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一
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较早, 才到卯时,日头已经升起了一截。
好在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空气中多了些干爽, 没了前些日子的闷热与粘腻。
连婶早早起来, 穿戴好便从西厢房里出来, 身上还是昨日的那件新衣, 酱红色的单薄外衫,看上去带着些喜气。
她往正屋看了眼, 正门的上方还挂着大红色的喜绸,开着的窗扇飘动着轻薄的纱帘,将里头给挡住。
“该是还没醒吧?”她低低嘟哝一声,嘴边一笑。
不错,昨日正是她的主家,现任安通县丞詹铎娶亲的日子,娶的便是袁瑶衣。
连婶走到墙边, 瞧着花坛中的月季, 开得艳丽夺目。就像她此刻愉悦的心情,连着走路的步子都轻快很多。
待走出月亮门后, 眼前的场景让她笑容一僵。
面前的空地上摆了十几张方桌,上面盘儿碗儿的都还没有收拾,几只野猫在地上啃着剩骨头
“这昨日热闹了一天,今儿可得忙活一天咯。”她嘟哝一声,撸起自己的袖子。
“哪能让连婶你自己一个人忙?这不还有我吗?”重五从院中走出来。
同样是昨日的那件新衣, 简单利索。
连婶看着来人,不由一笑:“还当你吃了点酒, 起不来呢?”
重五端着个大木盆,往凳子上那么一放:“怎么可能?我才喝了多点儿, 就是看着大人他被劝了不少酒,被扶回房的时候脚步都开始不稳。”
闻言,连婶撇撇嘴:“你懂什么?大人他才没醉。”
重五拿着盘碗往盆里放,有些不服气道:“我送他回房的,看得分明。”
他可是跟在詹铎身边几年,人醉没醉他会不知道?
连婶越发笑出声,也不好多说,只道了声:“毛头小子,你以后娶妻成亲便明白了。”
洞房花烛夜,哪个新郎官会真醉?醉了的话,回屋去怎么面对新娘子?她又不是没听见正屋昨夜里的动静。
重五仍想说什么,可又找不出话来。
昨日的喜宴就是在县衙这处后院摆的,来了不少人,衙门里的,周家来的,盘龙村的,石头村的
日光斜斜照在这一处,眼看着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重五,我有件事问你,”连婶往腰间扎了个围裙,仔细护着自己的新衣,“便是京城国公府,是否知道大人娶了瑶衣娘子?”
她是看着袁瑶衣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心里疼惜那个坚韧的女子。虽然欣慰她有了自己的归宿,但是总有些不放心。
说到底,还是那一对儿小夫妻的地位,实在相差太大。而詹铎始终是詹家的子弟,那层关系脱不掉的。
重五手里活计一停,单手摁着桌面:“大人前面给家里写了信的,说明了他与瑶衣娘子的事,相信老夫人和国公爷已经知道。”
他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性,一旦有了自己的决定,谁也不能阻止。
再者,像袁瑶衣这样好的女子,京城里的哪个贵女能赶得上?说不好听的,家中定下的婚事都是两个大族之间的利益,谁会喜欢谁呢?
像周夫人与詹韶康,便是让人唏嘘的一段姻缘。
连婶点点头,仍旧有些不放心:“瑶衣娘子背后没有母族撑腰,届时别被人欺负便好。”
“怎么会被人欺负?”重五像是听到多好笑的事情,单手掐腰,“瑶衣娘子现在是盘龙村的女儿,就连官家当初都知道盘龙村的事,曾专门写了悼文。咱们大人娶盘龙村的女儿,那是一段佳话。”
连婶听着,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当初,盘龙村的儿郎们跟着詹铎入水师营,后来与海寇海岛激战,死了大半。他既娶盘龙村的女子,合该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合该一辈子照顾好她。
至于詹家,的确也说不出什么。
“那便好,”她松了口气,“我就是觉得这小娘子以前太苦,怪叫人心疼的。”
重五继续干活:“詹老夫人的信来了,她并不反对,还让大人好好待瑶衣娘子。”
连婶这厢听到了詹家的态度,也算放下心来:“咱们该改口了,还叫什么瑶衣娘子?该叫夫人了。”
“对对,改口叫夫人。”重五笑着附和道。
十几张桌子的盘碗,收拾起来着实需要功夫,还有那遍地的酒坛。
“我去前面叫两个人来。”重五指指前院,想着去唤两个衙差来帮忙。
连婶道声好,抬头看看日头:“我回去看看。”
两人分开,一起去了县衙的前院,一个走过月亮门,回了院子。
只这一座圆形拱门相隔,里外完全不一样。
没了外面那杂乱的场面,里面简单而安静,也就是地上那些鞭炮的碎屑,还提醒着昨日的热闹。
连婶瞧着正屋门还是关着,便想着去叫一声,毕竟今日詹铎还要办一桩案子,不要耽误了才好。
于是,便端着一盆水,去轻轻推开了正屋的门。
外头已经大亮,然而屋中光线却略显昏暗。正中的墙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桌上摆得供品原模原样的在那儿,一对儿龙凤喜烛已经熄灭。
连婶往墙边走去,将铜盆放去盆架上。
“嗯”一声很细很娇的女子轻吟,从内室中传出,于一片安静中听得明显。
连婶浑身一僵,生怕手里的盆弄出动静来,继而让里面的人察觉到。她何尝不知道那声轻吟是什么?房中榻间的欢和事罢了。
她想着赶紧出去的好,便放轻步子往外走,才挪步,便听见里面更明显的动静,女子娇娇弱弱似哭的声音,床板的咯吱声。
好歹出了门去,人重新关上屋门,耳边这才静下来。
这时,重五大喇喇走进院子,指着外面就想说话。
连婶快走几步上去,一把拉上人就往外面赶:“那么多活儿,你倒是悠闲,快去收拾。”
“我?”重五疑惑的指着自己。
他哪里悠闲了?分明一大早起来就在干活儿。
外面的人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而院子里的正屋,好像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一般,一对儿有情之人沉浸在欢爱之中,如鱼畅游,水乳交融。
窗边的帘子被风轻拂,送进来些许外头的凉爽,然而并不能解决房中的热气。
袁瑶衣紧绷着,手指抠着被单,整个人犹如在承受暴雨的洗礼,拍打或冲击,一番连着一番,直至精疲力尽。
幔帐透进来微弱的光线,罩着的这一片天地仍略显昏暗,她的鼻息间全是属于他的气息,视线中是他颈上凸起的筋络,蓬勃有力。
最后的雷声轰隆滚过,耳边是一声愉悦的轻叹。他抽身而下,躺去边上,手臂一揽,将软软的她勾至身侧。
“娘子可还欢喜?”他问,声音低沉沙哑,昏暗中总带着那么点儿蛊惑的意味儿。
袁瑶衣枕着他的手臂,软唇微微张开喘息着。她闭上眼睛,权当没听见。
谁要和他说这种话?她的脸皮可比不上他的厚。
她不回他,他也不恼,只是将她更揽紧了些,愉悦的笑出声来:“瑶衣,咱们成亲了,以后你是我娘子了。”
袁瑶衣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嘴角轻轻弯了下。
是啊,成亲了,她嫁给了他,以后两人会携手一生,像这世间的其他恩爱夫妻一样。
她往他靠了靠,想要一个舒坦的姿势。才一动,身体疲惫的不适感便席卷而来,尤其是下面,他那硕物抽去后,留下难以忽视的疼感和空虚。
“我今天还有案子要审,会尽早结束,”詹铎侧过身,与她面对面,“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彼此的呼吸缠绕着。
“没想好。”袁瑶衣小声道,声音哑哑的软软的。
詹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下颌一抬吻上她的额头:“娘子辛苦了。”
他无比满足的的抱着她,得偿所愿,让他现在还难以平复心中的喜悦。想好好疼她,好好珍爱她,可真到一沾上她的时候,他根本不能自已。
就像她现在,发丝凌乱,额角微汗,楚楚而破碎的样子勾着他想去欺负她。
“你不必急着起,睡吧。”詹铎咬咬牙,抽回自己的手臂,坐起。
又拿手为她擦了擦额头,这厢才掀开帐子下了床。
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他长舒一口气,原本残存鼻腔内的甜腻气,随之冲淡。然而,他并没有好受半分,因为身后帐子里,他那娇娇的小妻子轻轻嘤咛了声,简直就是在拉着他再回去。
他回头看了眼,告诫自己房中事心里该有数,她还小,又那么柔弱。
想着,便大步走去了外间。
有两只鸟儿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唱着。
平常的夏日早晨,晨露散去,勤劳的蜂儿便在月季花上爬来爬去。
詹铎从浴间出来,穿上官袍,便穿过月亮门,去了外面。
外面,连婶、重五,并着三个衙役,正收拾着桌子。
见他出来,几个人齐齐看过来,然后笑着道声恭喜。
詹铎站在月亮门下,点头微笑道谢。
好像,还记着昨日的热闹,他带着迎亲队伍去盘龙村,从陈村长家里接到了新娘袁瑶衣。黄昏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拜了天地。
他其实并不喜欢热闹,甚至是抵触热闹。
可是昨日,他真的很开心,原来不是他不喜欢热闹,而是因为那些热闹中没有袁瑶衣。
重五跑过来,笑呵呵问道:“大人,是否现在去前堂?”
詹铎正经了脸色,低低应了声,而后迈步往前走。
“大人,这件案子是妯娌之间的恩怨,老大家的说老二家的不养老人,老二家的说老大家的欺负他家,明明分家时说好的老大家照顾老人。”重五说着今天要审的案子。
“妯娌?”詹铎眉头一皱。
重五往人脸上瞧了眼,心道不太妙,他的这位才华横溢的主子,最为头疼的便是家务事案子。
这也难怪,从小长在邺国公府那样的家,亲人间都是冷冷清清的,自己都不懂,谈何去处理别人的家务事?
“嗯。”他回了声。
詹铎颔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两方说和说和吧。”
说完,便大步往前走,袍摆随着步伐飘动。
重五站在原地,有些纳闷儿。这个妯娌的案子分明棘手,主子居然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看着人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他也能猜到是主子心情好。
他小跑着跟上去,汇报着别的事情:“周家的舅老爷今日回去,大人抽空带夫人一起去看看;还有石头村送来一些特产,大人想怎么处理?”
要说这娶亲是喜事儿,可是到底没有家中长辈帮着处理一些事,从头到尾都是詹铎自己一个人打算。
詹铎脚下一停,手指间捻着,同时心中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务,是否还能抽出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子。
“行,我知道了。”他应了声。
才刚想继续往前,就见重五往前面一站,挡住了去路。
“大人,你的脖子怎么了?”重五个子矮,抬手去指上詹铎的脖颈,“怎么划破皮了?”
啪,詹铎抬手打开重五的手,板着脸道:“没有规矩。”
重五缩了缩脖子,老实站到一旁,不再多话。
詹铎扫人一眼,而后抬步上了游廊。
他抬手扶了下领口,指尖正碰上那处破皮,便也就想起了昨晚榻间的事儿。这是袁瑶衣的指甲抓伤的,当时他的进入让她难以承受,而他失了分寸的力道只知道横冲直撞,她受不住便推他,指甲刮破了他的脖颈。而他当时,惩罚似的咬在了她颈窝处,她就像风雨中的花瓣,瑟瑟抖着。
不想还好,这一回想,脑子里全是她娇娇柔软的样子。只能轻咳两声,用来示意自己清净下来。
詹铎走进后堂,边上一处房间,便是他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一道照壁相隔,前面就是审理案子的县衙前堂。
他走进房间,坐去书案后面,桌上摆着书籍文册之类。小小的地方官,要做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少,很多琐碎的,却又不得不做。
外面的阳光刺眼,蝉鸣聒噪。
詹铎翻开一本文书来看,视线中出现一行行的字,如今总算是能稍稍静下心来。
后院的屋子。
袁瑶衣疲惫的睡了过去,因为觉得发闷,便拉开了一边的床帐,让自己清凉些。
从詹铎走了后,她神经终于是松下来,着实是夜里遭了好几次。初初时,她忍着还能受得住,后面再多就已经受不了,而且他力道越来越大,她的声音碎得七零八落。
她抱上个软枕,总算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晌的时候,连婶终于将那些桌子、盘碗的什么给收拾干净。新雇的两个婆子得三天后才来上值,如今这院子里的事全靠她在打理。
虽然忙些,但是并不觉得累。
这座县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简简单单的过活就好,比周家和詹家松快太多,而且主家也好。
走回院子的时候,连婶往正屋看了眼,瞧着还是没有动静,想是人还没醒。
今日有些事必须由袁瑶衣来安排,未免耽搁了,她决定进去将人叫醒。
如此想着,她先去伙房烧了水,这才走进正屋去。
正间还是她早上进来时的样子,只是里间卧房的门开了,走过去,便正好能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子。
连婶轻着步子走进去,先去窗边拉开了窗帘,外头的光线和轻风瞬间钻进来。
她去到窗边,拉起剩下的那道幔帐,遂看去躺着的女子:“夫人”
才将唤出一声称呼,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处,更是一双眼睛瞪大。
女子身上搭着一条薄巾被,勾勒着娇软的轮廓,一条手臂露在外面。而她那细细的脖颈上,布着青紫吻印,一直蔓延着进了巾被下,再看她的小脸蛋儿,上头的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连婶知道袁瑶衣一向睡得浅,而这厢她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人还在睡着没察觉,可见是真的倦了。
心中不禁埋怨詹铎,怎的将人弄至如此?
“夫人,该醒了。”她轻唤了声。
袁瑶衣身形动了动,而后眼睛眯开一条缝:“阿婶?”
她迷迷糊糊的唤了声,尚不太清醒的脑子缓慢转了转。定是她睡了太久,该起来了。
如此想着,她便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酸麻的双腿让她皱了下眉。
随着她的动作,巾被自然的从身上滑落。
“阿婶,几时了?”她的嗓子干涩,声音哑哑的。
看去连婶时,对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的腰间看。她低下头,然后看见了自己腰间清晰的指印。
下一瞬,脸忽的烧起来。那是詹铎留下的,昨夜掐着她的腰,将她一遍遍的拉回身下去。
她拉高巾被,羞赧的垂下眼眸,唇角抿紧。
连婶倒是见惯这种事,她是高门中伺候人的仆妇,主人们房事过后总会叫她们收拾。只是对于袁瑶衣,她总有份特殊的情感在,即便她是周家安排的,可心底里偏向于袁瑶衣。
所以,有些心疼这女子,腹诽詹铎做得太过。
“夫人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她问道。
袁瑶衣摇摇头,表示没有:“我自己收拾就好,阿婶去忙吧。”
她始终不习惯别人伺候,尤其还是这个时候。
连婶道声好:“我给夫人备水,你洗一洗身子就舒坦了。”
说完,自己走出了卧房,去准备沐浴的事宜。
袁瑶衣看着人离开,小小的舒了口气,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真实的,睡了这么久。”
她深吸一口气,从旁边拿了一件薄衫披上,而后慢慢下了床来。
站在脚踏上一缓,正好外面的风进来,吹拂过她的脸庞。
外间,是连婶进出的动静,她正在往浴间送水。
差不多时候,袁瑶衣出了卧房,去了浴间。
不大的浴间里,摆着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兑好了水,温度适宜。地面上还残留有些许水迹,那是早上詹铎清洗留下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皂角味儿。
袁瑶衣泡进浴桶中,整个人被温热的水包围。
连婶进来,将一会儿要换的衣裳放在墙边架子上,又拿了块手巾走到浴桶旁。
“阿婶,今天有什么事要做?”袁瑶衣问了声,身子不禁往水里下了下,有点儿遮掩颈上痕迹的意思。
连婶把手巾放下,而后往边上一退:“周家人今日要回去,夫人需得准备些礼物。”
袁瑶衣点头,现在她嫁给了詹铎,自然要帮着处理家里的事:“我知道了。”
“别的也没什么事,”连婶又道,“再就是后日的回门,夫人和大人一起回一趟盘龙村,也可以提前准备。”
“亏着阿婶在我身边,不然有些事我真的不清楚该如何。”袁瑶衣双手把着桶沿,朝着人一笑。
她的笑容纯稚甜美,弯弯的红唇像柔软的花瓣。
连婶一笑,视线免不了就看见少女颈上的红痕,不用想也知道昨晚是遭了罪的。
“夫人,我这边有句话想与你说,”连婶顿了顿,上前去帮袁瑶衣洗着头发,“在房中的时候,你不能任由着大人来,有时候出言劝劝他。”
她还是说出来了,让这女子自己心里有数。才十六岁的年纪,初初张开,正是娇嫩的时候,詹铎一个进过军营的,那事儿上力道定然了得,这算起来生生受着的还是袁瑶衣。
这些事儿没有女长辈教,自然她得提醒一声,旁的也不多说。
袁瑶衣听了,心中稍一琢磨便知对方说的什么,不由耳根发热,遂点了下头。
当然,她也明白人是关心她。
等连婶走了之后,她静静靠着桶壁,想着对方适才说的话。
其实,昨夜詹铎已经收着了,几次顾及她而停下,然后摁着她的后背穴位,让她舒缓后再继续。想想的话,也不全然是受罪,他带她彻底融入的时候,她自己也是感受到舒坦的
清洗完毕,整个人感觉舒爽许多。
袁瑶衣穿了件桃粉色的衣裙,看上去就带着喜气,连簪发的珠花都是粉的。
她对着镜子看,总觉得自己像极了墙角下的那朵粉色月季。
这时,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袁瑶衣往窗外瞥了眼,正见着詹铎穿过月亮门,走进院中。
他一身修挺的官袍,步履端方。似乎是觉察到她的视线,他往窗口看过来。
袁瑶衣站起来,到了窗台边:“大人的案子办完了?”
她冲着他笑,眼睛弯弯的。
詹铎回以一笑,而后走到窗外,手往窗台上一搭:“在前堂被吵得脑仁儿疼,于是我便回来看看。”
“回来看什么?”袁瑶衣眨巴着眼睛。
屋里内外是差着高低的,两人这样隔窗而站,竟是视线相平。
“回来看看我家娘子,”詹铎的手去握上女子的手,唇角一牵,“果然有效,头如今不疼了。”
第101章 番外二
“说这些话, 谁会信?”袁瑶衣小声嘟哝,心中却涌着甜蜜。
在外人眼中,她的这位新婚夫君永远板着一张脸, 神情严肃, 让人觉得很难靠近, 尤其是身上那股疏离感, 何其明显。
她以前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有意无意的会躲避他。
可现在, 就是这样个高高在上的贵家公子,居然站在窗外对她讨好的说甜言蜜语。
詹铎笑,一双眼盛满了情意:“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假话?”
他细长的手指一分,便与她的五指相扣,掌心对上掌心。
两人现在成亲了,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所以,袁瑶衣看他的时候, 目光中多了些直接, 不再像以前那样羞赧的遮掩。
“阿铎,你长得真好看。”她看着窗外的他, 手指伸出去,戳上他的脸颊。
她之前好多次想过,这样白净好看的一张脸,拿手轻轻碰一下会怎样。指尖一软,她在他脸颊上摁下一个小小的坑。
下一瞬, 那好看的脸漾开一个更好看的笑,当真就是好看的不像话。
“看来, ”詹铎懒懒开口,语调轻而慢, “娘子对我这个夫君还是很满意的。其实除了好看的皮囊外,你夫君别的也很出色。”
他抓上脸庞的手,去吻着她的指尖,鼻尖嗅到属于她的清淡药香。
袁瑶衣耳根一热,红润开始慢慢爬上脸颊。好在院中没有人,连婶去了外面采买,倒不会让人看见她与他隔着窗荒唐胡闹。左右,他前堂那边的案子还没结束,相信站一会儿就会走的。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他,他并不是只想吻她的指尖,他后面居然拿牙齿轻轻啃咬。不大不小的力道,指肚麻麻的痒痒的。
她忙抽着自己的手,而他确实也松开了。就在她想退后一步,劝他回去忙事务的时候,却被一只手迅速的勾住了后颈,然后就这么重新带回到窗前。
蓦然间,她的唇被他摄住相贴在一起。
此处安静了,正午的艳阳落在,明亮的光忍不住让人眯上眼睛。
袁瑶衣手搭在詹铎的肩上,被他带着唇齿碾磨,表达喜爱便用最直接的亲昵,绵延细密的吻好似无穷无尽般。
微风来,晃着窗口轻薄的纱帘,时起时落,一对儿隔窗亲吻的人也跟着时隐时现。
袁瑶衣也不知怎的,就被人从窗内给抱去了窗外,然后稳稳的坐在外窗台上。
“放我下去。”她小声道,手里轻轻推了詹铎一把。
这样坐在窗台上,双脚耷拉着,要是被旁人看到可羞死了。
詹铎倒不在意,额头去贴上她的额头,轻声细语:“你要能打过我,我就放你下去。”
袁瑶衣眼睛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她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他一只手不用全力就能制住她,他这不就是吃定她力气不如他。
“无赖。”她气哼哼的一声。
詹铎看她鼓起了腮帮子,手指戳了下:“娘子既都这般说了,为夫也只能做一回无赖了。”
接着,他的手托上她的下颌,带着微微仰起,然后他往下一低头,再次吻上她,这一次比前面的更加猛烈,且毫无顾忌
袁瑶衣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一声“无赖”,要不然也不会像要被他这样生吞进去似的。
前堂那边还没有动静,证明师爷还在整理一些证据。趁着这点时间,詹铎便留在这边。
袁瑶衣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摁着窗框,另一只手握在詹铎手里。而詹铎,神情放松的倚在窗边的墙上。
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是彼此的连系。
哪怕这样简单的晒在太阳底下,也让他们感觉舒坦和轻松。
“等一下。”詹铎侧过脸,对着妻子一笑。
他松开她的手,往墙边走去。
袁瑶衣看着他,见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折了一朵月季。
詹铎站在她身前,帮她抿着耳边的碎发,随后,将那朵月季簪在她的发鬓间。
袁瑶衣才沐浴完一会儿的功夫,发髻挽得松软,发丝尤带着微微的湿润。那朵鲜花戴上,更显得她一张脸娇美艳丽。
“我们家瑶衣才是最好看的。”詹铎捧着她的脸,笑着道。
他心爱的女子成了他的妻子。仔细想想,真正将她得到,着实废了好大的力气。
并不像打仗那样,除了自己军队的实力,还讲究计谋。对于这个妻子,他唯有对她待之与真心。
袁瑶衣莞尔一笑,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身子往前一倾,便靠在了他的身前,两条手臂自然而然的抱上他的窄腰。
前堂那边传来衙役唱“威武”的声音,证明休憩时间已过,案子得继续审理。
詹铎轻吻下女子的脸颊,而后离开了院子。
等人出了月亮门,袁瑶衣才发现自己还坐在窗台上。
好在也不算高,她往前一挪,从上面跳下来。可是她忘了发软的双腿,两脚才将落地,差点儿坐到地上,及时把住了窗沿,这才稳住。
午食,詹铎是在前堂和衙门里的人一起用的。
袁瑶衣则和连婶在院中用饭。期间,连婶说着两日后,雇的婆子来上工的事儿,以及一些琐碎家务。
一个头晌,袁瑶衣睡觉就用了大半,所以打算好的事情只能全部在过晌来做。
午后休憩了一会儿,她便去了库房,将给周家人的礼物准备好;后面盘龙村回门,所需要的东西,也同连婶商议好,列了一张单子。
这些都做好了,连婶便和重五一起出了门,采买回门时需要的东西。
袁瑶衣倒是没什么事做,只等着詹铎的事务忙完,便一起去送周家人上船。
说起周家,另她意外的是,周巧月居然给她送来了一份贺礼。想起在周家时,那位大姑娘性情可很是骄傲,总是昂着头颅走路。
不过人是正派的,关键时候明辨是非,这样的女子,才是将来高门大户的主母人选。
关于当初陷害自己的周巧姿,人在乡下再也没捞着回周家,据说日子相当难熬,也根本没有人拿她当周家的姑娘看待。
来参加婚礼的周家人,住在外面的客栈,是之前詹铎安排的。
袁瑶衣心中算了算时辰,周家的船应该会在傍晚前离开,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詹铎要把手里的案子解决,她和他才能去码头。
她从院子里出来,往衙门前堂那边走去。
后院这边是作为县丞平日起居的地方,未经允许,衙门里的人不会过来,这样倒是和平常人家没什么不一样。
袁瑶衣抬手抚了抚发鬓,手指碰上那朵新鲜的月季,花香气不时就会钻进鼻间,让她精神惬意。
她不会进到前堂里去,哪怕是詹铎平日操办事务的房间,她也不会进。到底是官府的事务,她身为妻子,更要自觉才是。
站在后堂的门外,视线是隔离着前堂的照壁,上头挂着一幅猛虎图。
耳边能听见前堂的詹铎问询的声音,然后比他声音更高的是女人们争吵的声音。于是,那声惊堂木敲响,暂时让前堂安静下来。
当然,也只是暂时,很快女人们又开始争吵,甚至有人呜呜哭出声。
袁瑶衣摇摇头,她在这边听着都觉头疼,更遑论坐在正堂的詹铎。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没等到詹铎审完案子,倒是等回来外出的连婶和重五。
在靠墙的游廊下,连婶说东西已经定好,明日便会送过来,耽误不了回门的事儿。
至于重五,跑了一趟前堂,回来说案子已经差不多审完。
果然没一会儿,詹铎从后堂走出,似有似无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游廊这边,随后便抬步走过来。
见状,连婶拉着重五离开,给这对儿新婚小夫妻单独说话。
袁瑶衣站在廊柱旁,张望了一样前堂:“大人案子审完了?”
“又没有旁人在,喊什么大人?”詹铎走进游廊,站到妻子面前,“好歹审完了,真比上战场厮杀都难。”
袁瑶衣笑出声:“得去送一送周家的长辈了。”
周家这次过来两个舅父,可见对两人婚事的重视。作为安通的父母官,詹铎不能离开这儿去闳州探望,也就是去码头送一送。
“来得及。”詹铎应下,双手搭上袁瑶衣的肩膀,把她摁去美人靠上坐下,“你坐着,我回去换件衣裳。”
袁瑶衣点头,便坐着等在这里。
外面的日头已经不似方才猛烈,天空又高又远,已经有了初秋的感觉。
詹铎再回来时,已经换了一套便装,浅浅的绯色,有点儿喜气。
小夫妻俩出了县衙,走上后巷。
去客栈的路并不远,就是沿着前面的正街走一段便到了。但是詹铎仍准备了一顶轿子,用以给袁瑶衣乘坐。
他当然看得出她双腿发软,哪能让她再多走路?昨晚他压着她,那两条细细的腿儿可是分得开开的,他的手握着她的腿弯好让自己更加完全进入。
轿子抬起,他跟在一旁走着,从轿窗看进去,就是女子娇美的脸。察觉他看她,她转过脸来,微微的这一动作,便又看见她藏在脖颈间的红印子。
等去到客栈,周家的两位舅舅已经准备好要出发。
两个新人给长辈敬了茶,得到长辈们的叮嘱,并说有什么事儿便往周家递信儿。
詹铎一一应下,后面安排马车,一行人去了码头。
安通码头一如既往的热闹,夏日即将过去,江面又宽又阔。
顺风,周家的船挂上帆,便划去了江中心。
袁瑶衣和詹铎站在江边,看着船慢慢远去,最后在江面上只剩下一个小点儿。
而此时,日头即将西沉,江面上染成好看的橘色。
“说不定,我们很快也会离开安通。”詹铎看着远方,手臂一伸,揽上妻子的腰肢。
她的腰很细,也很软,他很喜欢握在自己掌间,更喜欢一遍遍的去丈量,这截腰有多细。
“离开?”袁瑶衣仰脸看他,眼中带着不解。
她的眼睛纯净澄澈,詹铎看得心中发软,手指去点了下她的眼尾:“那么,娘子喜欢这里的日子吗?”
就像他之前所说,他不可能一直做这个县丞,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他,自然还会回到他本该在的位置。
朝堂也好,詹家也罢,他若是想挣,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袁瑶衣眨了下眼睛,随之点头:“喜欢。”
“那咱们便在安通这里再住些日子。”詹铎笑着道,眼中盛满对眼前女子的宠爱和纵容。
袁瑶衣脑袋一歪,勾勾唇瓣:“大人说的这话,好像一切事物都是你能决定的一样,运筹帷幄。可方才在衙门里,你分明连两个妇人都奈何不得。”
她的话里带着调皮,眉眼弯弯。
“呵,运筹帷幄?”詹铎拧拧她的小鼻尖,“敢质疑朝廷命官,我可是真会把你绑起来的。”
袁瑶衣嗔他一眼,鼓鼓雪腮不再说话。
嘴上的功夫,她可斗不过他,万一他后面说出更荒唐的话,这可是人来人往的渡头。
“该回去了。”她道了声。
“不回去了,”他道,“早上说过要陪娘子的,这不还有些功夫吗?”
他牵上她的手,穿过嘈杂繁忙的渡头,上了正街来。
对于这座镇子,两人都已经无比熟悉,自然的走在街上。
袁瑶衣跟在詹铎的身侧,眼睛看去前方:“要不去要药铺看看?我已经几日不曾去过了。”
她的药铺已经开始营业,只是前几日她待嫁,一直住在盘龙村,没有空去药铺。
“又不急于此时,”詹铎拉着她拐上另一条街,话语酸溜溜的,“娘子是不是觉得药材比夫君重要?”
闻言,袁瑶衣笑出声,双手抱上他的手臂,往他身上一靠:“你怎么还和药材比?”
詹铎跟着笑,指肚点了点她的鼻尖:“走,去买你爱吃的糖水。”
两人去了一间糖水铺子,坐在搭好的棚子下,夕阳余晖中,开心的吃着糖水。
袁瑶衣的嘴里是甜的,心中也是甜的。
“娘子,尝尝这个。”詹铎坐在旁边,手里的汤匙送到她的唇边。
袁瑶衣张口吮上,匙中的甜蜜便被吃进嘴中。
“好吃。”她满足的眯了眼睛,冲着他笑。
詹铎愣神,女子美好的笑靥总是让他无能为力,想要揽着她、抱紧她,给她宠爱和呵护。
“还有。”他又舀了一匙,喂去她嘴边。
喜欢,是真的喜欢,哪怕只是简单的看她吃糖水,就让他心情无比软和。
从糖水铺子离开,两人牵着手漫无目的的溜达。
黑夜降临,空气中更加凉爽,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小东湖边。
湖面上飘着两盏河灯,那是有人对了神明许愿,而放出的希望。
“快要到仲秋节了。”袁瑶衣站在水边,脚下是松软的草地。
不知不觉的,已经进了八月,好像寻到安通来找詹铎,还是昨日的事。
詹铎拉着她坐在草地上:“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跑去了前方。
黑夜中,视线看不了多远,袁瑶衣最后见着詹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双臂抱着双膝,仰头看着夜空的星辰,心中满是宁静和美好。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詹铎回来,她往他离开的方向张望,寻思着要不要过去找他。
也就在这时,她见着他从黑暗中走出,回到她身边。
“有什么事吗?”袁瑶衣仰着脸问。
詹铎在她身旁坐下,双手捧在一起:“猜猜看,我手里是什么?”
袁瑶衣看着他的手,摇摇头:“不知道。”
“现在你真是,连猜都懒得猜吗?”詹铎无奈的一笑,而后双手松开。
袁瑶衣看着他的手,是一方帕子,然后帕子开了,里面飞出晶晶亮亮的萤火虫。
萤火虫星星一样,在两人的身旁飞舞。
“真好看。”袁瑶衣笑着道,自然也晓得这是詹铎哄她开怀的小心思。
詹铎揽着她入怀,薄唇凑去她的耳边:“白日事忙多有耽搁,这厢给娘子赔罪。”
袁瑶衣耳边发痒,那是他的舌尖在轻勾,不禁就缩了脖子:“几只萤火虫就算赔罪吗?”
“不够吗?”詹铎笑,勾着她的耳珠于舌尖卷着,“那这样呢?”
袁瑶衣只觉耳边又疼又麻的,还未反应上来他说什么,便被人一推倒去草地上,接着身上一重,是他翻身压上来。
“你做什么?”她小声道。
“自然是给娘子赔罪。”詹铎说着,还不忘无奈的叹一声。
袁瑶衣头枕的草地,感觉到香罗带一松,随后微凉的手自腰侧向上,她那包裹隐藏在内里的绵软被覆上,继而揉起一股力道。
呼吸一滞,她抬手摁上心口处,隔着衣料试到他的手背,随着他一下下的动。
四下是高起的荷叶,黑夜里将这一处围得隐秘。水面上的河灯微微起伏,恰似是被一双手拨逗着。
那几只萤火虫还在飞着,低低的在草叶间穿梭。
袁瑶衣咬紧后牙,随后被詹铎落下双唇吻上。
夫妻甜蜜恩爱,总是无时无刻。她的唇齿间还残留着糖水的甜香,清爽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詹铎手抽走,遂身形一侧躺去草地上。一手仍贪婪的揽着袁瑶衣,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薄薄的嘴角带着笑意,舌尖微微擦了下唇角,似乎能感受到淡淡的药香味儿。
“瑶衣,我们一辈子这样看星星。”他勾住她的腰,话音中带着愉悦。
袁瑶衣平复着喘息,气气的抿了下唇,并不去答他的话。
什么给她赔罪,说得好听,他这适才做了什么?
“一辈子,”詹铎侧下脸,神色认真,“只喜欢袁瑶衣,只会有袁瑶衣一个妻子。”
第102章 番外三
夜静谧, 遥远的星空上,布着那条蜿蜒的银河。
两人躺在草地上,一起看着, 好像能这样依偎着, 一直到天荒地老。
“小东湖是连着大江吗?”袁瑶衣问道, 声音轻轻柔柔, 似湖中的清水。
詹铎嗯了声,微微侧脸看她:“有一条河道连着, 下去就是大江。”
袁瑶衣神经松缓,后脑在男人手臂上蹭了蹭:“所以,那两盏河灯最后会飘去江上?”
她还记得刚过来的时候,飘摇在湖面的上河灯。
灯是用柔软竹条扎成的,然后糊上彩纸或者彩纱,如今也不知被水浸透了没有,能不能走远。
詹铎坐起身来:“我们去看看。”
说着, 他拉着她从从地上站起。
两人往前走, 进了湖边的一个小亭子。荷叶生的高,高出水面一截, 即便站在亭中,也看不到那两盏河灯。
“还是看不到。”袁瑶衣道。
詹铎拍拍亭中的栏杆,勾了勾妻子的手心:“站上来,我扶着你。”
袁瑶衣看着那栏杆,木质的, 方正的长条木头,面儿有她手指那么宽。要说小心踩上去, 也会是稳当的。
不过现在是晚上,亭子里没有灯火, 就怕万一脚下一滑,这亭子外面可就是湖水。
“好。”她笑着应下。
随后也不等詹铎回应,自己先抬起一只脚踩上栏杆。一手提起裙裾,一手去扶旁边的柱子。
就算晚上她也不怕,曾经巨峰山的险峻地方她都爬过,一处小小的栏杆,根本奈何不了她。
见她如此,詹铎手臂一拦:“你小心些。”
记忆中那个明朗的女子,与现在的重合。她没有变,还是那个清澈的性情。
心中有些庆幸,他当初没有强行留下她,让她只遵从他的意愿。
她还是袁瑶衣,那个像花儿一样明媚娇美的女子。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掐上她的腰:“我托你上去,可小心踩好了,要是掉进湖里,看谁会去捞你?”
嘴里说着逗她的话,掌心握上那截柔软柳腰,用上适当的力道,轻松便将她托高。
袁瑶衣双脚离地,身形陡然起高,随之将双脚踩在栏杆上面。她借着他的力道,然后自己站稳。
站好后,腰间的手并没有离去,还像方才那样掐着她。而他的拇指恰巧就摁在她的后腰窝处,有些微微的痒。
自然,除了些许的痒,腰间的酸意也无法忽略。也是昨晚在床间他给她留下的,当时的他就如同现在这般,双手箍着她的腰,一遍遍无休止的来回
“怎么了?”詹铎微抬下颌,问道。
他这个小妻子说是想看湖面上的河灯,如今站去栏杆上,却低着头。
袁瑶衣脸颊一热,直了直身子:“没什么。”
她双手落去腰间,搭在他的手上,然后抬头往前看着。
如今站得高,那片荷叶再也挡不住她的视线,可以看见宽阔的湖面。
她在湖面上寻找着河灯的影子,然后就看到了那两个已经飘远的光点儿。
“找到了,”她低下头,高兴地对詹铎说,“在那边,是不是河道的方向?”
她抬起一只手指着。
詹铎颔首,笑着道:“对,那边就是河道,会通到江上。”
“真好。”袁瑶衣应着,看着那两个小光点儿一点点的远去。
她站在栏杆上,不用手扶,不用身靠,完全是身后男子的手托着她。下面就是湖水,她完全不担心会掉下去,跌进水里。
因为她的夫君会护好她,稳稳的。
湖风轻柔,摇着面前硕大的荷叶,一切安静而简单。
袁瑶衣脚下轻轻挪着,想要转回身来。而詹铎好似明白她的意图,手里扶着她的腰配合着。
她整个转过来,面对着他,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柔柔的唤了声:“阿铎。”
她也喜欢他,愿意和他一生一世。
他方才躺在草地上说的话,她已经记在心里。他说,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和以前一样,她知道,他说出的话总能做到。
突然地的软玉温香在怀,詹铎不觉翘了嘴角,妻子的小脑袋搭在他的肩头,软软的、娇娇的,满满全是对他的依赖。
登时,心里软成一团,手落去她的后脑揉了一把:“累了?”
袁瑶衣闭上眼睛,浑身放松的靠着他:“嗯。”
她应着他,甚至还调皮的故意拿鼻尖曾他的颈侧,那里是他跳动的颈脉。
“袁瑶衣,”詹铎笑了声,声音略略发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颈侧微微的碰触,女子的气息跟着扫过那儿,他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袁瑶衣感觉到后脑的上的手在加大力道,然后下滑掐上她的后颈。一时没明白上来,自己这么做怎么了?
因为他对她的宠爱和纵容,所以她就越来越肆无忌惮吗?可她不过是蹭了下他的脖颈而已,他也经常对她这样
下一瞬,她试到腰侧被扯了下,接着是一只细长的手贴上,手指尖勾着她的腰窝。她不禁一个战栗,吓得声音发软:“做,做什么?”
出声的功夫,他抱紧了她,唇瓣贴合上她的,于这边荷花丛间吻着。
“不会让你累的。”詹铎低声道,去啄着女子的耳尖,然后手指故意痒她的腰窝。陡然,女子像卸了力一样,溢出一声轻吟,软软枕在他肩上。
湖水起着轻轻地波纹,拍着岸边发出水声。
不远处的安通亮着点点灯火,夜已深沉,一天即将过去,明日太阳会照常从东方升起。
回去的路上,袁瑶衣被詹铎背着。
黑夜中的那段路,他一下都没有将她放下,直到背着回了县衙。
整座县衙此时已经安静,前院留了个衙差,守在门房中,以防夜里有什么事情。别的人都回了房间,休息下。
后院这边,连婶知道人回来了,便开始往浴间送水,准备主家的就寝事宜。
詹铎去了前堂,想整理一下明日要做的事务,做完就会回来。
后院正屋,袁瑶衣坐在正间的椅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身子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
连婶提着空桶从浴间出来,看了眼没什么精神的女子:“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闻言,袁瑶衣抬头:“没有,就是有些困了。”
连婶笑笑,道声:“还有一桶水就好了,你沐浴完早些休息。”
“好,有劳阿婶了。”袁瑶衣笑着应下,给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等连婶走出正屋,袁瑶衣直着的腰板儿一塌,后背软软靠上椅背。想着自己现在强撑的样子,应该不会让连婶看出端倪。
于是,脑海中浮现出小东湖畔,小亭中的荒唐。詹铎说什么不会让她累,他的手指却作乱,时快时慢。自然,只一根的话不会撑涨得难受,可架不住摁在那软儿上,人便像过了电,麻的再没有力气。
后来,他把手给她看,她恼得推了他两把。
她耳后发热,抬手揉了两下:“净瞎说,还不累?”
小声嘟哝着,自言自语的责备。可是身体明明还残留着感觉,那刮擦感还在,她站在栏杆上不敢动,全部倚靠着他,然后那股升腾而起的欢愉蔓延至全身,无法抑制。
她蹭的站起来,咬咬唇瓣,让自己不再去乱想,遂拖着步子去了浴间。
刚好,连婶将最后一桶水提进来,哗啦啦全数倒进浴桶中。
“夫人,水好了。”连婶看去墙边背对而站的女子,笑着道了声。
视线中,女子已经解开外衫,露出内里的衬裙,身姿完全勾勒出,当真是玲珑有致。这才是刚成亲,还带有些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要是再过些时日,完完全全的出落,还不知是怎么样的妩媚国色。
连婶心中啧啧两声,如此的女子,是个男人就不会罢手。也就说得通,那位高冷的邺国公府世子,如何千方百计的将人娶到手。
“好。”袁瑶衣回过头,应了声。
连婶回神,遂提着桶出了浴间。
这厢,袁瑶衣脱下衣裳,坐进了浴桶中。温热包裹,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后背靠着桶壁,仰头看着上方,如今更是一动也不想动。
她闭上眼睛,想着小憩一会儿,然后再回房休息。可一闭上眼,那股困意就席卷而来。
在水里,她的两只小脚蹬着桶壁,脑袋歪歪的枕着桶沿上的手巾。
然后,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身形一歪往水里倒去。睡觉时她一向警醒,当即神经一紧醒了过来。
就在快滑进水里的时候,一只手忽的从背后出现,托在了她的脸侧,这才没倒进水里。
“你怎么泡个水都能睡着?”身后一声笑,而后那只手扶着她坐正。
袁瑶衣深吸一气,回头瞪了眼:“我没想到要睡”
这不是没忍住困意嘛。
她眨眨眼睛后知后觉,詹铎他居然进了浴间,莫不是她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她试着动了动脚趾,果然脚麻了。
不好总坐在浴桶中,她的手臂从水里伸出,去够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可是,够不到。
细细的手臂洁白如玉,皮肤上的水从细腕上滴下,够了几够还是不行。
詹铎走过去,从架子上拿下浴巾:“出来吧,水都凉了。”
他的话说的自然而冷静,双手一展,便将浴巾撑开。
袁瑶衣看他这幅正经模样,一时间觉得与在小亭中的不是一个人。她从他手里一把扯过浴巾,然后在空中一展,自己正好站起来整个披上,随之一裹将自己包紧。
她的每个举动都在证明着她羞赧,小小的脸蔓延开绯红,如那盛放的粉色月季。
“好了,回房休息吧。”詹铎笑了声,看看站在浴桶中的妻子。随之上前一步,将人自桶中打横抱起。
袁瑶衣身形一轻,随之被詹铎抱在身前。脸一仰,便看见他好看的下颌线。
她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他的这张脸从哪处看都好看,哪怕像如今这个角度,他的脸也是轮廓分明。
“看什么呢?”詹铎低头,抓住她的目光,“眼睛呆呆的,真犯困了?”
袁瑶衣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胸前:“我的脚麻了。”
闻言,詹铎笑出声:“有趣的事儿总能发生在我们瑶衣身上。”
说着,他抱着她往外走,离开了充斥着热气的浴间。
袁瑶衣身形勾着,腿弯搭在他的小臂上。她的手上还沾着水,手指勾了勾,然后点上他的前襟。
立时,那柔软的绸料上便染了水渍,并迅速扩开成一团印子。
她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偷偷抬眼去看他。
同样,她方才做了什么,詹铎全都看在眼里,薄薄的唇角一弯:“调皮。”
进了卧房,袁瑶衣被放去了床上,身体落上松软的被子。
詹铎去熄了灯,屋里陷入黑暗。
窗扇开着,丝丝凉风吹进来,摇晃着拉到一半的纱帘。
袁瑶衣解开浴巾,拉了薄被巾盖上。沐浴过后,整个人清爽舒服,头一沾上软枕,那熄掉的困意重新卷土而来。
床边窸窸窣窣的轻响,那是詹铎在脱着衣衫,昏暗中是他隐约的身形轮廓。
没一会儿,他收拾完上了床来。
袁瑶衣不由拿着枕头往里,挪了几挪。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詹铎坐在那儿,手伸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睡吧。”
然后自己身形一落,躺在他的位置上,拉了被巾搭上。他都有数的,纵然再怎么喜欢,怎么想要,心中仍是顾及她的。
袁瑶衣眨巴两下眼睛,身子侧躺,相隔半个身位,她的新婚夫君安静躺在那儿,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她暗自笑了自己一通,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太多了。
轻轻舒出一气,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阿铎。”她小小的唤了声。
“嗯。”詹铎回应着。
袁瑶衣唇角弯起,小手指探过去,勾上他的手指:“我也欢喜成为你的妻子。”
是真的,她也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所做的那些,而对他的感激、感动。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想要和他一直到永远,享受着他的宠爱呵护,又有对她的鼓励和支持。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如今,她明白了,那是一种很完美的契合。不关身份地位,不关财富贫穷,只因为是她和他。
詹铎的手握紧了她的,包裹着那只软软的手儿:“当你寻到安通来找我,那个初夏日,满湖的荷花都不及你半分美丽。”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日的她,素淡的衣裙,额头上的细汗,走太急而散下的发丝。
他被降职为八品县丞,她没有犹豫的来寻他。那一刻,他更加明确的知道,他会疼爱这个女子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人就好。
袁瑶衣被揽着依偎在他身旁,抢了他一大半的枕头,他只是笑,好似是故意的纵容。
子夜已过,夜空星辰满布。
简单的一个夜晚,却有着不一样的甜蜜。
翌日。
空气中又多了一份干爽,从正屋出来,便嗅到清甜的花香。
那是桂花开了,香气隔着院墙飘了进来。
袁瑶衣休息了一宿,精神养足,比起昨日来,脚步轻快不少。
她走到院中,往院墙外看,能看见那株桂树的顶端,一片繁茂的绿叶间,点缀着金黄色的小花。
昨日的时候还没开这么好,只一天香味儿便就如此浓厚,也正是采摘桂花的最好时候。
正想着,连婶从西厢出来,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阿婶是要去摘花吗?”袁瑶衣问,记得昨日连婶提起过这件事儿。
“夫人,”连婶唤了声,抬手指着桂树的方向,“我去摘一些回来,做成桂花蜜。一年中,也就这个时候有,幸而这衙门里还长了这么一株。”
袁瑶衣走到人身旁,道声:“我也一起去。”
这时候没什么事儿,她过去帮一把也好,桂花生得小,采摘起来可不易。
连婶点头,两人便一起出了院子。
桂树就在院墙外不远,长在县衙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树下,两人开始摘花。
袁瑶衣手里抓着一截树枝,另只手摘着上头的花:“以前在家里,这个时候也会摘桂花。”
她想起了在家时,小时候跟着祖母采花做蜜。祖母是个心灵手巧又聪明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好,知道她爱吃甜,总会在八月给她做两罐桂花蜜。
“闳州的人都爱桂花蜜,几乎家家都会做。”连婶应道,手里活计不停。
“这么快就八月了,”袁瑶衣小声道,眼中闪过一缕情绪,“闳州府的秋闱应该开始了吧?”
八月,三年一次的秋闱,阿兄是否已经准备进考场?
她嫁给詹铎的事儿,姨母一家是知道的,但是闳州的那个家并不知道。
一来父母当初放弃她这个女儿,应该也不在乎她最后嫁给谁;二来是因为兄长,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他的心,等后面有机会再告知他。
她略略失神,这才知道其实还是会想家,只是之前心中下意识不去想而已。
这时,手里的树枝重量变轻,拉着没那么费力。
她抬头,看见是詹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帮她拽上那截树枝。
“大人忙完了?”她看着他,莞尔一笑。
詹铎将她的手从树枝上拿开,自己去摘着桂花:“一会儿要去江堤看看,有人偷挖江堤的石料,晌午便不回来了,过来给你说声儿。”
袁瑶衣点头,手里的花儿放去篮子里。
“那个,”她搓着手心,小声问,“秋闱是哪一天?”
詹铎看她,一猜便知她是想问什么:“就这几日,你要回闳州看看吗?”
第103章 番外四
八月的闳州府, 被一片桂花香气笼罩。
街上一支仗队刚刚走过去,敲锣打鼓的好生热闹。便是今日乡试出了结果,夺得第一名的解元在巡街。
围观的人是真不少, 连街旁店铺的二层都站满了, 想要一睹才子的风采。
一座茶楼的二层平座上, 一个妙龄女子正看着走远的仗队, 嘴角勾着喜悦的浅笑,双目璀璨。
“真别说, 夫人的兄长着实一表人才。”连婶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往远处探望的女子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娇靥如花,款款身子柔软,正是早上刚回到闳州的袁瑶衣。
而刚才骑着高头大马过街的正是她的阿兄,袁安与。
听到连婶的夸赞, 她面带喜悦:“阿兄他从小就爱读书, 能有今日他定然开心。”
说起来还是昨日时,詹铎从闳州这边得了信儿, 说是乡试出榜。知道她挂念阿兄,便安排了船,让她回了闳州。
可是到了后,还没见着阿兄,倒先听说了他高中解元。于是, 赶紧找了间茶楼要了包厢,等着解元游街。
“夫人放心, 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袁解元了,”连婶道, “他知道了一定会过来找你的,夫人等着就行。”
袁瑶衣的心里不太平静,为阿兄感到开心,闻言点点头。
她不会再回那个家,所以与阿兄相见也只能在外面。
连婶指着包厢:“外头晒,夫人去里面坐。”
袁瑶衣道声好,转身往包厢中走:“这一趟来的仓促,还需去周家走走的。”
是昨日才做的打算来闳州,连夜乘船,所以此时应该平复下心情,做做接下来的打算。
连婶称是,然后说着准备要带的礼物之类。
“去岁离开的时候是冬日,时隔十个月回来,好像街上热闹了许多。”袁瑶衣坐下,手里捧上一盏茶。
连婶笑:“自然,因为巨峰山的匪患除了,百姓日子安定,一切都好起来了。说起来,匪患的事,可亏了夫人的地形图。”
想想,去年的闳州府,街上可不像现在这般热闹。因为贼匪在水路和旱路为非作歹,百姓日子过得好生艰难。
袁瑶衣喝着茶,想着接下来见到阿兄的场景,上回还是在墨河书院,有过一段相处的日子。同时,也想起了家中的小妹,或许在离开闳州前,能见人一面吧。
至于父母,她已经不愿再去多想。
又过了一会儿,包厢里来了人,是周老夫人身边的裘嬷嬷。
知道袁瑶衣到了闳州,周老夫人安排人过来接待她。
“夫人想见袁谢元,去周家等着就是,在这茶楼里到底乱糟糟的。”裘嬷嬷笑着道,已经改口叫夫人。
当初,便是她将袁瑶衣从袁家接回周家的,后面安排去詹铎的身边。想着女子要是机灵,讨了詹铎的欢心,将来在房中做个妾侍也算造化,谁能想到,隔了十个月相见,这个女子竟成了詹铎的正妻。
袁瑶衣客气一笑:“不打紧,阿兄定然还有别的事,我见他说两句话就好。”
在她与詹铎成亲的事上,周家并没有阻止,甚至帮了些忙。所以,这厢与周家交道,也是自然而然。
裘嬷嬷听了说好,当然夸赞袁安与的话是免不了的。她没有离开,在这边陪着袁瑶衣一起等。
近晌午时,这间茶楼热闹起来,因为解元来了这儿。
整个一层到门外头,挤了满当当的人。有人道贺,有人好奇张望,更有那大着胆子的人,想要拉他做女婿
袁安与被热得一身汗,好容易被几个衙差护着,急匆匆上了楼梯。这厢楼梯一堵,便什么人都没办法上去了。
有人奇怪,问袁解元是上楼去见谁?
“人家自己的妹妹,”有人回答道,而后一脸神秘反问,“知道他那妹妹是何许人也?”
前者自是摇头,抱拳请教问是谁?
“便是那位十七岁中了榜眼郎,京城邺国公府的世子,詹铎的妻子。”
因为詹铎与袁瑶衣才将成亲没多久,加之人在安通做县丞,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如今这样一说,众人纷纷言语,说是没想到。
惊讶的同时,又不禁赞叹郎才女貌、一段佳话。
楼上,包厢。
袁瑶衣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阿兄,看着人一身红色袍子,很是替他开心。
“瑶衣你也是的,什么都不与我说。”袁安与无奈,这厢见着面,才知道妹妹嫁给了詹铎。
袁瑶衣笑着解释,是怕打搅他念书,毕竟秋闱太重要。
袁安与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心疼,自己没怎么为这个妹妹做过什么,反而是她一直在体谅着她。
兄妹俩坐在桌前,喝茶说着话。
“阿兄是不是很快会进京去?”袁瑶衣问。
明年三月春闱,很多应试学子会提前进京,因为路上需要功夫,再者早些去可以适应些时日,消息也快,剩下的时间安心读书便好。
袁安与点头,手往桌面上一搭:“这边的事处理一下,我就准备动身去京城。”
袁瑶衣听着,随后往阿兄凑近了些:“我在厚山镇有一处院子,离着京城不用半日功夫,很是清净,不若阿兄去那里住下,也省的去到京城临时找住处。再者,离着姨母家也不算远,有个照应。”
听着她这样说了一长串话,袁安与温柔一笑:“你呀,什么时候都先为着别人想。”
“这不是院子空着,你过去正好帮我打理嘛。”袁瑶衣冲着对方笑,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袁安与微怔,看着妹妹的笑脸,感受到她的轻松和喜悦,与上回在墨河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总像是装着心事,他心里知道是因为詹铎,如今她已经完全不一样。
“好。”他笑着颔首。
见阿兄应下,袁瑶衣笑得越发开心,又说了厚山镇药堂的事儿,有事儿可以找彭元悟商议。
每每,袁安与都是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敲响,那是衙差来通知,让袁安与去接下来的地方。
袁瑶衣也知道,这两日阿兄会很忙,虽然不舍,但还是笑着对人叮嘱注意身体。
袁安与站起来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手。他站在那儿,手里顿了顿。
而袁瑶衣站在他的身后,隔着两三步远:“阿兄,怎么了?”
“瑶衣,他对你好不好?”袁安与回过身来,憋着的话终于问出。
他知道,妹妹既然嫁了人,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好去过多问人家夫妻间的事,可又实在挂心,想要一个答案。
袁瑶衣唇角一抿,冲着人点点头:“阿兄放心,阿铎对我很好。”
说着,心里也跟着寻思,詹铎是真的对她好。就连这次来闳州,也是他亲自送来的,只是他不好踏上闳州地界儿,没有下船,直接又回了安通。
想起这事儿,不免又回想起昨晚在船房里,她趴在那张四方桌上,他站在后面双手握着她的腰,与她极尽亲密与缠绵。船在江上起伏微晃,船板咯吱吱的响,她也在起伏,冲击之下双臂几欲撑不住。
詹铎说,会有几日不见面,他如此是想提前一解相思苦。
她自是不相信这话的,只是又没办法反驳,后面更是让她坐去桌面上,正面而对的大开双膝,俯首用上唇舌。当真是如他所言,一解相思苦,一宿到天明。除了那事儿重了些,他对她的确是极好的。
“那就好,”听她这样说,袁安与放下心来,又道,“阿兄以后会努力上进,给你和紫玉做后盾。等明日,我带紫玉来找你。”
妹妹过得好他自然开心,但是他也会努力撑起来。他这个兄长有了好前途,两个妹妹便也会更有底气。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袁瑶衣站在原处,一楼的喧闹声传来,她知道是袁安与下了楼去。
她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心里暖暖的。阿兄始终在意她这个妹妹,明日还能见到小妹。
她转身走去平座上,手扶着栏杆往下看。袁安与已经走出茶楼,上了一顶轿子,然后在几个衙差的护卫下离开了这里……
安通。
袁瑶衣结束了闳州一行,乘船回来。
她在那边呆了五天,被安排在周家住着。所有人的态度发生转变,对她恭敬有礼,周巧月对她改了口,叫表嫂。
期间,她将小妹接来身边住了两日。至于父母,借着小妹的口,让她回家住两日,说很挂念她这个女儿。
袁瑶衣略略心酸,并没有选择回袁家。
当然,多在闳州呆两日,也是想让连婶同家人团聚。后来,周老夫人发话,让连婶的丈夫一起跟着来了安通,帮着詹铎打理一些琐碎事。
从船上下来,袁瑶衣并没有回县衙,想去一趟药材铺子。
她让连婶夫妻俩将行礼物品送回了县衙,自己沿着主街去了铺子。
在官员家人行商这件事情上,本朝的律法比前朝松缓不少。可以做些买卖,但是得通过一定衙门的批准,并且每年会精细查账,若出了纰漏,官员连带负责任。
还有两日便是仲秋节,街边开始扎灯架,看着一片忙碌繁华。
袁瑶衣到了铺子时,正看见掌柜同石头村来的人在谈买卖。见此,她也没打搅,朝人笑了笑便上了二层。
二层的房间内,是她平日处理账目的地方。
书案摆在靠窗的地方,光线明亮,透过窗口还能看见远处的小东湖。
她走到书案后坐下,抽出一张纸铺开,然后开始写字。
这是给姨母的信,写着自己的近况,以及后面阿兄会去后山镇的事。写完了一封,还有给彭元悟的信
铺子里的小伙计泡了茶送上来,轻手轻脚的摆在书案一角。
袁瑶衣抬头看着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是盘龙村来的孩子,在铺子里跑腿儿做学徒。
“县衙那边,这几日有什么事吗?”她问,将毛笔搁去笔架上。
少年想了想,回答道:“前日大人审了一桩案子,是两个街上斗殴的泼皮。倒还有另一件事,大人见了一位从京城来的官员。”
袁瑶衣握上茶盏,闻言一愣:“京城来的官员?”
少年点头,又道:“只是那位官员只留了很少的时候,便就离开了安通。”
“这样啊,”袁瑶衣一笑,“想是大人的故友吧。”
有可能是京城出来上任的官员,与詹铎相识,经过此地顺道来看他的。
少年拿着托盘准备出去,又问了声:“夫人是不是还未用午食,要不要我去准备?”
“不用,你出去吧。”袁瑶衣朝那懂事的孩子摇摇头。
她适才在船上稍微吃了点东西,倒是没有觉得饿。她将干了的信纸折好,然后塞进信封中。
信写完了,接下来是看这几日的账目。
随手翻了翻,上头已经新记了几页,是她不在的时候,掌柜写的。
单单看上面记录的数字,便晓得这几日的生意还是很好。哪里的药商,订了哪些药材,数量多少,哪日来取
她一边翻看着,手里一边敲着算盘,房间内,清脆的播算珠声噼里啪啦。
等算完账之后,袁瑶衣下了楼。
石头村的人还在,看来和掌柜已经谈好了,在最后确定送来药材的日子。
她简单和村民话了几句,后者便离开了药铺。
此时日已西垂,昏黄的光从门外铺进来,一直到了袁瑶衣的脚边。
掌柜汇报着刚才和村民谈好的话,又提了句现在的仓库有些小,是否要换间大的?
袁瑶衣同对方商量着,并听取着对方的意见。她到底才上手药材买卖,掌柜有经验,多听取一些总吃不了亏。
天擦黑时,有人走进药铺。
是詹铎,他结束了一天的公务,来接他这个连家都不回的娘子。进门来,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袁瑶衣被看得心虚,毕竟她回来安通,还没来得及进家门。
“我上楼收拾一下,马上下来。”她指指楼上,然后转身就踩上楼梯。
快到二层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动静,便回头看,那是詹铎他跟了上来,与她隔着几级台阶。
他身高腿长,并着两级台阶迈上,然后就这么到了袁瑶衣面前。
“娘子跑得倒是快,”他薄薄的唇角勾了勾,垂眸看她,“不回家就罢了,怎么见着夫君还转身就跑?”
说着,他又往前了一步,两人衣袂碰触到一起。
袁瑶衣不禁就往后退了步,着实是他这样靠上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高高大大的他,细细柔柔的她,好似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她。
当然,他真的能做到。而且对上他深沉的眸,总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感,迷人又危险。
“你生气了?”她扯着唇角,好歹挤出一个笑。
“没有。”詹铎动动唇角,声音清清淡淡。
袁瑶衣心里一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便解释道:“是我多住了两日才回来,回了安通还没回家。”
她的手伸过去,主动勾上他的手,声音软软柔柔的。
“夫君别气,瑶衣以后不会了。”她拿着他的手来贴上自己脸颊,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叫做撒娇。
虽然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屡试不爽,他就是吃这套。后面嘛,就是小事化了。
詹铎眼神一暗,手掌心是女子娇嫩的脸颊,她那柔柔的声音如何能招架得住,顺势便用手勾住了她的后颈。
袁瑶衣一惊,本能的就往后退,然后腰碰上楼梯栏杆,再不能退。而面前的男人就这么直接欺身过来,将她压在栏杆上。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掐着她的腰窝,重重的吻上她的唇。
“娘子如此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他边吻边呢喃着,齿间磨着她的唇珠,用力的翻卷,好似要将人吃进去才肯罢休。
袁瑶衣不敢闹出动静,怕下面的掌柜察觉,只能承受的配合他,希望他尽快罢休。
直到她软着挂在他身前,他才笑了声松开她的唇,拿手指摁了摁她发烫的唇瓣。
袁瑶衣大口的呼吸,水润潋滟的眼睛嗔他一眼。
“娘子如此看我,”詹铎顿了顿,凑去她耳边小声道,“是还不满意为夫?”
袁瑶衣哪敢说话,耳边呼呼的烧着,想着别去惹他,万一他真来了劲儿,把她给拖进那房间内,他又不是做不出?
这时,下面有了脚步声,是掌柜的准备打烊。
袁瑶衣着急的推着面前的人,然后刻意清亮的嗓音问:“你说要去哪里?”
詹铎笑着看她,然后才懒洋洋回了句:“后日仲秋节,陈村长让娘子今晚回去吃顿饭。”
到了这儿,他才收了手将人放开。
袁瑶衣趁机逃开,将自己稍稍整理了下:“这时候?”
詹铎颔首,眼中那抹侵略感更浓,只是出口的话很是正常:“走吧,别让长辈等久。”
两人告别掌柜,出了药材铺,便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盘龙村。
仲秋是大节,袁瑶衣准备了礼物给陈村长夫妻俩,作为义女,也是对两位长辈的孝敬。
老夫妻俩自是高兴,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四人围着桌子坐在庭院中,一边赏月一边用饭,其乐融融。
袁瑶衣开心,喝了些陈夫人酿的酒,脸颊热乎乎的。
天晚了,小夫妻俩打算明日回去,饭后,两个牵着手到了村口的水泽。
水边停着一叶小篷船,詹铎轻松一跃跳了上去,稳稳当当站在船头,而后回来朝着岸边伸手。
“娘子。”他对着岸边的妻子唤了声。
袁瑶衣看着他,小船微晃,他身形跟着微晃,身后是八月十三的月亮,明亮柔和。
她把手递给他,然后随着他的力道上了船去。
待她坐下,他捡起船上的桨,坐去船尾划着。
水泽并不深,最多会没过人的大腿,水面上飘着零零落落的睡莲。
袁瑶衣看着前方,那片静水面上,倒映着另一个月亮,此时安静的只剩下划水的声音。好像这样继续划下去,就能够到月亮。
酒意这时上来,她身形懒懒的。
等在水里走了一段,船停下。
袁瑶衣转身去看,见着詹铎放下桨钻进船篷中,待他走到船头这边时,手里赫然多了一盏孔明灯。
“灯?”
“嗯,”詹铎一手拿着灯,一手去拉她起来,“仲秋节晚上我可能会很忙,便在今晚和你一起放灯吧。”
袁瑶衣站起来,从他的手里接过那盏孔明灯。
而詹铎则拿出火折子,点了灯里头的那截蜡烛。
船头这一处明亮起来,孔明灯的火光映照着女子的脸庞,柔和娇媚,软软的唇勾着笑,好生甜美。
詹铎一瞬的愣神,接着伸手揽上她的腰,与她一起看着灯。
渐渐地,灯罩鼓起来,袁瑶衣试着松开手,那盏灯便慢悠悠的往空中飘起。
两人依偎着,一起看着灯越飞越高,最后好似化作了一颗星辰。
秋夜微凉,水泽静静的生出淡淡雾气,那叶小篷船随意的飘在水面上,无人掌控。
而那船篷中似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期间有一声男子舒坦的喟叹。
没有灯火,仅有外头的月光进来一点儿。詹铎靠着船篷,他那个娇娇的娘子正双手搭在他的双肩,吻他的喉结,他手抚着她的颈侧,身体感受到欢畅,可又觉得远远不够。
他喉间滚动两下,另只手扣上她的后脊,带着与自己更加贴近。
袁瑶衣微微吸气,感觉到他呼吸更重了些。倒也是第一次与他如此,或许是因为信事来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两日,亦或是刚才喝的那盏酒的作用不管怎样,她还就这么大胆的做了。
同时心中暗暗吃惊,他似乎在纵容她继续大胆下去。
她羞赧一笑,缓缓俯下身去,软软的枕在他腿上。
天上的月亮只缺一点儿便圆满,星辰无一能与之争辉。照耀的水泽上,一叶小船还在晃着,一圈圈的涟漪漾开。
山村静谧,已经是半夜,很多人已经入睡。
小篷船上点了羊角灯,挂在篷前,光影中,一对儿依偎的人坐在船头。
男子双腿耷拉着船板坐,心爱的妻子枕着他的腿,软软微蜷着身子躺在船板上。
“瑶衣,”詹铎低头看她,手指故意去抹着她的唇瓣,“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回京。”
“回京?”袁瑶衣小声道,眼睛舒缓的阖着。
然后记起在药材铺时,小学徒说过京里来了官员找詹铎,莫非
詹铎不自觉的勾了唇,声音如此刻的月光般柔和:“对,回去。”
当然要回去,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安通?他要给她更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而他,当真如此幸运,娶到了时间最好的女子。
第104章 番外五(团子)
春日越来越暖, 眼看着荆桃花就要盛放,花骨朵一团团的簇拥着在枝头。
袁瑶衣看着院墙边的那株荆桃树,记忆追溯到了五年前的厚山镇。一条悠长的巷子里, 两旁斑驳的墙壁, 一座无人居住的旧院, 墙头探出来盛放的荆桃花。
一个年轻郎君, 攀爬去墙上,只为给她折一枝花。
犹记得, 他从墙上下来,冲着她挥着手中花枝,俊脸上笑容好生耀眼。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她心中那般的欢喜
“年年都是这般景色,却还年年等着花开。”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
袁瑶衣回神,视线从墙边看向自己身侧。一张摇椅上,詹老夫人坐在那儿, 不知是说给别人听, 还是说给自己听。
“老夫人要不要回屋去歇歇?你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她一笑,问道。
詹老夫人摆摆手:“这里挺好, 屋里总让人觉得冷清。”
闻言,袁瑶衣道声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老人家的脸色。她懂得些医理,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畏冷,所以日头好的时候, 便会过来陪着对方晒晒太阳。
当然也能看出,老夫人的身体日渐衰老。所以, 早在四年前她跟着詹铎回京,对方便把府内的事务教给了她打理。
这时, 袁瑶衣的衣襟被拽了下,怀里响起咿咿呀呀的奶气的声音。
她垂下脸,嘴角不由翘起,盯着团座在自己身前的小娃儿,粉粉嫩嫩的,正拿自己的小胖手拽她衣裳。
是她八个月大的小女儿,詹怡月。
一听到小重孙女出动静,詹老夫人双臂撑着坐直,然后往前凑近,拿起一个拨浪鼓逗着。
“月姐儿一看便是个机灵的,”老夫人笑着道,苍老的眼中全是宠爱,“随了你这个母亲。”
袁瑶衣顺势将孩子往前送了送,笑着道:“是老夫人疼爱瑶衣。”
说起来,老夫人是第一个承认她是詹铎正妻的詹家人,就是有了这份承认,别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么些年来,老人家对她很好,教她许多东西,有那些族里有心思的人想让詹铎纳妾,也是老夫人给骂回去的。
老夫人把自己的手指勾着娃儿胖嘟嘟的手,笑了笑:“我疼你,是因为你真心实意待阿铎。这几年你打理府里各种,也辛苦了。”
“我与世子是夫妻,都是该做的。”袁瑶衣嘴角微勾。
老夫人满意的颔首,视线是怎么也离不开小重孙女儿:“往日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怎么今日还没听着动静?”
袁瑶衣干脆把女儿放去老人家腿上,便见到对方小心的抱上,嘴里刻意的放低声音哄着。
“老夫人忘了?世子被同僚拉去吃酒了。”
老夫人点点头:“对,他如今是二品中书侍郎了,升迁自该与同僚聚一聚。”
袁瑶衣笑着说是。
她看着一老一小的温馨画面,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宁静。
等从念安堂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午食是陪着老夫人用的,又等着女儿睡了一小觉,后面喂饱了奶水。
袁瑶衣沿着湖边的路回德琉院,怀里抱着软乎乎的粉团子。
小家伙不会走不会说话,一双眼睛滴溜儿圆,任谁见了,都想去捏一下她软嘟嘟的腮颊。
“夫人,要送去按州的礼物已经备好,奴婢写了一张单子,给你放在房中桌上了。”连婶跟在一旁,说着头晌做的事儿。
袁瑶衣脚步一顿,心内略有思忖:“也不知阿兄在按州过得如何?”
连婶笑道:“袁大人是州牧,将按州治理的很好,夫人放心就好。”
“也对,咱们在按州也有药材铺子,有什么消息肯定知道。”袁瑶衣笑,看去按州的方向。
如今,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阿兄和小妹,姨母一家,彭家,安通的义父义母
还有她的夫君詹铎,年仅二十五便做了二品中书侍郎,以及一双可爱的儿女?
“小公子呢?”袁瑶衣记起自己的儿子,好似大半天了,也没见着人。
今日府中安静得不正常,要是往日里,那小子能造的整个院子人仰马翻。
“在国公爷书房,说是小公子到了启蒙的时候,正给挑先生呢。”连婶回道。
袁瑶衣点头,道声原来如此。
这两年,詹韶康没再为官,过着清闲的日子,大部分时候住在道观,也跟着道士出去云游一段日子,偶尔才会回府一趟。虽说和詹铎的父子关系仍旧那样,但是却很喜欢小孙子。哪怕那小子作上天,詹韶康也不准旁人说一句不是。
至于詹家族里的事务,也尽数到了詹铎手里,虽然还是世子的身份,但是一有什么大事,族里的长辈都会来同他商议。看似,应该是詹韶康的故意为之。毕竟再怎么样,将来担负起一个家族的责任的,必须是詹铎。
袁瑶衣想着顺路接儿子回去,便往詹韶康的书房走去。
待到了书房外,她差了个小厮进去送话儿。
一路走来抱着小女儿,手臂有些发酸,于是就找了一张石凳坐下。
和暖的风吹来,带着让人舒爽的花香。
袁瑶衣把女儿放在腿上坐好,小家伙儿活泼的踢着两只小胖腿儿。不会走路,只给她套了双袜子,勾勒着胖乎乎的脚丫,每踢一下,脚腕上的小银脚镯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一会儿,书房里有人走出来,正是詹韶康牵着三岁多的詹远正。
小孩子见到自己的母亲,撒丫子就跑过来,完全忘了刚才宠爱自己的祖父。
“娘亲,我有先生了。”詹远正扑到袁瑶衣身前,仰着一张小脸儿道。
袁瑶衣手过去,疼爱的摸着儿子的发顶:“正儿以后要听先生的话,不要顽皮。”
说着,她站起来朝着几步外的詹韶康作了一福,叫声父亲。
詹韶康应了声,眼睛却盯着自己那粉粉嫩嫩的小孙女儿:“孩子这样小,抱出来给她多穿些。”
“知道了。”袁瑶衣笑着应下。
她看着詹韶康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将女儿往前一送:“父亲瞧瞧,月儿是不是又长了些?”
果然,这一举动奏效,詹韶康忙不迭的将孩子接过去抱住,一张严肃的脸瞬间笑开。
“是沉了。”他点着头,双手轻轻颠着小娃娃,哄着她,“我们月姐儿真乖,以后祖父教你下棋。”
袁瑶衣站在一旁,自己的这双儿女,詹韶康是真的在意。因为当年的事儿,老夫人总对他有意见,所以他想见两个孩子,老夫人多少会阴阳怪气一番。
当然,也有当初褚姨娘的背叛有关,那个詹韶康的老来子,其实是别人的,褚姨娘为了上位才做的那些。自此之后,詹韶康干脆自己一个人清净修道,也就更加疼爱袁瑶衣的这一双儿女。
这厢,詹韶康抱着孙女儿去了玉兰树下看花,小心的哄着怀里的小团子。眼看是还要过一会儿,才会将孩子还回来。
袁瑶衣一转头,发现詹远正没了人影儿。
刚才只顾和詹韶康说话,不想这三岁的小娃儿倒是腿脚快,愣是都没看着就不知跑去了哪儿。
连婶指了指一条小道儿:“小公子往那边去了。”
袁瑶衣颔首,让连婶在这边等着抱詹怡月,自己朝那条小道走去。
春日里郁郁葱葱,小道蜿蜒着,鸟语花香。
这时,她听见前面有动静,便加快了脚步寻过去。
等走到了,就看见面前一座假山,山下面修了一个小水洼,养了几条锦鲤。
而她一直要找的儿子,此刻正往假山上爬,小手在前面把着,小脚在后面踩着。
袁瑶衣心口一揪,又不敢出声喊他,怕再吓到他,只好快步到了假山下,想着如何把他抱下来。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顽皮、且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詹远正发现了自己娘亲,咧着嘴笑:“娘亲,这山顶上有药草,我给你采下来。”
“正儿,你先下来,上头没有药草。”袁瑶衣着急道,一边撸起自己的袖子,想着爬上去。
她才把手抓上假山的一处凸起,忽的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握上她的手腕。
转头去看,见是自己的丈夫詹铎。
“我来,”他冲她一笑,把她的手拉回来,“别担心,他小心着呢。”
袁瑶衣此刻只有担心,并听不进他的话:“他这么小,跌下来怎么办?”
詹铎仰头,看着自己儿子攀爬的小身影:“他的手抓得牢,脚也是踩准实了才抬下一步,选的坡度比较缓。瑶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爬石头的?”
“我?”袁瑶衣疑惑一声,心里琢磨着他的这句话。
像詹远正这么大的时候,她听祖母说过,也是会趁人不注意去爬墙钻洞。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大后她动作特别灵活。
詹铎拍拍她的肩,而后脚下一跃踩上假山,连跳两三下,便轻松去了詹远正身旁。
他并没有阻止儿子,而是陪着他继续往上爬,直到小家伙满头大汗,到了假山顶上。
日头西斜,袁瑶衣站在假山下,抬手当着阳光刺来的方向,看着那对父子蹲在山顶上。詹远正在挖着什么,詹铎则耐心的在旁边,偶尔伸手指导着。
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詹远快乐的咯咯笑。
“娘亲,挖到了!”詹远正站在假山顶上,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袁瑶衣笑,目光柔和:“快下来吧。”
父子俩这才从假山上下来。
詹远正献宝一样跑到袁瑶衣身前,举高自己小手:“娘亲你看,是还魂草。”
袁瑶衣蹲下,拿着帕子给儿子擦着脸上的汗:“以后要去哪儿,得告诉娘亲。”
“好。”詹远正笑着点头,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白牙。
袁瑶衣笑笑,去看儿子所说的还魂草:“给娘亲看看。”
然后,詹远正的小手摊开,手心上躺着一团干巴巴的草,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满是期待。
“嗯,是还魂草,正儿挖得没错。”袁瑶衣笑着颔首,奖励的去摸摸儿子的发顶。
“是吗?”得了夸奖,詹远正高兴的扭着小身子。
“当然是真的,”袁瑶衣拿起那团干草,慢慢解释道,“还魂草多生长在潮湿的石头上,干旱的时候就像这样成了一团干草,但是雨水充沛时,它便会复活成长。所以,夏天的石头上,很容易会找到它。”
詹远正认真听着,眨巴着眼睛:“我拿回去把它栽好,浇上水就能活吗?”
“能。”袁瑶衣点头。
“好,我这就回去种上这些还魂草,这样就不怕蚊子咬妹妹了。”詹远正跳着拍手,然后指着身后的詹铎。
袁瑶衣这才看去詹铎,见他双手撑着袍摆,里头全是詹远正挖的干还魂草。
眼看小家伙儿又跑了出去,夫妻俩一起跟了上去。
还是那条小道,詹远正在前面走着,手里拿着还魂草。
詹铎一手揪着袍摆,兜着里面的草药,一手揽上妻子的细腰:“瑶衣,当初你第一次进府,便是走的这条路。”
“对,那时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袁瑶衣道,侧着脸去看他。
詹铎低头,去吻了下她的额头:“几年了,我们家瑶衣的腰还是那么细。”
时光芿苒,妻子还是他当初第一次见的样子,清澈的眼睛,温婉的性子。她陪着他,给了他一双可爱的儿女,让原本他觉得冰冷的家,变得温馨美好。
他揽着她,看去前面的儿子,缓缓勾起唇。
“瑶衣,若是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