌尖舔过上齿,喉结滚动。


    萧允安:“……”


    他好像知道,这位西南王世子,到底对叶勉种下什么蛊了。


    第66章 情蛊 在龙榻上失去理智


    离萧允安的唇舌仅有半寸之遥, 叶无忧及时回神,他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溪涧,往自己面上浇了数捧凉水。


    他身体里这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古怪虫子, 竟也能引出他的雨露期。


    陛下说得没错, 南疆人的蛊术, 果然邪得很!一只虫子就能引发他身体的热潮,那他若是和陛下亲热……那虫子会不会, 跑到陛下身上去?!


    再回来,叶无忧怒气冲冲, 手里拎着一条马鞭。


    “我的蛊为什么对你没有用?”叶无忧还没发作, 西南王世子反倒先开口质疑,声音到最后被叶无忧手中的马鞭震慑住, 越来越小, “子蛊明明就在你体内……”


    “什么有用没用的,你在本将军身体里放小虫子是何居心!”叶无忧怔了一瞬, 立刻重新板起脸。


    “若朕没猜错, 你给朕的大将军下的是情蛊吧?”萧允安走上前揽过叶无忧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把叶无忧拦到身后。


    “……胡说!”西南王世子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他低下头, 结果因为左肩的伤和捆住身体的绳索, 扭成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


    “……?”叶无忧依稀对这俩字有些许印象, 但脑子依旧空空,他抬手用食指刮了刮萧允安的肩呷骨,“陛下,情蛊又是什么虫子?”


    “南疆人对外族才俊施展的诡术,据传, 可以让中子蛊的人永远钟情于母蛊拥有者。”萧允安很有耐心地在南疆人面前对蛊术进行诋毁。


    “哦哦哦哦!!!”叶无忧突然眼前一亮,看向西南王世子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眉眼间的神情,似有结交之意。


    萧允安后脖颈莫名一凉,他回过头,嗔怨地看了叶无忧一眼。


    叶无忧卷着衣角,悻悻看向湛蓝的天。


    干……干嘛呀!他就是想想。


    他叶无忧还没丧心病狂到损伤圣体的程度。


    他可是祸国妖妃中最真的忠臣!


    “本将军又不喜欢你这种矮个子,你没事给本将军下情蛊干什么……”叶无忧从萧允安身后抱着手探出个头,又被萧允安按回去。


    “给叶勉解蛊,朕可以对你今日的刺客行径既往不咎。”萧允安面无表情地扯动嘴角。


    西南王世子不依:“凭什么!你答应我父王让我随便挑的,我就只看中叶将军。”


    叶无忧后知后觉大惊失色:“陛下,您要把臣送去西南和亲吗?!臣还有暗疾未愈!”


    “什么暗疾?蛊术也可医人,将军随我回南疆,我可以给将军治。将军箭术如此精湛,不应该被困在京都,被暗疾困扰。”西南王世子提到叶无忧的箭术,眼睛里全是欣赏和崇拜,甚至激动到忽视了肩上的贯穿伤。


    “你还想再放虫子进本将军身体里?!!!”叶无忧高声扯着萧允安又离西南王世子远了数十步,“最后一箭我就该射出去!你不要妄图挑拨离间!本将军和陛下情比金坚!”


    一前一后都在嚷,萧允安眼皮直跳,他转过头,在西南王世子面前,用唇舌先一步堵住了叶无忧的嘴。


    被几捧凉水压下去的热潮,又瞬间炸开来,叶无忧靠着萧允安,手脚并用地扒在萧允安身上。


    “世子的伤,今日之内不妥当处理,这条手臂便废了。”萧允安拦腰抱起叶无忧,朝帐篷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冷冷道,“你的父王也一样。”


    西南王世子定在原地,他体内情蛊的母蛊正因子蛊的活跃而骚动,他盯着掀下帘子的营帐,不敢置信地出声:“啊?”


    高肃站在一旁把捆住西南王世子的绳子又勒紧些许,他摆摆手笑道:“诶呀,习惯就好~陛下对将军宠爱有加,将军也对陛下忠心耿耿~您就别费心了。”


    “……可是母蛊在我体内,子蛊怎么会作用在皇帝身上!”不远处的帐内,叶无忧惊叫出声,西南王世子逐渐黑下脸,“你们的皇帝,怎么能强迫那么优秀的将领雌伏……”


    心甘情愿雌伏于萧允安的叶将军已经一塌糊涂,他艰难推拒。


    百官的帐篷和萧允安挨得不远,叶无忧压低声音:“不行的陛下,若是蛊虫被操纵着到您体内……”


    “叶卿要相信朕,情蛊性质特殊,不会因为云雨一场转移,朕不会让你硬挨。”萧允安摩挲着叶无忧滚动的喉结低声。


    叶无忧被摸得有些痒,他握住萧允安的手腕将信将疑:“真的?”


    “朕是天子,不会蠢到把自己置于危境。”萧允安反握住叶无忧的手腕,放在唇边吮了吮。


    “臣也不会让陛下困在险境,嘶……”叶无忧整条手臂开始发麻,他抽了抽手,没抽回来,便不再挣扎,他不解道,“西南王世子那么一个小美人,怎么犯浑偏偏选臣下手?”


    被握住的手腕又紧了紧,叶无忧听见萧允安似笑非笑的嗓音,头皮一麻,他重新抬起头偷看萧允安的面色。


    “叶卿好魅力,三箭就能让别人折服。”萧允安笑得诡谲,他掐住叶无忧的下颌,拇指在下巴凹陷处轻轻打旋,“叶卿贼心不死,心疼外面绑着的小美人了?”


    情蛊,果然危害很大,还是尽早剔除的好。


    萧允安凉凉地扯下外袍。


    “臣只是在想,西南王世子竟然有受虐的癖好……这个癖好会不会因为蛊虫传染给臣啊?”叶无忧眉心很难舒展开,尽管他被萧允安摸得很舒坦,脑袋也跟着萧允安的手指左右磨蹭。


    怎么有人,挨了别人三箭,还能挨得春心萌动……这不变态吗!


    被变态看上的叶无忧嘴角抽得厉害。


    “莫要担心,朕会处置干净。”萧允安看着叶无忧明显嫌弃的神情扬起嘴角,“更何况,母蛊动,叶卿却仍对他芳心暗许,叶卿体内这枚子蛊应是作废了。”


    “废了?”身后腺体灼烫如烙铁,叶无忧尚余一丝理智,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又西动了动,身体又一僵:“陛下,虫子好像还在动,臣还是担忧……”


    萧允安瘫着脸不容置喙地摸上叶无忧的腰,他抬手抵住叶无忧腰后因中蛊成功而留下的红痣,轻轻按了按。


    “啊!陛下别碰那里……”强烈汹涌的快意从脊椎猛地撞进脑海,叶无忧小腹一紧,红着面软腰瘫倒在萧允安身上。


    “叶卿你……”萧允安察觉叶无忧羞怒交织,忍俊不禁。


    “臣恐是坏了。”叶无忧垮着脸,他都不用低头看,就能知道腿间究竟发生了何等奇耻大辱!


    他的腰,什么时候也和腺体一样敏.感了!


    “这情蛊,倒是有趣。”萧允安咧嘴微笑,掰.开叶无忧的腿,摸上膝盖。


    …………


    ……


    一个时辰过去,萧允安十分艰难地把被情蛊迷了大半心智的叶无忧从身上扒下来。


    叶无忧愤怒又委屈地盯着他:“还要!”


    萧允安眉心突突地跳:“已经肿了,明天会上不去马,叶勉你清醒一点,挂念挂念我们的孩子。”


    叶无忧夹.紧.腿,摸着肚子歪着头想了好大一会,坚决摇头,哭嚷道:“陛下就只惦记臣的肚子,一点也不在乎臣!”


    叶无忧嚷得真情实感,萧允安只能再次低头咬住叶无忧后颈上的软肉。


    “唔……”


    青竹信香强势地挤占进叶无忧后颈腺体内,逼得里头几乎所有的寒梅信香都艰难逃窜,帐内一时间,交织的信香浓郁得让人无法呼吸。


    又过半刻,叶无忧迟缓地情状中清醒过来,身后已经被萧允安贴心抹好一大块清凉。


    快意和热潮褪去,身体的疲惫和疼痛缓缓压过方才的爽快,叶无忧感觉自己好似散了架,他懒懒地斜靠在萧允安身上,哑着嗓餍足道。


    “陛下……情蛊果然不容小觑,臣完全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才怪。


    “哼!那是,我的蛊可是南疆最厉害的。”西南王世子握着叶无忧的手激动道。


    激动不到三秒,世子从叶无忧脉上弹开,露出惊愕的神情:“你你你你你……你骗婚!”


    叶无忧淡定地收回手,自然地拿过萧允安手边喝了一半的茶浅抿一口,他学着萧允安的神情笑眯眯道:“世子慎言,本将军早就心有所属,看不上你们西南那点东西。”


    当然,如果萧允安想要的话——


    叶无忧不太自在地扭了扭使用过度的腰,回过头朝萧允安眨眼,无声地对口型:“陛-下-你-想-要-吗?”


    萧允安看着叶无忧宠溺地摇摇头,他敛了敛领口,故意露出锁骨上被叶无忧咬出的牙印,萧允安抬手捂着叶无忧的嘴把人的头往自己肩上揽,同时温和地朝西南王世子笑道:“叶勉是朕亲手喂养大的亲信,朕不会送他去狼窝虎穴,朕可为皇叔,也就是你的父王寻觅新的佳婿。”


    年仅十五的世子抿紧双唇,目光在叶无忧和萧允安身上快速流连,又一次瞪大眼,他刚动了动嘴唇,就被帐内突然炸开的乾君威压震住,缩进椅子里不断哆嗦。


    萧允安将食指搭在唇前,垂眸斜睨:“嘘,有些话,说出口会死得更快。”


    叶无忧见此牙酸了酸,他跳起身挡在两人中间,抬手把面色煞白的西南王世子从椅子上拎正。


    “不要磨磨唧唧了,快给本将军解蛊!你肩膀上的血腥味已经让本将军闻得反胃了……”


    西南王世子不甘地又看了眼叶无忧,眼底的欣赏一闪而过,随后释然地轻哼一声:“将军不愿,本世子便不要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想早早嫁给乾君结契。


    他至小喜欢钻研蛊术,常年住在寨中,因为蛊术的天赋奇高,被老寨主疼爱有加,甚少回王城。若不是父王的催促和相求……他如今还在寨中逍遥。


    少年不知父亲为何执意要自己给皇帝下蛊,他明明更喜好自由,不想被卷到压抑的皇城中去。于是,他在刺杀未遂后,浅浅地叛逆了一下,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泽兑叶勉,结果竟然是……同性相斥!


    他珍贵的的情蛊白白便宜了皇帝。


    西南王世子郁闷地撇撇嘴。


    中原,真是一个复杂的地界,他想要回南疆。


    “引蛊的过程有些疼,将军忍忍。”少年轻声。


    叶无忧很干脆地朝西南王世子伸出手,嗤笑道:“能有多疼?”


    叶无忧见少年拿出一柄小刀割破自己无名指指尖,察觉身侧呼吸一滞,叶无忧用空闲的手轻轻拍了拍萧允安青筋蹦起的手腕。


    西南王世子也咬破指尖让血液和叶无忧相触,同时,他催动体内母蛊。


    然而,半晌过去,预备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叶无忧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面露迷茫的南疆少年。


    “那个……”西南王世子收回自己的手,把指尖含入口中,弱弱道,“好像取不出来了。”


    叶无忧:“……?”


    萧允安:“……”


    那他咋办!要和这个虫子共度一生?然后每回都在陛下的龙榻上失去理智吗?!


    第67章 马车 一排羞愤的牙印


    “取不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叶无忧猛地窜起大力拍桌, 桌上的茶盏焦躁不安飞到半空,然后被萧允安稳稳接住。


    “我也不是很确定,可能需要再催动一下母蛊……”


    “你驱动母蛊, 本将军岂不是又会……又会……”叶无忧涨红脸, 看了一眼萧允安一本正经的表情, 捂住屁股咽了咽口水,他转回头把脑子里带颜色的绘本呵出脑子, “不行!换一个方法!”


    “我想不到!”西南王世子尚未从萧允安之前的威压中回过神,被叶无忧一呵, 他害怕地把自己缩在椅子里, 眼底润湿一片,竟是被叶无忧这一掌吓哭了。


    叶无忧抬手挠头, 他借萧允安的瞳孔看看自己, 又看看缩在椅子上轻耸鼻尖的少年,不知所措地转向萧允安疑惑道:“短短半天哭了两回, 坤者都这么能哭吗?”


    萧允安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千娇百媚的娘娘们, 凝重地点下头:“也有更甚。”


    嚯!长得漂亮还会掉珠子, 这要他怎么下手威胁嘛!


    叶无忧求助地看向萧允安。


    萧允安瘫着脸不为所动。


    “那臣又是什么东西……?”威胁无门,叶无忧暂时放下身体里的虫子蹙紧眉,他从腺体内释放出一点淡淡的寒梅信香, 仔细辨认, 他又摸着隆起的肚子戳了戳, 被肚子里的小家伙踹了几脚以后,叶无忧才恍惚着找回自己坤者的性别认同。


    肯定是军营里的食物和水里肯定有脏东西,给他吃变异了!叶无忧回过头盯着蜷在椅子上抹泪的西南王世子若有所思。


    他本该也这般娇柔!


    叶无忧嘁嘁盯着萧允安,喉结微滚,面上的神情和甜美娇柔搭不上边, 成了过犹不及的惊愕。


    萧允安的发尾炸了炸,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他扯住半条腿已沾上椅子的叶无忧危机感陡生:“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立刻马上把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给朕抖落出去!”


    叶无忧非但不听,他还又回头看了一眼西南王世子的眼尾,他盯着萧允安眼眶红了红,也撇下嘴角,学着帐篷内另一位真正的坤者演道:“陛下您凶我。”


    语罢,叶无忧也抱住自己的肩膀狠狠吸了吸鼻子。


    萧允安头皮突突地跳,他把叶无忧摁回椅子上,用半边身子遮住叶勉丢人现眼的行为。


    “朕忽觉情蛊伤脑子,山林间不方便医治,高肃,秋猎提前结束,即刻回宫。”


    “诺~”这一回,连圆滚滚的脑袋都没有瞧见,只听见几声哒哒哒的脚步声。


    叶无忧听见要回宫,面色一变,急忙起身张嘴:“臣没有伤到脑子!”


    萧允安眯着眼笑了笑,把叶无忧重新按回身前,继续说:“心智不全之人,不宜出现在人前,朕会严加看管。”


    随后,一张大掌拍在离西南王世子更近的桌边,萧允安笑道:“世子记住,你给朕最器重的将军种下的是有损心智的蛊虫。”


    “……啊?”西南王世子愣在椅子上。


    情蛊这种只会作用下半身的东西,怎么会跑去上半身?


    “所以请世子尽快想办法把叶勉体内的情蛊取出来,不然朕很难放你们二人回西南。”萧允安捏着叶无忧的下颌,偏过头朝西南王世子和善的笑,“现在便可用你体内母蛊探清楚,叶勉体内的子蛊是怎么回事。”


    ——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叶无忧眼睛发红,恨不得黏在萧允安身上。


    叶无忧捏紧萧允安的手腕,欺身把萧允安整个压在车舆上。


    “叶卿,你可还认得朕是何人?”萧允安引出青竹信香往叶无忧鼻下钻,他扯着嘴角淡淡出声,抬眼笑睨再次被情蛊夺去理智的叶无忧。


    “臣知道,是美人陛下。”叶无忧被身前挺着的肚子阻碍,难以完全贴上萧允安,他不爽地把萧允安的手又往上抬了抬,垮开腿坐在萧允安身上扭了扭。


    “是美人,还是陛下?”萧允安仰头继续问,他咬上叶无忧近在咫尺的喉结,蛊惑道,“选一个,朕就随叶卿摆弄。”


    叶无忧沉吟半晌,拽下萧允安的外袍坚定道:“陛下是大馒头。”


    萧允安危险地盯着叶无忧完全贴上自己腹肌的孕肚,轻松挣开一只手,揉上:“叶卿的肚子,也像吃多了大馒头。”


    “臣肚子里,不是馒头,是一条特别像陛下的小金龙。”叶无忧神神秘秘地引着萧允安往肚腹靠下的位置摸,“这里,臣每次摸,小金龙都会动。”


    从情蛊发作开始就一直体贴安静的肚子真的随着萧允安的动作蠕了蠕。


    萧允安惊奇地挑眉,他稍稍用力按了按,叶无忧还抵在车舆上的手便失了力,软塌塌滑下前,被萧允安及时捞进掌心。


    “他今天好兴奋,是因为陛下吗?”叶无忧没想到孩子会给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他的腰一下软了。


    下山的路蜿蜒曲折,崎岖颠簸,车轮嘎吱嘎吱往山下行。


    叶无忧被颠得往萧允安身上撞去。


    “叶卿不只箭术精湛,投怀送抱的准头也极好。”萧允安稍稍摊开腿,扶住叶无忧后腰,让叶无忧在身上坐得更稳当一些。


    “陛……陛下,臣不太好,衣服压住了……”叶无忧闻着车内越发浓郁的青竹香,眼神不再清明,他的身体也不想矜持,完全贴着萧允安。


    “无妨,朕不介意。”萧允安把叶无忧按在身上,并不顺着叶无忧意,他回想起在军营时审出的消息,咂咂舌,抱着叶无忧挪了挪位置,逼得重心不稳的叶无忧发出几声惊惧的喊叫,“朕听闻,叶卿被蛮敌逼出雨露期当夜,也是如此。”


    “陛下在说什么……”脑子全然一片混沌的叶无忧皱紧眉,他不知道萧允安在问什么,只知道身体的重心在不自觉移到萧允安扶住腰肢的两只大掌上,因为坐不稳,气息也跟着开始慌乱。


    叶无忧不止身体被萧允安掌控,还有半边手腕也落进萧允安手中,叶无忧只剩一只左手,紧紧扒着萧允安肩头,来抵抗马车的颠簸带来的前后摇晃。


    “朕快被叶卿抓坏了。”萧允安察觉右肩几乎被深入肉中的力道,拍了拍叶无忧的屁股,轻笑,“也压坏了。”


    “臣……臣这就起身。”叶无忧一听萧允安会坏掉,面色大变,他想使劲从萧允安身上站起来,却才发现,因为萧允安不间断的使坏,他的双腿不知何时离了地,除了萧允安的大腿外,借不到其他半分力。


    怎么都起不来,叶无忧急得红了眼眶,他的身体似乎完全地被萧允安掌控了……


    “叶卿再乱动,朕便忍不到京都,我们可是在回京的马车上,车舆外有车夫。”萧允安又揉叶无忧隆起的肚腹,里面的小家伙正欢快地同他的父皇打招呼。


    “叶卿,我们的孩子很喜欢朕。”


    叶无忧僵着身子,无力地靠在萧允安身上咬出一排羞愤的牙印。


    ……


    叶无忧的理智在进了皇城后,就回到这具熬了一路的身躯,出了差错的情蛊的效力褪得很快,但叶无忧的眼神只清明了一瞬。


    尽管没有扶着肚腹,频繁的胎动也让叶无忧羞赧地闭上眼。


    他的腰和腿都软得使不上劲,在车驾行驶到寝宫门口后,才被萧允安从一塌糊涂中抱回寝宫。


    皱得不成样子的外袍里衣和亵裤都被一一抚平,叶无忧把自己埋进被褥中,躯体滚烫,却不肯再看萧允安一眼。


    短短一程回宫路途,几层布料的感触被刻入脑海。


    叶无忧依稀记得,萧允安还和他提起蛮敌夜袭军营的那夜雨露期……


    啊啊啊啊啊!!!那么羞耻的事情,怎么能被萧允安发现!!!


    他的孟.浪这下是彻底洗不掉了。


    叶无忧破罐子破摔地把被褥扯过头顶。


    听见被褥外几声轻笑,叶无忧整条脊背又开始发麻,他恶狠狠掀开被褥,拽住萧允安衣领,把自己的面庞重新送了上去。


    一吻终了。


    天亮了,西南王世子被五花大绑地请到叶无忧面前。


    叶无忧屁股下垫着四五层软垫,腰后也靠着一个枕头,他看见西南王世子发出阵阵咬牙切齿嘎吱声。


    “陛下气量可小,你的情蛊把本将军害惨了!快把它收回去!”萧允安趁他完全失去理智,情状尽显时,用尽手段折腾他。


    虽然是很舒服,但是……屁股疼啊!


    而且他只记得屁股疼,其他的感受完全没有记忆!太不爽了!


    “我给将军下蛊时,也不知将军有孕啊!”西南王世子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自我开解,艰难地和叶无忧的肚子和解。


    “你自己学艺不精接不开蛊,和本将军怀孕有什么关系?”叶无忧的面色乌漆麻黑,他暴躁地拍了拍自己活跃过头的肚子。


    “当然有关系……”西南王世子越发抿紧双唇,他死死瞪着叶无忧的肚子,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将军怀孕,子蛊他跑到了小殿下身体里……”


    叶无忧:“……?”


    叶无忧:“你再说一遍?”


    “子蛊没有在将军身上起效,所以被将军肚子里的孩子吸引,和小殿下融合了!”西南王世子扯着脸吼得超大声。


    “那咋办!”听见中蛊的换作小拖油瓶,叶无忧比自己中了蛊还着急,“就不能吃点药把虫子杀死?”


    “蛊可不是普通的虫子,普通手段杀不死,稍加刺激还会有损性命。”西南王世子面上带着淡淡的死意,“放心吧将军,等你把小殿下生下来,子蛊就会跟着孩子脱离将军身体。”


    “本将军问的不是这个!小拖油瓶咋办!小家伙还没出生就长了只大虫子……”


    “……子蛊易主,便和新主共生,寻常手段引不出来。”


    “你说人话。”


    “就是我也没办法的意思。”西南王世子心疼地抱紧自己。


    情蛊是南疆最为特殊的蛊术之一,子母蛊结.合后便可让两人命运相连,生死同命。


    而子蛊一旦易主,在子母蛊相合前……


    他才不要牺牲自己,去等一个小屁孩十多年!


    第68章 离京 口腔里的异物


    叶无忧拍拍手:“你的意思是, 现在本将军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会好过是吗?”


    西南王世子摸着脖子后怕地点头,他刚才模棱两可的回答引得叶无忧不满, 差点被叶无忧拎起掐死在柱子上。


    从南疆北上的少年, 第一次感受到毛骨悚然。


    “只因一只小虫子和你性命相连, 你想加害陛下,本将军现在还要为了小拖油瓶护着你……”叶无忧坐回软垫上, 又变回之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自嘲地捂着肚子凉凉笑, “还不如让陛下也学学情蛊如何生效, 把母蛊过给陛下呢。”


    萧允安被他这个采花贼缠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现在虽然引不出子母蛊, 但我可以暂时封住体内的母蛊, 今后只要子母蛊见不到面,我的母蛊就会一直沉睡, 情蛊也不会生效。”叶无忧说出夺母蛊这般不真切的话语, 西南王世子却也不敢反驳, 他得知自家父亲陷入危险的消息后,当着叶无忧的面咽下一颗药丸,然后苦着脸道, “我只有一请求……”


    西南王世子扑通一声跪在叶无忧面前, 叶无忧头皮一跳。


    “谋逆是大罪, 父亲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请将军劝劝陛下,放过我的父亲,他因我的蛊吊着命,其实没几年好活了。”


    “我也会回到寨中, 永不出寨,不会让体内的母蛊危害到小殿下。”


    “陛下不计较情蛊和行刺已是开恩,”叶无忧咧嘴一笑不为所动:“本将军不会替你们说情,要是陛下肯放你们回南疆,希望世子好好看住西南王,先帝和西南王的纠葛已经是过去,现在坐在帝位上的是陛下,这个天下只能是萧允安的天下,若西南王敢起叛乱,本将军一定会亲自领兵打入南疆。”


    “至于小拖油瓶……”叶无忧在南疆少年惊愕的神情中又道,“区区一只小虫子,本将军没有受到影响,他又岂会被左右?”


    ——


    另一边,萧允安命高肃亲自端了一盏茶给西南王。


    “皇叔,父皇自知对不住你,特留遗诏让朕善待,你又何必让朕为难。”


    西南王接过茶盏的手一僵,他掀起茶盖碾了碾茶汤,将热茶握在手中赔笑。


    “臣惶恐,陛下何出此言?”


    “朕昨日在后山遇刺,世子好身手,见面就朝朕的将军怀里钻,朕看他喜欢,便让他随将军回去了。”萧允安在手里把玩着装着蛊虫的瓷瓶,抬眼看了一眼西南王,“世子虽非皇叔亲生,但确实惊才艳艳,初见便送了朕一份大礼。”


    萧允安不经意拎起瓷瓶放在眼前晃了晃,里头蛊虫振翅的嗡鸣声清晰地传入西南王耳中。


    “小儿顽劣,还望陛下莫要怪罪。”西南王攥紧桌柄,把茶放回旁边的桌上。


    “这群小虫子,真有传说中那么大能耐?”萧允安伸出手,露出虎口上一对小红点,“朕今早好奇掀开瓶口,手上就被咬了一口,起了好大一个鼓包。”


    西南王眸中暗光闪烁,他把脖子往前够,但萧允安却已经把手收回袖中。


    “只是小儿养的几只宠物罢了,陛下不必听信他吹牛。”西南王开口的语气,终不似开始的窝囊,他挺直腰杆,往后坐了坐。


    “朕瞧着还挺真。”萧允安把瓷瓶也收入袖中,意味不明地盯着西南王,“朕打算多留世子几日,看看南疆的蛊,是不是真能迷惑人心。”


    萧允安盯着西南王眼尾扬起的得意,在心中冷嗤一声,让高肃拎着茶壶走了过去。


    “王爷,茶要凉了。”高肃点头,站在西南王身后,他指着西南王手边还烫的茶盏低声提醒。


    “贤侄这茶,本王是非喝不可么?”西南王握住茶盏移到左手上,张开右臂搭上桌,完全靠在了椅子上。


    萧允安眸色完全暗下,他面无表情扯动嘴角:“父皇留下的旧茶,朕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给皇叔尝尝,以免皇叔忘了往日旧情。”


    砰——


    一片银光迅速划过西南王靠着的椅子四脚,椅子轰然倒塌,西南王和手中的茶盏一起在萧允安面前摔了个四仰朝天。


    滚烫的茶汤猝然泼了西南王满裆。


    萧允安:“……”


    噗。


    御书房立着的屏风后,鬼鬼祟祟闪过一条赤红的发带。


    “内务府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萧允安心情很好地黑着脸责备,他睨了眼屏风,托腮敲了三下桌角,看向高肃,“高肃,扶起皇叔,让人换把椅子。”


    西南王看着满脸笑容的高肃只觉刺眼,他抖开高肃瘫着脸起身,结果后腰又被不知什么东西弹了一下,整个人朝着萧允安放方向湿漉漉倾倒——


    萧允安抬眼故作惊讶 :“哎——皇叔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礼,不就泼盏茶,朕还有的是。”


    萧允安直接招呼高肃过来添茶,西南王伏在地上,被萧允安一番话架住,竟起不来身。


    “皇叔见笑,父皇留下的旧物,才有些年头,上头就多了许多霉点,不过晒晒也就好了。”萧允安捧着茶放到鼻下闻了闻,他把手中的茶碗往高肃手中一塞,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西南王。


    “哎呦~王爷您怎么还跪着呢,方才是奴手滑了,您快起身喝盏茶压压惊。”高肃面上端着标准的假笑,他单手扯住西南王的袖口将人拎起,恭恭敬敬把茶奉上。


    萧允安再次愉悦地轻点桌面,笑看高肃把裤.裆濡湿一片的西南王扶回新椅。


    西南王早被两次袭击吓飞了魂,他以为萧允安早就在暗处安排好刺客,他喝不喝这茶,今日都难以走出这个宫门。


    “臣谢过陛下恩赏。”西南王颤颤巍巍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见西南王终于肯饮下茶汤,萧允安神色稍缓,打趣道:“朕请皇叔入宫说话,反而让皇叔赔了身新衣裳,这群内务府的奴才,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哪里的话,臣就是许久不回京都,这俩日在住处贪嘴吃多,添上许多秋膘,才不慎压坏了椅子咳咳咳……”茶汤灌太急,西南王捂嘴咳得肩膀晃动。


    “京中旧食确实更让人喜欢。”萧允安不紧不慢打量西南王,目光锐利,“深秋了,早晚格外寒凉,朕看皇叔像是染了风寒,不如让太医给皇叔看看,免得出了宫突发恶疾,让朕难做。”


    “牢陛下挂心,臣不碍事,只是希望陛下在臣死后,能放我儿回南疆,他什么也不知情。”西南王捂住尚未发作的胃跪在地上请罪。


    萧允安将人盯得冷汗津津,释然一笑:“普通的旧茶而已,看皇叔吓的,朕不是先帝,十分挂念旧情,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西南王倒在地上的身体抖如筛糠,他不敢置信地看了萧允安一眼。


    萧允安又让高肃将人扶回软椅整理着装,留西南王喝完一盏新茶,才摆摆手,放人出了宫。


    ——


    屏风晃了晃。


    萧允安似笑非笑地盯着躲了红色发带主人的屏风,终于从黏死在屁股上的龙椅上起身。


    “大胆。竟敢在朕眼皮底下戏弄皇叔。”萧允安拎出穿回宽大红衣的叶无忧。


    叶无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气模样:“臣看陛下明明也玩得很开心。”


    叶无忧审完西南王世子后,轻车熟路从后门绕进御书房,他心中本就因为情蛊一事憋着气,看见西南王在萧允安面前耀武扬威,才略微出手教训了一下。


    叶无忧躲在暗处看过西南王后,才大抵明白这位皇权的竞争者为何只是被先帝赶去北疆……


    先帝子嗣稀薄,血亲缘浅,西南王好就好在,见了面十分窝囊。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西南王?”叶无忧把手背在身后回过头,“若是肮脏事,臣可以背……”


    萧允安抬手打断叶无忧:“朕前俩日也想过借秋猎把后患一了百了,现在却不好办了。”


    叶无忧察觉萧允安的目光移到自己隆起的肚腹上,郁闷地低下头:“是臣疏忽中蛊,害得小殿下受累……”


    “不,叶卿已经抵住了蛊虫的效力,是朕没有护住叶卿和孩子。”萧允安主动揽下罪责,把叶无忧拢进怀里,贴着叶无忧耳根柔声,“朕早知皇叔想下手,但没想到他带来京都的世子会是南疆人,还用蛊毒这种阴险的手段。”


    “那玩虫子的说,臣怀着孩子时,臣和他性命相连,把小拖油瓶生下来,就成了小拖油瓶和他性命相连……这明明就是在威胁陛下!”叶无忧今早把话问明白之后,对西南王世子的漂亮脸蛋彻底祛魅,若非体内情蛊,他当场便一掌将人拍死了。


    叶无忧的想法惊得肚子里的小家伙猛猛动了两下,叶无忧面色一变,皱眉捂住肚子扶着萧允安。


    萧允安立即把叶无忧捞进怀里,提了些内力轻轻揉着叶无忧的肚子,还刻意照顾了因情蛊失神时,叶无忧最喜欢被抚摸的位置。


    “小拖油瓶以前那么乖,这俩日一天踹臣许多回,定是那玩虫子的使坏!”叶无忧面色稍稍缓和,他一手扶腰,一手愤愤握拳,“要是蛊虫一直在臣体内就好了,臣生下小殿下以后,定会拉着他一块……唔唔唔……”


    见叶无忧又开始说胡话,萧允安冷下脸,将手伸进叶无忧那张什么都敢说的嘴中,精确夹住乱舞的舌尖。


    “朕不允。”萧允安的话掷地有声。


    叶无忧因为萧允安微微发咸的手说不出话来,萧允安一指压不住他灵巧的舌头,用无名指和食指一上一下才堪堪捏住他的舌尖,叶无忧因为口腔里的异物,被迫张着嘴。


    叶无忧稍作挣扎,那灵活地两指就捏得越发深,叶无忧瞪着萧允安冷峻的面容,很快败下阵,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淌了下来。


    “程……涔……”叶无忧大着舌头努力想挤出几个字,但被萧允安控住的舌根只能模糊地发出声音,口腔内的津液即将控制不住淌下,叶无忧不得不开始做损伤龙体的打算。


    下一秒,叶无忧把虎牙卡在萧允安手背上,湿润的眼神好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萧允安终于因为吃痛放开了叶无忧可怜的舌头。


    “臣不死了!”叶无忧捂住嘴快步往后退,他刚被放过的可怜舌头还不能完全适应突然得到的自由。


    “叶卿是朕的坤者,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再动这种想法!”萧允安捡起叶无忧丢过来的手帕冷声。


    叶无忧捂住耳朵:“哦……”


    好霸道的乾君陛下,喜欢。


    嘿……


    又过两日,西南王携世子主动请辞离京,萧允安欣然应允。


    京中暗潮,浮出水面,萧允安也又学了新的手段。


    萧允安高深莫测地盯着再次试图出逃的叶无忧。


    叶无忧捂住屁股大为震惊:“陛下您何时学会催动臣体内的子蛊了?!”


    萧允安笑道:“让叶卿口中的漂亮坤者放了点血罢了。”


    叶无忧神色嘁嘁,垮起脸,又一次失去理智,然后扒在了萧允安身上。


    第69章 红梅 萧允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一俩朴素的马车行驶在林间大道上, 西南王世子瞧见自家父王面色不对,下意识瞒住情蛊的秘密,他拉过西南王的手把脉。


    “父王, 其实南疆也挺好的, 有花有草有菌子, 我们不来京都了好不好?”


    西南王敛下眸子,抬头抚上世子的头, 沉声:“兰奚,这回入京是父王不好, 失算了, 萧允安竟故意放出叶勉暗疾的烟雾弹,才让你美救英雄的计划吃了亏, 能平安回来就好, 父王留了暗棋在京都,一定能替你出气。”


    兰奚乖巧靠在西南王怀中:“父王您先养好身子吧, 孩儿在宫中几日没有受委屈, 陛下和叶将军待我都还不错。”


    有吃有喝还有玩, 装着蛊虫的瓷瓶也都还了回来。


    误会解除后,叶无忧被萧允安按着脑袋和自己道了歉,他还赠予叶无忧一枚关键时候能保命的蛊。


    “叶勉随萧……陛下住在宫中?”西南王定神, 拍拍兰奚的肩, 看向窗外顿了顿。


    “嗯, 陛下和将军感情很好,孩儿知道父王还是放不下那个高位,才送我到陛下面前,但陛下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我也不想草草嫁给一个陌生人……”兰奚看着西南王逐渐花白的头发, 眼底满是心疼,“父王,回南疆后孩儿想回寨子里继续研究蛊术……争取早日帮父亲治愈疾痛。”


    “父王老啦。”西南王看着兰奚的神情温和,但只要想到萧允安和先帝,心底就控制不住地厌恶。


    那年他的兄长一杯毒酒,不止夺了他的皇位,更是害得他常年抱病痛苦多年。他初到南疆被一蛊医救下,侥幸逃生,后颈乾君腺体也因毒酒被毁,从此落下隐疾,这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完。


    他可以不要那个位置,但,他也不会让那个人的儿子好过。


    采花贼,叶勉坤者之身,暗疾,有意思。


    “叶将军的孩子还好吗?”西南王突然问。


    “将军被陛下养得很好,小殿下也很好。”兰奚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兰奚从西南王怀里弹了起来,“父王你怎会知……”


    “当然是陛下为了让父王打消主意亲口说的,我们兰奚漂亮聪慧,哪有乾君看了会不心动,父王便和陛下问了个明白。”西南王忍不住打趣,“兰奚什么时候也让父王抱上孙子?”


    “……父王!”兰奚面上赧然,“孩儿还小,离第一次雨露期还有多年……”


    如今体内多了情蛊压制,他的雨露期更是可以高枕无忧,今后再用些遮掩信香的手段,只要不碰见那个孩子,他便可同普通泽兑一般,不受雨露期困扰。


    兰奚看出陛下极其喜欢叶将军,叶勉腹中的皇子必然深受器重,换句话说,那个孩子日后也许会承大业,深居皇城,所以他只需要一直待在南疆,便能避开这位带着子蛊的活祖宗。


    “哈哈哈,父王老了,怕等不到,心急啦。”西南王重新揽上兰奚肩膀,摸着胡须开怀大笑。


    “胡说,孩儿蛊术已有小成,肯定能让父王长命百岁。”兰奚撇嘴,“不过孙儿就别想了!”


    “兰奚怎样都好,父王也会替你铺一条坦途。”西南王再次看向京都的方向,手心悄然捏紧握成拳。


    ——


    秋去冬来,眨眼已至十月下旬。


    北疆的城已经铸了起来,这俩日开始飘雪,魏霜和杨棯从北疆寄回两张狐狸皮和一堆书信。


    叶无忧读得红了眼眶,在因为情蛊失控时,嚷嚷了好几天要回北疆探亲,近日才被萧允安拿狐狸皮做的新大氅哄好。


    冬日的好处,便是衣服穿得再多,再囊肿,也不曾有人起疑心,御花园内,叶无忧裹得像个毛团子,面容苍白憔悴,眼下乌青严重,他扶着腰和萧允安漫步其中。


    冬风萧瑟,御花园内一片凄凉,只有一排光秃秃的树,光秃秃的盆,还有这俩日不肯光秃秃的萧允安。


    “陛下,臣真的是被情蛊影响了心智,没有欺君。”叶无忧孕期已过六月,身子越发沉重,肚子没有大氅都遮不住,他从毛毛中伸出两根冻得通红的手指,拽住萧允安玄黑的袖口。


    萧允安在情蛊一事后,对叶无忧盯得越发严,虽允了叶无忧在宫内自由走动,但叶无忧再想偷溜出宫,却是难上加难。


    皇城内,几乎每一堵墙上都站了个值班的暗卫,萧允安寝宫通往宫外的暗道出入口,也都埋伏了四五人。


    为防叶无忧一人,硬生生让皇城内多出几十份无聊的杂活。


    叶无忧闲在宫中,无事可做,小王爷被他带着玩几次,就被萧允安罚上几次,这半月来也是见他就躲。


    叶无忧被迫安分,只能把主意打回萧允安身上。


    对于蛊这个新奇的东西,叶无忧和萧允安想到了一处,在兰奚留在宫中的那两日,叶无忧甚至同兰奚学习了一番情蛊如何驱使养成。


    叶无忧多次想对情蛊进行实践,可惜,每一回都被萧允安不经意路过打断。


    时间点巧得叶无忧怀疑身上的子蛊成了什么奇怪的监视!


    但萧允安每一回借兰奚的血催动子蛊,却都可以成功。


    直到半月前,兰奚留下的库存终于见底,叶无忧浑然不知,又在床上扮演了半月被情蛊操控的孟.浪.淫.贼。


    “那想必是朕无师自通,从梦中学了操纵子蛊的妙法。”萧允安还真被叶无忧真情实感的演技骗了近一月。


    “不好说,陛下都能随时随地引臣入梦,突然掌握了蛊术也是有可能的。”叶无忧站在原地,绞尽脑汁狡辩。


    一月前,恰逢受子蛊影响,胎动最为明显的时候。


    叶无忧欢欢喜喜躺在龙榻上等萧允安临幸,结果行至尽头,叶无忧被肚子里的小家伙,三脚踹回现实。


    龙榻上摸着肚子说荤.话也是时常有的,但进行时突然胎动……


    叶无忧霎那间从飘飘然的半空跌落回现实。


    叶无忧整个脑子都被突如其来的羞耻占满,他的面庞红得像要滴出血,连头发丝都羞得微微颤动。


    他当即收敛起自己欲意.放.浪的行径,压抑着自己稍加挪动就会泄出口的呻.吟,准备悄然从萧允安身上移开。


    奈何天公不作美,萧允安又眯起那一双极为危险的狐狸眸。


    叶无忧刹那重新落入深渊,意识和理智在脑海中打做一团,踹翻了好几座宫殿后,终于迎来喘息。


    他气得生出肥胆,忤逆了整整一周陛下的召幸,每天夜间都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


    可怜又让人无可奈何。


    七日后当夜,萧允安便身着一身冬日见不到的轻纱入了叶无忧的梦。


    咳……


    孕期本就重.欲的身体憋了七日,叶无忧在梦中格外放.浪形骸。


    梦中的萧允安一颦一笑都好似精心设计过,陛下站在飘雪的寒梅间,身上的衣袍端庄地裹到脖颈,偏偏大部分是轻纱的材质,捂得严实,却还是能一眼便瞧个精光。


    萧允安抿着唇朝叶无忧伸出手——


    叶无忧在现实中对色心坚定铸起的围墙,在梦里瞬间塌缩,沦陷。


    萧允安将叶无忧抵在寒梅间,在叶无忧耳边揶揄平坦的肚腹,又给叶无忧装饰了一枝亮眼的红梅。


    寒梅信香和梦中红梅的香气组成了完完整整的叶无忧,他在漫天雪地中哆嗦,然后在失神的几个呼吸间被萧允安带进一处露天的热池。


    场景变了,可落雪和寒梅尤在,叶无忧在水池中扑腾,却正和身后拢着自己的狐狸陛下的意。


    叶无忧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死在热池中,他听着耳边萧允安粗重的喘息,四肢完全地失去了立场,只知道紧紧拥住萧允安。


    待叶无忧从梦中醒来,意识仍是涣散的,他瞧见身边萧允安的第一眼,下意识摊开双腿,查看萧允安总遗忘的那一枝落雪红梅……


    床帐间浓郁的青竹和寒梅暧昧交织,萧允安侧身餍足地同自己对视,叶无忧看着萧允安和梦中如出一辙的狐狸眸,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做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梦。


    啊……又和陛下共梦了。


    他怎会是如此浪.荡的淫贼!置着气还在梦里色心不死……


    叶无忧真情实感地唾弃了自己许多日,直到他以为的共梦巧合,又重复了许多次,只要他早早睡去,梦中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萧允安。


    他怕什么,萧允安在梦中就带他做什么,时至今日,叶无忧就连梦中的身体也变得和梦外一样敏.感。


    他还被萧允安带上了狼背……


    再迟钝,叶无忧也终于发现萧允安会控制两人的共梦。


    叶无忧决心反抗!抵制!


    反……翻了个面。


    抵……抵不住……


    结果显而易见,小小叶的色心,比叶无忧想象中还要膨胀。


    梦里梦外不间断,轮换着来,叶无忧完全不知收敛,全部收入囊中,一度憔悴,萧允安正为此冲动买单。


    直到看见叶无忧肾气两亏的症状显现于面,萧允安才惊觉,叶无忧从来不会真的忤逆他的欲望。


    无论是情.欲,亦或者其他。


    仔细回想,他登基至今,叶无忧似乎只在戴上采花贼的假面,又或者是梦中,甚至是被情蛊影响了理智时,才会在他面前展现出一缕被嬉皮笑脸的胡闹掩饰的本我。


    他因担忧叶无忧的身体,把叶无忧带回宫,然而回宫这三月,叶无忧竟只在被情蛊影响到完全失了理智的第一天,在他面前展现了纯粹的愤怒和委屈。


    萧允安闭上眼,绞尽脑汁才回忆出几段,演技拙劣的叶无忧不慎露出的马脚。


    “除了这具破烂身体,没什么好留住陛下的了。”


    “啊……本将军思君过甚,好像出现了幻觉。”


    “陛下的野心,便是臣的野心,陛下指向哪,臣便打向哪。”


    “陛下只在乎臣的肚子,一点也不在乎臣!”


    萧允安控制不住开始想,是不是他无意中捕捉到的失礼和无状,才是叶无忧心中切实所想?


    他的叶勉……他那自小肆意张扬,鲜活明媚的小将军,竟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把自己敛成一颗完全顺着帝意的毛球。


    破烂身体,幻觉,野心,还有孩子。


    他的叶卿……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没有安全感,竟要用战绩,甚至是身体和后嗣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又或许从来都是?


    萧允安原以为,自己会是叶无忧身后最为可靠的后盾,在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叶勉便能继续张开臂膀翱翔,可如今看来……他压抑内心托举的小鹰,又被他养歪了。


    萧允安斜着眼去偷瞥拽着他衣袖的叶无忧。


    萧允安看见,在自己目光闪过去的刹那,叶无忧眼中的热烈迅速敛住,他的叶将军,果真又开始小心谨慎地揣测帝意。


    萧允安的心忽地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竟是成了压迫住叶勉的一张大网。


    再过五日左右,他的易感期便要来了……萧允安知道,叶无忧在嗅闻到失控青竹信香的开始,必然又会顺着他的需求,全然献出自己。


    于是,萧允安今早随便找由头,念念不舍地把叶无忧伪装得很成功的情蛊失控点破,为叶无忧精心谋算了片刻喘息。


    他的叶卿,本该如理智全消时那般放肆才对,不该总是敛着性情。


    “叶卿说得有理,朕突然有个妙想。”萧允安把叶无忧冻红的两指推回毛茸茸的大氅间。


    叶无忧脱口而出:“要脱衣服的吗?”


    回过神来,叶无忧面色猝然涨红,像一枝盛放的红梅。


    第70章 入职 陛下为何只唤沈大人爱卿?……


    坐在御书房边上的叶无忧大失所望。


    衣服一件没脱, 还穿得更规范厚实了,唯一不变的是外面披着的大氅。


    一身雪白的叶无忧毛茸茸坐在萧允安身侧,和刚进殿的沈括大眼瞪小眼。


    “怕冷, 陛下亲赐, 爱穿。”叶无忧坦然回复鸿胪寺卿沈括疑惑的目光, 并捧起热茶抿了一口。


    “咳。”萧允安轻咳一声,叶无忧闻声收敛少许。


    “陛下召臣入宫, 可是为朝贡之事?”沈括屁股底下,多了一个和叶无忧如出一辙的高凳, 高肃笑眯眯给沈括也上了盏热茶。


    “正是。”萧允安捏起手中的茶盖碾了碾茶汤, 借喝茶的动作,目光飘向开始神游玩毛毛的叶无忧, 忍不住提起嘴角, “朕近日听到谣言,说朕有意疏远叶勉, 瞧, 朕的叶将军萎靡着神色来见朕了。”


    沈括压下眼中新增的疑惑。


    他刚才问的是朝贡吧?应该是吧?谣言查案不应该找大理寺吗?


    被关在皇宫整整一月的叶无忧一门心思钻研如何媚上, 今天才从萧允安口中听到自己被疏远的消息。叶无忧略微抬起眼眸讶异,他放下手中拧扁的毛领,清嗓开口:“臣只是被暗疾所扰, 没有睡好, 不碍事, 谢陛下关怀。”


    可不是没睡好,梦里梦外都忙着侍寝的叶将军辛苦得很,这俩日被萧允安拒绝亲近后,辅以补品,才将叶无忧肾气两亏的身体养回来一些。


    “扰得叶将军日夜难寐, 朕简直冤枉。”萧允安微微颔首,神色认真地盯着叶无忧。


    叶无忧抬眼,猝不及防对上萧允安真挚的眼神,呼吸一滞,他把脸埋进脖子边上的毛领子内,掩饰自己控制不住泛红的面颊。


    叶无忧正色道:“臣不敢。”


    御书房内飘起只有萧允安能闻见的寒梅信香,萧允安心情愉悦地用指尖轻敲桌面,把目光转向一脸莫名其妙的沈括。


    萧允安继续道:“朕见叶卿神色萎靡,想着让他见见故人,好提些精神。”


    看萧允安把视线飘到自己身上,沈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被搅进叶勉和萧允安之间气氛暧昧的君臣闹剧中,他斟酌着开口为自己辩解:“臣同叶将军不过点头之交,并非……”


    “朕知道。”萧允安及时打断沈括未尽之语,“朕是想让叶勉随沈爱卿一起去见见来访的北蛮使臣,叶勉已居大将军之位,不好任什么正职,让鸿胪寺的其他官员按少卿的礼制待他就好。”


    “啊……”沈括握紧的手心舒畅地松开。


    “啊?”叶无忧震惊。


    两声不一样的惊叹同时响起,叶无忧蹭一下站起,一着急就开始嘴不过脑子:“臣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出手揍蛮敌。”


    “……又不是战场,你揍使臣做甚?”萧允安扶着眉心深呼出一口气。


    “叶将军,我们主管接待,不揍人。”沈括小声提醒。


    “臣……臣明白了。”叶无忧红着脸又坐回去,他对朝中文臣官阶职八窍通了七窍,手中握着军权就已经足够遭萧允安忌惮,他身份特殊,不敢也不愿去结交朝内其他官员。


    他在京都,只想把心思放在萧允安一人身上。


    “沈爱卿今日便带叶卿去鸿胪寺转转吧,下月初让叶卿同去。”萧允安又让高肃给叶无忧添新的热茶,沈括闻见一丝混着糖浆的甜香。


    “臣还有疑问。”沈括正欲告辞,叶无忧握住茶盏皱紧眉起身,似是苦恼许久。


    萧允安欣慰挥手:“说。”


    叶无忧:“陛下为何只唤沈大人爱卿,臣也要。”


    沈括:“……”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高肃适时朝沈括投以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高高兴兴地抱着拂尘先把沈括送出御书房殿门,然后脚底抹油快速飞回叶无忧身后候着。


    “叶爱卿还愣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同鸿胪寺卿同去?”萧允安才升起的欣慰咔咔碎裂,化成丝丝缕缕解不开的头疼。


    要求被应允,叶无忧高高兴兴将高肃新添的甜汤一饮而尽,准备迈过门楣时又转身回到萧允安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臣今夜是回……?”


    “将军府。”萧允安毫不犹豫。


    “哦……”叶无忧失落地晃出御书房,念念不舍地挨到沈括旁边,慢腾腾挪动自己还在治疗的双腿。


    送叶无忧和沈括上了前去鸿胪寺的马车,高肃转回御书房,好奇开口:“将军暗疾未愈,陛下怎么突然想让叶将军接触鸿胪寺的事务?”


    “朕昨日突觉,朕对叶勉的要求,好像过于严厉。”才把叶无忧放出宫,萧允安就烦躁地把手边不知谁送来的信笺揉成了一团垃圾。


    所以呢?这和让叶将军去鸿胪寺有什么关系?


    但高肃只能笑眯眯道:“陛下哪是严厉,明明是疼惜叶将军,老奴瞧陛下待叶将军,分明是把叶将军捧掌心里怕化了。”


    “可叶勉怕朕。”萧允安郁闷地轻叹口气,“他在朕面前掩饰太好,朕之前竟没看出来。”


    高肃头皮一麻,心道,陛下九五至尊,叶将军已经足够放肆了,再放肆一些,怕不是想让人骑到头上去……


    “恕老奴做个不合适的比较,将军被陛下您一手带大,入军营早了些,但也能算陛下的半个学生,学生嘛,都是怕老师的,叶将军在魏老将军面前都跟个白鼠似的,更何况是在陛下您面前……”


    “朕觉得这样不好,叶勉不应被宫中的条条框框束住,是朕对他强占欲太强了,箍住了他。”萧允安压根没听高肃的话,他自顾自地攥紧手中的镇纸,手腕上突起青筋,口中却还是尽量轻松道,“朕要给叶勉松松绳。”


    哪怕萧允安恨不得,把叶勉永远地困在龙榻上,让叶勉永远地长在自己眼皮下,只能做在床上百媚横生的……


    萧允安,住脑!


    萧允安抬手轻轻扇走鼻下因为兴奋而聚起的青竹信香。


    ——


    刻意铺上好几层明黄色褥子的马车内,沈括坐立难安。


    叶无忧适应良好地抱着从御书房稍来的暖炉,朝好似屁股生疮的沈括主动开口:“沈大人,本将军的职责,是不是站在一旁震慑外臣?”


    叶无忧有些为难道:“本将军被暗疾困扰,能勉强拿住枪,但近日怕是穿不上盔甲。”


    月份大了,他肚子里的小拖油瓶,能闹得把盔甲顶开。


    叶无忧才想了想那个场景,隐于大氅下的肚子便动了动。


    叶无忧不适皱眉,借着捂手,用暖炉遮掩,把手掌轻轻搭在肚皮上安抚。


    想一想就闹,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沈括恍然大悟,他也苦恼了一路,要如何安排叶无忧参礼,这下问题迎刃而解,他放松地朝叶无忧笑道,“使臣来访当日,将军您像今日一样穿着便好,只是到时候要劳烦将军和外臣打个招呼,之后的事宜沈某会操持,您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就好。”


    沈括不是第一年和北蛮使臣打交道,他在鸿胪寺任职已有六七年,之前景军势弱,被蛮敌压着打时,他刚任少卿,混在官员中被使臣的唾沫星子喷了个狗血淋头。


    叶无忧的横空出世,可算是给他们这群鸿胪寺的老家伙们争了口气,现在地位交换,变成他们的唾沫星子对外臣耀武扬威。


    “那个……今天陛下唤我去御书房时没和我说要去鸿胪寺,本将军第一次拜访,却两手空空……”叶无忧面上赧然,欲言又止。


    他被萧允安关在皇城一月,兜里比脸还干净,宫中在御前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叶无忧和萧允安的关系,也打心底倾慕叶将军威名,没有打赏也对他恭恭敬敬。


    皇城内吃喝都有萧允安看顾,不需要花钱,叶无忧今天去御书房,踏进去之前还以为萧允安想换个地方和他调情。


    “哈哈,叶将军多虑了,我们鸿胪寺任职的官员都很欣赏叶将军,如果非要论这些虚礼,秋猎时候您已经送过了。”


    虽然上个月的秋猎,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提前结束,但前几日的秋猎在叶无忧暗中帮助下,他们终于突破了往年零的战绩,尽管仍需要去抢大理寺的猎物才足以饱腹,但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自己捡的猎物,就是比抢来的香!


    “太医说本将军的暗疾到年后就能好全,本将军这几天在鸿胪寺多转转,到时叶勉加入鸿胪寺的队伍合情合理,本将军在春猎时带你们玩一把大的!”叶无忧掰着指头算刘太医给的预产期,不出意外的话,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年后就能落地。


    春猎在来年二三月,哪怕算上月子的时间,也够他养好身体。


    沈括闻言,眼睛里像烧了个太阳:“那我们鸿胪寺,就不只是一雪前耻,还要一飞冲天了!”


    马车缓缓驶到鸿胪寺门前,沈括先行下了马车,叶无忧也紧随其后掀开帘子——


    然后,他看见了停在门前的木制轮椅。


    叶无忧下马车的脚微僵。


    “这是……?”


    鸿胪寺卿热情洋溢地介绍:“我们从工部抢……不,借来的好东西,陛下特意交代,将军病中体弱,不能受累!”


    叶无忧:“……”


    倒也没有这么弱。


    ——


    在鸿胪寺混完两顿饭,叶无忧心满意足地被推到马车前,他走到跟前,发现驱车的马夫成了易安。


    “易安,你怎么来了?”叶无忧从轮椅上站起,凑近了才瞧清易安眼眶内含满的泪水,叶无忧话锋一转,他沉下声握拳问道,“谁欺负你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外头都在传,陛下打压您,准备年后找由头把您打入诏狱……”自打将军府床塌后,易安数月未见叶无忧,他看着叶无忧憔悴的神色抬袖抹泪,暗自神伤。


    “这是污蔑!”叶无忧踹开轮椅震怒!


    咔——


    咔——


    咔咔咔……


    哗啦——


    身后鸿胪寺的同僚瞧着四分五裂的轮椅目瞪口呆,一个个的目光都后怕地盯着叶无忧暗疾未愈的腿,生怕叶无忧下一秒倒在鸿胪寺门前。


    到时他们要怎么和陛下交待啊!


    要实话实话,上奏叶将军被轮椅碰瓷,轮椅四分五裂地袭击了叶将军暗疾未愈的腿的事实吗?


    听上去像是找借口逃避责任。


    他们鸿胪寺不是这样的!!!


    叶无忧把自己的脸钻回毛领子里赧然:“我们武将,力气有点大。”


    这……这是力气的事吗!


    沈括被推到叶无忧跟前关怀,他犹豫道:“将军的腿……要不请个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