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外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照片上……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我呢?”
明则仙没忍住好奇, 给陆兰妙发去了这样一句话。
彼时的陆兰妙才刚刚睡醒,躺在真丝床单被套上,耳边是中央空调吹拂时柔软轻缓的声音, 他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 趴在松软温暖的被子上回明则仙的消息:
“大叔,做人呢, 要敢于直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对小孩子撒谎,也不嫌害臊。”
陆兰妙回完这句话后,又把消息划上去,点开明则仙发过来的那张自拍,仔细看了看。
图片的背景和树干、还有衣领都没有变形, 不太像是p图的,但是照片上的人脸很年轻,剪着清爽利落的齐眉刘海,被风吹过时微微中分露出白皙的额头,整张脸甫一看去大概就二十五六岁而已, 但明则仙都三十多快四十了,不可能有这么年轻
还这么帅。
他脸颊微红, 盯着照片上的明则仙,指尖在照片上划来划去,正想壮起胆子问问明则仙有没有这个帅哥的联系方式, 明则仙就消息就再度发了过来:
“不骗你,真的是我。”
明则仙说:“要不要现在打视频给你看看?”
陆兰妙一怔, 随即哗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又熬夜又睡了一晚上,起床时已经扁塌了,陆兰妙是一个对自己的容貌有着严格的要求的人, 绝对不允许自己以这样邋遢的形象出现在明则仙面前。
思及此,他断然回绝了明则仙:
“我现在不方便。”
他顿了顿,又马上回了一句:
“要不这样,我最近刚好有空,我们待会儿约个时间见一面,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照片可以P图,视频也可以造假,但面对面的真人现下可不能骗人,除非明则仙现在马上去对着p图照片整容。
陆兰妙当然不觉得图片上的人是明则仙,就算是整容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自然,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则仙发过来的图片应该是偷的别人的图。
那么如果现在去面基,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继续看到一个邋遢的大叔,他则可以顺势嘲笑明则仙一番;二是明则仙怕露馅,让帅哥以他的名义出现,那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因此结识照片上这个帅哥,何乐而不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兰妙也不例外。
人都是喜欢好看的,陆兰妙自认为不能免俗。
他眼光高,很难看上别人,加上对性格也有要求,所以至今为止还一直单身,青春期的时候连个暗恋的对象都没有,他的朋友梁检清经常说他要像和尚尼姑一样清心寡欲一辈子,谁都不喜欢。
但自从认识了明则仙之后,他的注意力却总是下意识被明则仙吸引。
明则仙虽然长得不咋地,年龄也大,家庭和条件方面也不好,但性格实在不赖,可陆兰妙看他就是在看一个已婚的大叔,知道无论是在法律还是道德上,都不可以跨过那条线,他自认为不喜欢也不应该喜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
但是明则仙刚才发过来的帅哥
真的长得很帅。
陆兰妙难得起了心思。
他坐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硬等着明则仙答应了,两人约过见面的时间,陆兰妙才从床上蹦下来,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按了铃。
管家听到动静,坐电梯来到陆兰妙的房间之外,礼貌地敲了敲门:
“少爷,怎么了?”
“帮我和jessica约个时间,让他上门帮我做个头发。”
陆兰妙打开衣柜,在衣帽间里挑挑拣拣:
“我要去见个人。”
“好的。”
管家也不问陆兰妙要去见谁,只道:
“那晚上和夫人的约”
陆兰妙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道:
“她晚上的约比我还多,算了吧。”
管家:“”
他轻叹一声,没说话,只是走开去联系jessica了。
相对于陆兰妙这边的精心打扮,明则仙这边就要朴素许多。
他刚刚恢复自己的容貌,回到家里,就开始做饭。
中间明华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确认明景的位置。
“爸,哥哥住在哪家旅舍啊。”
明华要蒙了:
“导航显示这里有两间青年旅馆。”
明则仙一边切菜做饭,一边道:“你给哥哥打电话了吗?”
“打了,但是哥哥没有接。”明华有些沮丧:
“给他发消息,也不回我。”
“再打。”
明景一个人在外面,不想回家,明则仙不愿意逼他,但又怕他独身一人住在外面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于是便让明华给他送一些虾和肉过去:
“辛苦你再找一下。”
“哦好吧。”也还没到午饭时间,明华只能道:
“那我就再找找。”
明则仙“嗯”了一声,随即道:“我现在在做饭,午餐给你先做好,你回来热一下就能吃。我下午要出门一趟,晚上你不用等我吃饭。”
明华闻言,有些好奇道:
“爸爸,你去见谁啊。”
明则仙想了想,随即道:“你不认识。”
“好吧。”明华微微撅起嘴:
“爸爸和我有秘密了。”
“回来再告诉你。”明则仙惯着明华下意识的撒娇,忍不住被逗笑:
“好了,快去找哥哥吧。”
他顿了顿,又道:“看到哥哥,也可以劝他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明华说:“那我继续找哥哥了,爸爸拜拜。”
“拜拜。”
听着明则仙的话,明华挂掉了电话。
他在街上环视了一周,随即向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周围安静的可以偶尔听到宠物狗叫的声音,到后面明华都在思考为什么商业圈附近会有这么安静的地方。
可大城市就是这样,有光鲜亮丽的商业圈,也就有普通破旧的小巷子,贫富之间的差距,不是十几年二十年的努力就可以抹平的。
更多的时候是,穷的人很多年后还是很穷,富的人还是很富,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正当明华低下头,正准备给明景再打一个电话的时候,一条白色的比熊忽然窜到了他的面前,双爪趴在明华的裤脚上,兴奋地往上爬动磨蹭,要不是明华还穿了秋裤,皮肤上肯定要留下痕迹不可。
明华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想要往后躲,但是周围只有路灯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白色比熊再度朝他扑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绿豆!”
就在明华即将被比熊扑个正着的时候,一阵呵斥声响了起来,明华和那条比熊动作同时停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围着黄色围巾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捡起地上的遛狗绳,顺手把比熊往她身后拉,随即一脸歉意地看向明华:
“你没事吧?”
“没事。”明华惊魂未定,在少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但依旧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地站着,远离那条欢脱的比熊:
“你这个狗”
“它不咬人的,就是有时候太活泼了。”
少女很不好意思,挠头道:“吓到了你吧?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拿了个快递,一转身它就不见了,没想到它会突然扑到你身上。”
“没事,没事。”反正也没伤着,明华也就没有生气,只挥手,心有余悸道:
“那我就先走了。”
“哎。”少女叫住了他,道:“我刚刚看见你在这里转了很久了,是在找什么人吗?”
明华迟疑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我找我哥。”
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道:“他搬出来住了,我爸爸不放心他,让我给他送饭。”
“噢噢,这样啊。”少女说:“你哥哥长什么样?我一直住在这附近,说不定见过你哥。”
明华低头,看自己发过去的消息仍旧没有被回复,也无法了,也只能对着少女描述了一下明景的长相:
“他十八岁,黑头发,有刘海,大概到眉毛这里,丹凤眼,皮肤很白,近一米九左右嗯,长得很帅。”
他这一通描述都挺笼统的,少女只听到了长得很帅四个字,回忆了一下,随即笑道:
“我前几天晚上倒是见到一个帅哥,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动,我家绿豆都被吓到了,大晚上的趴在防盗网上狂叫。”
少女说:“然后我就带着他下来就在你刚才站的位置,那个男生就站在那里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问他要不要帮忙,他似乎眼睛不太好,那天晚上路灯又恰好坏了,我看他确实不方便,就和绿豆一起把他送回去了。”
言罢,少女把小狗抱起来,摸了摸比熊卷曲的头发,笑道:
“是不是啊,绿豆?”
比熊汪汪叫了几声,像是在认同少女的话。
明话闻言,便问:“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少女点头:“说了,他说他叫明景,是龙成大学的学生。”
明华心中一惊。
他心想这不就是我哥吗,当即也不怕狗了,忙上前一步,道:
“我哥那个男生现在在哪里?能不能麻烦你带我过去?”
“可以啊。”少女上下打量明华一眼,随即笑道:
“你是他的家人?长得挺像的,难怪绿豆会认错。”
她一边说着,一遍往前走:
“我是看他大过年的,周围人都走了,他还一个人住在青年旅馆,很可怜”
少女话很多,但是心地很善良,明华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听着少女讲话,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女生说那个年轻人眼睛不好
没错,她口中的年轻人肯定是哥哥。
自从前几年哥哥挨打之后,眼睛就落下了后遗症,一直不是很好,看东西容易模糊,但时好时坏,明华后面又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明景的眼睛目前为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听这个女生说,哥哥的眼睛已经到了无光的时候大晚上不能视物,说明已经有点严重了,他这样一个人住在外面,没有人照顾,真的没事吗?
眼睛不好,生活起来就不太方便,明华很怕明景出事,所以一路上都跟着少年跟的很紧,来到了一个简朴的旅舍。
说是旅舍,其实就是小区的一栋楼里划出了三层,楼上就是网吧,吵得要死,而前台没有什么人,打过电话之后,才慢慢吞吞地下来一个老爷爷。
等明华表明来意之后,老爷爷从老花镜里探出一个眼神,看向明华。
明华怕他不信,多费口舌,但老爷爷似乎并没有刨根究底地欲望,只告诉了明华,明景在二楼的403。
明华倒了一声谢。
在上楼的过程中,少女接了一个电话,她的家人叫她吃饭,于是少女也便现行离开了。
明华一个人提着保温盒来到二楼的403。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敲响了房间门:
“哥。”
“”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传来脚步声和开门的动静。
明华只能再度给明景打电话。
房门的隔音很差,明华趴在门上,还能听见手机的铃声,可手机的主人却始终没有接起电话。
难道哥哥午睡了?
可现在才刚十一点,正是吃饭的时间,怎么可能午睡?
两个人的通话聊天记录还在明华一个小时之前给明景说的自己要给他送饭的消息上,就再也没有刷新,明景有些无奈,只能呆滞地坐在房间门对面的逃生通道楼梯上等。
他怕打扰明景,一个人硬等到下午三点钟,也没有等到明景的回复。
中间明景也没有出门来吃饭,或者点外卖。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到最后明华实在忍不住,直接上手拍门。
可明景还是没有回复。
明华终于慌了。
他直接冲下楼,再度拨打电话,找到了前台的老爷爷,随即语无伦次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我哥他一直没出来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房间的备用钥匙给我,我进去看看他”
老爷爷一开始并不肯给备用钥匙,直到明华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抵押在老爷爷处,再三表明自己是明景的弟弟,老爷爷才松了口,给了明华有关明景房间的备用钥匙。
明华道了谢,拿着钥匙,就往明景的房间冲。
门有些旧了,钥匙插进锁孔里很难开,明华越急越打不开,最后重新拔出,深呼吸几次,再度插进去后使劲用力往右扭,才得以打开。
门刚打开,明华还未来得及拔出钥匙,就猛地冲了进去。
明景的衣服和行李还散落在地上和床上,但狭小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明华环视一圈后,又冲进了浴室。
他果然在浴室里发现了明景。
明景似乎是已经昏迷过去了,脸朝下倒在地上,额头淌出的血发黑,流出时黏连在瓷砖地面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明华心脏几乎要停跳。
他想也不想,就猛地冲了过去,把明景扶了起来。
“哥哥!”他的掌心用力拍打着明景惨白如纸的脸颊,片刻后没有得到明景的回应,只能用力咬紧了下唇。
他哆嗦着,恐惧着,只能借助牙齿咬唇的疼痛来保持清醒,片刻后颤抖着手,拿出了手机,本能地打电话给明则仙。
明则仙似乎是在外面,电话嘟了好几声,他才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还是公交车的提示音:
“群玉广场站,到了。”
“明华,怎么了?”明则仙还不知道明华明景这里发生了什么,听起来心情不错,语气里也带着笑意:
“找到哥哥了吗?”
“爸爸”明华一开口就是破碎的哭腔,哽咽时的泣音让明则仙瞬间变了脸色:
“明华,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
“爸爸”明华跪坐在地上,把明景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深呼吸几下,才颤抖着声音继续说下去:
“哥哥他晕倒了!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额头上也都是血!”
明华慌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爸爸,我该,我该怎么办?”
“”明则仙沉默几秒钟,随机用力握紧了手机。
他心脏骤然加速,脸上的肌肉也微微颤抖,但他知道他这个时候不能慌,一慌明华也跟着慌,于是努力平复着嗓音,装作平静的模样,快速指挥明华:
“先别哭了,马上打120急救电话。地址报给我,我马上就过来。”
明则仙的话语很沉稳,自带让人安心的力量,明华很快也冷静下里,照做了。
明则仙马上在最近的一站公交车下了,随即照着明华报过来的地址,快速打了一辆车,前往明华所在的方位。
路上,陆兰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到哪里了,明则仙也无暇回复,只急匆匆赶到明景所在的旅舍,随即与明华合力,把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明景抬上急救车。
两人坐在昏迷的明景身侧,听着耳边救护车的鸣笛声,各自脸上的神情都无比凝重,此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和低头玩手机的心思,只时不时看一眼明景,确认他还有呼吸和心跳,随即心无旁骛地朝医院奔去。
第16章 承诺 等到明则仙把明景送进急诊室……
等到明则仙把明景送进急诊室的时候,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热汗一层又一层地从他身体溢出、滴落,浸湿了衣裳。
明则仙热的不行,下意识把衣服外套脱下, 放在手臂处。
他走到医院走廊边的衣服, 掌心撑在椅背后面,低头看着明华, 而明华此时此刻也在盯着他看,一副陌生又困惑的模样。
明则仙心中尚且还在止不住后怕,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敷衍地摸了一把明华的脑袋,道:
“怎么了明华?你不认识爸爸了?”
明华被摸头的时候还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听到明景说“爸爸”两个字, 动作像是被陡然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缓缓滞住。
他任由明则仙抚摸着他的头发,半晌,才道:
“爸爸,你怎么怎么变了个样子?”
“嗯?我就去剪了个头发, 又刮了胡子。”明则仙失笑:“咋啦?这就不认识爸爸了?”
明华:“”
他想说爸爸你剪头发剃胡子的效果怎么好比整容成功了一样,他刚见到明则仙的时候, 差点还不敢认,还以为是什么明星来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明则仙的脸上, 盯着明则仙使劲儿看,像是要透过明则仙的皮囊, 看清其下的灵魂是否究竟是他熟悉的父亲。
明则仙一路上都一直在奔波,这会儿也渴了,顾不上安抚震惊有余的明华, 走到自助机面前,买了两瓶水,随即递给明华。
明华慢半拍地接过水,和明则仙一起坐着,低头拧开瓶盖时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父子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怀着心思地呆坐着,一个是担心明景,一个是担心明景的过程中,还在思考明则仙怎么会突然大变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明华肚子都饿了,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去买东西吃的时候,急诊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明华还没反应过来,明则仙就已经嗖的一下冲了出去,紧张道:
“医生,我儿子他没事吧?!怎么会晕倒?!”
医生一脸惊讶地看着明则仙,上下打量了这个过于年轻的男人一眼,慢慢才稳定了声线,道:
“暂时是没什么大问题,初步判断是由太久没有进食,因为低血糖引起的晕倒,额头上的伤是皮外伤。”
他说:“但是病人有点眼外伤出血,最好还是住院进行治疗。”
“好的,好的。”明则仙点头:“那就辛苦医生了。”
医生摆了摆手,又叮嘱了明则仙几句,交代了住院治疗的事项,随即才离开。
明则仙转过头,看向明华,顺手将额头的碎发梳到头顶,本就俊秀的五官放大,愈发具有让人一眼惊艳的冲击力:
“明华,医生说哥哥需要住院,你再去那间旅馆一趟,把哥哥的行李收拾好带回家,再拿几身我的衣服过来,我打算这几天都在医院陪着哥哥。”
“好,”明华慢半拍地站起身,迟疑几秒,道:“那我就先去了。”
“去吧。”明则仙拍了拍明华的肩膀,轻声叹了一口气:
“咱们一家人可能只能在医院过年了。”
“没事的爸爸。”明华很懂事,只道:
“只要能和爸爸还有哥哥在一起,在哪里过年,我都没关系的。”
明则仙勾了勾唇,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心中又被苦涩占满,最后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明华离开了。
明则仙一个人留在医院陪着明景。
明景还在输液,明则仙坐在他身边,盯着面色苍白的明景,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就有医生进来给明景清创,随即用纱布轻轻包住了明景的眼睛,避免光亮对明景的伤眼再度产生刺激。
明则仙看着昏迷不醒的明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幅景象,有些不忍心,片刻后起身出去抽烟了。
他走到僻静处,迎面对着冷风吹了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面前漆黑一片,望着沙沙作响的梧桐树,明则仙刚点燃一根烟,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自己下午还约了陆兰妙吃饭的事情。
他心中一惊,赶紧拿出手机一看,发现陆兰妙已经给他发了十多条信息,外加五个电话。
信息也从一开始的【我到了,你人呢】,变成了【明则仙,你这个大骗子,竟然敢爽我的约!!!你死定了!!!】
看着后面成串的感叹号,明则仙头皮发麻,赶紧给陆兰妙回了个电话。
电话一连被拒绝三次,直到明则仙锲而不舍地打了第四个,陆兰妙才肯接起电话。
接起电话之后,他也没有马上说话,明则仙只能听到他对话那头沉重的呼吸声。
他在心中措了措辞,随即硬着头皮道:
“妙妙”
“你给我滚!”他这一个词好像引爆地雷的导火索,话音刚落,他就听见陆兰妙暴躁的一声大吼:
“明则仙,我他吗在大风里等了你三个小时你知道吗!!!三个小时!!!我从出生起,就没有人让我等过这么久!!!我看你是活腻了,竟然敢爽我的约!!!”
在冬日的冷风里站了三个小时,他不仅刚做好的头发乱了,连衣摆都沾上了过往车辆的水,人都快要气炸了: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明则仙:“”
他静静地等陆兰妙发泄完,才悄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愧疚的欠意,道:
“我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顿,还没等陆兰妙发火,紧接着又道:
“我儿子忽然晕倒了,我当时在忙着送他去医院,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啊。”
陆兰妙:“”
明则仙低沉的声线就像是水一样流经陆兰妙的心,他心中的暴躁和不爽诡异地被抹平,随着明则仙说话的温柔语气,缓慢地冷静下来。
他裹了裹衣服,向后一靠,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随即别别扭扭道:
“那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住院了,我得在医院陪他几天。”明则仙想了想,又补充道:
“真的,我没骗你。”
陆兰妙其实有在心里怀疑明则仙其实是在骗他,因为怕被自己发现那张图其实是偷的,所以不敢在现实里面对他。
但他又知道明则仙很疼爱他的儿子,正常人也不应该拿亲人生病做借口,迟疑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行吧。”
他说:“那下次再说了,我先回去了。”
明则仙没想到陆兰妙这么晚了,竟然还没回去,微微一怔:
“你你没有回去吗?”
“当然没有了!”陆兰妙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以为我是你啊,随便就爽别人的约的。”
明则仙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尴尬地呼出一口气,随机道:“那我那我下次请你吃饭,赔罪。”
“才不要。”陆兰妙得理不饶人:“你能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明则仙说:“我都可以带你去啊。”
“大叔,你的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和你儿子花吧。”陆兰妙说:“兜里穷的叮当响,还想着请我吃饭呢。”
这话有些伤人了,陆兰妙在气头上,也没有多想,说完之后,听见明则仙不开口,反应过来,又隐隐有些后悔,急忙想要找补:
“我的意思是,你的儿子刚住院,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不要”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是明则仙轻声开了口:
“虽然现在请不起,以后一定请得起。”
明则仙重复道:“妙妙,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兑现承诺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陆兰妙听的打了一个哆嗦,心想怎么肉麻兮兮的,摸了摸鼻子掩饰心中涌起的奇异的感觉,装作若无其事道:
“知道了知道了。”
他说:“我等着。”
“好。”明则仙猛抽了一口烟。
话音刚落,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陆兰妙先受不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挂掉电话,才结束了尴尬的氛围。
明则仙站在冷风里,把烟抽完,按灭在垃圾桶里,才转身往住院楼里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兰妙忽然发了消息过来,让明则仙再发白天那个帅哥的照片过来。
明则仙迟疑了一下,随即拿着手机,将镜头对准自己,拍了一张照,随即发给了陆兰妙。
他给的角度很死亡,但脸却坚强地抗住了,陆兰妙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只觉得从来没有一张脸这么合自己的心意过。
陆兰妙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帅哥是谁,但他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真人。
这是他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感受到心动,他当然得牢牢抓住,不留遗憾。
但明则仙却不知道陆兰妙此时心中的想法。
他踩着夜风回到了明景的病房,刚一推门进去,就看见明景摸索着要下床,但因为双眼都被蒙住,手没有抓到支撑物而脱力摔下了床。
“砰——”
眼看着明景头朝下就要栽到地面上,明则仙心中一惊,赶紧冲过去,一把扶住了明景,以免明景面朝地磕到额头。
他半跪在地,胆战心惊地看着明景,低声道:
“没事吧,头还疼吗?”
明景听到明则仙说话的声音,头微微偏了过去,因为长久没有喝水进食的嗓子干哑发涩,粗粝的像是被砂石磨过:
“明则仙?”
他从来不当着明则仙的面叫他爸爸,明则仙也习惯了,只应了一声道:
“是我。”
虽然看不见,但明景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只不过问题却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
明则仙扶着明景站起来,道:“我让明华去找你,给你带点吃的,结果明华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在旅馆里晕倒了,我们就一起把你送到了医院。”
明景闻言,轻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脸上的异物感,下意识抬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眼皮上的纱布。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腕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喉结也上下滚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唇张开又合上,几经犹豫,方哑声道:
“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明则仙被问的一愣,垂头看向明景。
明景的唇起皮干裂,发着白,脸颊也煞白煞白的,毫无光泽,即便极力掩饰着,假装平静,但发抖的手腕,也透露出他此刻的慌张
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子,突然看不见,换做谁也会慌张。
明则仙心中对明景的怜惜和责任感又更上一层楼。
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明景的手腕,在明景反射性想要甩开的时候,他用力抓握住,低声道:
“放心,没瞎。”
他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有点眼外伤出血,等医生看过之后,过几天就能恢复出院了。”
他顿了顿,看向明景依旧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想了想,又保证道:
“放心,你的眼睛不会出事的你不会瞎,爸爸保证。”
但是这番安抚的话,却没有引起明景的任何感动。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才缓缓开口。
此时的明景像是一块将自己的内心彻底封起来的冰块,浑身散发着冷气,连说出口的话也冷飕飕的,透露着嘲讽和不屑:
“是么?”
他凭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看向明则仙,说话间已经将明则仙的手甩开,用力握紧成拳,像是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用尽全力去抵抗外界对他的伤害,语气沉冷:
“可我的眼睛,一开始不就是差点被你打瞎的吗?”
第17章 哥哥 明则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
明则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承认吗, 可是过去那些对明景实施暴力的行径确实不是他做的;该否认吗,可他现在已经穿进了这本书里,成为了故事中身为两个孩子父亲的“明则仙”, 他根本无从抵赖。
思及此, 明则仙抿了抿唇,半晌, 只能保持沉默。
明景见明则仙不说话了,厌烦地撇过头去,正想让明则仙离开,但腹中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轻微的响声。
“咕——”
明景:“”
他转过身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冷若冰霜的面容猛地闪过一丝尴尬和无措。
白净的面皮上很快就浮现了可疑的红, 明则仙一直在看着他,见明景已经下意识抬起了手,通过假装抚摸鬓边头发的动作来掩饰尴尬,轻咳一声,掩盖住嘴角的一丝笑意, 低声道:“你饿了吧。”
他说:“我给你做了饭,放在保温盒里, 你要不要吃一点。”
明景说:“你会做饭?”
“我学了。”明则仙知道书里的“明则仙”根本不会做饭,于是明智地选择含糊过去:
“要不要吃?”
明景摇头:“不要。”
他说:“我怕被你毒死。”
明则仙:“”
这小屁孩子,怎么年纪轻轻, 嘴巴这么毒呢?
思及此,明则仙抬起手, 掌心在明景的头顶上用力揉了一下,报复性道:
“就给你吃。”
明景被他摸得浑身僵硬,停顿几秒后, 方偏过头,似乎是想要甩开明则仙的手,但幅度不大,几乎是任由明则仙摸他的脑袋,嘴上却说:
“别碰我。”
“行,不碰你。”明则仙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起身,懒懒道:
“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明景下意识问:“你不是说要给我吃你做的菜?”
明则仙莫名:“你不是说怕被我毒死吗?既然不吃我做的菜,那我就只能出去给你买了。”
明景:“”
他又不说话了,嘴唇微微向下撇,但因为眼睛被蒙住了,明则仙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判断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明则仙:“”
明则仙活这么大,光顾着去想怎么搞钱了,没谈过恋爱,也没养过娃,不知道孩子的脾气为什么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但是既然明景说不吃,他就只能出去给他买。
他起身走了出去,关门之前还叮嘱道:
“我很快回来,你别到处乱跑,免得摔倒了。”
明景坐在床上,不理睬他。
明则仙也习惯了明景的冷漠,叹了一口气,认命给明景买吃的了。
偏过头,听见明则仙关门离去的声音,明景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凭着感觉,掌心在医院单薄冰冷的被单上滑过,直到掌心触碰到明则仙方才坐过的地方,感受到些许的温热,他才停下来。
刚才明则仙就坐在这里,和他说话。
这一次,没有他熟悉的醉意熏熏和破口大骂,以及恶毒的诅咒。
自从明则仙染上赌博和酗酒之后,明景所做的任何错事都能成为明则仙骂他的借口和理由,有时候明则仙甚至会觉得是明景做错了事情,才导致他输了今天的赌局。
陷入豪赌中的人根本不会反思自己,只会将错误转嫁至别人,当时的明景年纪也不大,听着耳边父亲声声的咒骂,竟也认为一切是自己的错。
也许是他今天没有考到满分,影响了父亲的心情,导致父亲赌输了;也许是他今天进门的声音太大,影响了父亲打牌的思路。
他甚至也开始痛恨起自己,觉得自己才是导致一切错误和失控的源头,以至于明则仙对他拳脚相加的时候,他几乎一次都没有想要去反抗过。
一是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二是如果反抗了,下一次明则仙打的人,就会是更小更弱的明华。
之前明则仙喝醉了,刚好明华从房间里出来,想要父亲抱一抱他,结果被明则仙一脚踹到了地上,小小的明华差点被踹到肠胃破裂。
当时他就坐在地上,痛的哇哇大哭,而明景当时已经出去上学了,家里没有人在,是隔壁邻居听到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觉得不对劲,闯进家里去看,结果发现见明则仙醉倒在地上,而明景身上带伤,善良的邻居才赶紧带着明华去看医生。
在此之后,明华对父亲就逐渐疏远起来,唯有畏惧。
明景青春期的时候,并不知道父亲在染上赌瘾和酒瘾之后,为什么会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对父亲的变化有太多的不解和困惑,因此感到十分的痛苦,所以在大学选专业的时候,选择了修读心理学。
但学到后面,明景发现或许一个人的改变,不止因为外界客官的推动,也许更多的是内心的本我的主观因素在作祟。
换句话来说,也许明则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着暴力倾向的人。
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宠爱,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围着他转,因为人生过的太顺,所以在外寻求刺激的过程中,接触了赌博,在发现赌博的结果不能为他人为所控制之后,心中的暴力因子就被彻底激发。
但赌瘾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戒掉的,他只能将不可控的愤怒转移向更为弱小、无反抗能力的儿子。
所以,不是他的父亲变了,是他的父亲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明景想明白之后,不再对明则仙抱有任何的期待。
他原本打算考上大学之后,就和明则仙彻底断了联系,等他工作之后,再赚钱慢慢还完家里的赌债,但为什么
明则仙又忽然联系他了?
是家里又欠了更多的钱吗?
正当他思索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明景还以为是明则仙又回来了,思绪猛然收回,连带着手也放回到自己的膝盖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哥,你醒啦?”
耳边传来的却不是明则仙低沉具有磁性的成熟男人嗓音,而是少年清亮的声线:“我给你拿了衣服过来,爸爸说你可能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知道了。”明景装作不经意问:
“明则仙是不是让你给我带吃的了?”
“是啊,爸爸给你做了虾和排骨,可香可香了。”
明华说:“不过实在放了太久了,已经凉了,我刚刚回去拿衣服的路上顺手放家里吃饭了,没给你带过来。”
明景:“哦。”
“哥你躺会儿吧,我给你倒水。”明华说:“你头还疼吗?”
“不疼。”明景被明华扶到病床上坐着:
“你吃了吗?”
“还没呢,爸爸说他出去买吃的了。”明华说:“哥哥你想吃啥呀,要不要我微信和爸爸讲。”
“随便,都行。”明景对吃的没有什么要求,只道:“随便买吧。”
“噢噢,好。”既然明景对吃的没有要求,明则仙也就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几个小碗菜,一家人就这样在医院病床支起的小桌子上吃完了晚餐。
“明华,你待会儿就打车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哥哥。”明则仙摸了摸明华的脑袋,道:
“去吧。”
明华想了想,便道:“那我先回去睡一会儿,早上再来看哥哥,爸爸你再回去睡觉。”
“好。”明则仙笑道:“去吧。”
明景听着明则仙的话,随即道:
“你也回去吧。”
他说:“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
“你看不见,怎么照顾自己?”明则仙回他:
“你躺下先休息一会儿吧,晚点护士要给你上药了,我再喊你。”
明景:“”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被明则仙不由分说地按在了床上,催他睡觉。
多说无益,他现在又是看不见东西的病号,没有强硬的资本,只能无奈躺下,合眼睡去。
明则仙租了医院的陪护床,躺在明景的身边,看着明景睡过去,自己才敢闭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又听到小孩哭泣的声音和病人家属说话的声音,明则仙有点神经衰弱,睡不太深,半夜醒了几次,快要到凌晨的时候护士来给明景上药,他才短暂地清醒过来。
就这样过了几天,明景的眼睛却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医生在给明景做过系统的检查后,和明则仙说可能需要动手术。
“他的眼睛之前受过伤,如今旧伤叠新伤,情况有些严重,想要恢复,得马上动手术。”
医生看着明则仙,表情有些严肃:
“我建议是越快越好。”
明则仙看医生脸色不对,于是便也点头:
“好的,医生,我配合。”
“这个手术的费用可能会有点高。”医生说:“你确定要做吗?”
“做。”明则仙毫不犹豫道:“眼睛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我儿子还在上大学,不能看不见。”
“那你尽快去准备吧,手术大概需要准备三万左右,还有后续的治疗,都需要用钱。”
医生又叮嘱了明则仙几句,便让明则仙走了。
回去的路上,明则仙的心中一直沉着。
医院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他的存款本来就不多,在明景住院的这几天里已经消耗了大半了,现在马上要动手术,需要拿出三万
他去哪里快速筹到三万?
筹不到三万,明景的眼睛怎么办?
他愁的又想抽烟了,站在病房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明华正好出来打水,见明则仙站在门口不进去,有些奇怪:
“爸爸,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明则仙收了脸上的表情,勉强笑了一声:
“没事。”
他紧接着又问:“哥哥睡了吗?”
“没呢。”明华表情有些无奈:“哥哥说他下学期报名了四级考试,正在用手机练英语听力呢。”
明则仙:“”
这孩子,住院了还这么努力做什么?
思及此,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明景果然半靠在床上,耳边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听一边喃喃自语。
明则仙走过去,伸手将他的耳机摘了下来,在他耳边道:“都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这么劳神了。”
明景听的好好的,忽然被打扰,有些烦躁,轻啧一声,伸出手去,想要把耳机夺回来:
“给我。”
“好好休息。读书什么时候都能读,但身体是自己的。”
明则仙仗着明景看不见,伸出手将明景耳朵上戴着的另外一个耳机也摘了下来,握在掌心里,随即在明景的身边坐了下来:
“明景。”
他的声音很正经,明景像是意识到明则仙可能接下来要和自己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也收回了动作,安静地坐着,等待明则仙开口。
见明景不说话了,明则仙看着明景沉默的脸,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几经措辞,才轻声道:
“你的眼睛,医生说可能要马上动手术,才能恢复。”
明景身体一晃。
他放在被子上的指尖下意识绞在一起,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恍然放开:
“动手术要花很多钱吧。”
“不多,我会想办法。”明则仙伸出手,摸了摸明景的头发,轻声道:
“我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你,好让你上手术台前,有一个心理准备。”
明景偏过头去,
“你有什么办法,家里又没钱,明华还要读书”
他顿了顿,呼吸声逐渐变的粗重,沉闷的传进明则仙的耳中,许久,明则仙才听见明景开了口,极力掩饰着情绪,声线平静,但依旧能听出里面蕴含的恐惧:
“我不动手术。”
他说:“我我要回家。”
他第一次当着明则仙的面松口,主动提出要回家,可明则仙此时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明景发白的脸,片刻后掌心下滑,按在明景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叹了一口气:
“我会带你回家,但不是现在。”
他声音慢慢,像是在安抚明景:
“等手术结束了,爸爸就带你回家,好吗?”
明景摇了摇头:“现在就回。”
“现在不行。”明则仙说:“等你动完手术再回。”
明景不耐烦,掀开被子要下床,被明则仙一把按在床上。
可明景不肯服输,用力挣扎起来,明则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制住他,但一个没留神,差点被明景一脚踹出去。
“我要出院,我不要动手术!”明景的嗓音在发抖:
“我不用你管!”
“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明则仙死死按着明景的肩膀和小腿,不让他动弹:
“明景,你能不能听话一些!”
明景一把甩开明则仙,径直下床,针头从他的皮肤里滑脱出来,迸出鲜血,而他因为眼睛看不见,起身往前走时差点撞上点滴架,点滴架倒下去,发出哗啦的一声响。
明则仙手疾眼快地抓住往下倒的点滴架,顺带拦住明景,一把把他按回床上,同时喊明华:“明华,明华来帮忙!按住你哥!”
明华刚好打了热水回来,见状赶紧上前,把明景按回去,看着明景额头爆出的青筋,有些胆战心惊道:
“爸爸,哥哥怎么了?”
“闹脾气呢。”
明则仙忙活出一身热汗,但仍旧笑道:
“我说要动手术,你哥哥胆小,不愿意上手术台。”
“我不是胆小”明景用力咬紧下嘴唇:
“明则仙,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则仙说:
“你是害怕你动手术要很多钱,害怕拖累家里,更害怕我为了筹款继续出去赌,害怕我们家染上更多的赌债是不是?”
明景:“”
他不说话了,只是胸膛仍旧起伏,一副随时能挣脱开明则仙的束缚的模样。
“明景。”明则仙要制住他不容易,但要把他哄乖更不容易,用力喘了一口气,随即方道:
“你放心,爸爸不会再出去赌了。你的眼睛,也不会成为家里的拖累。”
明景:“”
他紧绷的神情和肩膀缓缓放松下来,明则仙见状,手疾眼快地拉过被子,给明景盖上:
“你好好休息,手术的钱,爸爸来想办法,好不好?”
明景不说话,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明则仙抽了一张纸,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摸了摸他的脸,随即轻声道:
“爸爸出去抽根烟。”
言罢,明则仙便起身出去了。
明华接替明则仙的位置,坐到明景身边,犹豫了许久,才给明景倒了一杯水,随即道:
“哥哥,你渴了吗?”
明景闻言,动了动手指,没有吭声。
明华以为他不想喝,于是便把杯子放在柜子上,安静地看着明景。
似乎是察觉到了落在了脸上的视线,明景转过头,面向明华,半晌,嘴角勾起一个凄凉的微笑:
“明华。”
他轻声说:“哥哥是不是很没用?”
明华闻言一怔,片刻后摇了摇头,
“哥哥很厉害。”
他说:“哥哥在我心里是天才我最崇拜哥哥了。”
“可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我之前说的,要努力赚钱,带你离开家里的承诺,不仅没有做到,现在,我还要继续花明则仙的钱,来给自己动手术。”
明景用力抓紧被单,手背绷起青筋,片刻后又颓然松开:
“明华,我们家里还有钱吗?”
明华:“”
他没有说话。
家里没有多少钱,明华一直都知道,即便现在生活要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追债的人依旧在虎视眈眈,现在哥哥又病了,要动手术,又需要钱。
欠债的阴影还如影随形,如今又要付出一大笔钱,究竟要怎么办?
人没有钱,就等同于没有了尊严,自尊心在窘迫的困境之中逐步被蚕食殆尽。
明华看着哥哥明景,片刻后,轻声道:“没关系的哥哥,总会有办法的。”
他低下头,摆弄着手机:
“我这里还有爷爷临终前给我的钱,我一直没有和爸爸说还剩多少,就是怕他再拿去赌。”
明景像是猜测到了什么,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难得情绪激动起来:“明华,你别”
“卡里还剩下一万多,我们家再凑一凑,应该够给哥哥动手术了。”明华自顾自说:
“哥哥你别担心,你一定还能再看得见的。”
明景用力摇头,几乎是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显示着抗拒,他胡乱抓住了明华的手腕,用力握紧,沉声道:
“不行,你之后还要读书,龙成英才是私立学校,一学期学费就要一万多,你把钱都给我了,你下学期怎么办”
“没关系啊,反正我读书成绩也不好,同学总还爱欺负我,我本来也不想读书了,钱给我也是浪费。”明华反手拉住明景的手,顿了顿,又呢喃道:
“哥哥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绝境,如果我们家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那么我希望,那个能拥有光明的未来和完美前途的人——是你。”
“你是我心里,全世界最好最厉害的哥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你拖下泥潭任何人,都不可以。”
第18章 歧途 明则仙站在病房门口,听完了……
明则仙站在病房门口, 听完了全程。
听见明华说希望明景能走出去的时候,即便是再郎心似铁的人,也禁不住动容。
这傻孩子
明则仙低下头, 将垂落头顶的发丝梳至头顶, 片刻后,无奈苦笑。
虽然在穿过来之前, 他和这两个孩子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已经穿越过来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明景和明华的父亲,无论如何,现在这两个孩子落到这样的境地,他确实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再怎么样, 他也不能把明景一个人丢在外面不管的,当初就应该把他带回家才对。
明华卡里的那一万多块钱是用来交学费的不能动,那要去哪里搞三万块呢?
明则仙愁的一整晚没有睡着,蹲在冷风的草丛里,又抽完了半包烟, 也没想到任何方法。
一大早,明华就找到了他, 把一张银行卡递到了他面前。
“爸爸。”明华看着明则仙,说:“这里还有一万七千多,哥哥说他卡里也还有一万五, 爸爸你看,这两笔钱加在一起, 够不够付手术的钱了?”
明则仙掀起眼皮看向他,顿了顿,片刻后道:
“你今年是不是要交学费了?”
“没关系, 还有几个月。”明华说:“哥哥的眼睛要紧。”
他读的是私立高中,学杂费很贵,明则仙现在收入又不稳定,还需要负责一大家子的日常生活饮食通勤开销,能不能在下一次交学费之前凑够钱,都还是个未知数。
可要是继续犹豫纠结下去,明景的眼睛要怎么办?
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此时此刻显然是明景的眼睛治疗迫在眉睫,最为重要,明则仙想了想,狠了狠心,还是收下了钱。
明华的学费还没有立刻要求要交,他这几个月再努努力打工赚钱,希望能尽快把明华的学费凑够吧。
东拼西凑把明景的手术费凑够,这下明则仙一家人可算是“两袖清风”,真的一贫如洗,一无所有了。
所有的家底几乎都掏给了医院,不剩多少,明则仙留了一点钱算作一家人的生活费,随即又用仅剩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注册了一个账号,送外卖去了。
过年期间送外卖收入会高一点,明则仙从早跑到晚,一天大概可以赚三百块钱左右。
有了收入进账,明则仙倒是没有那么焦虑,可明景后续的恢复和治疗还是需要钱,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明则仙送外卖很辛苦,经常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又很晚回来,有时候回来时,身上还会带着泥土和伤,应该是为了不超时扣钱,跑太急转弯时没能控制住,从车上摔下来造成的。
明景马上要做手术了看不见,可明华却对此看的清清楚楚。
他心疼明则仙的伤,可却做不到劝明则仙不要出去送外卖。
毕竟他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明则仙一旦失去收入,那三个人都随时有可能会饿死在街头。
一日,在他陪床时,听到有隔壁床的人议论,说是有朋友的女儿在做夜场,很赚钱,每个月都能挣大几万。
明华便将这些闲聊记在了心里,纠结犹豫了好几天,最后在等明景因为第二天要动手术而睡下之后,偷偷拿走了明景的身份证,来到了一间酒吧应聘。
他听说在酒吧做夜场挣得多,是快速来钱的好方式,所以硬着头皮进了酒吧。
酒吧的老板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不肯收他,觉得他未成年,但当明华拿出了哥哥的身份证之后,老板便不说话了。
身份证是明景十六岁的时候拍的,两个人又是兄弟,眉目很像,酒吧老板便没有怀疑。
但他并没有马上录用明华,而是决定试用他几个小时。
试用期也有工资,客人的小费还另算,明华想了想,有些心动,随即看了看时间。
明则仙现在应该还在外面送外卖,没那么快回到医院。
思及此,明华点头答应了。
酒吧老板便让人将明华带下去。
明华年纪小,穿上那些奇装异服的时候,并不显得违和,明则仙这半个多月又有好好养着他,此刻的他不再面黄肌瘦,脸颊上有了丰富的胶原蛋白,镜子里倒映出他皮肤白皙,容貌姣丽的模样,因为年轻,所以皮肤好到不需要上粉底,只不过唇色有些发白,经理便让人随便给他抹了一点口红,免得脸色白的像鬼吓到客户。
他和明景的眉目很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脸上的五官和轮廓也要柔和很多,是夜场里很受欢迎的不安世事的小白兔。
正巧此时有人来找酒吧老板,说是有老主顾到了,点名要新人,让老板带人过去伺候。
老板欣然答应,转过头就让明华上场。
明华没做过夜场,在去往包厢的昏暗过道上,心里直打鼓。
他反复吸气、呼气,企图让自己冷静平静下来,但不管如何努力,心中都紧张不已,穿的裙子都被他揉皱了——
这老板说他身量不高,穿女装正好,讨客人喜欢。
明华自己是无所谓的,只要能搞到钱,别说女装,就是让他不穿都行。
他的自尊早就在漫长的霸凌和贫困中被磨平了,所剩无几,相较于如今明则仙的死守,坚持要靠劳动和努力赚钱,他和明景的道德底线都相对会低一些,被引入歧途的可能性也更大——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原主明则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景和明华这么多年没去偷没去抢,已经算是往正常人的方向去长了。
眼睫轻轻颤抖,明华虽然反复告诉自己只要能赚到钱就行,但当他真的站在包厢面前之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些许慌张,双腿发软,甚至有了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一旦做了这行,一旦尝到了赚快钱的滋味,想要向正常人一样踏踏实实靠努力和勤奋去赚钱,就不能够了。
这个道理,明华不懂,但明则仙却很清楚——
明华和明景现在还太小,一旦让他们接触到赚快钱的路径,他们很快就会迷失自己,所以宁可自己出去送外卖,宁可赚钱辛苦一点,也要为他们做好一个好榜样。
以他现在的样貌,要下海当鸭挂牌五万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明则仙不打算卖钩子,一是他吃不了这碗饭,二是他觉得事情也没有真的到了绝境的地步。
绝境,什么是绝境?
明则仙想,只要一家人还没有流落街头上街要饭,事情就有转机,只要他努力,总有两个孩子一口饭吃。
可明华却不想明则仙这么辛苦。
他也想要为家庭分担一些。
他想,既然家里没钱,都没有读书的机会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工作,供哥哥上学呢?
思及此,明华又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眼皮,随着门被打开的动作,向包厢里面看去。
包厢里面射出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群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玩笑、喝酒、唱歌,打牌,而成色上好的真皮沙发正中,正坐着一个少年。
他年纪很小,但躺倒的姿势却很老道,神情慵懒,葱白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却不抽,只等着人用打火机给他点上,他才象征性地抽了一口,随即按灭。
他应该是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门被打开了,直到经理带着明华和几个侍应生鱼贯而入,分列拍在一群富家少爷小姐们面前。
“霍少爷,梁少爷,这是今天醒来的一批侍应生。”
经理已经是拉皮条拉惯了,对着霍云琅和梁检昭笑的一脸谄媚:
“你看看合心意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无数打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明华很紧张,低着头,指尖死死地揪着裙摆,不敢吭声,更不敢抬头。
梁检昭对今天的聚会没有兴趣,要不是他的发小非说要给他办一个回国的接风宴,他也懒得来。
原本只是打算待一会儿就走,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明华身上时,禁不住瞳孔骤缩。
原因无他,因为明华和他的初恋楚新宜太像了。
两个人几个月前,还因为人生规划的不同而大吵一架。
楚新宜想要高中就出国读书,并留在国外的大学校园里当老师,但梁检昭的家世注定了他必须留在国内继承家业,所以在大吵一架之后,楚新宜直接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出国读书了。
梁检昭随后跟了过去,但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始终无法得到解决,最后梁检昭和楚新宜分手,梁检昭一个人黯然神伤地回到了国内。
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时候在一起,最多拉拉小手,嘴巴都还没亲过就分了,梁检昭又是难受又是不甘心,回国后心情不佳,因此向来不爱这种场合的他也还是半推半就来了,就当做散心。
但他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和楚新宜这么像的明华。
眉眼像,气质更像,只不过明华没有楚新宜那么骄傲,看起来怯生生的,一副畏缩又胆小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里出来的。
梁检昭从来没有把与他家世地位差这么多的人放在眼底,按道理他应该是不记得当初在书店里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明华的,但明华因为和楚新宜有几分像,梁检昭还是把他记住了。
他眉心微动,片刻后伸出手,招了招,对明华命令道:“你,过来。”
明华还没意识到梁检昭是在叫他,兀自低着头,直到身边的侍应生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随即抬起了头,对上了梁检昭狭长冷漠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能在这里遇到梁检昭,但梁检昭似乎对他的磨蹭很不满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言简意赅道:
“坐过来。”
明华迟疑片刻,随即听话地走过去。
他分开大腿,坐在了梁检昭的大腿上。
梁检昭懒散地抬起眼皮,用视线将明华的容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人,随即缓慢伸出了手。
他的视线从明华的大腿往下滑,落在蕾丝过膝袜上,随即勾起那片薄的遮不住什么的蕾丝边,轻轻往外拉,径直露出饱满白皙的大腿肉。
他并没有用指尖直接去摸明华,而是肆无忌惮地将视线探进去,仿佛滑过明华的腿,有一种居高临下打量喜欢的物品的感觉,那种漫不经心却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的明华浑身不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掌心搭在梁检昭的肩膀上,浑身紧绷,有了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这钱不赚也罢。
正在他纠结现在走会不会被酒吧经理和老板打死的时候,梁检昭却忽然开了口:
“你几岁了。”
“十八。”
骑虎难下,明华硬着头皮撒谎。
成年了。
梁检昭点头,随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华:“明景。”
“明天的明,景色的景?”梁检昭猜。
明华很惊讶他一猜就对,复又点头:“是。”
梁检昭又问:“十八岁了,在哪里上学?”
明华:“咳龙成大学。”
大学生,还没出社会,应该挺干净的,没什么病。
思及此,梁检昭缓声开了口:
“你以后跟了我吧。”
梁检昭很直接,一出口就让明华惊愕地瞪大眼睛:
“我一个月给你一万。”
明华:“啊?”
一旁的霍云琅听到这句话,嗤笑一声开了口:
“还啊什么?还不快谢谢我们梁少。”
周围也响起了起哄的声音,余光里可以看见身后站着的一排侍应生用羡慕嫉妒又带着恨的神情注视着明华。
明华迟疑片刻,随即又道:
“你一个月给我一万,需要我做什么吗?”
“?”霍云琅被明华逗笑了:
“小朋友,你第一天来这里啊。”
他说:“一个月给你一万,说粗俗一点,就是包\养,让你卖\身。卖\身之后,梁少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明华:“”
他对一个月一万块很心动,但就算再笨,也知道“包\养”和“卖\身”不是什么好词。
他想,要答应面前这个人吗?
被包\养,那是不是就得随叫随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他还能继续读书,照顾哥哥和爸爸吗?
正当他犹豫着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回首依然遥望故乡月亮”
这颇具年代感和品牌标识的手机铃声着实把在场的年轻人都雷了一下,明华有些不好意思,手疾眼快地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
爸爸。
他心中骤然一紧,不顾周围人的视线,迅速从梁检昭的身上爬下来,冲进洗手间里,用力关上门,随即胆战心惊地接起了电话,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喂,爸爸。”
“你人呢?不在医院吗?”明则仙疑惑道:
“我给你带了点夜宵。”
“我,我看见哥哥睡了,就出来透透气。”明华一撒谎就容易心跳加速,结结巴巴,
“我马上回来,爸爸。”
“行,你赶快回来吧。”明则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快点儿的,天冷了,夜宵容易凉。明天早上十点哥哥要进手术室,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在医院陪着他,免得他害怕。”
“好,好的。”明华怕露馅,赶紧挂了电话。
他打完电话后,才从洗手间里探出了头。
梁检昭正看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想好了吗?”
“我,我家里有点事情。”酒吧明华是不敢待了,怕明则仙发现他一个人跑到酒吧做夜场,他只觉明则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死他,于是答非所问道:
“我先走了,再见。”
“哎——”梁检昭和霍云琅,包括经理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都没想到一个月一万的包\养费,明华都不心动,还急匆匆的要走,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
明华走的太急,如一阵风一般就跑掉了,在场的人错愕之余,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反应过来之后拦住他。
“有意思。”霍云琅转头看向被拒绝后面色铁青、神情难看的梁检昭,笑道:“竟然还有人敢拒绝我们梁少。”
“”梁检昭咬紧牙关。
被楚新宜甩了也就算了,一个长得像楚新宜的替身也敢不给他面子?
他凭什么他竟然敢?!
梁检昭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快要气炸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明景是吧,龙成大学是吧,最好别让我抓到,否则有你好看!
还不知道在无形中已经给哥哥拉了仇恨的明华换上自己原本的衣服,匆匆忙忙就回到了医院。
他连试用期的工资都没有好意思拿,一心只想快点回家,免得被父亲发现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他深呼吸几次之后,平复了因为惊慌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才推门进去,换上一副笑脸:
“爸爸”
明则仙正在给明景倒水,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向明华:
“来了。”
他说:“给你买了生煎,你吃一点。”
“谢谢爸爸。”明华听话地走到明则仙面前,正打算拿起打包盒吃生煎,可还未夹起生煎,就听见明则仙忽然开了口:“明华,你嘴巴怎么这么红?”
他疑惑道:“你上火了?”
明华:“”
他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想起自己在进包厢的时候,经理让人给他涂了口红,而他回来的太匆忙,只换了衣服,忘记把口红擦了!
他心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慌忙放下打包盒,正准备抬手把口红擦掉,企图掩饰罪证,但下一秒,他企图销毁罪证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握住,紧接着,温热的指腹瞬间从他的唇边滑过。
他的眼睛因为明则仙的这个动作骤然放大,惊慌抬头,瞳仁里倒映出明则仙皱着眉的严肃表情。
“爸爸,我”明华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明则仙就已经低下头,捻了捻指腹。
口红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有些磨砂的钝,鲜明的红色残留在指纹之间,是如此的陌生刺目。
就算明则仙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再傻也知道明华嘴巴上的东西多半是口红。
这个东西,不应该是现在就出现在明华身上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则仙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就这样盯着明华不说话,明华被他看的害怕,双腿发软,像是被狱警盯上的犯人一样,几乎立刻就想跪下,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招了。
“明则仙,怎么了?”明景眼睛蒙着纱布看不见,不知道明则仙和明景之间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没事。”明则仙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明景,道: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他语调温和,看不出什么异常:“你明早要动手术,还是早点睡觉吧。”
“好。”说到手术,明景自己心里也直打怵,心想与其坐着紧张害怕还不如早点睡,起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
思及此,明景点了点头:“那我先睡了。”
明则仙弯下腰,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俯身看着明景时,又轻言细语地安慰了明景好一阵子,直把明景都哄得快要睡着了,才一寸一寸起身。
但当他转过身,面对明华时,方才的拳拳慈父之爱在他的面上已经瞬间消失,荡然无存,仿佛方才就从未出现过。
明则仙此时已经换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对着明华,面沉如水,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酝酿着如同风雨欲来的恐怖情绪。他嘴角紧绷,近乎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极其具有压迫感的目光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沉冷威压,直把明华压的抬不起头来,如同鹌鹑一般勾起肩膀弯腰不敢作声,他才大发慈悲,沉声开了口,道:
“你,跟我出来一下。”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朝病房门口走了出去,徒留明华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地咬了咬唇,纠结犹豫很久,才硬着头皮,如蜗牛一般缓步跟了出去。
第19章 病态 医院角落。 暮色……
医院角落。
暮色四合, 暗影爬动,周遭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明华垂头,安静地站在明则仙面前。
他一直不敢直视明则仙的眼睛, 视线向下, 看见明则仙修长的手指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随即将烟咬在唇边, 晃了晃打火机,用掌心防着风,顺势点燃了烟草。
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前,明则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徒留明华惴惴不安地站在他面前, 在明则仙没有开口之前,明华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蹦。
明则仙之前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抽烟,这次是真的气狠了,也是真的没招了。
他深呼吸几次之后,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尽量装作无事发生,许久, 才哑声道:
“说说吧。”
他缓缓吐出烟圈,垂眸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明景,凝眉, 声音淡淡:
“你刚才去哪了?”
“我我”明华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实话,明明明则仙的语气并不重, 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惊恐和害怕,咽了咽口水,许久都没能完整地吐出一个字。
“说话!哑巴了!?”明则仙猛地抬高音调, 字句宛若惊雷一般在明华的耳边炸响,明华身体骤然一缩,后退几步,原本就蜷缩起的身体此刻显得愈发弱小无助:
“告诉我,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明华直觉自己要是说了实话,明则仙说不定就会打他,害怕地指尖绞在一起,心脏砰砰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地往头顶涌去,此刻大脑空白一片,唯余本能站着:
“我,爸爸,我刚才”
“你是不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嗯?”
明则仙伸出手,粗暴地抓过明华的衣领,将衣领凑到明华的鼻尖处,用力一怼,明华差点没有站稳摔倒:
“你自己闻闻,你现在身上是什么味道?!嗯?!还要在我面前撒谎吗?!”
方才沾染在鼻尖的是陌生的男士香水味,并不浓郁,但混合着酒吧夜场特有的酒味,两两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股近乎糜烂的甜香,残留在了明华的身上,就算是明则仙想要刻意去遗忘忽视都不行。
明则仙没有想到千防万防,明华还是背着他去了夜场。
原著里明华就是在夜场里被梁检昭包\养的。
两个人一直维持着不可见光的关系,一直到大学,明华刚成年那年就和梁检昭偷尝了禁果,导致后面未婚先孕、离家出走、高考滑铁卢等一系列事件。
明则仙耳边嗡嗡作响,用力抓住明华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即便是努力压低声音,也克制不住打心里冒出的怒意:
“你知道夜场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如果你一旦陷在那里,整个人就等于是毁了吗?!你还没有成年,你的未来还没完全开始,怎么可以堕落到去那种地方?!”
明华被明则仙抓着衣领,几乎要站不住。
他被明则仙骂的又委屈又无措,眼睛里不受控制地冒出眼泪来,哽咽道:
“我只是想帮帮哥哥”
“帮他不代表要牺牲你自己!”明则仙一把将他甩在一边,气的头皮发麻,指尖伸直又用力攥着拳头,极力忍下心中的暴躁,免得真的对明华动手:
“你以为做夜场很容易吗!做夜场,就是把尊严一起卖了!在夜场,你不仅要卖笑你还要卖身,如果今天你遇到个老男人,他想摸你屁股就摸你屁股,想摸你大腿就摸你大腿,你以为你真的能拒绝?是,做这行来钱是快,睡一晚给你几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完全是在透支你的青春,万一哪一天睡你的人有梅\毒或者艾\滋\病,你他吗挣的钱都不还够治性\病的!”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尖锥一样刺进了明华的耳膜,他完全没有想到还有那样的场景发生,整个人被明则仙的话吓得脸色发白,神情发蒙,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湿哒哒的黏在衣服上。
他毕竟还小,还没出社会,想事情太简单,以为做夜场最多是熬夜,或者是陪人喝酒,却完全没有想到是要陪人睡觉。
明华登时除了一身冷汗,脸色也白的吓人,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一想到明则仙描述的那个画面,他一把抓住明则仙的手臂,当场眼泪就掉下来了:
“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也被吓坏了,再也绷不住情绪,在明则仙面前大哭道:“我以为就是就是工作晚一些,要陪人喝酒我没想陪人睡觉,我真的没想”
原著里明华确实是个老实孩子,被同学霸凌也不吭声,成年之后更是被梁检昭轻而易举地就拐上了床。
他也很认死理,梁检昭是他的初恋加第一个男人,他就一直对梁检昭死心塌地的,最后被梁检昭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了还没想与他玉石俱焚,而是受不了抑郁症的折磨,直接自杀了,结束了自己悲惨又凄凉的一生。
最可怜的是,梁检昭给他的钱,他都没有怎么花,要么就是给梁检昭买东西,要么就是拿回家给明则仙填赌债的无底洞,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几年前梁检昭给他买的旧衣服。
他这一生至死都是奉献牺牲的一生,从来都只是为了旁人着想,从来没有对自己想过。
明则仙想到原书里的剧情,再看看面前这个差点误入歧途而痛哭流涕的明华,眸光微动,片刻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明华还在哭,还在恐惧,哭腔一直在打颤,听的明华盛怒中的情绪也逐渐变成了无奈和怜爱:
“算了算了,不怪你。”
明则仙心想,也是自己没有教好他,导致明华没有顶住金钱的压力,选择了做夜场。
“你应该没有正式留下来做吧?今晚上有人摸你吗?”
身上没带纸巾,明则仙只能用袖子粗暴地擦拭着明华的脸颊,一边擦一边问:
“应该还没有陪老男人睡觉吧?”
“没有,嗝,没有。”明华哭的眼泪汪汪的,一边吸鼻子,一边道:
“经理说,先试做一晚上,如果好再继续做,我还,还没有答应”
听到明华还没正式“入职”,明则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让明华误入歧途。
“明天别去了。”明则仙说:“我们家虽然穷,但即便穷,也不能失了脊骨,否则这辈子就真的只能跪着赚钱了。”
成年人的世界很残酷,大多数时候,很多人也只能跪着挣钱,即便明则仙也概莫能外。
但明华还小,明则仙想给明华更多一点单纯的空间,希望他能走上正途,起码要好好读完书,继续学业,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学习改变命运,这是属于成年人的童话故事,但明则仙希望明华即便日后出到社会来,也保留着一份纯真,对知识多些敬畏,对钱财多些释然。
毕竟做人太现实的话,总会痛苦。
思及此,明则仙复又开了口,这一回,语气好上了不少:
“听到了吗?”
“知知道了。”明华哭的眼泪和鼻涕都冒出来了,像是个小花猫似的,明则仙也不嫌弃他脏,用袖子给他擦干净:
“乖孩子。”
他看着明华漆黑的湿润眼睫,片刻后,轻声道:
“明华,爸爸希望你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他语重心长道:
“诚然通过那样的方式,可以以最快速的方式收敛钱财,甚至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就能赚到后半辈子需要的所有财富,让自己做到一生衣食无忧。但你现在还小,过早接触成年人的生活,只会给你的以后带来数不清的心理阴影,甚至需要一生去治愈。这值得吗?那些钱,这真的值得你过早地透支健康、青春、身体和情绪,去换吗?换个思路来想,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在那样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客体贩卖的地方,真的能获得人需要的尊严吗?爸爸不是骂你,也不是对你失望,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教训,多思考,多自尊自爱一些。我们家还没有到绝境,赚钱的机会也很多,不要过早地对自己丧失信心,任由自己堕落下去,好吗?”
明则仙很少对明华说这样长的一段话,说明他是真的希望明华能学好。
明华虽然未必能现在明白,但他懂得明则仙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抽噎道:
“我知道了。”
“好孩子。”明则仙拍了拍的后脑勺,难得严肃道:
“爸爸希望你记住,以后你挣钱,售卖的也只是你的技术、服务、或者是知识技能,而不能是身体。爸爸不希望你也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可以被人随意凝视与消费的货物,人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不是可供消费和购买的客体。以后你出了社会,不论到那个阶层、从事哪个行业,都要永远保持你的主体意志和意愿,明白了吗?”
明华似懂非懂,但依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爸爸,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乖。”见明华终于想明白了,明则仙的眉目缓和下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明华的头,等明华平静下来,才给了明华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用力拍了拍他的背,道:
“走吧,进去吧。”
他说:“哥哥明天还要动手术,我们今晚要陪着他。”
“好。”明华吸了吸鼻子。
他哭的有些不忍直视,明则仙叹了一口气,让他去洗一把脸再进病房。
而病房里的明景,还不知道父子两个人刚才爆发了怎么样的矛盾。
他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多起来,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明则仙和明华轻手轻脚打水洗漱的声音。
他们这几天一直陪他睡在医院,吃不好也睡不好,明景知道。
他做手术已经消耗光了最后一点家底,以至于明则仙不得不需要靠送外卖赚取钱财。
家里目前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来自明则仙,而在明景的眼睛没有完全恢复好之前,他甚至找不到兼职的工作来分担家里的压力。
他现在看不见,还需要人照顾,其实也是家里的拖累。
思及此,明景心中一动,片刻后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明景已经醒了,明则仙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最后贴近耳侧:
“儿子,醒啦?”
明景不太想应他,但不应又显得矫情,于是便点了点头。
明则仙把他扶起来,随即道:“等一会儿就进手术室,你不要太紧张,爸爸和弟弟就在门外等你出来。”
明景顿了顿,随即道:“明则仙,你说”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明则仙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开口了,有些疑惑地接话道:“说什么?”
“你说要是手术失败,怎么办?”明景说:“钱花掉了,我还是看不清东西,这样的话,那我”
“手术有风险,但是我问过医生了,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五。”
明则仙打断了明景的话:
“何况,就算是你看不见,我也能养你一辈子,你不要过早地去焦虑这个问题。”
明景:“”
他没再说话了。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明则仙,许久之后,他察觉到明则仙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好啦,别想太多了,好不好?”
他说:“你就当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等你出院之后,爸爸就给你做一桌子好菜,奖励你敢上手术台的勇敢。”
他这话像是在哄六岁的小孩子,明景忍不住道:
“我又不是小孩了。”
“你多大在我这里都是小孩。”明则仙逗他:
“毕竟,你是我儿子。”
明景:“”
他抿了抿唇,这回,倒是没再反驳了。
明则仙知道他在闹别扭,也就不强迫他说什么,想了想,又道:
“你出院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明景闻言一愣,下意识顺着明则仙的话头思考,正迟疑间,放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明则仙下意识转过头去,随即凭着声音,打开柜子,拿出了明景的手机。
他低头一看,见是最新款的手机,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知道以明景的实力,是买不起最新款的手机的,但明景马上要上手术台,需要保持好的心理状态,他就不戳破,只看了一眼来电人提醒,就道:
“儿子,你的电话。”
明景反映了几秒,才知道明则仙是在喊他,但是他现在看不见,只能道:“是谁?”
明则仙说:“没有备注,陌生号码。”
他看向明景:“要接吗?”
明景心想谁会忽然给他打电话,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接一下:
“接吧。”
明则仙便接起了手机,贴在了明景的耳边。
明景下意识开了口:“喂,我是明景,哪位?”
“哥哥。”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和痛苦:
“我是陆兰霁。”
一听到陆兰霁的名字,明景下意识想要把电话挂掉,但是现在电话不在他手上,他也看不见,无法执行上述操作,只能当着明则仙的面,强作镇定,
“什么事?”
“我我好想你。”陆兰霁显然在没见明景的这小半月里憋狠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分手之后还能保持基本的体面,可没想到见不到明景,他的情绪却濒临失控,神志几乎要在崩溃边缘。
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能喝的酒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朋友们轮番上阵去劝也劝了,但陆兰霁还是没有办法化解、抵抗住心里对明景的思念,在被明景拉黑后,最终又办了一个新的号码来骚扰明景:
“哥哥,我不想分手。”
他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一副情绪完全失控的样子:
“让我见见你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再这样下去,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说着,完全没有收声,反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
明则仙靠着明景,通过电话的漏音,已经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明景没想让明则仙知道自己的事情,一想到明则仙光靠对话就能将他和陆兰霁的关系猜个大概,当即尴尬的不行,忍不住冷声道:“我不想你。”
他说:“陆兰霁,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再来骚扰我了,行不行?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陆兰霁还想再说什么,明景就转身对明则仙道:“帮我把电话挂了。”
陆兰霁一听说明景要挂电话,顿时激动起来,大喊道:“不要挂电话,我”
他话音还未落,明则仙就把电话挂了。
听不见陆兰霁的声音,明景很明显地就松了一口气。
他张了张嘴,正想向明则仙的解释,但转念一想,他的感情生活为什么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明则仙?
思及此,明景又屏住气息,不开口了。
好在明则仙也没想在他马上要上手术台的当口,任由自己的好奇心泛滥,毕竟反正明景在故事里的人设是渣攻,论吃亏,应该暂时还轮不到他头上,明则仙便没有像保护明华那样,对明景周围面临的一切都严防死守,生怕危险降临,只道:
“医生快来了,你准备一下。”
明景点了点头。
他脸上很平静,没有那么害怕,相比明则仙和明华,简直算得上是过分冷静,活像是上手术台的人不是他一样。
明则仙起身,正想去喝口水缓解一下紧张,但下一秒,明景的手机就疯狂抖动起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明景的手机上疯狂弹出了转账的消息:
“陆兰霁转账5000。”
“陆兰霁转账8888。”
“陆兰霁转账9999。”
转账的消息一边往外弹,陆兰霁的消息也一直往外蹦,密集到近乎吓人的地步,明则仙看的眼花缭乱:
“哥哥,让我见见你好吗?我没有你会死的。”
他的语气里偏执且带着病态的祈求:
“妈妈给我发零花钱了,我把这个月的钱都给你,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哥哥?”
第20章 一见钟情 明则仙看着手机屏幕,挑……
明则仙看着手机屏幕, 挑了挑眉。
他以为自己的儿子才十八岁,还没真正开始从白富美身上捞钱,却没想到现在明景才大一, 就已经了傍上书里描述的那个人傻钱又多的白富美, 把白富美骗的团团转了。
他有心训明景两句,但想着明景马上要上手术台, 没必要在现在时候和他闹的不愉快,让明景心情不好,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显然不是教育娃的好时机。
明景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像明华那样, 单纯老实且好骗。
他已经成年,进入了大学里,具备独立思考和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初步具备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他做某件事的信念和意志要比明华还更加坚定且牢不可催, 想要教育明景,需要更注重方式和方法——
如果在此时此刻, 不由分说地把他训斥一通,那么,不仅达不到让“浪子回头”的结果, 甚至还可能会让明景从心底里对自己逆反,让本就不和谐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
思及此, 明则仙眯了眯眼睛,顺手熄灭了手机屏幕。
他并没有把陆兰霁发过来的消息念给明景听,更没有接受陆兰霁转过来的钱, 打算等24小时过去之后,让钱自动退回陆兰霁的账户。
陆兰霁的消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发过来,明则仙将手机关机,交给了明华。
没多久,护士就过来,准备带着明景上手术台。
这场手术的成功率很高,所以明则仙并不十分担心,故而在上明景手术台之前,也就没有和明景多说话,只是惯常叮嘱了几句,让明景不要紧张,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嫌说太多会很矫情,明景也听不得那些太贴心的话语,觉得肉麻,父子两人平时针尖对麦芒的,此刻倒是达成了难得的一致,彼此都没有多说话,只有明华一个人紧张的不行,明景进手术室之后,他还急的跑了好几趟厕所,一个人蔫头耷脑又紧张兮兮地靠着墙站着,仿佛一朵萎靡的太阳花。
虽然手术也有一定会失败,但明则仙却莫名觉得,明景一定不会出事——
他要是出事了,这本书的后半段故事该怎么演?
这本书的作者可没有说书里的“渣攻”是个瞎子啊?
思及此,明则仙又更放松了一些,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打开手机,点进了“注会随身学app”。
他报名了初级会计师考试,五月份就要考试,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学习。
卖春联、刷盘子、花店兼职和送外卖,都只是暂时性的工作,明则仙想要一份更高薪更稳定的工作来,养两个小孩。
他必须得混出个人样来,即便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让两个小孩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这样,枉为人父。
好在他上辈子就已经通过了初级会计考试和注册会计师考试,也就是CPA,甚至还在司法考试不限专业的那一年,拿到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
当初他能在研究生毕业就拿到航路集团的offer,和他同时拥有cpa证书、法律职业资格证书脱不开关系。
明则仙读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没有谈过一段恋爱,即使和他表达过爱慕的男男女女不少,但他仍旧一心扑在学业和搞钱上面。
在他看来,人没有钱就无法谈尊严,他拼了命地读书,也就是为了更有尊严地搞钱罢了。
明则仙想像上辈子一样,继续考证,给自己的未来赢得更多选择的机会。
他读书的时候很认真也很专心,时间好似从他身边飞速流逝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
明华站的脚都酸了,见状弯下腰,艰难地锤了锤自己的膝盖,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紧张地搓手道:
“医生,我哥哥他”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需要静养恢复就好。”医生满脸疲惫地摘下口罩,道:
“病人一会儿就会醒。”
“真的吗!谢谢医生!”明华闻言眼睛一亮,差点没有拉住医生的手道谢了,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谢谢,谢谢您!”
医生摆了摆手,随即又叮嘱了明华几句,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
明华转过头,快步走到明则仙面前,弯起眼睛,开心不已:
“爸爸,你听见了吗,哥哥手术很成功!”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明则仙熄灭手机屏幕,笑道:“我早说你哥会没事的。”
“嗯嗯!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说话间,明景已经被人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他被打了麻药,还在昏睡之中,便被转入了病房。
后续还需要定期复诊和药物治疗,但手术过后明华的视力就会逐步恢复,手术的成功,总算是解决了明则仙的一项“心头大患”。
明则仙很高兴,在明景出院之后,便将明景带回了家。
明景要七天后才能拆纱布,这几天在家就由明华照顾他,明则仙则继续外出送外卖。
因为地下室很狭小,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这几天明景都和明华挤在一张床上睡。
两个大小伙子,尤其是有一个人还成年了,睡在一起很不方便,但家里穷,没办法找到更合适的租房,也就只能这样将就着了。
为了能早点赚到给儿子上学的钱,明则仙几乎每天早出晚归,连午饭都不在家里吃,平均每天都在外面送了十五小时的外卖,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停歇。
一个月过去后,他终于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外卖配送工资。
他一个月送了一千多单,加上春节的配送补贴这些,一个月一共挣了八千多近九千块钱。
有了这笔钱入账,家里总算没有那么拮据了。
地下室的房租也快要到期了,明则仙便动了要带着两个孩子搬出去的心思。
但是租房子一般要押一付三,租一套能住得下三个人的小房子,每个月起码要两千块左右,那就要一次□□六千块,明则仙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搬出去。
但一直送外卖也不是办法,又累又没有时间读书,简直是拿命在干拿青春换钱,所以他又动了换工作的心思。
好在他这几天通过送外卖,跑了不少地方,明则仙知道有一家很有名气的连锁甜品店在招聘蛋糕配送员,工资五千块起步,外加交医社保,想了想,便决定找一个机会去应聘。
他长得高,形象气质佳,他刚一出现,店长便对他很满意。
做了一套面试题,又面对面聊了好一会儿,店长似乎是对明则仙很满意,虽然没有当场就把明则仙留下来,但还是微笑着让明则仙回去等通知。
明则仙也没报太大希望,出去以后换上外卖服,又继续送外卖了。
过了几天,明则仙接到通知,他的面试通过了。
试用期三个月,工资六千。
虽然比送外卖的工资低了一些,但起码还交医社保,工资也不算低,而且工作难度下降,工作环境也不再恶劣,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明则仙可以合理安排好自己的读书计划。
明则仙很满意。
这个工作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过渡,明则仙没有把这份工作当做自己的最终落脚点,他的目标,是一份更加稳定可靠的工作。
不过甜品店蛋糕配送员的活也不好干,在正式上岗之前,明则仙先去做了体检,拿了健康证,又接着培训了几天,才接受工作。
这家甜品店是连锁品牌,做的蛋糕价格都比较昂贵,特别是天鹅系列,最便宜的蛋糕都要1299元,明则仙从培训那几天里接触到的最贵的蛋糕,暂时是59999元。
明则仙:“”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吃过的最贵的蛋糕还是蛋糕坊里卖的切件,当时好像花掉二十块钱,贵的他的心都在滴血,甚至在生日过去后的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都没有再买过蛋糕。
现在竟然还有人花六万块去定蛋糕,明则仙真的很想知道这样人傻钱多的人究竟会是谁。
还没等到他想个明白,传说中人傻钱多的人就出现了。
看着“珍珑别墅区”的地址,明则仙轻啧了一声,心想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怎么偏偏就不能多他一个?
心中虽然发着牢骚,但明则仙为了工作,还是认命地背起那个价格5999、标签上挂着他一个月工资的蛋糕,背去了珍珑别墅区。
珍珑别墅区很大,明则仙在里面差点迷路。
好不容易寒风,明则仙终于找到了买主的家里。
他按响了别墅外的大门门铃,很快,就有人接起了,明则仙表明来意之后,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
穿过别墅外的小花园和石径,明则仙来到了别墅的红木门前,缓缓敲响。
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咔哒一声,露出一条缝隙。
紧接着,那条缝隙越来越大,一张清丽漂亮的人脸就出现在了明则仙面前。
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左右,长发搭在肩膀上,皮肤白皙细腻,眉眼弯弯,很和善的样子。
明则仙打量着他的容貌,觉得他有点眼熟,他一时间又想不起面前这个人是谁,只能礼貌道:
“你好,请问您是梁检清吗?”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打了几个字,随即将屏幕放在明则仙的面前——
【进来吧,麻烦你了,鞋在门口,棕色的就是。】
在看清屏幕上的大字的时候,明则仙稍有惊讶。
他想,这个人用手机交流,是不是代表他不会说话?
正当他有如此猜想的时候,梁检清又指了指明则仙面前的鞋子,微笑地示意他换鞋。
明则仙只好脱鞋,走了进去。
他换好鞋之后,梁检清带着明则仙往客厅里走。
别墅区很大,洁净的大理石瓷砖前尘不染,几乎如同镜子一般可以倒映出人脸,空气中还飘着幽幽的淡香水味道,往来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不知道是家里的阿姨还是别的什么,要么是在安静地搞卫生,要么就是在擦放在红木柜子上的翠玉白菜摆件。
明则仙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摆件,一边穿过一道白猫扑蝶的苏绣屏风,忽而听见了一阵年轻人的说话声。
“云霁怎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是”
“得了,那些事情平时我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今天是检清的生日,谁也不准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扫兴。”
话音刚落,明则仙就转过了屏风,对上了客厅沙发右边坐着的陆兰妙的脸。
因为餐饮行业有要求,送餐的时候必须带着口罩,防止配送员生病导致餐品受到污染或者顾客的体验不佳,所以当明则仙看见陆兰妙的时候,陆兰妙并没有认出他,还在低头玩手机。
周围聚会的少爷没有他那么有网瘾,都抬起头来,看向明则仙。
明则仙还在惊讶在这里也能遇到陆兰妙,但下一秒,梁检清的手机就再度怼到了他面前,上面写着几行大字:
【麻烦你把蛋糕放在桌上。】
明则仙回过神来,低头,打开存放蛋糕的配送箱。
公司有要求,配送蛋糕的时候,需要和顾客简单介绍一下这个蛋糕的基本配置,比如内馅之类的。
周围的少爷们显然没把明则仙放在眼底,岔开话题后又聊了些别的,将明则仙当做空气一样。
明则仙也不生气,态度良好的将蛋糕放在桌上,随即抬起头,看向梁检清。
梁检清很明显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所以在明则仙放蛋糕的时候,一直很专注地看着蛋糕本身。
配送员还有附带的切蛋糕的服务,明则仙一边介绍蛋糕,一边看着梁检清,在梁检清注视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笑的时候,明则仙对他比了一个手语:
【需要我帮您切开吗?】
梁检清:“”
他的瞳仁瞬间放大,紧紧盯着明则仙的手,随即快速比了一个手语:
【你会手语?!】
【会。】明则仙之前在福利院生活,福利院有很多聋哑的孩子,为了能顺畅地进行交流,明则仙就去自学了手语。
他看着梁检清,打了个手语:
【这个蛋糕附赠有银刀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展示给你看。】
梁检清对在场唯一一个能和他沟通交流的人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兴趣,似乎很高兴,所以也抬手和明则仙交流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手语打的飞快,安静但却足够引起旁人的注意力,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交流声很快就停了下来,四周很快就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之中,梁检清的弟弟梁检昭更是凝视着明则仙,默不作声,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陆兰妙迟来地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他下意识熄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看向明则仙。
明则仙的脸藏在口罩后面,并不清晰,但陆兰妙对上明则仙的眼睛的时候,只觉那双眼睛很熟悉——
深邃、漆黑,很有神,似乎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银河一般,瑰丽莫测。
他忍不住微微坐直身体,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注视着明则仙。
明则仙专注地和梁检清交流,因而没有察觉到陆兰妙在看他,等到和梁检清沟通好需求之后,他才低下头,仔细切蛋糕。
他将蛋糕切好,随即按照人数,低头,一个个放到了少爷们的面前。
在放到陆兰妙面前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眼,看了陆兰妙一眼。
陆兰妙也在看他。
他也不知道认出明则仙没有,一直出神地将视线落在明则仙的身上,直到明则仙起身,收拾好东西往门外走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才对身边人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下意识跟上明则仙的步伐。
明则仙送完今天这单,还有一单,所以脚步很匆忙,急着去赶下一项工作,因而没有注意到陆兰妙也跟了出来。
夜空涂抹着粉紫色的晚霞,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柔光,衬得他眉眼愈发绮丽。
明则仙跨上车,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喂。”
明则仙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转过头,只见陆兰妙正站在他面前,夜风吹起他眉心的碎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你们配送员都要戴口罩的吗?”
明则仙闻言笑:“公司硬性要求,没办法。”
“能摘下来看看吗。”陆兰妙少爷惯了,说话也不铺垫,直接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听到这话,明则仙微微诧异。
他缓缓挑起眉头,看着陆兰妙,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弯起眼睛,盯着陆兰妙不说话。
“怎么,不行?”陆兰妙见明则仙并没有马上同意,有些不开心,抱臂走到明则仙面前,仰起头,看向明则仙,微微歪着头,道:
“我给你小费,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明则仙闻言,抬手将口罩往上拉了拉,忍不住闷笑出声,语气沙哑,带着蛊惑人心一般的磁性:
“少爷,我是配送员,不是当鸭的。”
“你话怎么这么多。”陆兰妙恼羞成怒,下意识抬起手要摘明则仙的口罩。
他这动作不太礼貌,明则仙也没有防备,戴在脸上的口罩很快就被陆兰妙一把扯了下来。
薄薄的口罩很快就被扯烂,摔落在草坪上,很快就被冷风卷走,明则仙的脸很快就完整地出现在了陆兰妙的面前,再没有任何的掩饰装饰。
当看到明则仙的脸的那一瞬间,陆兰妙保持着抬手的动作,屏息凝神,几乎要忘记了呼吸,呆呆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男人和上次明则仙发给他的照片一模一样,容貌清隽,身量挺拔,虽然脸上带着疲态,但无损于他的俊秀,反而给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颓废慵懒,更加吸引人去注视他。
在这张脸倒映在陆兰妙的瞳仁里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放大加粗的话——
“这男的真是太帅了!”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简直是在陆兰妙的xp和审美点上疯狂蹦迪,过了几秒钟之后,直到明则仙弯下腰去捡起残破的口罩,陆兰妙才迟来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剧烈。
长得帅,会手语,脾气好,性格又温柔,声音还这么好听
如果他上次看到明则仙给他发的自拍照还只是感兴趣、略感心动的话,这一次,陆兰妙是真的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
他对面前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眼神略带慌张地往旁边瞥了一下,似乎是害怕明则仙看出他的不对劲,但明则仙在弯腰捡口罩,没有注意到陆兰妙慌乱的神情和动作,等到他直起身体,重新看向陆兰妙的时候,陆兰妙已经命令自己保持面上的冷静,不在明则仙面前失态,但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你叫什么名字?”
“?”明则仙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你真不认识我了?”
他靠近陆兰妙,直到自己的五官充分暴露在陆兰妙的视线内,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的极近,陆兰妙甚至能感受到明则仙喷洒在他脸上的呼吸:
“我是明则仙啊。”
陆兰妙:“”
他先是一愣,片刻后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迷茫、惊讶和反应过来后的无语。
他后退几步,很嫌弃地撇过头去,道:
“你就不要陪着那位大叔和我开玩笑了好吗?”
他不愿意承认当初和明则仙相处时时不时产生的内心的悸动,通过否认明则仙来否认当初自己因为明则仙而产生牵动的情绪,只道:
“我又不是没见过明则仙,那大叔是长发,头油的好像几天没洗,胡子拉碴的,眼睛下挂着黑眼圈,还有小肚子,一点也没有你好看咳,一点也不好看。”
言罢,他又偷偷瞄了明则仙一眼。
明则仙:“”
他之前不是刚穿越过来,身体被原书剧情改造过了吗?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忙着打工,累死累活的,被剧情改造过的小肚子没了,加上重新做了发型刮了胡子,所以容貌大变样了。
但陆兰妙却不太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明则仙,坚持要明则仙的真名,明则仙有些无语,想要把身份证拿出来给陆兰妙看,但是此时此刻又没带在身上,只好说:
“下次再告诉你吧。”
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单蛋糕没有送完,于是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他便转过身,骑上车,径直离开了。
“哎,你”
陆兰妙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明则仙骑车离开,气的抿了抿唇。
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呢
难得看到一个合心意的就这么让人跑了
陆兰妙有些不甘心,拿起手机,又给明则仙发了一条信息,让明则仙告诉他有关帅哥的名字和信息,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别墅。
别墅里,有关梁检清的生日party已经开始,没有人注意到方才明则仙和陆兰妙之间的小插曲。
party上大家都很嗨,各玩各的,要么喝酒要么玩游戏,只有陆兰霁一个人兴致缺缺,盯着手机,不知道是在先想些什么。
陆兰妙对玩游戏喝酒都没有兴趣,于是便在陆兰霁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父母辈的原因,之间的关系很尴尬,平时基本也不怎么联系说话,但都是陆家人,所以在某些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会碰面。
陆兰妙虽然很讨厌这个弟弟,但从旁人那边听说陆兰霁最近好像失恋了,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想了想,本着哥哥的立场,还是顺嘴问了一句,
“你最近怎么了?”
他说:“失恋了?”
陆兰霁现在听不了“失恋”两个字,即便对着他最怕的哥哥也不想听,当场就沉下了脸:
“没有失恋。”
他死死盯着手机,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同意和明景哥哥分手,就不算失恋,他还是我的男朋友,谁也不准抢走他。”
他咬牙切齿道:“谁和我抢明景哥哥,我就杀了他。”
陆兰妙:“”
看着陆兰霁这副偏执的模样,陆兰妙莫名对他口中的“明景哥哥”起了些许兴趣,很想知道他口中的“明景哥哥”是谁,长什么样,于是便道:“你有他照片吗?我看看。”
陆兰霁占有欲很强,护着手机道:“我不给你看。”
陆兰妙说:“不给我看,我自己去查。”
陆兰霁:“”
他莫名有些蔫儿了,犹豫了几分钟,还是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图片给陆兰妙看。
他照片选的很巧妙,只有侧脸,因为舍不得把明景的正脸给陆兰妙看:“给。”
陆兰妙原本只是打算随便瞄一瞄,但当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时,几乎是在瞬间,便被照片上人的侧脸所吸引。
这个侧脸,这个眉眼
好眼熟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不受制地从陆兰妙的脑海里冒出了尖,越扎越深。
感觉,这个明景长的很像刚才那个送蛋糕的人啊!
陆兰妙想了想,赶紧把自己手里的有关明则仙的照片拿出来,放在陆兰妙的手机边做对比。
明景的眉眼和明则仙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等比例刻出来的,陆兰妙看着两个人的照片,越想越觉得这照片上的都是同一个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陆兰妙脑子登时嗡的一声作响,大脑变的一片空白,手抖的几乎要无法思考。
他想,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这么狗血的事情?
他一见钟情了自己亲弟弟的男朋友?!
正当他大脑飞速思考之间,刚才还在玩牌的梁检昭似乎敏感地捕捉到了“明景”的名字,悄然转过了头,盯着陆兰妙兄弟,随即缓声吐出几个字:
“你们也认识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