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野炊、亲近


    孟玉华激动得迎上来,目光仅仅盯着马上的姜莞,没往一侧挪半分。


    萧言自然而言被她忽略个彻底,一来孟玉华就没见过萧言,姜承当初那个芝麻大小的官是没有资格面圣的,就更别提过往那些宫宴了,那都是五品以上官员才可以参加。


    姜家至今无一人有资格,姜莞的祖父姜德奋斗这些年也才到达五品,刚升没一年,前不久又被降了。


    否则今年中秋宴姜德还真有资格入宫。


    姜莞立即下马,孟玉华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摸摸肩膀和腰身,仿佛在用手丈量什么,末了喃喃一句:“没瘦、没瘦就好。”


    岂止是没瘦,似乎还胖了些,成功摸到姜莞腰间的一节软肉后,她放心地笑了,然后才想起来问:“你今日怎么出宫了?”


    “不对!陛下和太后娘娘居然允准你出宫?”孟玉华脑袋里一个又一个疑问往外冒。


    “咳咳。”姜莞拦住她下面的话将一旁的萧言拽过来。


    “这位是?”孟玉华猛地见到萧言一个大男人和女儿‘举止亲密’,吓一跳,先前她知道女儿身边有人,只是她没注意看,原以为是女儿身边新收的武婢为图方便女扮男装呢。


    萧言不喜欢腰间丁零当啷的,除了早上赠予静郡王的那块龙纹玉佩外,腰间只剩一个其貌不扬的香囊,像是戴了许久。


    再加上萧言自身的气质离一位帝王,或许准确来说离孟玉华心中的帝王形象相差甚远,本就沉浸于与女儿相见的喜悦里,孟玉华脑子短路一时还真没把眼前的少年往龙椅上那位想。


    “母亲,这位是陛下。”姜莞同她解释,“我和陛下”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呼啦啦跪下一片。


    慢孟玉华几步的姜芙姜菡还有李溪,以及一个跟过来的婢女刚好听到姜莞最后一句话。


    姜莞皱眉,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自己的爱重的亲人朋友跪在自己面前,但她也明白,是这个时代需要她们如此。


    好在萧言还算给她面子,很快便让母亲和妹妹们起身,甚至还好脾气地说了句:“朕微服出访,夫人将朕当寻常女婿看待变好。”


    当姜莞听到萧言自称是孟玉华的女婿时,她飞快地看了他一下,眼底显然是浓浓的惊讶。


    心道:萧言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乖顺!


    话虽是这么说,但孟玉华怎可能将其当成寻常女婿,她没有做丈母娘的经验,今儿是头一次,偏对方还是个皇帝,就更没法用寻常心态对待了。


    孟玉华都如此,更别提剩下几个小的了,比她还惶恐。


    姜莞见此,只好主动缓解气氛,重新说方才未能说完的话:“母亲,我和陛下是临时决定出宫,所以并没有带很多人,母亲就把陛下当普通人对待,否则让外人发现异样,陛下恐会有危险。”


    萧言点头:“贵妃说得对。”


    孟玉华听了姜莞话,其实心底更紧张了,生怕萧言在自己这里出什么事,但她不想让对方担心,于是尽量让自己放松道:“菡姐儿几个在温泉庄子待腻了,正好今日天气好,我便带她们一块出来野炊,陛下不介意的话,也来试试?”


    萧言又点头:“好。”


    孟玉华第一次见帝王如此好说话,当然她也没见过其他帝王,见萧言如此随和好说话,她对姜莞在宫里的生活悄悄减了一丝担忧。


    把马交给后面匆匆而至阿福,对方从马车上跳下来,熟稔地接过俩主手里的缰绳,离开前不忘和孟玉华打招呼:“姜夫人,还记得奴婢不?”


    “你是那日的传旨公公?”那是一道彻底改变长女人生轨迹的圣旨,孟玉华怎么会忘。


    阿福笑眯眯点头:“夫人唤我阿福就好。”


    “福公公客气了。”孟玉华也温和一笑。


    行吧,阿福咂吧了下嘴,福公公也行,真不愧和贵妃娘娘是母女。


    阿福去把马栓好,同时冬芽也将马车拉倒附近,找了棵不大不小的树,做和他一样的事。


    另一头,满春已经被李溪和姜芙悄悄拉走,有萧言在,她们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当之处会连累姜莞。


    但她们又实在忍不住好奇,见满春也一块来来,当即拉人到一旁,七嘴八舌地问她。


    “阿姐在宫里一切可好?”


    “宫里有没有人欺负过表姐?”


    “阿姐每日睡得好吗?”


    “我听说太后娘娘原本属意的是她娘家侄女,她可对表姐发过难?”


    一共就两张嘴,却说出了七八个人围着满春问问题的架势。


    满春都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好,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五姑娘和表小姐晃晕了。


    “哎呀,姑娘在宫里一切都好,太后娘娘从未为难过姑娘。”满春捡自己记得的回答,“就是——”


    “就是什么?”她话还没说完,两条胳膊相继被抓紧,就见李溪和姜芙非常默契地出手。


    自认皮糙肉厚的满春头一回感觉被抓疼了,不过她明白表姑娘和五姑娘都不是故意的,她们只是


    太担心姑娘而已。


    满春愈发耐心道:“除了陛下偶尔会和姑娘抢早膳以外,姑娘一切都好,就是经常想夫人和几位姑娘。”


    “陛下和表姐/阿姐抢早膳?!”二人又一次默契,压低嗓音,异口同声。


    李溪是惊讶姜莞和皇帝难不成真处出感情来了?


    而姜芙则是真不明白:“皇宫很穷吗?怎么还要蹭阿姐的早膳吃?”


    满春自认很懂道:“当然是因为阿葵的手艺好,陛下一直吃御膳房的饭菜,早就腻啦,阿葵的手艺五姑娘还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姜芙恍然大悟。


    唯有李溪脸色复杂,一大一小俩傻瓜蛋诶。


    另一边,孟玉华拉着姜菡陪姜莞和萧言说话,其余人都让她们散了,回去继续忙活。


    有萧言在一旁杵着,孟玉华也不好问姜莞私密话,只好捡客气话问:“娘娘在宫里一切可适应?”


    姜莞纠正:“母亲还是和往常唤我阿莞吧。”


    孟玉华没作声,期间飞快地扫了一眼某人,察觉到这一切的姜莞微微叹气。


    “孟夫人随意就好,不用顾忌朕。”萧言顿了顿又道,“平日在宫里,朕也是唤贵妃名字。”


    姜莞在一旁听着,嘴角微翘,确实,每回萧言被她惹恼时都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她。


    不管萧言心有何种目的,就冲他今日愿意友好的与她家人相处,这份情谊,她都会永远记在心里。


    孟玉华自动将‘名字’二字转换成‘小名’,顿时讶异又激动,皇帝在宫里时也经常喊闺女小名阿莞,是不是就代表俩人感情不错?


    否则怎么会如此亲密,尤其是今日还愿意陪姜莞出来踏青。


    至于俩人方才说的什么微服出巡,孟玉华没放在心上,谁家皇帝微服出巡会一大早跑荒无人烟的郊外。


    再差也是去某个田庄上体察民情才是。


    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思及此,孟玉华面对萧言就没那么忐忑了,甚至还分出一丝隐晦的目光,用来打量。


    尽管她做得仔细,可一向对视线敏感的萧言依旧察觉到了,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然蜷起又立即掩饰地放松,生怕在场的几人看出什么,尤其是怕姜莞看穿自己。


    萧言在心底懊恼,开始分心复查刚刚的一系列行为是否哪里出了差错。


    不对啊,明明一点也没错,和姜莞给太后第一次请安时表现得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有个七八分像。


    对方不该对他有所怀疑才是。


    孟玉华终于有一丝对待女婿的态度,却没想到会被萧言所误会。


    好在不管俩人心里如何想,面上始终一团和气。


    姜莞许久未捏姜菡的脸蛋,今日终于得见,当即捏了两下,然后道:“菡姐儿也长肉了。”


    姜菡年纪小,虽然知道了萧言的身份,但对他却没多少畏惧。


    在她心里,姜莞这位长姐就是嫁给了她面前这个漂亮大哥哥,她对萧言更多的是好奇。


    听到姜莞说自己长肉了,忙转回目光问:“还有谁长肉了哇?”


    姜莞笑了:“当然是你阿姐我啊。”


    孟玉华帕子捂嘴轻笑。


    萧言鲜少见姜莞这样笑,形容不上来,总之和对他、对太后甚至是对阿福他们,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少了一分对他的那份报复后得意的快感,也没有面对太后时的那份假意温柔,更没有面对阿福他们的疏离温和。


    不温柔、也不够快意,却很真实。


    莫名地,萧言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受,特别像幼时师父从御膳房偷回来的点心放太久,酸了。


    “陛下?”笑完,姜莞拉了拉萧言的衣袖,“我母亲问你想不想试试穿串?”


    “什么穿串?”思绪被拉回,萧言回神,对上姜莞灿烂的一张脸,对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感觉自己心动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极其顺利。


    萧言被姜莞拉到小溪旁附近的阴凉处,也就是孟玉华等人野炊的地方,婢女们还在帮着阿桃一起忙碌。


    突然多了六个人,每样食材也要多清洗几份穿串,幸好她们出门带的食材多,就算再加六个人也够吃。


    只是工作量陡然加大,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姜莞也没闲着,怕萧言不习惯肉串的黏腻,挑了一篮子洗好的蔬菜过来,教他穿:“一根上面穿三到四片就行了。”


    “大一点就三片,小一点就四片。”姜莞仔细嘱咐,“总之别穿太满就行。”


    孟玉华去倒绿豆汤饮,不在,俩人身边只有姜菡跟着一块穿。


    萧言见此,憋不住道:“这样能好吃吗?”


    对他来说,这些黄黄绿绿的蔬菜几乎都是他最讨厌吃的。


    御膳房精心烹饪过的他都吃不了两口,这放在铁丝网上炭火烤着能好吃?


    姜莞边穿边回:“陛下是怕不干净?”


    萧言摇头,再不干净的他都吃过,幼时为了填饱肚子,不知吃了多少馊饭,一点炭灰算什么。


    “这菜瓜烤出来不会苦吗?”萧言指了其中一样。


    姜莞望过去,他指的是西葫芦,不过在大燕叫番瓜,很久以前就从外邦传入中原。


    萧言估计是吃过,但没见过它完整的样子,见表皮是绿色的,所以误以为是普通菜瓜。


    不过姜莞也没有打算纠正他,在民间,只要是差不多的绿色瓜,大家都习惯统称它们为菜瓜。


    她只和他强调:“陛下,它和普通的菜瓜不一样,烤出来不会干,反而水嫩嫩的,咬起来还有一丝丝脆,再撒上我的独家秘方调料反正就是特别好吃,等会儿陛下尝过就明白了。”


    萧言仍存疑虑:“别是想骗朕。”


    “若骗陛下,我是傻瓜行了吧?”姜莞无奈。


    西葫芦切得稍后一些,准备的签子也足够细,很容易就能穿上,没一会儿小篮子里便堆满了西葫芦串。


    这是姜莞最爱吃的烤素串,即使她不在,孟玉华也会吩咐下人准备。


    萧言穿的不熟练,也穿了四五串。


    姜莞见他干活还算利索,不知从哪弄来一篮子藕片和蘑菇,见又是素的,萧言真有些不满了:“怎么还是素的。”


    姜莞:“素的好穿啊,还不油腻。”


    然而萧言却说:“我要肉的。”


    见他没一点勉强,姜莞便点头:“行。”


    然后要来一盘牛肉粒给他穿,成功摸到了肉,萧言心里踏实了。


    姜莞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切准备完毕。


    铁网架下的炭火已经烧得暗红,阿桃作为主厨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大家也没让她一个人烤,野炊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自动手才有趣。


    铁网架有五六尺长,面前摆满了小竹凳,姜莞和萧言坐过去后,孟玉华很快也坐到姜莞身侧,然后是姜菡姜芙以及李溪。


    萧言旁边只有阿福,姜莞不要人伺候,满春冬芽银霜三个丫头骤然闲了下来,一人端着一杯绿豆汤饮挤在阿桃边上,肉眼学她烤串。


    满春是等着吃,冬芽则是想等下自己试试,看自己还会不会烤出一盘姑娘说的‘黑暗料理’。


    银霜则是满春在哪她就在哪,她还没有和陛下同桌而使用的经历,所以此刻还有些紧张。


    阿桃坐在姜莞对面,作为主力烤力军,她手法娴熟、松弛有力。


    今天的风向很好,烟从他们左侧吹到右侧,就是不会往他们脸上吹。


    很温顺的夏风,像今日的萧言一样。


    姜莞抬头顺着风的方向,眺望远处。


    萧言从未这样烤过东西吃。


    不对,其实也烤过,他垂眸,只是烤得不如今日的精致。


    幼时宫里飞来雀鸟,师父总会努力捕到一两只给他填肚子。


    那时候没今时的好条件,只能在地上拿枯树枝生火,掏了雀鸟的内脏后仔细清洗干净,往火上囫囵烤熟,期间只加了点粗盐调味。


    师父手艺不好,他那时还小,一开始萧言偶尔还能吃到一整只烤雀鸟,后来阿福出现,他再也没有吃过一整只的烤雀鸟。


    再后来,他就被柳太后发现了


    思绪飘远,萧言忘记了手里还攥着两根串在烤


    ,恰逢风变了一瞬方向,炭上的火引变大,燎到他的手。


    萧言吃痛,下意识叫了一声。


    姜莞闻声垂眸,迅速拽着他手远离炭火:“傻啊你,没看到火苗蹿出来?刚想什么呢!”


    她这一声责备让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噤声,十数双目光唰唰望过来。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什么态度的姜莞略尴尬放开萧言的手,不能全怪她,之前带姜芙姜菡第一次烧烤时,她们比萧言还不老实,期间她时不时就要吼两声‘不许碰火’,俩姐妹才愿消停。


    不过萧言居然没有回嘴,姜莞一边觉得稀奇,一边顺势进一步:“看你手背都燎红了吧?”


    话罢,转头询问孟玉华:“母亲,你带烫伤膏了没?”


    孟玉华点头:“带了。”


    出来野炊,像烫伤膏一类的药膏,她都备得齐齐的,知道姜芙姜菡爱玩火,主要就是给她俩备的,没想到俩小姑娘没用上,倒是萧言用上了。


    “我让人去给你拿。”孟玉华说刚落,姜莞就道,“我和陛下过去吧,母亲你们先吃。”


    以为小两口是要说什么悄悄话,孟玉华止住欲踏出去的步伐道:“行,反正你也知道母亲的习惯。”


    姜莞拉走还没完全回神的萧言离开,阿福本想跟上去,但又想起什么,也默默收回了脚。


    算了,还是让他先替陛下尝尝烧烤是什么味吧,反正有贵妃娘娘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孟玉华她们出来野炊,乘的也是马车,姜莞熟练进轿,从其中一个盒面刻了小药瓶的木盒拿出烫伤膏。


    打开闻了闻后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疑问:“陛下刚刚在想什么呢?”


    萧言垂眸,手背火辣辣的灼痛感,令姜莞的话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朕想余公公了。”他突然道。


    姜莞进宫以来从未听萧言提起过传说中养大他的余公公。


    “就是福公公的师父?”她问。


    “也是朕的师父。”萧言想了想又强调,“余公公先是我的师父才是他的,不对,阿福喊师父义父,师父是我一个人的师父。”


    姜莞有心宽慰:“想来余公公此刻就在天上看着陛下呢。”


    结果对方却突然皱眉:“大白天的,能不能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姜莞:“”


    这对吗?


    正常不应该是附和她,然后深以为然地留下思念故人的热泪吗?


    “余公公已经死了,怎么会在天上看着朕。”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萧言心就一紧。


    姜莞顿时来了兴趣:“陛下怕鬼啊?”


    萧言:“朕才不怕。”


    似乎怕她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紧接着就将手伸过去,并催道:“疼死了,快帮朕涂药。”


    姜莞也没继续拆穿,给他留了面子,先从水囊里倒水冲洗他手背残留的炭灰,然后小挖勺舀出药膏轻轻抹在他手背上烫红的地方,幸好及时拿开了他的手,只是烫红,没有燎破皮。


    至少,这只好看的手不会毁容了姜莞心道。


    指腹轻轻推动浅绿色的药膏,慢慢抹匀。


    午时,太阳正烈的时刻,萧言的脸开始腾热。


    “这药膏是我母亲特地找春和堂的大夫特制的,不比宫里的差。”姜莞解释,“陛下伤的不严重,涂抹两日就好了。”


    “等回了宫,我让人拿一瓶给阿福。”母亲给她装了不少。


    在姜莞眼里,烫伤后第一次涂什么药膏,那后面几日都得涂这个,伤才能好得更快。


    “你母亲对你真好。”萧言忽然道。


    姜莞头也没抬回:“太后娘娘对陛下也很照顾啊。”


    自然也就没瞧见萧言极不自然的脸色。


    “她才没有。”萧言反驳。


    “陛下别不承认。”姜莞索性挑破道,“若没有娘娘扶持,陛下哪会有今日清闲。”


    “她那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力。”


    “那陛下还给娘娘物色新帮手?”姜莞拆穿她,“还有早上那会儿,我给娘娘挑礼物,陛下明明就很了解娘娘的喜好。”


    话将落,那边满春端着一盘烤好的烤串过来:“娘娘,夫人让奴婢拿过来给您和陛下享用。”


    “先放边上。”


    满春放下后离开。


    姜莞继续:“陛下尝尝,烧烤得趁热才好吃。”


    有阿福在,满春端过来的大部分都是荤串,素串只有西葫芦和蘑菇。


    姜莞在给萧言涂药,手上沾的都是药味,没法吃。


    反正烧烤她也没少吃过,今日就让让他吧。


    然后嘴边就出现了烤得水汽腾腾的西葫芦串,姜莞讶异抬眸,就听萧言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朕,你先尝,朕再吃。”


    “万一你没忍住吐了,省得朕再受一遍罪。”


    姜莞:“至于吗?”


    难道他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行,我吃。”姜莞张嘴咬下一片,嚼嚼嚼,示意他:“行不?”


    谁知萧言又往前举了举:“不够。”


    姜莞:“”


    无奈再吃一口。


    一根签上一共就三片,就剩一片了,她倒要看他吃不吃。


    姜莞吃下两片都无异样,萧言便也开始吃。


    没有预想中的苦味,确实如她形容那般,上面裹了孜然和辣粉,好在不多,萧言能吃。


    他又拿了一串,照旧举到姜莞嘴边,在她没开口前道:“又不是一根签上的,万一这根失误了呢?”


    姜莞:“”


    简直歪理,但不吃白不吃。


    她恶狠狠地、连续咬下两口,照旧只给他留三分之一。


    萧言也不气,接下来蘑菇串、牛羊肉串鸡翅串等,他每拿一样都要让她试一口两口。


    后面药都涂好了,姜莞都没机会说自己需要洗手,不知道还以为他后面有人催命,喂得尤为急。


    都没尝到什么味呢,姜莞肚子就半饱了。


    期间银霜过来送两杯凉饮,也匆匆离开,生怕打扰了他俩似的。


    姜莞望着她的背影皱眉,随后又瞅瞅啃鸡爪子啃得不亦乐乎的萧言,终于是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狗皇帝刚刚居然一直吃她啃过的串。


    这人连被碰一下衣角都要往后蹦三尺的人,洁癖突然好了?


    姜莞放下刚拿起的水囊,故意道:“陛下,你刚刚好像吃了我的口水。”


    “咳咳咳!”嗓子眼忽然蹿进辣粉,呛得萧言从头红到脖子。


    姜莞赶紧递水囊给他,同时心道,舒服了,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嘛。


    萧言猛灌自己几口水,好半晌才觉得舒服了些。


    本就比较红润的唇瓣此刻更加艳而不俗,姜莞心头忽地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一瞬的走神让她错过了萧言的一句小声嘟囔:“真是好心没好报。”


    远处,热闹的野炊地,孟玉华等人的目光时不时望向马车停靠处,姜芙捏着烤串担忧:“阿姐怎么还没过来,涂个膏药要这么久吗?”


    李溪回她:“可能是陛下不喜欢和咱们待在一块,表姐陪他呢。”


    心里有一丝丝嫉妒,表姐可从来没单独陪过她。


    姜莞对底下几个亲的表的妹妹们一视同仁得让她们毫无争宠的欲望。


    “唉。”眼看着时辰都快过去了,姜芙狠狠咬下一口肉道,“还想多和阿姐聊几句呢。”


    姜菡嘴里嚼着肉菜,呜呜点头。


    孟玉华安慰她们:“好了,只要你们姐姐过得好,一切都值得。”


    她帮忙涂药,他喂她吃食,彼此扶持帮助的场景,孟玉华全都看在眼里,今日一遭,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一盘烧烤基本都是姜莞吃的,不用问就知道他没吃饱。


    用水囊里剩下的一点水冲掉手上的药膏味,姜莞拉着萧言回去给他拿新烤串。


    孟玉华笑道:“陛下喜欢吃什么,别客气。”


    萧言点头:“好。”


    又恢复了先前的乖顺。


    姜莞挑眉,再次发现了异样,萧言似乎怕她母亲?


    为什么?


    因为在半路上遇到了母亲和妹妹们,野炊结束后,姜莞没有和她们回温泉庄子,本来这次就是为了来看她们。


    人已经见到


    了,至于在哪里见,不重要。


    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还不如好好坐下聊一聊。


    姜莞让满春和银霜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给孟玉华,并嘱咐:“母亲再忍几日,您马上就能和姜承和离了。”


    孟玉华闻言,当即给她使眼色:“当着陛下的面胡说什么。”


    姜莞摸摸鼻头,透露:“我今日赛马赢了陛下,允了我一个要求。”


    孟玉华:“?”


    萧言愿赌服输,于是道:“孟夫人何时想和离,写信和贵妃说一声,朕下旨允你和姜承和离。”


    孟玉华:“??”


    末了又补:“休夫亦可。”


    孟玉华:“???”


    第52章 052还有气。


    姜莞想的是循序渐进地让孟玉华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比她们当初预想的要好千倍百倍,所以才会当着萧言的面提及和离一事。


    他倒好一骨碌全倒出来,半点准备没给她。


    “陛下就是打个比方。”姜莞望着处于震惊中的孟玉华解释。


    有像他这样打比方的吗?


    孟玉华试探:“陛下醉了?”


    不对啊,李溪准备的兑了西瓜汁的酒水,她没让拿给俩人喝啊。


    就是怕万一喝出事来。


    停顿了一瞬,孟玉华推翻自己:“许是我醉了。”


    俩人没碰的西瓜酒,她倒是饮了两杯。


    姜莞扶额,破罐子破摔道:“你俩都醉了。”


    “说什么呢。”萧言看她,“别诬陷朕。”


    姜莞意外,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名声如此在意了?


    就听他又言:“古人云百善孝为先,贵妃与朕打这个赌约,也是为了孟夫人。”


    姜莞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


    文绉绉的狗皇帝,着实令人陌生。


    萧言的话,孟玉华不知道该怎么接合适,隐隐觉得有什么自己忽略掉的地方,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短短几瞬,脑海里闪过无数,最终还是决定稳妥道:“贵妃娘娘的玩笑话,还望陛下勿要放在心上。”


    萧言皱眉看了看母女俩:“你们没通气?”


    孟玉华:“”


    正常不应该就顺势跳过这个话题吗?


    姜莞无奈:“母亲,陛下最是守信,您就安心等候吧。”说完,隐晦递了个眼神给她。


    孟玉华心中万千迷茫无处安放,直至接收到女儿安抚的目光,才稍微有了些许踏实感。


    这是母女俩之间惯有的默契,意思是回头写信给她解释。


    许是有外人在不好明说,孟玉华端详眼前的少年数息,无论如何,愿意随阿莞‘胡闹’,总归是有些情分在里面。


    思及此,孟玉华突然叫住欲离去的二人:“等等。”她径直走向马车,同时继续道,“陛下手背上的烫伤可不能马虎。”


    话罢,她从木盒里拿了瓶新药膏交给姜莞:“回去的路上要好些时辰,带着这个以防万一。”


    “午膳准备得简陋,不若让阿桃准备些小食,回去路上饿了也有的填肚。”孟玉华考虑到这会儿天气炎热,许多吃食放不了多久,尤其是肉类。


    于是建议:“让阿桃做几份凉面如何?”


    她记得萧言方才吃的基本都是肉串,素串吃的虽然不多,但好歹也吃了,倒是烤馒头什么的,没见他用。


    那怎么行,人不能太偏食。


    不喜欢吃馒头,那就吃别的,反正在孟玉华眼里,主食、肉以及素菜都是不可或缺的。


    营养均衡身体才会愈发康健。


    现成的面条没有,但她记得出门前让人装了一瓦罐面粉留着备用。


    “凉面?”姜莞眼睛一亮,“好啊,夏日吃凉面最是舒爽。”


    “陛下要不要也来一碗?”


    “可以。”


    姜莞不意外,就知道他不会拒绝。


    萧言则悄悄摸了摸肚子,方才吃得太斯文,好像是没怎么饱。


    知道姜莞喜欢吃凉一点的,孟玉华笑了笑继续:“冰块估计还有点,到时候都给你们带走。”


    冰块用棉被包着带过来,虽然依旧化了不少,但剩下的也够她们今日用了。


    “不过也不好直接吃冰块。”孟玉华又叮嘱,“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冰块是让她留着保鲜的。


    提起此事,孟玉华就愁,姜莞姜芙姐妹俩,一个畏热一个畏寒,一个冬天吃冷饮、一个初夏还在泡温泉,不愧是亲姐妹俩。


    姜莞嘴上答应得很好,反正等回去的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揉面煮面的空隙,孟玉华又给姜莞准备了西瓜带上:“甜还解渴。”


    不知道还以为姜莞是要出远门呢。


    在孟玉华眼中,姜莞回宫可不就是和出远门一样,今日之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短暂相处,转眼又到了分别时刻,她心底的不舍愈发浓烈,顾不上边上还有个萧言。


    只要合适的全给姜莞拿上。


    甚至连先前在溪边挖着玩的野菜都翻了出来:“回去让阿葵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荠菜肉馅的饺子。”


    这会儿的荠菜已经有点老了。孟玉华翻了好久才找到一小布袋的嫩荠菜。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的不成样子。


    等全部东西放进马车后阿桃的凉面也已做好,她动作很快,知道姜莞爱吃辣还现炸了一小碗辣椒油,用竹筒装着。


    姜莞和大家告别,叮嘱姜芙和姜菡听孟玉华的话,不许调皮。


    还有李溪,生意上的事还是需要她多帮忙费心,同时暗示她,出门遇到难事可以报她的名头。


    李溪表示自己都明白,她不会主动惹事,给姜莞添麻烦,但若是别人故意撞上来欺负她,她也不会笨到忘了自己还有个贵妃表姐。


    一家人不就是这样,相互扶持相互依赖且彼此珍惜。


    最后姜莞也摸了摸她的头:“帮我给舅舅舅母表哥表弟们带好。”


    回程不着急所以姜莞选择了坐马车,萧言先是骑了会儿马然后就钻进来要说要吃凉面。


    带出来的三匹马,冬芽马术更好些,所以由她骑一匹牵一匹,满春则继续骑着她之前那匹。


    马车由阿福驾着,不会骑马的银霜和他一块坐在车辕上。


    阿桃凉面做的挺多,足够他们六个人吃。


    不过姜莞就吃了一碗,满春银霜冬芽三人先后分食了一份大碗的凉面。


    基本都是银霜坐在车辕上,她们骑马靠近,然后银霜一口一口喂她们。


    你一口我一口时不时还说两句笑话,阿福不理解,幸好他离开前偷吃了一碗,不然还得跟她们三个分一碗,多埋汰啊。


    姜莞大概估算了一下盆中剩下的大概有三四碗的量,萧言不急不慢的全吃了。


    是真怕他撑坏了才问:“陛下真的一点也不难受?”


    刚才怎么忘了问母亲要点消食丸。


    “是有点饱。”萧言摸了摸有点突出的肚子。


    姜莞无语,那是有一点饱吗?


    “喝口水吧。”她倒了一杯山楂片泡过的水,“消消食。”


    萧言边喝边道:“我困了。”


    姜莞:“……”


    心道,吃这么多能不困吗?


    然后让了一半位置给他,还把小茶几也挪开了:“地方就这么大,陛下委屈一下吧。”


    上午打的那会儿盹根本撑不了多久再加上萧言又吃了这么多凉面,不犯困才怪。


    若像之前躺在姜莞怀里睡还好,现在萧言整个人都躺在车板上,想要睡得舒服脚就只能往外伸。


    帘外,正专心驾马车的阿福差点被一脚踹下去。


    全程看在眼里的姜莞更无语了。


    猪都没他这么能睡。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被打脸了,萧言上午好歹还眯了一会,她可是一点没睡啊。


    姜莞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撩开帘子对外面的银霜道:“你先去满春马背上,我也睡会儿。”


    阿福看到姜莞如此贴心地对待银霜,再想到自己方才的遭遇心中突然莫名悲愤。


    先前的靠垫充当枕头,腿伸出车厢,姜莞也美美地躺下。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多出来的两双腿脚,这回轮到阿福无语。


    偏他先前还担心陛下临时决定跟着贵妃娘娘出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就就现在这样的场景谁会相信。


    睡得死死的两个人仿佛真的死了过去。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阿福真得要以为自己杀完人越过货。


    身后两双腿脚的主人就是他杀人越货的对象。


    这一觉两人直接睡到天黑,姜莞先有动静,然后就听到阿福似劫


    后余生的语气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姜莞撩开帘子,发现马车已经到了皇城口附近却没有更进一步:“怎么停在了这里?”


    阿福瞥了眼还伸在外头的那双脚,欲哭无泪道:“您和陛下一直没醒,奴婢哪敢自作主张。”


    姜莞尴尬的摸了摸鼻头,道:“这样,你帮个忙,帮陛下把睡姿调整一下。”


    “怎么调?”


    “和白日一样,让陛下睡我怀里。”


    就这样兜兜转转萧言又睡进了姜莞的怀里。


    且被一番折腾都没有醒,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阿福望着这一幕,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也有了底气去面对皇城门口的守将。


    陛下和贵妃娘娘出门踏青玩累了躺在对方的怀里小憩一会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嘛。


    果然守职的禁军副统领在看到车厢内的情形后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折腾一天尽管下午补了觉但姜莞还是疲惫不堪,因此直接回了明秋宫,都这个点了,给刘太后选的赔礼明日再送去也不迟。


    而且姜莞只要一想到自己和萧言出宫躲清闲,而柳太后不仅要帮萧言处理政务,还要处理静郡王呈上去的关于定南伯府相关一系列问题的奏章,她就心虚。


    所以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了吧!


    遇事不决先睡一觉。


    至于被她顺回来也依旧睡得深沉的萧言,姜莞大手一挥,让人把他抬上榻。


    床是不可能让他睡的,出去一趟身上沾的全是灰屑。


    沐浴完毕姜莞准备睡觉路过软榻时,停顿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过去。在对方的鼻息间停顿片刻。


    嗯,还有气。


    她顿时放心了。


    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的银霜望望见这一幕,惊呆了。


    娘娘您在做什么呢!


    萧言醒来后已是亥时中,愣了一会儿才爬下榻,下意识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顾及熟睡中姜莞的感受时人已经出现在了殿外。


    今日守夜的是银霜,当然阿福也没离开。


    俩人正低声聊着天呢,萧言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哎哟!”阿福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回头看清来人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陛下啊。”


    萧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以为是谁?”


    阿福诚实道:“鬼。”


    刚刚他就在给银霜讲鬼故事来着。


    萧言:“……朕饿了。”


    阿福:“???”


    难道下午那盆面的记忆是他的错觉?


    两刻钟后,殿前坐着的人变成了萧言和阿福。


    萧言手里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蛋炒饭,在吃。


    阿福操心道:“陛下吃完回太极殿吗?”


    萧言抬头:“你有事?”


    阿福:“额……没有。”


    萧言:“那就闭嘴。”


    别影响他食欲。


    阿福闭嘴,他不说话,萧言又要说了:“孟夫人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阿福理所当然:“那孟夫人是贵妃娘娘的母亲嘛,自然对贵妃娘娘关心备至。”


    萧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阿福突然心领神会,忙补救道:“就如同太后娘娘对陛下一般。”


    萧言:“不是亲生的总归是不同。”


    阿福提醒:“孟夫人也不是贵妃娘娘的亲生母亲。”


    萧言:“……”


    “而且陛下啊……”这回真不是他替太后说话:“就冲太后娘娘愿意帮您处理那一摊子公务……”还能容忍你古怪的脾气。


    他最后道:“亲生母亲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份上。”


    柳太后做得已经很好了,反而是陛下……阿福也不好说得太直,作为陪伴他一块长大的人,阿福清楚萧言并不是抱怨和嫉妒。


    他只是羡慕,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嫉妒,看到贵妃娘娘可以和自己的继母相处得如同亲母子一般。


    哎,陛下真是一个别扭的男人。


    “不如这样。”阿福给萧言想了个主意,“昨日你和贵妃太后娘娘挑的礼物,不如就由陛下您亲自送过去。”


    “太后娘娘看到了您的礼物,想必就能明白陛下的孝心了。”


    “而且您挑的礼物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萧言冷哼:“朕怎么觉得她会害怕呢。”


    翌日清早,姜莞还没醒,萧言去上早朝的路上‘顺路’将昨日挑的礼物拿去长乐宫。


    银丹接过阿福递过来的礼盒很是惊喜:“奴婢会和太后娘娘说清楚这是陛下送的。”


    萧言口是心非抿唇:“有什么好说的。”


    银丹嘴角持笑,当做没看见他脸上的不自在。


    半个时辰后柳太后起身,洗漱完毕后问:“人到了没?”


    今日是后妃请安的日子,不过眼下后宫只有姜莞一个人。


    因此柳太后问的自然也是她。


    银丹回道:“还没呢,不过奴婢估计应该也快了。”


    她今日语气与寻常有很大差别。


    柳太后一下就听了出来,顿时挑眉好奇:“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银丹摇头:“不是奴婢,是陛下。”


    柳太后刚扬起的唇角一下就压平了回去:“他还有脸来?”


    银丹让人呈上礼盒,为其解释:“这是陛下昨日出宫特地为娘娘挑选的礼物。”


    柳太后怀疑自己自己听错了:“你说?皇帝?”


    银丹笑着点头:“说是给娘娘解闷的。”


    心道,果然还是贵妃有办法,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从宫外给太后娘娘带东西。


    柳太后将信将疑,根本不信萧言会突然变得贴心孝顺。


    不过她还是选择打开木盒,待看清里面装的东西——一只憨态可掬的木雕狗。


    狗吐着舌头与她对视,表情贱兮兮。


    莫名的柳太后就想到了皇帝,她抬头:“皇帝给自己挑的木雕像?”


    银丹:“……”


    这让她怎么回。


    似想到什么,刚摸完木雕狗的柳太后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她又翻了翻木盒。


    银丹不明:“娘娘在找什么?”


    “哦,本宫以为皇帝往木雕上涂了什么难洗的颜料呢。”否则怎么会想起来送她这个。


    柳太后还是不放心,没有颜料也有可能是其他,于是又道:“去叫个太医来看看这木雕有没有泡过什么药水。”


    银丹又一次:“……”


    第53章 053弹劾、吃瓜


    折腾了半天,到最后也没有叫太医,银丹给了个理由:礼物是贵妃陪陛下选的,眼见着贵妃就要来请安了,您这会儿请太医,让贵妃心里会怎么想。


    柳太后觉得有些道理,遂采纳了她的建议。


    用罢早膳后,约一刻钟左右,请安的人到了。


    奔波一日,姜莞一觉睡到大天亮,此时就体会到了柳太后设置的请安规矩的好处了,即便外面初阳高照,也不用担心会迟到。


    银丹引主仆进殿,姜莞进殿后,一眼就望到了被摆在显眼处的小狗木雕,唇角自然地一弯,福身请安后,便道:“陛下昨日同嫔妾说娘娘一定会喜欢他挑选的木雕,嫔妾起初还不信呢。”


    柳太后板着脸:“随便摆着玩儿而已。”


    银丹捂嘴轻笑接上话:“娘娘与陛下母子连心,娘娘的喜好,陛下自然清楚。”


    柳太后不想同她们费心解释,总不能说她觉得这小狗木雕长得像皇帝,所以才愿意摆出来,到时候又要被说什么母子情深。


    柳太后:呸!


    看来柳太后真得有些喜欢,至少是不讨厌,姜莞心道,否则这木雕现在应该早拿去当柴烧了。


    其实姜莞昨日一开始并不同意萧言挑小狗木雕送柳太后,不值钱不说,还显得敷衍,就算送也该选块好木头而且雕刻得还得是什么佛像观音什么的。


    平平无奇的一块小狗木雕,姜莞印象中小妹姜菡幼时好像有块差不多的木雕玩具。


    “你们不用在本宫面前互相帮腔。”柳太后看穿二人


    ,随后目光落向姜莞,直接道“贵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以为一个木雕就能打发本宫?”质问的同时她还抽空斜了一眼桌案上的小狗木雕。


    姜莞了解自己的样子,天然聪慧的相貌,扮起老实人基本没什么优势,稍有不慎就显得不伦不类,所以与其去遮遮掩掩,还不如坦然面对。


    不过,坦白也要有坦白的技巧,不能扮老实人装傻却也没必要什么话都往外秃噜,有些话得有技巧地说,才不会显得太棱角分明。


    “是陛下同嫔妾说,娘娘在处理此等事上颇有经验。”姜莞几乎没什么停顿道,“陛下信任娘娘,嫔妾信任陛下。”


    “哼,一张嘴倒是很会说。”


    姜莞抬了抬眼,还别说,柳太后生气时的模样,同狗皇帝还真有些母子像。


    相似的口癖,相似的神情。


    “定南伯府的事,你怕是早有了猜测,对吧?”不愧似浸淫朝堂近十载的人,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一语道破真相。


    “娘娘慧眼。”姜莞直接承认,顺带家一把火,“当日陛下圣旨下达时,定南伯夫人就在嫔妾娘家府上欲认亲。”


    “什么亲?”柳太后好奇追问,她怎么不知晓。


    姜莞遂即把姜家与定南伯夫人娘家闫氏那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叙述给她听,关系实在太远,都给她说口渴了:“定南伯夫人的意思是认完亲后更方便亲上加亲。”


    此事柳太后先前只是没关注所以才不知道,只要有心人一提,认亲一事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本来两家就是想在认亲一事结束后,找个机会爆出去,结实一切传言误会都有了可解释的余地。


    只是令谁也没想到的是,皇帝会突然插了一杠进来,让他们后面所有的计划与打算全部作废。


    “所以你就伙同皇帝在静郡王寿宴上闹那么一通,是为警告姜家。”柳太后瞥她。


    “娘娘有所不知,嫔妾的娘家,庙小妖风大,嫔妾如今是陛下后宫唯一的嫔妃,又极受宠爱,若不趁此事打压一番,将来让他们利用嫔妾的名头去做出一些不利陛下,有害大燕子民的事,那就晚了。”扯大旗,姜莞是专业的,尤其是对付姜家这件事上,她是见缝插针,能不留余地就不留余地。


    尽管知晓对方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但柳太后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没错。


    姜家小门小户,格局实在太低,姜德姜瑞父子也没什么做官的天分,中庸都算不上,至于淑贵妃的父亲粗粗了解后,柳太后觉得淑贵妃约莫是遗传了其生母。


    李家虽是商户,却处处知趣,家风开明和谐,但是李家大房愿意让女儿继承家业这一点就足够让柳太后另眼相看。


    虽说最初的原因是为长子的仕途着想,但柳太后也细致查过,李家大房内里早已分了家,儿子那份家业远远少于女儿那份。


    此事并未对外公布,柳太后估计姜莞这个外甥女都不清楚。


    至于柳太后是怎么知晓的,那还不简单,像李家这样资产颇丰的人家,分家时都会选择去官府备案,以免将来在家族产业分割上说不清楚。


    柳太后只需派人去府衙调一份李家的档案即可。


    “听贵妃的意思,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大燕?”柳太后静静地看着她。


    姜莞点头。


    “昨日静郡王也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燕和陛下以及本宫。”柳太后面无表情道。


    一旁的银丹尽量憋下试图扬起的唇角。


    姜莞:“”


    静郡王真不厚道,怎么能抢她台词呢!


    “行了,这种大话,本宫早就听腻了。”柳太后抿了口茶道,“今日早朝便会有弹劾礼亲王府的折子。”


    姜莞:难怪狗皇帝今日没来得及赶回来蹭一顿早膳,早朝前就把小狗木雕送到长乐宫怕也是早有预料。


    还说感情不好,感情不好能为了亲自送小狗木雕特意早起多绕一段路。


    不过要么说柳太后能成为大燕的摄政太后呢,且还受不少朝臣的支持,她可以容忍你小贪小摸却决不允许你动摇皇室根本,祸乱整个大燕。


    静郡王昨儿入宫,今早就能够有弹劾礼亲王府的奏折,一下跨越好几步,效率朕高啊。


    “不想听听弹劾的是什么?”柳太后突然问。


    姜莞摇头,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她,求知欲尤为强烈。


    “呵~”不知道是哪个点触发柳太后,嘴角扬起的幅度很是明显。


    说实在的,不说皇帝,她现在都有点喜欢淑贵妃了。


    无论从哪出看,姜莞都极适合入宫,皇帝嘴巴说话气人得紧,眼睛倒是一点不瞎。


    柳太后盯着眼前女子明亮的眼眸,今时往日,曾几何时,她也如她这般。


    姜家那样的地方,凭什么养出她这样的后辈,柳太后遗憾想道,这才应该是她的亲侄女或亲外甥女才对。


    “在本宫面前就不用装了。”柳太后挑眉,“没皇帝的托底,他静郡王敢跑到本宫面前坦白?”


    龙纹玉佩那么显眼,若不是皇帝自愿赠与,就他那胆子,他敢偷?


    柳太后眼神透露出此意:昨日,你俩可一直在一块,能一点不知?


    姜莞笑笑没说话。


    好在柳太后也没要求她必须回点什么。


    昨日他们出宫游玩,她一人在宫里,将一切都查清楚了。


    柳太后叹道:“原以为是安分得用的助力,实则是藏着虎狼之心,最初没看上的到头来居然成了唯一可用之人。”


    两者分别说的是谁,基本的不用猜了。


    宗室里叫得出名字的,拢共就静郡王府和礼亲王府。


    “这不是娘娘的错。”姜莞真心安慰。


    “当然不是本宫的错。”柳太后看他,“是他们太贪。”


    当年她的确动过心思,欲从两位王府其中之一里挑选一位萧氏子孙过继到先帝膝下,立为皇太子或皇太孙。


    只不过她当时的打算是寻一个妾室子,最好生母已早逝并生母娘家不显的萧氏子。


    静郡王府不符合这一条件,所以才被她剔除在外。


    然而一切都是建立在先帝无子嗣的条件上,柳太后当初只是有这么个想法,那时候先帝还没驾崩呢,宫闱并没有牢牢掌握在她手中,不知道是谁将这一消息传到了礼亲王耳中。


    原本对柳太后的示好不冷不热的礼亲王突然就加入的夺嫡之争。


    当她是蠢的看不出来,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要不是看在当初那点援助之情的份上,柳太后又怎会对礼亲王府青睐至今。


    或许其中掺了些水分,但论迹不论心。


    实实切切的帮助,的确让当时的柳太后轻松不少。


    不过柳太后自认这些年对礼亲王府不差,若对方愿意安分,亲王的爵位永远都不会降袭。


    该有的荣宠也一直会有。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打皇位的主意。


    想跟在屁股后头捡漏,有一个萧言已经够让柳太后不爽的了,礼亲王这回真是撞到箭靶上了。


    “不说这个了。”柳太后突然心烦,扭头看向求知欲到达顶峰的姜莞,忽地开始促狭,“说说你和陛下昨日出宫还做了什么?”


    姜莞:“?”


    这对吗?正听到兴头上呢!


    “也没什么,就是出了趟城,半路遇到了嫔妾的母亲带两位妹妹在野炊。”姜莞如实道,“嫔妾带陛下蹭了一顿午饭。”


    “野炊啊。”柳太后怀念,“本宫上一次野炊还是在三十年前。”


    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少女。


    后来入宫,各种争斗,忙得不可开交,倒也不是没出过宫,每年秋猎她作为皇后都要陪同先帝一块到行宫住一段时日。


    然而即使到了宫外,也还得继续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先帝可不会委屈自己,哪次不带一堆嫔妃一起过去享乐。


    “等今岁秋猎,让陛下也陪娘娘体验一回野炊。”姜莞的话直接说到了


    柳太后的心坎上。


    “主意不错。”柳太后笑了笑,“那这件事就交给贵妃了。”


    姜莞没听懂:“交给嫔妾什么?”


    “自然是说服陛下陪本宫野炊啊。”柳太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怎么?淑贵妃难道就是说说?”


    姜莞:“”


    本来就是随口的安慰话啊。


    “能陪娘娘野炊,哪用得着嫔妾劝说。”姜莞扯笑道,“陛下定是极愿意的。”


    柳太后看破不说破,还继续为难道:“每逢秋猎是本宫的生辰,往年从未吃到皇帝亲自做的长寿面,不知今年唉”


    姜莞:“”


    好在这时,突然有宫人进来禀时,解了姜莞的危机。


    来者是位面生的年轻公公:“娘娘,金銮殿传消息来了。”


    姜莞扭头:“!”


    直觉有瓜,顺手抓了块点心,准备边吃边听。


    柳太后抬眸扫了她一眼:“说。”


    自萧言过了十六生辰后,柳太后便不再垂帘听政,只不过每回朝会上议了什么都会往她这传一份简报。


    “李御史弹劾礼亲王世子在府内轻谈狂论,叱陛下黄口小儿凭什么能坐上龙椅。”


    姜莞:“!”


    哇哦!


    “还有呢?”柳太后淡定品茶。


    “还说,既然陛下能坐,那他也可以。”


    “陛下的反应?”柳太后又问。


    “陛下起身让礼亲王上去试试,说看看到底谁不行,结果礼亲王世子刚走到玉阶前,人就昏过去了。”


    “噗——咳咳咳!”糕点碎屑呛到了嗓子眼,姜莞一张脸咳得通红。


    说到这里,年轻公公的情绪还能如此平静,不见一丝起伏,她打心眼里佩服。


    “瞧把你急的,皇帝不在,没人和你抢。”


    姜莞接过满春递来的茶水,余光瞥了一眼淡定小公公,嗯,一如既往地平静。


    怪不得能当这个传话人。


    “你继续。”柳太后轻飘飘吐字。


    “后礼亲王得知后,亲自上殿为世子辩言,长篇大论了将近半个时辰,陛下一字未听,依旧只言一句: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礼亲王替世子试坐。”


    “咳咳咳!”这回喷的是茶水,不等满春递帕子,姜莞直接拿袖口擦,同时还道,“不用管本宫,公公继续。”


    年轻公公本也没打算停:“然后礼亲王也晕了,陛下便传刘太医过来给二人诊断。”


    怕姜莞跟不上,柳太后还专门贴心地同她解释一番:“刘太医是太医院最不喜欢说谎的人。”


    姜莞懂,对上位者来说,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下属,通常会被定义为‘嘴毒’、‘没情商’。


    “诊出父子二人只是肾气虚弱再加上惊惧之下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日后少行些房事、少食荤类多吃素即可。”末了,年轻公公又补了句,“刘太医说,像礼亲王父子二人的情况,连补药都不用抓。”


    一个四五十,一个七八十,按他们的活法,每次第二天能醒过来都是上天额外赐的福份。


    简而言之就是,别想长命百岁,现在开始养生也没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当然刘太医再没情商也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但有些话不用说明白,现场的朝臣们自是能够心领神会。


    姜莞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嘴毒,和狗皇帝不相上下啊。


    人家礼亲王父子是暗戳戳觊觎他的皇位,他倒好,直接在众朝臣面前挑明,甚至还要拉人家上去坐坐。


    此刻,姜莞终于明白柳太后效率为何如此高,因为她了解萧言,大概能猜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所以才会让自己人今早就上奏弹劾。


    母子俩配合得很默契,快刀斩乱麻,乱拳打死老师傅。


    什么阴谋诡计,全给你挑破了,坐不坐都没法撇清你试图谋反的嫌疑。


    大臣们的眼睛不是瞎的,若有人还敢给礼亲王府说情,正好,同党一锅端了。


    “看来咱们宫里还有礼亲王的探子。”柳太后忽然道了这么一句。


    姜莞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确实极有可能,不然怎么会礼亲王世子前脚刚晕,身为其父的礼亲王就赶到了。


    分明是有人提前去报信。


    “查。”柳太后定定道。


    年轻公公:“陛下已经命福公公去查了。”


    柳太后勉强满意道:“好歹有几分像本宫。”


    “有人说情吗?”她忽然又问。


    年轻公公颔首:“有,定南伯世子。”


    “人呢?”姜莞正疑惑柳太后为什么会这么问,年轻公公就迅速给出了答案,“定南伯世子对陛下出言不逊,已经被下了大牢。”


    “嗯。”柳太后稍显满意,“还算他机敏。”


    话不可能是夸定南伯世子,那就是萧言?


    姜莞想道。


    不过为何是定南伯世子,姜莞面露疑惑。


    柳太后不急不忙解答:“昨日本宫随便寻了个事支开了定南伯,又让人给其子下了容易让人暴躁的药。”


    定南伯世子官职不高,却是有上朝的资格。


    “再加上皇帝那张嘴,周鹏以下犯上是迟早的事。”她只不过是稍稍拨动了两颗棋子而已。


    姜莞怔了片刻,梁氏的遭遇,柳太后没有忽略。


    否则直接拿定南伯的错处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从年轻公公转述的情况来看,基本就是礼亲王父子欲掀桌单干,萧言得知后直接邀请他们上去掀房顶,压根不走寻常路,这谁受得了。


    姜莞忽然弯了弯唇角,此举还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原本一场躲不过的风暴,就这样被萧言悄无声息化解。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礼亲王府,加上定南伯世子的今日的下场,居然没再有第二个人出来替礼亲王府说情。


    从这里可以出,礼亲王父子的人缘真的一般。


    静郡王手里掌握只有两个人证以及一封礼亲王世子与定南伯之间来往的、足以证明二人有反心的秘密信件。


    不过柳太后和萧言的意思是信先按下,因此现如今摆在众朝臣面前的只有两个人证。


    而仅凭两个证人是没法定下礼亲王确切的罪证,也就是说虽然有御史弹劾,但礼亲王府仍有转圜的余地。


    静郡王不明白,一次解决不好么,可母子俩难得想法一致,让他不得不怀疑里面是不是还有自己忽略掉的地方。


    长乐宫内,柳太后让年轻公公先退下,问:“你娘家的事可想好怎么处理了?”


    姜莞:“?”


    柳太后:“定南伯和礼亲王世子交往过密,其中不可能就他二人在谋划,身边总有虾米三两只,本宫已经让人往下查了,目前来看,姜家也不算多干净。”


    “你有什么想法?”


    “姜家不干净吗?!”姜莞闻言,语气莫名兴奋。


    柳太后挑眉,尽管有准备,可对方的反应仍让她有些意外:“很高兴?”


    姜莞克制地没点头,只道:“陛下已经允了嫔妾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姜莞:“若将来嫔妾的母亲同嫔妾的父亲和离困难,他会下旨让二人奉旨和离。”


    柳太后早调查清楚姜家的内里,因此微微皱眉:“只是和离,不休夫?”


    姜莞:“”


    短短两日,她居然遇到了两位知己!


    “如果能休夫自然更好。”孟玉华多年受得委屈,姜莞早就想让她出一出气,舒缓一下身心。


    “本宫和皇帝这边会尽量配合你。”柳太后突然


    特别像一个妥帖的长辈对姜莞展露关怀,“会等你母亲休了夫之后再处理定南伯府。”


    姜莞心头微暖,在这种事上,柳太后仍愿意护她,哪怕她不是她心中最想要的后妃人选。


    她突然想,当初若是知道柳太后真正的性情,恐怕还没等狗皇帝有行动,她就主动上去碰瓷了。


    “谢娘娘为嫔妾考虑。”姜莞真心道。


    “谢什么。”柳太后矢口否认,“本宫只是不想此事还牵扯到后宫。”


    姜莞瞟了一眼被摆在位置最好的小狗木雕,什么都没说,只是冲柳太后笑。


    柳太后觉得她的笑晃眼,顿时板起脸道:“秋猎野炊的事,贵妃想好怎么劝皇帝了?”


    姜莞:“”


    怎么又回到这件事上了。


    成功扳回一局的柳太后心情很不错地饮了一杯茶水


    待姜莞离去后,银丹躬身上前半步:“娘娘为何要为难贵妃娘娘?”


    柳太后不承认道:“谁为难她了?”


    银丹不信:“陛下的厨艺,这宫里谁不知道”说到这里,难免会越矩,“到时候别再把林子给点着了。”


    柳太后忽然有些后悔,但嘴上却仍逞强:“不至于。”


    银丹却不敢多一份信任:“娘娘忘了当年火烧太极殿的事了?”


    “什么?你说陛下当年为给太后煮碗长寿面,结果差点把太极殿给烧了?”本想打探皇帝厨艺的事,没想到却打探到这么一条劲爆往事。


    “不是。”姜莞不明白,“之前怎么没听你们的说过?”


    银霜:“毕竟不太光彩,而且这件事是太后娘娘唯一不让宫里随意议论的事,久而久之,大家就主动忽略忘却了。”


    姜莞:“”


    第54章 054有什么好炫耀的。


    事已至此,姜莞只能先安慰自己,狗皇帝当初是没有经验,现在她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就不信她教不会。


    此事不急,现在最要紧的事母亲和离的事。


    虽然她也想让母亲休了姜承,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和离会更容易、更顺利。


    “满春。”姜莞思考道,“帮我研磨。”


    满春顿时激动道:“姑娘是要准备给夫人写信吗?”


    “就你最聪明。”姜莞接过她递过来的墨笔,“太后如此照顾我们,我们怎么能拖她后退。”


    满春嘿嘿:“没想到太后娘娘人居然这么好,一点也不像外面传的凶残。”


    姜莞笑笑没说话,不凶残怎么可能镇得住前朝那些大臣,只是对着她时没必要而已。


    写好信,交给满春的同时,又道:“让冬芽去送吧。”


    冬芽身怀武艺,一个人出城,她更放心。


    满春点头:“好。”


    她也没傻到觉得姑娘是不信任自己,冬芽会武嘛,就是比她合适啊,这是姑娘充分了解她们的体现。


    话落,银霜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在长乐宫不是喷点心渣子就是喷茶水,弄得姜莞后面点心也不敢放肆吃,茶水也不敢放肆喝。


    听了半上午的八卦,回来后她是又饿又渴,当即就让银霜去小厨房准备些茶点端过来。


    狗皇帝年轻容易饿,她也正青春啊。


    “娘娘。”银霜放下托盘,身后跟着的小宫女紧接着把手中扥茶水也放下,随后识趣地退下,“阿葵姑娘说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桃花茶和两样桃花糕点,请娘娘尝尝味道,若有不足之处,她好继续改之。”


    “新点心?”姜莞坐过去,手往瓷碟里伸,就要到午膳时辰,糕点只是略略让她填些肚子,所以准备得不多只有四块,每块不足杯口大小。


    “本宫尝尝。”半晌后,姜莞边吃边夸,“不错,有桃花味,但又不浓。”


    淡淡的,她喜欢。


    “糕点还有多少?”又用了两块,姜莞抬头询问。


    “阿葵说娘娘若想吃,随时都可以烤。”银霜回道。


    姜莞点头道:“好,让阿葵午后再做一些,让她少放些糖,你再送去长乐宫。”


    据她观察,柳太后对点心的喜好程度比狗皇帝高不了多少,长乐宫摆上的点心,甜口的大都偏淡。


    柳太后似乎更喜欢咸口的,思及此,她叫住欲离开的银霜并补充:“等等,再让她准备些咸口的小食,就本宫素日爱食的几样,挑方便临时做的,一并送去。”


    银霜见一次往长乐宫送这么多,想了想问:“那陛下那边也送?”


    谁知姜莞果断拒绝:“不送。”


    先前让他吃了那么多,一点反应也不给,就算是头猪也有养出栏的一天吧,姜莞决定冷他几天。


    见她如此坚决,银霜便退下了,一点继续劝的意识都没有。


    她走后,姜莞继续吃点心,顺手给了满春一块:“你也尝尝。”


    满春不客气接过一口吃掉,顿时面露惊讶:“阿葵的手艺又精进了!”


    糕点软绵密实却一点也不噎人,入口清新,淡淡的一丝甜味裹着桃花香,仿佛真到了桃花盛开的地方。


    同一时辰,将将下了早朝的萧言回到太极殿,整个人摊在龙椅上,嘴里抱怨:“一堆老头,真能说。”


    小梁子瞅了一眼萧言,心道:那还不是被陛下您气的。


    阿福肚子痛去茅房了,此刻服侍在萧言身侧的是他大徒弟小梁子,可没有他敢言。


    尽管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也顶多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


    腹诽完,还得将沏好的茶送上道:“陛下今日劳累了,用杯茶解解吧。”


    萧言接过茶水动作潇洒得一口闷。


    然后对他道:“传膳。”


    小梁子:“现在?”


    萧言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小梁子学着师父阿福教的询问:“那陛下午膳想吃什么?”


    萧言以往会根据当日的心情调整膳食单子,所以每次要摆膳前阿福都会照例询问一番,他是个好师父,也怕自己将来出了意外像他的师父一样不能陪着萧言身边,所以关于萧言的习惯喜好,能教的全都教给了徒弟们。


    小梁子是最有天分的那个,近来阿福一有突发状况,都会让他近前伺候。


    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听到陛下回:“随便。”


    顿时心中有数。


    师父说了,陛下只有在心情烦闷,心有不确定的时候才会回答这两个字。


    小梁子躬身悄步离去。


    好在随便有随便的应法,这种时候就不能讨巧,只挑陛下往日最爱的几道膳食,保准不会出错,让陛下能顺利地用完一顿午膳就可以了。


    至于陛下爱吃什么,厌恶什么,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人还没下完金阶,心中就想好了等会儿先上哪道后上哪道。


    “等等。”然而就在这时陛下突然叫住了他,小梁子赶紧转身又上去,“陛下?”


    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今日上午,就没什么人来太极殿?”


    遇到答案不确定的问题不要慌,师父说了陛下不会莫名奇妙朝人发脾气,可以试着先回一句自己的猜测,于是小梁子道:“今日下朝后,未有朝臣想求见陛下。”


    大臣们都被陛下您早朝时的行为快吓破胆了,谁敢在这种敏感时期私底下前来求见,万一又一个惹你不高兴,您在太极殿上重演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私底下面见可没有第三人可以作证,届时被您赖上什么罪状,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和小梁子想得大差不大,下朝后,虽有那么一两位朝


    臣想求见陛下,进些中肯建议,但最终都放弃了。


    俩人都是御史,一位姓沈,另一位就是柳太后安排弹劾礼亲王世子的李御史,俩人还是故交好友,同届进士,又一同做了御史,今日早朝,沈御史也帮了李御史不少忙。


    然而沈御史虽然愿意在早朝上为李御史说话,但要让他和李御史私底下去面见陛下,然后还要规劝对方,他并不是很愿意。


    “李兄,你虽未娶妻生子,可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呢。”沈御史道,“至于沈弟家中什么情况,不必说,李兄也清楚。”


    一家子老的少的小的,虽说没指望过他什么,但也不能就随随便便被他连累吧。


    陛下的脾性,阴晴不定的,劝陛下,哪里只是个不轻松的活那么简单。


    回头陛下一个不高兴,给他儿子指个丑媳妇,再给他侄女们指几个纨绔丑男,家里的妻子和弟媳们非得恨死他。


    李御史想了想也对,不能自己身无长物便拉着好友一块下水,他还有一身抱负未完成,不能就这么退出朝堂。


    他的演技又没有礼亲王父子那么自然丝滑,回头若是晕倒在太极殿,陛下肯定会让刘太医一针给他扎醒。


    于是李御史极自然的岔开话题:“沈弟,你家老三明年就要下场了吧?”


    沈御史也顺着接过:“是啊,就是最近不知怎的,一直闷闷不乐。”


    太极殿内,萧言蹙眉,明显小梁子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小梁子自然也瞧出不对味来,琢磨了一会儿,浅声试探:“陛下今早公务繁忙,太后娘娘是知晓的。”


    萧言也不说话,就静静盯了他好一会儿。


    小梁子反应还算迅速:“贵妃娘娘今早去长乐宫请安,一来一回想必是累了。”


    言下之意,对方并不是不想来陪陛下您一块用膳。


    “谁问她了。”萧言矢口否认道,“朕只是怕她等会儿又带什么新奇的吃食来让朕吃。”


    小梁子默了默,这样的陛下,师父没没来得及写进小册里,他该怎么回。


    眼下师父还没回来,他不回也是死,回至少有一线生机。


    小梁子:“陛下是不喜欢贵妃娘娘之前送来的那些吃食吗?”


    萧言勉强:“嗯,怎么了?”


    若是小梁子注意,可以发现,刚刚那声‘嗯’比萧言以往的习惯轻了许多。


    但他专注着想等会儿该怎么回答,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陛下若不喜欢,等下娘娘若真派人送了,奴婢和师父帮陛下解决便是。”他上回隔着食盒都闻到了香味,事后还问过师父,师父也说好吃,只是陛下不太喜欢,若不是贵妃娘娘亲手所制,陛下压根不会碰。


    阿福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总不能说太好吃,所以陛下连汤汁都拿来拌饭了,他作为御前大总管最后连个汤底都没尝到。


    无论从谁的角度看,都丢脸好不。


    他这样说不仅挽回了自己和陛下的形象,还间接加深了旁人对陛下十分宠爱贵妃的印象。


    一举三得。


    阿福当时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所以到底有多好吃,小梁子还真蛮想知道的。


    从茅房回来的阿福听到徒弟最后一句话,眼前顿时一黑,连忙上前补救道:“解决什么解决,一天天的,就知道打听吃的,贵妃娘娘宫里的吃食也是你小子能随便肖想的,赶紧滚出去候着!”


    再不滚,等下师父也救不了你。


    没由来的一顿骂,怼得小梁子一脸懵逼,小声:“师父?”


    “赶紧滚!”阿福朝他使眼色的同时道。


    终于反应过来的小梁子麻溜滚得迅速!


    同时心底惊呼,他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


    萧言冷着一张脸看师徒二人飙戏,直到小梁子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才开口:“掉茅坑了你?”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阿福笑了笑:“奴婢不得散散味才好继续回来伺候陛下。”


    “以你的能力,不应该是狠狠搓一澡?”一张嘴攻击力简直没边。


    “陛下。”阿福叹了口气,有什么可犟的呢,“您若想见贵妃娘娘,尽管去便是,反正您先前也说了,要表现得非常喜爱娘娘的样子,如今您真喜欢上了,岂不正好!不用演了,直接真情流露。”


    “谁喜欢她了!”萧言扭头不承认。


    阿福却不瞎:“不喜欢,陛下昨日见孟夫人那般谦和作甚。”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丑女婿见丈母娘呢。


    “朕乐意,不行?”萧言随口胡诌,“朕看她孟氏可怜!”


    阿福:“孟夫人哪里可怜了?”


    “她、她她所嫁非人。”


    一个理由想了半天。


    阿福小声嘀咕:“那怎么没见陛下对太后娘娘多些好脸色。”太后还丧夫呢。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萧言眯眼。


    “奴婢没说什么!”阿福摇头后问,“那陛下去明秋宫吗?”


    反正不能去长乐宫,否则让陛下知道贵妃娘娘给太后送了点心小食没给他送,不得好生闹一场!


    就算要去,明秋宫怎么都是比长乐宫更好的去处,至少阿福觉得贵妃娘娘应该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朕什么时候说要去了?”萧言垂眸,而且凭什么不是她来。


    “您刚刚的意思不就”顶着对方愈发危险的眸光,阿福极有眼色地选择咽下后半句,转了转眼珠重新道,“今日过后,外界肯定又要传起风言风语,不若陛下从现在起开始养足精气,好应对之后衍出的一系列繁复之事?”


    “不是还有太后?”


    阿福噎住,陛下您真是只管发疯不管善后是吧。


    太后都快五十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太后还能再活二十年,那之后呢,您不还是要靠自己吗?


    “那去明秋宫?”阿福破罐子破摔。


    “是不是姜莞给你什么好处了?”面上瞧着很勉为其难的某人微微皱眉,却一点回话的空隙都没给阿福留道,“行吧,朕倒要去看看她又想计算什么。”


    阿福:“”呵呵。


    正午,烈日高悬,天气格外燥热。


    嫌步撵坐着太热(慢)不肯做,非要自己走过去,说反正也不远。


    阿福疾步跟在他身后,边劝道:“陛下,贵妃娘娘午膳用得晚,您慢些也能赶上。”


    萧言闻声,顿步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阿福可不怕,目光甩回去,仿佛在说:啧啧,还恼羞成怒。


    萧言:“!”


    反了天了!


    “奴婢参见陛下。”主仆二人闻声望过去,转角处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随后影子的主人走出来,是银丹,身后还跟着两名长乐宫的宫女。


    阿福认得,萧言就更不陌生了。


    这条路是明秋宫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从长乐宫到太极殿必走的一条路。


    望着俩宫女手里的食盒,阿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银丹就开口:“陛下是要去明秋宫看贵妃娘娘吗?”


    萧言面无表情:“嗯。”


    银丹闻言,心中微叹了口气,才继续:“巧了,今日贵妃娘娘特意送了一份新制的点心到长乐宫,娘娘觉着味道不错,便让奴婢挑出一半,送至陛下您一道尝尝。”


    此话一出,阿福心彻底凉了。


    然而就这一句还是银丹委婉过后的结果。


    柳太后的原话比这直接多了,她说:“去探探贵妃有无给陛下送,没有的话,你捡两块拎去太极殿,一定要告知皇帝,是淑贵妃小厨房新制的点心,今年头一份刚做好就送来了长乐宫。”


    银丹本以为这世上只有陛下会计较这些,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娘娘也开始了。


    话罢后,她都不敢抬头去看陛下的脸色,肯定很吓人。


    主子们的心思,有时真的很难猜。


    银丹和阿福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银丹都流了一脑门热汗,才终于听到头顶落下一句:“呵呵。”


    “母后是不是上了年纪后记不住事?忘了朕不爱


    吃糕点?”萧言睨她,内心无语,有什么好炫耀的,以为他会上这种当?


    银丹听得额角直跳,直到萧言越过她走了好一段距离,她才没忍住愤愤嘀咕一句:“年轻了不起啊。”谁没年轻过似的。


    陛下也太不懂事了。


    第55章 055我以为陛下冲我撒娇呢。


    凝辉殿,满春正指挥宫女们摆膳呢,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外面喊什么‘陛下’。


    她走出去,正好瞧见一对急匆匆的主仆朝凝辉殿的方向本来。


    嘴里当即嘀咕:“陛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她快步回到凝辉殿,进入内室对同白露说事情的姜莞道:“娘娘,陛下朝凝辉殿来了。”


    白露停下话音,侧过头。


    姜莞从坐榻上起身,微微惊讶:“来蹭膳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准时。


    满春摇头:“奴婢不知。”


    “随我出去看看。”姜莞边走边道,掀开珠帘,话音将落,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一只脚踏进殿内的某人的身影。


    姜莞略提速上前,稍抬了抬眼:“陛下。”


    还未等对方开口,又道:“想念我宫里的膳食了?”


    然而她的表情分明是在表达:陛下,您又来蹭吃蹭喝啦?


    本就憋了一路的萧言,语气莫名:“朕就不能是单纯地来看贵妃?”


    姜莞挑眉:“陛下开心就好。”


    萧言:“哼。”


    一刻钟后,姜莞望着坐在自己对面,闷头啃蹄膀的男人,别过眼和他身后立着的人对视一瞬。


    阿福无奈地朝姜莞苦笑两下,仿佛在说他也没办法。


    姜莞:“”


    半晌无言。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专心致志的某人道:“陛下这是饿了多久。”


    萧言啃食的动作顿了一瞬,手上却没停,又夹了一块香煎五花肉扔嘴里,嚼得有滋有味:“朕就吃。”


    姜莞:“”


    话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自己今日没惹到他啊。


    迟来的叛逆期?总不可能是更年期,思及此,目光不由得往他鲜嫩多汁的面庞上划了划。


    “你又在占朕便宜!”萧言皱眉,忽然道。


    姜莞面不改色:“陛下你讲点理行不行,我们中间这张桌子是摆设吗?”


    一旁伺候的满春亦在心中嚎:就是就是!简直蛮不讲理!


    就连阿福也看不过去了,经过方才半路遇到长乐宫银丹的事,他认定陛下今日就是来找茬的,贵妃娘娘明明什么都没做。


    萧言怒道:“你没看见她方才那个眼神?”


    阿福懵逼:“什么?”


    挺正常的啊,陛下您抢了贵妃娘娘的蹄膀,还不许人家瞪您两眼。


    小时候那些坏太监故意抢您的鸡腿,您还不是把对方胳膊咬得没一块好肉,贵妃娘娘只是多看了您一眼,看把您小气的。


    萧言怀疑他眼睛瞎了,姜莞刚刚的眼神滚烫滚烫的,明明就是想占他便宜!


    不得不说,狗皇帝的直觉不是一般的准。


    姜莞旁若无事别过眼,恢复正常后转回道:“陛下怕是饿花了眼,还是先用膳吧。”


    萧言却不啃了。


    “腻。”他说。


    可姜莞只觉得他事多,好好的蹄髈被他嚯嚯了大半,现在才说腻。


    “那陛下吃点青菜。”姜莞指了指摆在边上绿油油的炒青菜。


    猪油炒的,只放了蒜末爆香,再加盐提味,其他什么都不用放。


    入口爽滑的同时还别有一丝清甜滋味。


    简简单单,也很下饭。


    姜莞是真心推荐,然而


    “到朕只有这个绿家伙是吧。”萧言面色不虞道。


    “那陛下继续吃盘里的酱色家伙?”姜莞瞅他,心道,阴阳怪气给谁看。


    “福公公。”她随后看向阿福,“是不是你惹陛下生气了?”


    “可不是奴婢的缘故。”收到暗示,阿福连忙打配合道,“还不是因为来得路上,遇见了长乐宫的银丹姑娘,说——”


    “不许说。”萧言出声阻止。


    阿福讪讪闭嘴,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陛下胡闹起来,他也拦不住。


    姜莞:“”发什么脾气,非要她猜是吧。


    行,她猜。


    就当哄小孩了。


    能在来的路上遇到银丹,说明银丹也是往明秋宫的方向来,可最后进殿的只有萧言,并未见着银丹的身影,说明要么是半路被狗皇帝赶回去,要么她的目的地其实是同一方向的太极殿。


    再结合狗皇帝前前后后的几句话,姜莞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不太敢相信,瞥了一眼对面,发现对方余光似乎也在关注自己,只是在她目光投过去的一瞬,立即收了回去。


    幼稚。


    “陛下不会是看到银丹拎着桃花糕,得知是我命人送去的,所以吃醋了吧?”姜莞言语直白,也没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又道,“一盘糕点而已,陛下的御膳房又不是做不出来。”


    “娘娘有所不知,是长乐宫先起头故意来陛下跟前炫耀。”阿福窥着萧言的脸色,开口替他解释,“哪里是一盘糕点的事,传出去,又得有人说陛下堂堂一国皇帝却被个后宫妇人压一头。”


    姜莞就静静地听他胡扯。


    “陛下可太难了。”阿福掩面,“打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现如今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还要要忍受来自继母的欺辱,真是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说着说着就唱起来了。


    “停停停!”萧言成功被他恶心到了。


    阿福意犹未尽:“陛下,奴婢还没说完呢。”


    萧言怼他:“就你那嗓子,唱得朕食欲都没了。”


    阿福委屈,连姜莞都有些看不过去:“福公公也是心疼陛下幼时的遭遇。”


    “朕幼时才不是他说的那样。”萧言否道。


    而且方才自己若没有叫停他,还不知道得唱到什么时候。


    姜莞笑了笑,也没拆穿他,而是继续方才的话题:“所以陛下是吃醋了吗?”


    萧言扭头:“朕没有。”


    然而,听着底气略有不足。


    没想到晾一晾过后的效果会如此好,简直就是意外的收获。


    姜莞主动给他夹菜,察觉到她动作的萧言看过来,发现是一筷子青菜,然后又听她说:“陛下今日辛苦,吃口青菜,我特意让阿葵做的,陛下昨日用了不少炭烤之食,今日应多食些清淡口味的菜,降降火气。”


    见他不为所动,想了想,又张口:“也不适宜用太多甜腻糕点,所以我才没让满春往陛下那送桃花糕。”


    萧言脸色渐缓,但还没忘给自己找补:“朕本就不爱吃。”


    “是是是,是陛下不爱吃,才不是因为吃不到。”姜莞终于将心底话吐槽出来,“陛下怎么跟小孩似的。”


    “你——”然而姜莞压根没给他机会,“没想到陛下这么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


    姜莞眨眼:“陛下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她重新道:“——喜欢我宫里的点心,喜欢到连每一盘糕点的去向都如此在意。”


    “朕不——”


    “不想吃蹄髈了是吗?”姜莞拿走他跟前只啃了一半的蹄髈让满春端走,“那就多吃点菜。”


    随后又将另外两盘素菜推至他面前。


    萧言:“”


    *


    长乐宫。


    柳太后今日心情不错,一想到皇帝崽子此刻极有可能被自己气得吃不好饭,连带着胃口也好起来,午膳用了不少。


    不久后银丹去而复返,两样桃花做的糕点原封不动地回到她的桌案上。


    柳太后竟还有能吃得下,两块下肚,又喝了杯茶,才算结束。


    “贵妃小厨


    房的糕点确实有种别样的风味。”话罢,柳太后看向银丹,“皇帝没要?还是你没说清楚。”


    银丹回道:“奴婢还没到太极殿呢,就在半路遇见了陛下,待奴婢说明情况后,陛下就命奴婢将点心拿回来。”


    柳太后闻言:“他什么表情?说了什么没有。”


    银丹欲言又止,心道,娘娘您肯定不想知道。


    “陛下没什么表情。”想了想,还是道,“就是问候了娘娘一句。”


    “哦?他骂本宫什么了?”柳太后一句猜准。


    银丹:“”


    “你在半路上遇见他。”柳太后思索,“他是要去明秋宫?”


    “没错。”银丹叹气,也不知贵妃娘娘能不能哄得住陛下的怪脾气。


    柳太后目光瞟了一眼桌上的小狗的木雕,狗崽子会不会把明秋宫给掀了。


    萧言此刻大概是没功夫掀屋顶,某人压根没给他机会。


    姜莞望着已经在殿内绕了十多圈的男人,无语,第一次见人吃青菜给自己吃撑!


    看着疑似故意扶着腰走路的人,姜莞由衷怀疑:“陛下不会是装得吧?”


    萧言面色一僵,心凉道:“你给朕夹了多少,心里没数?”


    姜莞却道:“今天不过三盘子炒青菜,比起陛下的真实胃口差远了,怎么就撑着了。”


    那能一样吗?


    只要他碗里的青菜稍微下去一点,就会立刻被填满,那种永远吃不完的感觉撑得他难受极了。


    偏她还不停夹,说什么荤素搭配对身体好,可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夹半块肉到自己碗里,唯一的蹄髈还被端走了。


    被迫吃了三碗压得实实的炒青菜后,萧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一个人用膳炒这么大份量的青菜做什么!


    “朕承认。”萧言停下步伐,重新看向她,态度能伸能屈道,“方才是朕不对。”


    阿福瞪大双眼,陛下居然会退让认错。


    萧言心道,他才不是在和姜莞道歉,他这是叫战术迂回。


    “朕不该把气撒你身上。”


    其实萧言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大概就是早朝时被那些迂腐老头们气出了问题。


    否则怎么姜莞一往自己这看,他就开始脑袋发晕呢。


    “陛下方才生气了吗?”


    萧言:“?”


    “我以为陛下冲我撒娇呢。”


    萧言:“??”


    阿福‘噗嗤’被萧言一通眼神威胁后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姜莞!”他恼羞成怒。


    阿福则在心里感叹,贵妃娘娘真是知道怎么气陛下的。


    “难道不是吗?”姜莞笑了笑。


    “你见过哪个人撒娇是拿青菜当饭吃的?”


    姜莞注视着他:“谁让陛下与众不同呢。”


    萧言:“???”


    半炷香后,萧言要走,姜莞随口问了一句:“陛下晚间还来不?”


    没得到回应。


    明秋宫外,阿福差点没跟上他的步伐。


    “陛下,您慢点。”


    阿福小跑加速,总算是稳稳缀在他半步之后:“陛下,娘娘邀您晚上一块用晚膳,您真不去啊?”


    “她让朕去,朕就去,朕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阿福摸了摸被风吹得微痒的鼻头,假装没瞧见他红得充血得脖颈,低低“哦”了一声


    当日酉时中,萧言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放下朱笔,硬邦邦冲对阿福道:“传膳。”


    阿福应“是”,然后吩咐人抬来步撵。


    萧言望了眼台下的步撵,扭头:“什么意思?”


    阿福眨眼:“送您去贵妃娘娘那啊。”


    萧言:“朕什么时候说要去了!”


    凝辉殿内,满春又一次指挥宫人上膳后问:“娘娘,您为何如此确定陛下会来?”


    姜莞翻过一页话本,道:“他会来的。”


    满春不解,还想问什么,屋外银霜进来禀报:“娘娘,陛下到了。”


    第56章 056庆祝和离?


    孟玉华收到姜莞信的翌日,便启程回京。


    她们在温泉庄子住了半个多月,隔绝了姜家其他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回去的路上,姜芙还念念不舍,若不是知晓阿姐在信里写了什么,她真想在庄子上再住些十日。


    短短十数日,她和庄上的好些人都熟悉了,管理庄子夏婶子说等山上的野葡萄熟了之后甜的留给她摘了做果干,酸点的做成果酿,葡萄果酿她只在阿姐那见过,可惜当时她年纪小,娘和阿姐都不让她喝。


    现在她长大了,等夏婶的葡萄果酿好了,姜芙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在想什么呢?”孟玉华看女儿目光望着帘外,时不时还嘿笑两声,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没什么,就是替娘高兴。”姜芙回神道,“娘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等娘和爹和离了,她们想什么时候去泡温泉就什么时候去,哪怕住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娘苦什么。”多年来,孟玉华早已学会了自洽,年轻时候受的委屈她已经不在乎了。


    膝下三个女儿就是老天爷留给她的补偿。


    “娘有你们三个,就足够了。”她摸了摸怀里熟睡的小女儿。


    姜芙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当即笑了:“菡姐儿怎么睡一脑门子汗。”


    孟玉华也笑,用帕子轻柔地擦去小女儿额角的汗渍道:“小孩子火气都大。”


    “小脸还红扑扑的。”姜芙手不老实,非要去揪脸,惹得孟玉华嗔她,“别再给你妹妹弄醒了。”


    姜芙嘿嘿笑,突然想到什么问:“那人会愿意和娘和离吗?”


    “娘也不知道,不过”孟玉华冲女儿一笑道,“想来芳姨娘一定是愿意的。”


    当年没能和她的姑母白氏一样成功上位,芳姨娘这些年心里的疙瘩不知道有多深。


    “还有姜蔚。”孟玉华与莲芳阁的几个子女接触不多,尽管自己是他们的嫡母,但十几年下来说过的话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但即便如此,几个庶出儿女的心思,她也摸清了大半。


    “姜蔚怎么了?”比起姜莞和孟玉华,姜芙才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概也是因为上面还有阿姐和母亲,她才能够悠闲地过活。


    “姜蔚顶着秀才的名头好几年了,迟迟未下场不就是想着一击而中,好打开名声。”孟玉华道,“如果让他知晓自己的生母有被扶正的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出手?”那可是条毒蛇,尽管还未长成。


    姜芙:“那肯定会啊。”


    “有他们母子在,你父亲再犹疑也会有答应的那天。”孟玉华了解姜承,只要芳姨娘和姜蔚在他面前示弱一番,他就能湖涂地将什么都交出去。


    “那就好。”姜芙放心了。


    见她一点伤心难过没有,孟玉华没忍住,老生常谈道:“芙儿,你往后很可能就没爹了,你你会不会怪娘?”


    姜芙歪头:“娘,我以前有过爹吗?”


    孟玉华:“是娘有愧于你。”没能让你有个好爹。


    女儿的成长环境李始终缺少父亲这一角色,要说没有遗憾,肯定是假的。


    姜芙扑进她怀里,嗡声道:“女儿有娘和阿姐就足够了,谁说一定要有爹。”


    她没说的是,就姜承那样的亲爹,她想想都觉得丢脸。


    抱紧孟玉华,姜芙下巴抵在她胸前,昂头:“娘,比起一个所谓的爹,女儿更希望娘下半辈子过得开心。”


    “我相信阿姐也是一样的想法。”


    孟玉华眼眶含泪,单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没说话。


    直到怀里的另一个小人儿被挤醒,姜菡睡眼朦胧含糊道:“五姐,你挤到我了。”


    母女俩这才后知后觉中间还有一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姜芙松开手,让姜菡得以在宽敞的怀里继续午睡。


    只是一双手总不老实,一会儿捏捏她的鼻子,一会儿碰碰她软乎乎的脸蛋。


    惹得孟玉华又说她。


    母女三人打打闹闹,几个时辰的路程,一点而没觉得漫长。


    她们在庄子上用过午膳才不紧不慢启程归家,路上也没加速,是以直至傍晚时分,车轿才堪堪入城。


    等


    入了姜家大门时,已近戌时,天都快黑透了。


    正院有半个多月没住人,好在孟玉华昨日便让人提前回来打扫,所以今日回来晚些也没什么。


    府里静悄悄的,本以为都睡了,问了一圈才知晓,今日一大家子都聚在安寿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孟玉华刚回到正院,板凳还没坐热,安寿堂的张妈妈就到了。


    “可算是把大夫人盼回来了。”张妈妈身后还跟着俩小丫鬟,瞧着眼神姿态颇为倨傲,孟玉华挑眉,这是又遇到什么‘喜事’了?


    “张妈妈。”不用孟玉华开口,她身边的李妈妈便上前拦住来人,“都这么晚了,我家夫人奔波一日,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言,你请回吧。”


    被挡住,张妈妈也不恼,甚至还笑了下:“老奴当然体谅大夫人,李妈妈放心老奴来只是为了告知大夫人一个好消息,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李妈妈闻言回头,孟玉华示意她退下。


    “张妈妈,不知是什么喜事,得须你这个时辰来报。”话罢,孟玉华瞥了眼外面天色,“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妈妈面色僵住,半晌道:“大夫人说笑了。”


    孟玉华一脸认真地疑惑:“那你这会儿过来是?”


    试问谁家报喜是在夜里,不觉得晦气?


    以李妈妈为首的一众丫鬟婆子,皆捂嘴偷笑。


    张妈妈此刻脸色难看得紧,孟氏出门一趟,回来怎么学起大姑娘说话了,半点体面都不给。


    “老奴来是想告知大夫人,您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家里多了件喜事。”没人给张妈妈台阶下,她只好自己给自己一个。


    “西南闫氏过府提亲了!”


    “提亲?”长乐宫内,姜莞放下茶杯问,“给谁?”


    满春回道:“姜蔚,来的是闫氏旁支的一位夫人,与闫氏嫂嫂云氏出自同族,为云氏膝下的庶女提亲。”


    闫氏是西南一代的望族,亦是定南伯夫人的娘家,只是近十几年来,家族里在朝得用的人不多,但底蕴还在,家族里的女子们根本不愁嫁,又怎么会冷不丁地看上只有秀才功名、且出身不显的姜蔚。


    两家相隔千里之遥,姜蔚不可能与闫家女有任何接触,要说里头一点猫腻没有,谁信。


    姜莞算是看出来了,经过了她和阿芙的失败,姜家依旧不死心,铁了心要和定南伯府攀上实实在在的关系。


    以闫氏家族的高傲肯定不会将嫡出女说给姜蔚,姜莞略思考完道:“是闫家旁支家的姑娘,还是定南伯夫人闫氏嫡亲嫂嫂云氏膝下的哪个庶女?”


    “娘娘猜得真准。”满春叹道,“是云氏膝下的庶出六姑娘,生母早逝,此前一直养在闫氏嫂嫂的膝下。”


    “不过云氏自己本就有三个亲生女儿,膝下还养着一位同样生母早逝的庶子以及闫氏塞过去的,定南伯的外室子。”


    “当然外室子并没有记在云氏名下。”她最后道,“只是充当普通庶子养在身边。”


    六个孩子,四女两男,其中只有三个女儿是自己亲生,另外三个,一个是因自己膝下无子所以过继的养子,一个是生母早逝没办法养下的庶女,最后一个是被家里小姑子塞过来妹夫的外室子。


    光是这么一想,姜莞都替闫氏这位嫂嫂头疼。


    “姜蔚也愿意?”


    “那奴婢就不清楚了。”满春摇头,“惊蛰只说了这些。”


    姜莞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倒不是觉得闫家庶女配不上她这位二弟,只是以她对姜蔚的了解,一个心比天高的人怎么会甘愿娶一个和自己同等身份的庶女。


    芳姨娘的几个子女,除了最小的姜茂外,剩下几个嘴上说不在意身份,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敏感,尤其是姜蔚。


    姜莞不觉得他会顺从地娶闫家庶女当自己未来的妻子,对他而言,闫家算什么,就算是定南伯的嫡亲女儿看上他,恐怕他都要考虑考虑。


    表面谦虚,内心极骄傲自大且阴私的一个人。


    只有姜承和芳姨娘觉得他们的长子谦逊孝顺,一点也没发现次子幼子其实很畏惧姜蔚。


    姜菡可是亲眼见过姜蔚之前差点把只有几个月大的姜茂丢尽荷花池子里。


    要不是姜茂奶娘的声音及时传过来,那时候正值冬日,姜茂落水之后就算被救上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件事,姜菡只同她和母亲说过,只庆幸当时有假山遮挡,否则被姜蔚知道姜菡什么都看到了,后面一定会寻机会找她麻烦。


    这也是当初姜莞得知姜蔚在书院里欲败坏她名声后,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


    就算是疯子也怕被毒蛇咬,姜蔚这条毒蛇必须一次击中,否则后患无穷。


    这回真是瞌睡来了给她递枕头,眼下礼亲王府出了事,旁人不知道定南伯府和王府的关系,姜家不可不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还往上撞,看来真是被富贵迷了眼,又或者定南伯觉得自己只是才接触礼亲王府,涉及不深,认为柳太后看在他多年支持的份上,不会与他计较。


    然而姜德和姜瑞愿意,不见得姜蔚就愿意同他们一起担险。


    姜莞忽然恶趣味上头,扭头对满春道:“你出宫一趟,帮我递个话给母亲。”


    满春一边凑近一边好奇:“什么话啊?”


    姜莞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笑道:“记住了没?”


    满春憋笑回:“奴婢记下了。”


    “嘀嘀咕咕说说什么呢!”坐在对面的人不满敲桌,姜莞望过去,无奈,“陛下果真要听?”


    萧言下巴一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让满春回去告诉母亲,让她找个机会让姜蔚知晓我欲一场枕头风,让陛下为他赐下一桩婚事。”


    “且赐婚的女子家世一定要极其低微,比闫家庶女差远了。”她就是要让姜蔚和二房狠狠绑在一块。


    吹枕头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萧言,耳朵又红了。


    “陛下怎么不说话了?”满春离开后,厅内只剩二人,姜莞言语更大胆来些,“害羞了?”


    “你姑娘家家的,就不能矜持点!”


    “陛下还是皇帝呢,也没见有多行。”姜莞怼回去。


    “你——!”


    “你什么我!”姜莞推了推桌上的小食,催道,“陛下不还有两筐奏章没批么?”言下之意,还不赶紧吃完工作去!


    萧言:“?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姜莞没说话,显而易见的事情,宫里能够接近他的人除了阿福还有谁。


    萧言咬牙:“你还知道什么?”


    姜莞细数:“多着呢,比如陛下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里衣,晨起出恭的时辰,还有”


    “够了。”萧言起身,脸爆红。


    银霜端着冰饮进来,差点撞上急忙冲出来的萧言,惊得她礼都忘了行,等再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她困惑又紧张地进殿,放下冰饮后问:“娘娘,陛下冰饮还未用怎么就离开了?”


    姜莞摇头感叹,答非所问:“年轻人,就是容易害羞。”


    银霜:“”


    又是这句话,前日傍晚娘娘问陛下是否要留宿,陛下似乎也是夺门而出,只是急切程度不比今日而已。


    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气氛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娘娘。”银霜收起思绪,将其中一份冰饮端至姜莞面前,“桃子味的。”


    “只取了桃子最甜的那块桃肉,榨汁制作而成。”


    姜莞低头尝了一口,满意点头:“不错。”


    她又建议:“回头和阿葵说说,再弄点桃子味的果酿。”


    银霜:“是。”


    “说起果酿,本宫记得未入宫前,每逢夏日几乎隔两日就会和母亲在廊下沐着月光,乘凉共饮。”姜莞怀念,“当时喝的是葡萄果酿。”


    银霜听了道:“娘娘想喝葡萄果酿?”


    姜莞颔首:“是有些想念。”


    银霜心思简单:“娘娘想喝,奴婢马上吩咐宫人们去准备。”


    宫里太后和陛下都不爱酒水,只有去行宫避暑的两位太妃偶尔会小酌几杯,但饮的都是纯酿。


    因此姜莞想喝果酿,还真得现酿。


    不一样,姜莞在心里道。


    然而看她如此积极,她也不忍拒绝:“你看着准备吧。”


    满春出宫后,直奔姜府。


    自从让惊蛰往宫里传消息后,孟玉华便让人在角门候着,果然在半下午时等到了满春。


    正院内,满春足足喝了三碗凉茶,才开口:“娘娘的意思是得尽快,不能让太后娘娘一直等咱们。”


    “我明白了。”孟玉华微微皱眉,“你回去和阿莞说一声,五日内,一定会有结果。”


    满春笑道:“娘娘说,等夫人和离后可先住进城南那处宅院。”


    城南的宅院是姜莞祖母叶兰心的陪嫁,小三进的院子,在权贵倾轧的燕京来说并不算大,但足够孟玉华母女三人居住了。


    其实姜莞在京还有另外一处大宅院,是她生母李桢的陪嫁,只是生母李桢毕竟是李家人,而孟玉华当年与李家次子,也就是姜莞的小舅李棠曾有过短暂的婚约,此事知道的人不多。


    可万一到时候姜承恼羞成怒传了出去,再让人知道孟玉华与丈夫和离后住进的宅院曾经姓李。


    尽管那座宅院如今在姜莞的名下,可有些事情很难说清,她们堵不住世间所有人的嘴,姜莞不想孟玉华因一点陈年旧事被外人议论。


    满春走后,孟玉华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才对李妈妈道:“去请大爷过来,然后”


    李妈妈到达莲芳阁时,姜承正陪芳姨娘和幼子姜茂。


    “什么事?”对突然出现的李妈妈,姜承皱眉,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昨日侮辱张妈妈还不够,如今连我这个丈夫也不放过了?”


    昨日被孟玉华说了两句就受不住的张妈妈最后掩着泪一路回到安寿堂,当时厅内的人还没散,姜承也在,自然瞧见了。


    本来他昨日就想去和孟玉华说道两句,张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她怎能如此不敬。


    可惜最后却被母亲拦下,说什么孟氏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哼!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故意为之!


    面对姜承的话,李妈妈面不改色道:“夫人有请,还请大爷过去一趟。”


    压根没想到妻子身边的妈妈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尤其是在芳姨娘面前,姜承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损伤,他愤怒不已。


    然而,无论姜承如何恼怒,李妈妈依旧不语,只一味重复先前的话。


    “你——!”姜承指着她的鼻子,手气得发抖。


    “夫君莫气。”芳姨娘眼珠微转,手贴上姜承的胸膛,“夫人一定是遇着了什么事,才想着让夫君过去一趟。”


    她表现得极善解人意道:“反正夫君已经陪了妾和茂哥儿大半日,剩下的时辰,您就去看看夫人吧。”


    “就你心肠好。”姜承宠溺地拨了她的鼻尖。


    两个加起来快七十的人了,在这演起恩爱戏码来,李妈妈暗暗翻了个白眼。


    当着李妈妈等人的面,姜承和芳姨娘保证了许久,才恋恋不舍起身。


    李妈妈忍着恶心道:“大爷,请。”


    正院,孟玉华饮了三盏茶,姜承才到。


    脚步匆匆,人还未进屋,声先至:“孟氏,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孟玉华放下茶盏,抬眸,一句废话也无:“姜承,我们和离吧。”


    姜承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她一开口会是这个:“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和离。”孟玉华淡定道,“当初你我嫁娶本就不是心甘情愿,此时和离,对你我都好。”


    他不愿意是一回事,可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此事由她先提起。


    男人本性,只有他厌恶的份,却不能忍受对方嫌弃自己半分。


    孟玉华提及此事,眼底深不见底的漠然彻底刺痛了姜承,仿佛这么多年,自己不过是跳梁小丑。


    “我不同意!”姜承想也没想拒绝。


    孟玉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姜承此人自负自大,怎么能忍受枕边人要与自己和离,哪怕这个枕边人并不是他心中所爱。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件并不喜爱的物件,他可以随意抛之,但绝不能反过来被物件丢弃。


    “我只是告知你一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招笑,孟玉华突然就没忍住,笑出了声,“至于你的想法,对此事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就不信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和谁和离去!”姜承气恼道。


    “是吗?”孟玉华瞥他,“昨日张妈妈来告知,说小叔子给姜蔚寻了门好亲事,亲家已经上门提亲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玉华浅浅道,“可惜了姜蔚的庶出身份,否则就算是皇家公主也娶得。”


    “你我和离后,芳姨娘便可扶正,姜蔚的身份便可由庶转嫡,将来他高中之后,想娶什么样家世的姑娘没有。”


    “管她闫家嫡女还是庶女。”


    话罢,孟玉华余光瞥了一眼他身后无声闪过的人影,垂眸笑了笑。


    “蔚儿自身优秀,他也是你的儿子。”姜承强撑到一半被孟玉华打断,“我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姜蔚从未养在我膝下,此话说出去,你觉得外人会信?”


    姜承定定望着她,忽然‘呵呵’两声:“前面十几年没听你你提过和离,去外面野了一圈,回来突然就要与我和离,怎么,不会是在外头养什么野男人了吧?”


    “嗯?怎么不说话?”姜承冷笑,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不会是某个姓李的男人吧!”


    “少污蔑我。”孟玉华冷眼瞧他,“我不是你,桢姐姐尚未过门,你就纳白芳芳为妾,姜蔚若是足月出生,比阿莞还要大两个月。”


    “我是男人!”


    “男人又如何?”孟玉华讥讽,“比不上桢姐姐半分风采。”


    “若桢姐姐是男人,科举为官哪轮得到你,哦不。”孟玉华改口,“就算没有桢姐姐,你也不过是个落第秀才命,靠家中花费周旋前半辈子才得了个末流小官之职,有什么可得意的。”


    孟玉华一反常态,言语夹枪带棒,气得姜承差点七窍生烟,他本就厌恶原配李桢锋芒不知收敛的气性,如今温顺沉默了十几年的孟氏突然像极了原配,姜承只觉得眼前人似是李桢又似是孟玉华。


    突然就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时,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李桢在书房呵斥他的情景。


    姜承蓦然恐惧、厌恶。各种复杂的情绪侵袭他全身。


    眼前的孟玉华让他陌生得紧。


    姜承最终落荒而逃。


    片刻后,李妈妈进屋,关心道:“姑娘,接下来该如何?”


    孟玉华却先问:“方才的话,姜蔚可都听见了?”


    李妈妈点头:“就是不知二公子信是没信。”


    孟玉华:“他信不信都不影响。”


    李妈妈听了,心里有一疑问:“夫人为何不用大姑娘的法子。”


    她觉得与其同大爷虚与委蛇,还不如和二郎君直接说开得好,尽管她也不喜欢二郎君表里不一的性情,但怎么都比面对大爷愚蠢的模样好。


    孟玉华摇头:“直接和姜蔚说,免不了要把阿莞摆在明面,届时万一姜蔚不信,难道我们还真要让陛下去下一道圣旨?”


    “无论这道圣旨是真是假,总归是要阿莞去游说。”阿莞不得已入宫已经是孟玉华心底的遗憾,虽说上回匆匆一面,陛下待阿莞不错,可好不容积攒下来的情分,她不想让阿莞牺牲在姜家等无关紧要的事上。


    此事她一人也能办。


    “这样。”孟玉华略思忖道,“你去将我与姜承方才争吵的内容传出去,尤其是莲芳阁,不过记得加上一句,是我看透红尘,欲出家。”


    李妈妈还有顾虑:“就怕大爷一怒之下,会去孟家说事。”


    孟玉华讽刺道:“我这位父亲最会审时度势,就算他有所犹疑,我那位兄长也会劝他倒戈。”


    孟家知道她与阿莞感情好,彼此相处


    胜似亲母女,所以只要笼络了她,何愁没有新靠山,且她兄长如今的官职早就越过了公公姜德,哪怕仍只是个五品没什么实权的官职。


    但对孟家来说,能压姜家一头,就已经足够了。


    想想也是,李妈妈不再有顾虑,揣着孟玉华给的任务,匆匆离开正院。


    不出一个时辰,莲芳阁内,芳姨娘便得知了所有‘内情’,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她猛地起身:“你说什么?孟氏主动提和离?!”


    这怎么可能!她难道是疯了不成!


    和离对她有什么好处!指望孟家重新接纳她?想什么呢!一个半老徐娘,孩子都快及笄了,难不成还想着二嫁?


    芳姨娘嘲讽想。


    婢女彩芸点头:“是夫人主动提的,听说大爷很是恼怒。”


    听到姜承的反应是恼怒,她一点也不意外:“男人嘛,都不会允许身边的女人忤逆自己,哪怕对方不得他欢喜。”


    “大爷现在人呢?”芳姨娘问。


    彩芸:“好像是出府了,不过据马房的人说,大爷应该是去了孟府。”


    芳姨娘绕着桌子走了几圈,终于停下道:“你派个人去盯着,大爷一回府便来回禀我。”


    无论孟玉华在打什么主意,这都是她翻身的一次机会。


    彩芸屈膝:“是。”


    安寿堂白氏得到消息后,震惊不比侄女小,她同姜德道:“孟氏莫不是吃错药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和老大和离?”


    什么看破红尘,想出家,她一个字都不信。


    姜德沉思:“我听说今日满春那丫头从宫里回来一趟,难不成是莞丫头?”


    白氏呵了一声:“怎么可能!就算那丫头得盛宠,难不成陛下还会管后妃亲爹后娘和离之事?”


    一国皇帝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怕不是孟氏出门半个月,有了旁的心思,怕和离不成,所以特意让那丫头派个人出宫给咱们瞧见,让咱们误以为孟氏身后有她和皇家罩着,好让孟氏得以顺利和离。”


    白氏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我记得当初孟家是和李家有过儿女婚约的。”白氏点到为止,“莫不是孟家有了别的心思?”


    说实在的,就算孟家没有异心,白氏也不想要这一门亲事,反正他们如今有了定南伯府和闫氏做靠山,孟氏那个兄长得意洋洋的模样,她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了。


    见姜德不言,白氏想了想又道:“要我说,不如就允了孟氏的心思,老大同她和离后再扶正芳儿,这样蔚儿的身世就是嫡出,配闫家庶女,说出去旁人也不会过于说咱们高攀。”


    至于孟氏手里的嫁妆,要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只是白氏累了,先前几番谋划都没能得到姜莞手里的,更别提还活着的孟氏了。


    好在明后年闫家的女儿就要嫁进府,闫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出,嫁妆想来也会比寻常官宦人家给的多。


    姜德看了一眼白氏,他当然知晓对方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姜蔚,而是扶正芳姨娘。


    但不得不承认,她有句话说的没错,孟家如今的确不再是一门合心合意的亲家,老大还年轻,与孟氏和离,说不准还能娶门家世更好的妻子。


    近些日子与定南伯一派官员相处了解,姜德已经有了几位人选,至于白氏的算盘他绝不可能让大儿子扶正芳姨娘,父子俩续娶一对姑侄,说出去姜家以后还要怎么在燕京生存。


    “此事还需细细打听一番再做决定。”姜德谨慎道。


    “孟氏就在府里,喊她来问清楚便是。”白氏不以为意。


    “你懂什么?”姜德瞥她,“近来局势紧张,前不久,静郡王才在朝上举告礼亲王王府有谋反嫌疑,如今案子尚未落定,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去触陛下霉头。”


    “说起这事,妾身听说定南伯世子为礼亲王世子求亲,被陛下迁怒压入大牢,至今还关着,定南伯府那边可曾传过什么话给夫君?”白氏探问。


    姜德如今的官职正好管着牢狱这块,若是定南伯府想要有人见世子,少不得要与姜德打交道。


    姜德睨她,陡然肃声:“此事不该你过问。”


    白氏讪讪:“妾身只是担心夫君,万一因为此事被陛下迁怒,得不偿失。”


    “妇人之仁。”姜德嗤道,“定南伯是太后的人,世子的事,陛下不过是小惩大诫,过些日子世子便能出来。”


    陛下就算是再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现在就与太后娘娘掀桌。


    白氏顿时放心下来:“那就好。”


    西院,姜瑞和姜德的考虑差不多,倒是田氏还有疑问:“孟氏真这么果断?那姜芙和姜菡呢?她也要一并带走?”


    姜瑞不以为意:“你也说了是姜芙和姜菡,她们姓姜,自然得留在姜家。”


    田氏却不这么认为,将心比心,若她是孟氏,与丈夫和离后是一定要带走女儿的,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但姜瑞的话也不无道理,就算是孟氏想带走两个女儿,婆母和公公也不会同意。


    田氏撇嘴:“看来要便宜芳姨娘了。”孟氏和离后,头一个对谁有力,显而易见就是莲芳阁那位。


    “此事无须你去母亲面前多嘴。”姜瑞思后道,“旁观便可。”


    田氏:“妾身知晓了。”


    姜瑞离开西院后,姜萱过来,也得知了孟氏要和离的事,特地来找母亲田氏询问:“大伯娘真要和大伯和离啊?”


    田氏点她脑袋:“小姑娘娘家家,别成日把‘和离’挂在嘴上,不吉利。”


    姜萱哼了哼:“和离最好,看姜芙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嚣张。”别以为和陈家穆家的姑娘交好巨额可以在她面前嘚瑟,还不是靠自己有个贵妃姐姐,否则人家才不会搭理她呢。


    还有那个姜菡,比姜萍还要气人,姜萱早就手痒痒了


    另一边怒气冲冲跑去孟家的姜承果然碰了一鼻子灰,就算他神经再粗也感受到了孟家摇摆不定的态度。


    去时一肚子气,回府后又攒了一肚子气。


    偏等他回来后,又发现几乎全府都知道了孟氏要与他和离的事。


    姜承顿觉如芒刺背,那些下人的目光明明没什么,可他就是觉得他们在笑话他。


    拳头捏紧,怒意羞恼充斥着他整个人,压根没听到身侧彩芸说芳姨娘想见他一事。


    大步一转,径直奔向正院。


    厅内,孟玉华正和两个女儿一块用晚膳,大约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母女三人面上一片喜气洋洋,与姜承周遭溢出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氛围。


    然而姜承并不觉得温馨,只觉得刺眼,他认为孟氏是在故意挑战他的底线,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和芳姨娘争他的宠爱。


    冲进来后的姜承反而冷静下来,尤其是在见到姜芙和姜菡两个女儿后更加确信孟氏是在胡闹,她不可能放得下她们。


    只要姜芙和姜菡在姜家一日,孟氏就不可能与他和离。


    思及此,姜承自信上前:“都在呢。”


    母女三人闻声,同步回头,看他。


    孟玉华先开口:“怎么,你同意和离了?”


    姜芙兴奋接道:“明日一早就去吗?”


    大燕男女和离,需执成婚时写下的婚书去往衙门盖上代表婚事作废的印章,由官府备案后,便算和离成功。


    姜菡闻言,视线回转,眼巴巴道:“那母亲,菡儿明日再请一日假行不?”


    她想亲眼见证母亲和父亲和离。


    姜菡年纪小,对‘和离’的含义尚了解不够透彻,她只知晓,母亲和离后会开心,那她举双手支持。


    姜承:“???”


    孟玉华和姜承和离一事,有满春实时播报给姜莞,连续几日出宫,她腿都溜细了不少。


    “娘娘!娘娘!成了!”满春兴奋地跑进殿,连礼都忘了行,直接奔向姜莞,“今日一早,夫人就和大爷去府衙盖了和离印章!”


    “真的?”姜莞眼睛一亮。


    满春激动点头,她今日一早出宫,连姜府都没踏足,一直候在府衙附近,亲眼看着夫人进去又走出,事后还特意上前确认一番,得到准确消息才敢回宫禀报。


    “很好。”姜莞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向冷淡的眉眼此刻神采飞扬。


    她拍掌:“总算是和离了。”


    “对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又问,“母亲可说了何时搬家?”


    满春回道:“今日就开始搬。”


    姜莞点头:“这几日你多回去几趟,帮母亲盯着。”


    “另外——”


    “咳咳!”见主仆俩谈得忘我,全然忘了他的存在,萧言心底突然有点不舒服。


    “另外也要感谢陛下。”触及他不满的目光,姜莞当即改口,“如果没有陛下帮着一起做戏,放定南伯世子出牢,恐怕姜家不会如此痛快。”


    儿子危机解除,定南伯夫妇定是狠狠松了口气,心里估摸以为自家与礼亲王府有所接触的事萧言并不知晓。


    而礼亲王父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更不会承认自己勾结朝臣,否则不是不打自招嘛。


    萧言勉强满意,哼了两声。


    姜莞今日高兴,不与他计较,甚至道:“陛下今日有空不?”


    萧言闻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姜莞眨眼:“我高兴,想请陛下吃饭,与君同乐。”


    萧言:“朕近几日公务繁忙——”


    他话还没说完,姜莞就‘哦’了一声,无所谓表示:“陛下忙得话,想来太后娘娘就清闲了。”


    “俗话说得好,母子同心,想来我请太后娘娘也是一样的。”


    萧言:“?”


    他的功劳,凭什么让给太后。


    “但朕有空。”改口改得极丝滑,仿佛刚刚拿乔的人不是他。


    姜莞挑了挑眉,没有拆穿他:“陛下酉时记得到。”


    孟玉华和离一事,长乐宫也很快知晓,柳太后讶异:“本宫还以为她会趁机敲姜家一棍。”


    倒没想到姜莞要的只是和离,不过她这样做,倒是格外符合柳太后的口味。


    不与傻瓜论长短,就姜家那样的情况,迟早要败落,若她是贵妃,大概也会如此,保存实力,确保姜家只会越过越差,永远无起复的可能。


    典型猫吃老鼠的心态,一步步看对方跌入险境和一闷棍下去,前者更能让柳太后感到快感。


    “贵妃娘娘很高兴,还说要请陛下吃饭呢。”银丹话里有一丝欣慰,显然是觉得二人感情越来越好了。


    “哦?”柳太后感兴趣道,“在宫里?”


    银丹点头:“是啊。”


    柳太后半晌不语,末了喃喃一句:“到底是年轻人,会折腾。”


    银丹没听清:“娘娘说什么呢?”


    柳太后浅浅摇头:“没什么。”


    “对了。”她抬头,突然想起,“若没本宫的提点,静郡王可是直接要拿着铁证去举告,定南伯府必要受到牵连,届时姜家也躲不过去,怎么不见淑贵妃请本宫?”


    皇帝崽子不过是抬抬手放了定南伯世子,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她也有权力,怎么不见淑贵妃来同她商量。


    “这个”银丹迟疑了,不敢去看柳太后的眼睛。


    柳太后瞧出她的不对劲,眯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本宫。”


    银丹躲避不了,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告知。


    柳太后听完,很是怀疑地问了银丹一句:“皇帝怎么一点聪明劲头都没遗传到本宫的?”


    淑贵妃明显是在拿她作筏子逗他,怎么能一点看不出来。


    柳太后面露嫌弃。


    银丹闻言张了张嘴,心道,娘娘啊,您这是又忘了陛下不是您亲生的了?


    太极殿内,阿福一脸无奈地双臂展开,两条胳膊上挂着四五件外袍,红的、蓝的、黑的、白的应有尽有。


    袍子的主人迟迟选不定,他举得胳膊都要酸了。


    说出口的话不免带了几分怨气:“陛下,您挑好了没?”


    “急什么。”萧言背对着他,光着雪白的上半身,还在挑选里衣。


    “娘娘只是说让陛下陪着一块庆祝,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至于如此隆重嘛。


    萧言扭头:“阿福,你怎么能如此没良心!”


    阿福:“?”


    他哪里没良心了。


    萧言谴责:“那日郊野,炭烤你没吃?”


    阿福不明,所以呢?


    “吃了人家的炭烤,理应有所感谢。”


    阿福不明白:“那和陛下在这挑选衣服有什么关系。”


    萧言词穷:“你别多管闲事。”


    他将其中一套里衣往身上比了比,总感觉还差点。


    阿福瞧着忍不住小声吐槽:“贵妃娘娘又补留您宿,里衣有什么可挑的”


    转眼快到酉时,明秋宫已经热闹起来,姜莞不止在凝辉殿摆了一桌,她让小厨房多备了几桌席,让明秋宫所有的宫人一块庆贺,她们的摆在前殿,不会影响她和萧言。


    为了庆祝孟玉华成功和离,今日的菜色,阿葵可是铆足了劲发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没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一桌膳食,堪称满汉全席也不为过。


    光是这么闻了一会儿,姜莞就觉得自己饿了。


    她摸了摸肚子,问满春:“陛下到哪了?”


    对方回道:“银霜方才说,已经到宫们口啦!”


    姜莞没有去前殿迎接的习惯,再加上萧言最初几次来明秋宫时的出其不意,这个规矩自然而言就被她忽略掉了。


    萧言主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宫门口下轿后,对路过朝他行礼的宫人毫不在意,径直往凝辉殿的方向而去。


    殿内,满春话音将落,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奴婢参见陛下。”


    她当即重新回:“娘娘,陛下到了。”


    姜莞自然也听见了,她起身想着走两步迎一迎:“陛下——”


    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她眸光不动声色变得有温度起来:嗯?狗皇帝今天嘶!


    上午那身不太适合他的靛蓝常服被他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他喜欢的绣着银丝的银红锦袍,微卷的马尾自然甩在脑后,和初见他时所穿的那身很像,但又不同。


    那时他满身的恶劣,今日他身上却多了几分明曜,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姜莞情不自禁打量他,从头至尾,然后发现他鞋似乎也换了。


    这么隆重?


    还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总不能是单纯地为了和她一块庆祝吧。


    那他还真是挺单纯的,姜莞无声笑着想。


    第57章 057陛下真好看。


    “干嘛一直盯着朕!”他的手往姜莞眼前挥了挥,姜莞回神,收敛笑意,“陛下这么隆重。”


    “不是你说的庆祝。”萧言眼神难得清澈,透着一丝不解。


    一切看在眼里的姜莞:“”


    所以还是她想歪了。


    啧啧。


    等萧言坐下,姜莞才发现跟着他一块进来的阿福也仿佛从头到脚被刷了一遍,比上午白了不少,然而此刻正用极其怨念的神情望着她。


    姜莞:“?”


    就在她思索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时,阿福开口:“贵妃娘娘,孟夫人应该只会和离一次吧?”


    姜莞被问懵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想道:“大概、也许,是吧?”


    孟玉华还年轻,才三十出头,放在后世她这个年纪未婚且年轻有为的女性一抓一大把,姜莞虽喊她一声母亲,但也没有要插手她后半辈子的意图。


    和离后孟玉华想怎么生活,是找第二春还是去找初恋,又或是游戏人间片叶不沾身,姜莞都支持。


    所以对于阿福的问题,她还真没法立刻给出准确答案。


    听到她的回答后,阿福嘴角往下撇的幅度又大了些,整张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显得整个人都命苦了许多:“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想再被陛下逼着去泡什么花瓣澡了,以前从没被嫌弃过,怎么偏今天非说他身上有味。


    阿福委屈,他昨晚刚洗过!


    然而他刚嘀咕完,就得了萧言一记冷眼。


    姜莞有些无语,到底是谁的母亲要和离啊,怎么一个两个反应比她还大。


    “福公公,本宫让宫人在前殿也摆了几桌,你若不介意——”


    “不介意!”阿福眼底的委屈瞬间消失不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点也不稳重,“还是贵妃娘娘会体谅人。”


    话里话外在阴阳谁呢?姜莞瞥了一眼萧言,而后对满春和银霜道:“你们也一起去吧。”


    满春有点不放心,离开前低声一句:“娘娘,真不用奴婢陪着?”


    姜莞笑笑摇头:“不用。”


    耳尖的萧言听见,微微眯眼,在满春踏出正殿的那一瞬脱口而出:“她什么意思?”


    姜莞敷衍哄道:“她就是怕我和陛下等会儿哪道菜夹不到,陛下千万不要多想。”


    萧言怀疑:“真的?”


    姜莞连连和他保证,紧接着岔开话题道:“我先给陛下倒酒吧。”


    却听萧言说:“朕不爱饮酒。”


    姜莞端起酒壶的动作微顿,意外:“陛下居然不爱酒?”


    萧言:“有什么问题?”


    他就是不喜欢,不管是什么酒到他嘴里,只能尝到苦味,一点也不好喝。


    “但这是果酿。”姜莞解释,“桃子口味的果酿,并不醉人。”


    姜莞是个十足十的果酿爱好者,还有什么桃花酿、梨花酿等等,她也同样喜欢。


    纯酿也能喝,只是她觉得喝纯酿不够诗意,每次入口总让她回想起上辈子做牛马在酒局上被劝酒的苦命日子。


    萧言将信将疑:“你别骗朕。”


    姜莞眨眼,给他倒了一杯道:“我什么时候骗过陛下。”


    萧言闻声垂眼,小小的酒杯里是浅浅的透粉,酒味若有似无,倒是桃香气扑鼻。


    似乎的确如她所言。


    “陛下先试试。”姜莞劝道,“今年的桃子果酿还没开始,这是去岁的陈酿。”


    萧言拾起盛着果酿的杯子,先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定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后,才小心翼翼往嘴边送。


    一杯酒不多,还没姜莞平时喝的一杯茶水多,但萧言一口抿住,愣是不见少。


    姜莞看得想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比起萧言的犹豫不决,动作要潇洒多了。


    直接一口闷,然后杯子翻倒过来给他看道:“陛下看,真的一点也不醉人。”


    萧言尝了一口,酒本身的苦味还是有的,只是有桃香压住,入口后勉强可以接受。


    可即便是这么一点苦味,萧言也不喜欢。


    他放下杯子,抬眸见姜莞喝了一杯后又倒了一杯自顾自品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就开始不舒服。


    萧言瞅了眼衣袍上的银丝,不染一丝灰尘的新靴,出门前他还特意洗了个花瓣澡。


    这些好像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不对!萧言猛地惊慌一瞬,他为什么要吸引姜莞的注意力!


    姜莞独自饮完第二杯后,抬眸就发现一脸惊恐心虚的狗皇帝,尤其是在她的视线投过去时,他还下意识躲避了一回。


    仿佛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一样。


    “陛下若是喝不惯。”像变戏法似的,姜莞垂在一侧的左手中突然又多了一个和桌上一模一样的酒壶放到他跟前道,“这壶是桃子味的果饮,陛下喝这个吧。”


    萧言眼眸微睁,要不是顾忌钻桌底会有损他的帝王形象,真想知道她先前把果饮藏在哪了。


    其实是姜莞脚边有个特制的木质滚轮小推车,只是先前有桌布挡着萧言没注意到而已。


    上面单是姜莞的果酿就摆了四五壶,除了桃子口味的还有葡萄味的,也就是后世的红酒。


    姜莞酒量好,像这样的果酒,一次喝个二十壶上下完全没问题。


    不过今日有这么一桌丰盛的佳肴,她克制了些,只备了六壶,图个吉利。


    没了酒的加持,桃子果饮酒就只剩清爽的甘甜,尤其姜莞还特意用冰镇过,萧言爱吃肉,一口肉一口果饮,美味又解腻。


    这回萧言算是满意了。


    “你怎么知道朕不爱饮酒。”他喝了口果饮突然问。


    姜莞:“?”


    难不成一口酒也会醉?还是自己听岔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爱喝酒,所以她才将唯一的一壶准备拿来尝鲜的桃子果饮给你。


    心里这样想,她却没打算这么说,他似乎是脑子没转过弯,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姜莞顺着他话道:“自然是我观察仔细。”


    萧言又饮了一杯,忽然发现道:“挺甜的。”


    他话指向杯中的果饮。


    甜吗?姜莞疑惑,她这回特意让阿葵减了糖量呢。


    她往自己杯中倒了点,品了品道:“陛下的味觉也太敏锐了些。”


    哪里就甜了,明明味道刚好。


    没听出她话里意思的萧言以为她是在夸自己,莫名就笑了一下。


    脸颊两处微微泛着一丝淡粉,笑起来唇红齿白,让姜莞想到了用来酿果酒的桃子。


    粉白粉白的表皮,摸起来微软,就像就像狗皇帝此刻的脸蛋。


    萧言:“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若不是看在她今日有‘喜’的份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怼回去了。


    “陛下坐在这又没遮脸,怎么就不让看了。”喝了酒,姜莞说话也逐渐没顾忌起来,她只是看看又没做什么,干嘛装作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


    再说了,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姜莞觉得狗皇帝应该早些做准备才是。


    姜莞又饮了一杯,她今天是真高兴,特别想找个人诉说,本来有满春她们也够了,主要是怕这回没请狗皇帝,回头再被他知道,又要和上次的桃花点心一样闹。


    索性她也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至于是谁,差别不大。


    “陛下,我敬你一杯。”姜莞举起酒杯,“如果没有你和太后娘娘,我母亲怕是还要等上几年才能与我父亲和离。”


    而且到那个时候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所以这声感谢她是极真诚的。


    萧言端起果饮,满意她的态度,只是如果把后面的‘太后娘娘’四个字去掉就更好了。


    杯子碰了碰,他道:“喝酒伤身,你少喝点。”


    姜莞觉得好笑,他一个操着果饮的皇帝管她一个喝酒的,怎么瞧怎么滑稽。


    “陛下尝尝这些菜。”少喝?那不可能!于是姜莞转移话题,“全都是阿葵的拿手绝活。”


    萧言早就等着了,当即放下杯子,拿起筷子迅速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


    樱桃肉,不仅颜色好看,味道也好,咸中有甜,甜中带酸,开胃解腻。


    萧言吃下去的一瞬间,眸子明显亮了。


    姜莞不动筷,一手托腮,一手执杯,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吃东西,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


    察觉到她视线的萧言情不自禁放下咀嚼的速度,变得小口小口享用。


    “陛下真好看。”姜莞忽然道。


    萧言的脸‘腾’地红了。


    “我说真的。”姜莞放下酒杯,认真问道,“以前没人夸过陛下的脸长得好吗?”


    像是在回忆,萧言沉默了片刻,垂眸:“没有。”


    只有你,他在心里道。


    “那他们也太没品味了。”姜莞真情实感道。


    萧言抬眼:“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你?”


    姜莞挑眉反问:“那陛下觉得自己丑吗?”


    萧言冷呵一声:“那些丑人,朕就算是毁容也比他们俊一万倍。”


    姜莞摊手:“那陛下还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


    萧言:“”


    姜莞继续:“陛下的嘴巴比常人要红许多,像樱桃,其实樱桃酒也不错,陛下喝过么?”


    听她前言不搭后语,萧言顿了顿:“你是不是醉了?”


    姜莞笑:“才几杯酒,怎么会醉。”


    她脑子清醒着呢,只是喝酒的时候习惯放松心神,喜欢由着心意来。


    长得漂亮还不让人夸两句啊。


    “倒是陛下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姜莞手指过去,距离他鼻尖半指的距离处忽然停住,萧言下意识屏住呼吸,精神紧绷,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才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像喝了酒。”


    话落,指尖往前一杵,刮在他鼻梁上。


    萧言:“!”


    “咦~陛下鼻子出汗了。”姜莞迅速收回手,当着他的面嫌弃地蹭了蹭桌布。


    萧言:“?”


    她居然敢嫌弃他!


    一时气恼的萧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而入咽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杯子。


    喝下去是先前姜莞给他倒的那杯果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言感觉头有点晕。


    第58章


    058仿佛劳累了一宿似的。


    倒下去之前,萧言只记得有一抹淡紫色朝自己奔来。


    居然一杯倒。


    漫长的一觉过去,再醒来时仿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萧言睁开眼,只觉身体疲软和困顿。


    头顶陌生的帐帘,局促的床榻以及萧言视线往下,修长莹白的一只手搭在他腰间。


    目光触及的那一瞬间,萧言整个人都木了。


    下意识伸手,发现腰间那只手岿然不动,不是他的!


    “啊——”惊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凝辉殿,外头天还未亮透彻,殿前守夜打盹的满春和阿福只觉得耳膜差点被穿破。


    可想而知与萧言同榻而眠的人遭受了多大的攻击。


    二人连忙爬起就往殿里冲。


    “娘娘,您没受伤吧?”满春脚步停在帘帐外着急询问。


    迟一步的阿福在她身后,揉完耳朵也担心朝里喊:“陛下,您做噩梦了?”


    “没事,你们先出去。”一帐之隔的床榻上,姜莞黑着脸揉了揉腰回道。


    满春依旧不放心:“娘娘,真不用奴婢进去?”


    “不用。”姜莞再次拒绝了她,而后望向床尾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眼神控诉自己的男人。


    “至于吗?”她口型描述。


    回应她的是捂得更紧的动作。


    “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满春看了一眼外边道,“天也差不多要亮了。”


    实际上还差得有点远,按照姜莞近日的习惯,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只是眼下是夏日,天亮得早些,此刻灰蒙蒙的,朝阳还未升起。


    而满春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不放心里头的另外一个人。


    一旁的阿福也不甘示弱:“陛下,您还好吗?”


    萧言刚想对外说一句“给朕滚进来”余光瞥见只穿了中衣的姜莞,嘴又闭了回去。


    然而他又不放心阿福离开后的场面会发生什么,于是就道:“你就在外面站着,哪也不许去!”


    除了姜莞的穿着外,床榻边挂着的明显被撕得不成衣的裹着淡紫的银红外袍,昭示着昨晚的‘激烈’。


    阿福茫然一瞬,差点踏出去的右脚默默挪了回来。


    姜莞也道:“满春,你也站到外面去。”


    他俩要不离远些,狗皇帝估计会一直这么缩在墙角。


    直到听着脚步声远离内室,姜莞才真正开口:“还继续睡吗?”


    她真的很困。


    萧言面露惊恐:“你居然还能睡得下去?”


    姜莞莫名:“昨夜睡得晚,怎么不能。”


    说起这事,还得怪你呢。


    姜莞两辈子就没见过一杯果酒就醉倒的人,然而她短短一句话却让萧言更误会了。


    整张脸涨成朱红色,一双桃花眼浸出泪花,眨了眨,昂头又逼回去。


    一连串的行为,让姜莞愈发迷惑,狗皇帝在干嘛?


    “陛下若是不困了,可以先回太极殿。”她建议道。


    “你居然赶朕走?”


    姜莞:“”


    那不然呢,你这么大块头杵在床脚,让她还怎么睡回笼觉。


    “陛下,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想了想,姜莞还是问出口,否则怎么又开始语无伦次了。


    说到酒,萧言后知后觉,怀疑地看她:“朕昨天喝了你的酒才会这样,你是不是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姜莞忍住没翻白眼,她倒是希望自己真在酒里下了能让他一觉睡到天亮的迷药。


    “看来陛下酒还是没醒。”姜莞下了定论,随后捞起外衣套上,掀开衾被走下床。


    萧言下意识闭眼。


    姜莞不管他,叫来满春,可以让宫人进来伺候洗漱了。


    “另外。”她又道,“再给陛下拿件完整的衣裳。”


    姜莞声音不小,即使离床榻有些距离,萧言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听了个完整。


    不知是气还是恼,萧言下意识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褥里,然而又发现被褥上似乎都是姜莞的气味。


    轰隆——!


    他浑身滚烫起来。


    待阿福拿着干净衣裳过来,掀开帘帐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宛若煮熟透的虾子的陛下。


    他吓一跳,忙上前半步关切着急:“陛下,你怎么发热了!”


    萧言瓮声瓮气:“朕没有,你瞎咧咧什么!”


    仔细一瞧,好像的确和以往发热生病不同,阿福心道,此刻的陛下仿佛连指甲尖都隐隐泛着红晕。


    “衣裳快给我!”萧言又命令道。


    阿福忙递过去,并后怕道:“差点吓坏奴婢。”


    萧言囫囵套上衣服,推开凑近的阿福,径直往外走,步履匆忙。


    刚洗漱完毕准备吃个早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姜莞瞧见这一幕,顿了顿与后跟上来的阿福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阿福挠头:“奴婢也不清楚,许真是昨夜的酒还未醒。”


    话罢,余光瞥见背影快消失在凝辉殿外的萧言,又着急忙慌和姜莞道别:“娘娘,奴婢也先回去了。”


    姜莞知道他是不放心狗皇帝,于是立即点头:“福公公慢走。”


    待他人离开,满春领着一众宫人进殿,摆膳。


    同时道:“陛下走了?”


    姜莞点头,坐过去。


    满春闻言嘟嘴:“亏娘娘还让奴婢多准备一份早膳,陛下真是不值得。”


    “行了,多一份早膳而已,一人分点不就解决了。”姜莞无所谓,手摸了摸后腰,又道,“等会儿还是请个太医吧。”


    “怎么?还疼吗?”满春担心,“昨儿就说请太医,娘娘非不让。”


    “陛下那一脚劲也太大了些。”说起这事,满春对萧言的不满程度到达了巅峰,“给娘娘您腰都踢紫了。”


    “那我不也捶了他一顿。”姜莞低头喝了口牛乳茶。


    还撕了他一身衣裳泄愤呢。


    “那怎么能一样。”满春偏心道,“奴婢都怀疑陛下是不是借酒装疯。”


    姜莞挑眉,笑笑没说话。


    虽说被踹了一脚,但进步也挺明显,昨夜顺势将人引到床上,睡了一觉,人醒来后,虽然说话颠三倒四了些,但到底人没疯。


    姜莞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睡到人是迟早的事。


    “等会儿,你让小厨房炖点汤给陛下送去。”想了想,姜莞嘱咐她。


    满春:“陛下昨夜那般对您,您还要给他送汤?”


    “就当补偿吧。”姜莞看向满春,认真道,“我昨夜手劲真挺大的。”


    满春撇撇嘴,勉强接受。


    另一边,回到太极殿的萧言,失神地望着远处。


    阿福一旁急得团团转道:“陛下,您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和奴婢说说。”


    “阿福。”半晌后,萧言扭头看向他,“你昨夜为何不制止她?”


    阿福被问得有些懵,缓了半天才道:“陛下,昨日是您先对贵妃娘娘动手动脚的。”


    这让他怎么拦,而且贵妃娘娘一个女子手劲才多大,所以在陛下没吃太亏的情况下,他就没阻止贵妃娘娘的报复。


    “你说什么?”比起听到自己确实失身于姜莞的事实,更恐怖的事实出现了,萧言


    接受不了,“不可能!”


    阿福:“真的,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瞧见了,贵妃娘娘好心扶醉酒的您去休息,结果陛下倒好,甩手不干不说,还、还”


    回忆起昨天傍晚发生的事,阿福现在都觉得丢脸,陛下一杯倒也就算了,以往沾几滴酒睡一觉也就好了,昨日也不知是怎地,不让任何人近身,他本想叫来步撵抬回太极殿休息也行啊。


    结果步撵到了,陛下却霸占着贵妃娘娘的床榻不松手,脚还胡乱抻着,还抻到了凑近关心他情况的贵妃娘娘的腰。


    阿福从不知道一杯果酒的威力如此大,若不是贵妃娘娘当着他的面饮完剩下的果酿,他差点就要怀疑酒有问题。


    后来他发现有问题的不是酒,是陛下。


    导致后来娘娘当着他的面揍陛下,他都不好说什么。


    阿福只庆幸贵妃娘娘没下重手。


    萧言还在那摇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不可能”!


    阿福叹气,安慰道:“陛下,没事的,日后注意些,不饮酒就行了。”


    以往各种宫宴上,起初陛下年纪小,都是以茶代酒,十六之后,是一壶凉白开里掺上两滴酒,意思意思。


    阿福本以为陛下只是不爱喝酒,酒量应该还行,谁知道会如此不堪。


    萧遥摇头:“以后不喝酒又有什么用。”


    阿福:“啊?”


    萧言失神:“姜莞已经夺了朕的清白。”


    “啊??”阿福惊呼,“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就昨夜。”


    “昨夜?”阿福缓了缓,疑惑,“可昨夜奴婢离开前,陛下您都打鼾了。”而且他就在殿外守着,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啊。


    “所以,谁允许你放心让朕留在姜莞榻上的?”萧言出言责备。


    无辜被冤,阿福反抗解释:“陛下,昨儿是您不肯走,不是奴婢不让您走。”


    话了,想起什么,小声询问:“陛下,您怎么就确定贵妃娘娘昨儿夺了您的、的清白?”


    ‘清白’俩字用在陛下身上还怪难为情的,阿福突然在想,若是陛下后宫有一堆后妃,岂不是每侍寝一次,陛下都要被夺一次清白?


    “你看朕身上。”萧言一边说一遍撸起袖子,上面布满了青紫,道:“不是她干的还有谁!”


    阿福瞪大双眼:“陛下的胳膊”


    “还有这里。”萧言扯开衣领,暴露出整个脖颈和前胸,“方才朕一碰这里就火辣辣的疼,回来照过铜镜才看到这里一片红印子。”


    还有一句萧言没说的是,他醒来后,总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仿佛劳累了一宿似的。


    只是这些,他下意识地不想告诉阿福。


    “倒是符合奴婢看过的那些话本里形容的一样,不过”阿福还是觉得不对劲,话本里这些形容一般都是放在女子身上,怎么到了陛下和贵妃娘娘这却反了过来。


    主仆俩还没探究个所以然来,外头小梁子进来打断说:“陛下,娘娘宫里送来了羊肉羹。”


    萧言、阿福:“!”


    后者磕绊问了句:“贵妃娘娘怎么想起送羊肉羹过来?”


    小梁子回道:“徒儿问了,明秋宫的人说羊肉羹最是滋补,贵妃娘娘希望陛下多多保重身子。”


    阿福没让徒弟将羊肉羹端进来,只赶紧让其退下,他此刻都不敢回头去看陛下的脸色有多难看。


    所以昨夜自己没听到动静的原因在陛下身上?


    嘶!阿福心惊。


    明秋宫,凝辉殿内。


    姜莞满足地用完一碗羊肉羹后同满春道:“还是阿葵与我心有灵犀。”


    满春哼道:“陛下那里也送了一碗,那中午还要送汤过去吗?”


    姜莞想了想,回:“不用,让阿葵休息半日吧。”


    大热天还要泡在闷热的厨房,多受累。


    “这个月的冰多给阿葵屋里放些,还有厨房内也不许吝啬。”姜莞吩咐,“多放一盆,再多拨两个宫人轮换扇风。”


    “奴婢这就去找白露姐姐。”满春正要走,又被姜莞叫住,“等等,去和月桂说一声,让她去找宫匠,打一张宽点的软榻换下内室那张。”


    满春不明:“姑娘要做什么?”


    姜莞简要:“给陛下准备的。”


    她可不想再半夜被挤醒三四回。


    第59章 059不来她明秋宫很正常。……


    然而等特制的软榻做好了,萧言却一连数日没现身于凝辉殿,姜莞倒没有怀疑什么,礼亲王父子的事还没有解决,接下来有他和柳太后忙的。


    不来她明秋宫很正常。


    母亲和离翌日,礼亲王府就被围了起来,隔日母亲就递了信入宫,说她已经搬去了城南那座宅院,姜芙和姜菡也陪她一块去住。


    起初姜家是不允的,尤其是姜承,虽然他不喜孟玉华的几个孩子,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和离后的孟玉华带走姜家的女儿。


    白氏倒是想连两个便宜孙女一块赶出去,在她心里没得到姜莞手里的财富也就算了,居然连孟玉华手里的东西也没抠出一丝一毫,现在孟玉华带着她那些嫁妆离开姜家,留下的两个女儿居然还要她来养,凭什么。


    然而这些白氏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让姜芙姜菡姐妹俩随孟玉华一道出府,怕是前脚离开后脚燕京城里就要传姜家的不是。


    所以白氏中纵使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忍下。


    当然,也有人给她出主意,说这不就是相当于留下两个活生生的人质,孟氏离开了姜家,看不到两个女儿的近况,到时候还不是随你搓扁。


    白氏经营姜家数年,也做了十多年的当家夫人,在燕京自然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只是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群夫人而已。


    对几位‘好’友的建议,她内心呵呵,若此办法可行,自己还至于在她们面前抱怨?


    那姜芙姜菡是谁的妹妹?姜莞那个死丫头的!


    当年落水一计没成,后面十几年自己吃了多少亏,白氏可一直都记得。


    孟氏之所以两个女儿的归属权争都不争,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为难不了她们,这不,她前脚刚搬去城南,没两日两个丫头就借口想娘,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去往城南小住了。


    偏你还不能说什么,人家只是去小住,又没有将家搬过去,姐妹俩就带了三两件换洗衣裳,连身边伺候的婢女都各只带了一个。


    借口婚事?


    更不可能,姜芙今年才十三,姜菡就更不必说了,再者姜芙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就算姜家再急着嫁孙女也嫁不到她头上。


    最后在孟玉华搬离姜家的第三日,姐妹俩就顶着姜家众人复杂中掺着怒意和憋屈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去找娘了。


    后来姜莞安插在府里的眼线还告知孟玉华,说两位姑娘离府后,老夫人砸了一整套茶器,还有老爷,据前院的人说,打扫的人进去好几回,全是碎得不成样的砚台。


    砚台一次可砸不碎,姜莞收到孟玉华的信后,甚至还有闲心和满春试了一回,至少七八次才能砸成像孟玉华信里描述的那般。


    此时的城南孟宅。


    得知女儿和离后孟家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孟老夫人长年卧病在床,尤其是去岁冬日几乎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所以才有年后孟玉华过去照看月余的事情。


    不过随着天气转热,孟老夫人的身子骨也跟着好转,日常下床走动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在得知女儿要与女婿和离,知道消息的当日午膳足足用了一碗米饭。


    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和孟玉华感叹:“老夫人盼这一日不知道盼了多久。”


    孟玉华随着王妈妈的目光看向正由小辈们陪着说话的母亲,眼睛一热,垂眸道:“当年的事,我从未怪过母亲。”


    王妈妈却道:“这世间做母亲的,都不希望自己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孟老夫人当然知道女儿没有怪自己,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这么多年女儿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也同样看在眼里。


    若是事情可以重来,当年她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丈夫悔了女儿与李家小子的亲事。


    如今女儿能够顺利脱离姜家,不管下半辈子归宿何方,至少此刻,孟老夫人可以确认女儿是真的快乐。


    她当年的懦弱,到底没有完全毁掉女儿的一辈子。


    这对孟老夫人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点安慰。


    在来孟宅的路上,她还同王妈妈说,就算立马让她去死,她也无憾了。


    王妈妈的话,孟玉华很有共鸣,顿了顿道:“是啊,所以日后烦请妈妈多多劝慰母亲,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同样如此。”


    “只要姑娘你和几位姐儿过得好,老夫人自然身心顺遂。”王妈妈连忙道。


    孟玉华温柔地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又问:“母亲过来我这,父亲没说什么?”


    提起这事,王妈妈一整个扬眉吐气道:“老爷哪还敢说什么,得亏姑娘您和离了,但凡晚一日和离,那件事”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许多,“说不定孟家也得被牵连进去。”


    孟老夫人今日说什么也要过来瞧瞧女儿,就是怕姜家出事会连累到女儿和几个外孙女,直到看到她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神。


    静郡王将最后的铁证呈上去后,不仅礼亲王府没了希望,连定南伯府上下也被单独看押起来,定南伯世子屁股上的伤还未养好,就又被弄进了潮湿脏乱的大牢中,朝中与两家交好的朝臣皆要被查处,姜家也在其中。


    如今姜德姜瑞父子虽未正式被革职,却也被告知暂时不用去上职了,等一切结束,上面处置下来,才能知道最终定论。


    姜蔚与闫家庶女的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因为闫家上下也没躲过去,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早到了西南闫家。


    如今定南伯夫人闫氏的兄长嫂嫂侄儿侄女们已经在押解入京的路上,全都躲不了。


    不仅闫家,西南那一片有不少官员明里暗里给了礼亲王父子一些投靠的讯息,只要礼亲王府得事,他们便是头一批拥护者。


    而闫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说起这事,王妈妈都后怕:“幸好姑娘您动作够快。”


    孟玉华却言:“若没有阿莞,和离一事不会如此顺利。”


    “贵妃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当年得知老爷要将姑娘嫁去给人当继母,王妈妈可是担心了好几年,知道看见姑娘和继女相处和气,她才松了口气。


    这些年,俩人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王妈妈也慢慢把姜莞当姑娘的亲女儿对待,提起姜莞时,话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阿莞挺好的。”孟玉华回道,“后宫如今只有她一人,陛下待她和气,太后娘娘亦是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王妈妈笑着松了口气道,“贵妃娘娘是有福气的。”


    “你俩在聊什么呢。”那边正听外孙女们说笑打闹的孟老夫人眯眼看过来催道,“菡姐儿捏了小兔子,玉华,你快过来瞧瞧。”


    陈玉宁和穆兰以及柳三娘得知姜芙的母亲和父亲和离后,便相约一块来姜芙母亲的新家做客,顺便看望好友。


    先前姜芙去了庄子上,前前后后加起来她们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尤其是近些日子燕京城里连续发生了不少事情,攒了好多好奇和八卦,她们也特别想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们来得巧,刚到没有半个时辰,孟老夫人和王妈妈便也到了。


    孟老夫人脾气好,对小辈纵容,彼此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三个小姑娘还挺喜欢老夫人的,总感觉对方身上的味道像家里的祖母。


    没多久便相处得如亲祖孙一般。


    几个小姑娘凑到一堆说话,孟老夫人就在边上坐着,嘴角含笑地听,从不打断,也不会说一些否定的话。


    聊天的内容天马行空,上一句说到谁谁谁出门遇到了什么糗事,后一句就问午膳吃什么。


    穆兰提出想吃凉面,陈玉宁和柳三娘点头表示也想,姜芙提议说吃凉皮,三人没吃过,好奇,但又舍不得凉面,于是商量决定都吃。


    只是同时做凉面凉皮,太辛苦阿桃,于是几人商量,凉面她们自己来做,阿桃只需要专心做凉皮即可。


    所以才有了姜菡用面团捏小兔子的机会。


    姐姐们在专心和面,她手劲小,只能拿着姐姐们给的面团在一旁玩儿。


    孟老夫人就看着小姑娘们闹,在她心里,孩子们闹得越自在开心,才能证明日子过得是真舒心顺畅。


    孟玉华和王妈妈走近看姜菡捏的小兔子,还别说挺活灵活现的。


    姜菡举着小兔子期待地问:“母亲,小兔子可以蒸馒头吗?”


    孟玉华笑了笑:“这个小兔子不行。”


    姜菡不解:“为什么呀?”


    一旁的王妈妈替其解释道:“菡姐儿,做馒头的面得发一遭蒸出来才会暄软,否则会咬不动的。”


    姜菡垂下脑袋:“好吧。”


    姜芙听到妹妹失望的语气,忙说:“明日阿姐陪你捏小兔子馒头。”


    姜菡眼睛亮了亮,点头:“好。”


    末了,想到什么又期盼地问:“能给大姐送几个吗?”


    姜芙还没来得回答,就被陈玉宁抢先道:“当然可以,玉宁姐姐可以帮菡姐儿带哦,不过菡姐儿得给玉宁姐姐捏几个做报酬。”


    “兰姐姐也可以。”穆兰也争道,“兰姐姐只需要一个小兔子馒头做报酬。”


    柳三娘瞥了眼两个小表妹幽幽道:“她们骗你的,只是想骗你小兔子馒头吃。”


    陈玉宁穆兰目光唰唰看过去,流露出怨念,仿佛在说:不带你这样破坏规则的。


    柳三娘挑眉:话说得漂亮,有本事你们入宫去啊。


    陈玉宁、穆兰:


    上回逃离皇宫的记忆忽然就冒了出来。


    还是不了。


    “没关系。”姜菡甜甜笑道,“谢谢三位姐姐,我可以等大姐回家的时候再做给她吃。”


    陈玉宁继续逗道:“那明日的小兔子馒头还有我的吗?”


    姜菡重重点头:“当然,都有!”


    孟玉华最后道:“好了,面也和差不多了,去把手洗洗,先吃点瓜果。”


    面团需要醒一醒,擀出来的面条才更好吃,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几个小姑娘用了几块瓜果垫肚子。


    原本孟老夫人只打算看看女儿安好就准备回去的,后来是在姜芙的强烈要求下,留下来用了午膳。


    姜芙晃着她的胳膊说:“外祖母就留下尝尝我的手艺再走呗?不然孙女白辛苦半日啦?”


    孟老夫人和家里的几个孙女和孙子都不亲,鲜少有天伦之乐享,姜芙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懒懒散散的形象,但在亲近人跟前,她可会说话了。


    孟老夫人被她逗得乐呵呵,很快就乐不思蜀了。


    这些孟玉华都写在了信里,和前一封信相隔没两日。


    姜莞看得有滋有味,仿佛自己当时也在她们身边似的,除了孟玉华的一封信,姜芙这回还单独写了一封。


    说起了柳三娘姐妹仨去找她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中还提起穆兰教她如何应对和离爹的法子以及怎么才能长久地待在母亲身边。


    不过姜芙觉得俩人的爹不一样,做不成参考,所以听听也就罢了,并未想过去实施。


    姜莞合上信,礼亲王府的事波及到了姜家,同作为姜家一员的她,再度受到了外界不少的关注。


    再加上孟玉华在此节骨眼上与姜承和离,两相结合起来,着实惹了不少非议。


    静郡王府,作为此事当中打头阵的静郡王上了皇帝和柳太后的贼船就再没能下来过,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休息片刻,还被郡王妃王


    氏拉住询问:“听说姜家父子也被你卸了职?”


    这话就不对了,静郡王甩袖:“什么叫被本王卸了职,本王是遵皇令行事。”


    王氏皱眉:“就是想同你说这个,姜家好歹是淑贵妃母家,你今日如此不顾及她的面子,万一她在陛下耳边吹枕头风,让陛下改变主意不处置姜家,到时候你怎么办?”


    “事可都是你去做的。”从先前陛下对淑贵妃的纵容来看,王氏觉得自己担忧的事迟早会发生。


    “淑贵妃不会。”然而静郡王却笃定言,“王妃还是不够了解。”


    “淑贵妃的继母孟氏与姜家老大和离一事,王妃没听说?”


    王氏:“听说了啊,但和我说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燕京城和离的夫妇又不止孟氏和姜大,当时热闹两句就过去了。


    “所以啊。”静郡王道,“王妃以为那孟氏为何会在此关键时刻和离?”


    王氏神情一怔,半晌后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陛下和太后娘娘先前一直在等的,是这个?”


    静郡王没直接承认:“不然你以为陛下不让本王将证据呈上去,非要在朝上与礼亲王父子蛮不讲理,气得他父子二人当场晕厥只是为了体验发疯的乐趣?”


    王氏顿了顿,没接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静郡被盯得沉默片刻,突然又道:“或许是有一部为此。”


    真要说陛下全为了淑贵妃,他自己听着都心虚。


    王氏总算不再觉得哪里别扭,他方才一通豪言,差点让她以为陛下真转性了呢。


    “那用不用我去拜访一下孟氏?”王氏认真考虑道。


    “随你自个儿。”静郡王叹气,“反正去不去的,咱们家都和对方在一条船上了。”


    “干嘛说得自己好像多苦似的。”王氏撇了撇嘴道,“你如今多努力些,将来孙儿们就能轻松些,想想几个孙儿们,一切都值得。”


    静郡王‘唉’了一声,就是想到将来他们能在自己的庇佑下活得轻松,他才觉得命苦啊。


    凭什么不是他们将来努力奋斗给他这位祖父养老,非要让他一个五十岁的老头操着一把老骨头替他们博前程。


    谁没当过孙子似的。


    陛下近来的脾气愈发古怪,他简直是日日当‘孙子’。


    静郡王憋屈地重重叹了口气,甩袖离开。


    王氏还没琢磨出要不要带两个儿媳去看望孟氏,一抬头却发现人跑了。


    “”


    就无语。


    *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本在行宫避暑的两位太妃得知消息后,立即摆驾回宫。


    贤太妃和吴太妃早年与柳太后关系并不好,岁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敌人,却也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直到后来三人的儿女皆在先帝的纵容下被丽贵妃害死,三人便在后宫结盟,筹谋数年才扳倒了丽贵妃和先帝。


    两位太妃娘家不显,尤其是贤太妃家中生母早逝,亲爹漠视,继母又面甜心苦,当年她入宫就是被继母故意为之,所以这些年她从不过问政事,除了避嫌外,就是不想让娘家从中沾得任何一丁点好处。


    吴太妃就简单了,娘家人都死差不多了,只剩一个侄孙和一个侄孙女,还得靠她庇佑才能在这燕京城里生存下去,根本不敢忤逆她这位姑奶奶半点。


    二位回到宫里就直奔长乐宫。


    当年结盟的情分在先帝崩逝后愈发浓厚,这些年三人的感情一直处得不错。


    明秋宫内,月桂打听完回来禀报:“娘娘,两位太妃今日晨起后便携手去了长乐宫看望太后娘娘,尚未回宫,想来是要在长乐宫用午膳了。”


    姜莞望了望天色,道:“既如此,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两位太妃不可能在行宫住一辈子,日后都要在皇宫里生活,处好关系很重要,尤其是她们和柳太后关系亲密,相当于寻常儿媳只有一个婆母,姜莞还不算正经儿媳,上头却有三个婆母。


    月桂迟疑:“娘娘不同陛下一起?”


    姜莞想当然道:“陛下近日不是忙么?”


    月桂却摇头:“娘娘有所不知,方才福公公的大徒儿小梁子来过,说无论如何今日您都要去看一看陛下,或者请陛下过来明秋宫。”


    姜莞讶异:“可有具体说什么事?”


    月桂摇头:“小梁子得知娘娘在小憩并未强求奴婢们进来搅扰娘娘,想来不是特别要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瞧着小梁子眼下乌青有些重,人也颓靡,似有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月桂想的是,小梁子都如此,那陛下岂不是更辛苦,多好的一次慰问关切的机会,贵妃娘娘千万要抓住啊。


    或许是该问问狗皇帝两位太妃的脾性,思及此,姜莞同意道:“行,你派个人过去问问陛下现在有没有空。”


    月桂当即道:“奴婢这就去。”


    太极殿内,阿福单手挡嘴,刚打了个重重的哈欠,脸上就又被砸了一团废纸。


    他有些无语地揉了揉鼻子,对上首的人道:“陛下您光在这儿闹算怎么回事,贵妃娘娘又没有通天眼和千里耳,能看到、听到您心里的不快。”


    “都多少天了,她一句解释没有,凭什么让朕主动。”本是怒气冲冲的一句话,说到最后,阿福竟听出一丝委屈来。


    余光对上悄步进殿的小梁子,却见对方朝自己摇了摇头。


    唯一的希望破灭,阿福只好继续:“也许娘娘在忙重要的事,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还比不上那些破事?”萧言打断他。


    阿福噎了噎。


    自己就不该多嘴。


    萧言紧紧盯着他:“怎么不说了?”


    阿福沉默,心道,沉溺情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明明心里别扭,却还不让他去告诉贵妃娘娘,非得自己在这里硬生生憋着。


    好在这时终于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明秋宫来人了。


    阿福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萧言在听到‘明秋宫’三个字后,也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身子,专注地听。


    阿福迅速走下去,追问:“可有说什么事?”


    小太监回:“说是贵妃娘娘想同陛下一道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还不得萧言开口,阿福立即道:“陛下,这一定是娘娘给您的暗语,说不定前些日子娘娘也一直在纠结不知道如何同陛下解释呢。”


    萧言脸色勉强好了几分,嘴里嘀咕:“算她还有点良心。”


    第60章 060决不能再养出第二个皇帝。……


    估摸了下时辰,阿福又道:“贵妃娘娘一定是想同陛下一块用午膳,这个时辰过去正好。”


    萧言什么都没说,但扬起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阿福速度极快,立马传了步撵,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抬到明秋宫似的。


    一切准备完毕,他回来催问:“陛下,走不?”


    萧言瞥了眼都快抬进殿内的步撵,面露一丝嫌弃,嘴硬道:“急什么。”


    阿福:“?”


    一刻钟后,换了件新袍的萧言坐上步撵催道:“走吧。”


    阿福默默无语,跟上去。


    心道,尚衣局新做好的夏袍,才送过来没两个时辰,就被您扒拉出来套身上了


    既然决定去长乐宫蹭膳,空手过去多少不有些不合礼数,进入夏日后,小厨房每日都会熬上一锅酸梅汤或绿豆汤给大家解暑享用。


    给柳太后和两位太妃带去的肯定不能用大锅熬的,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故意羞辱三位呢。


    好在除了酸梅汤和绿豆汤外,阿葵知道自家姑娘爱冰饮子,得空就喜欢研究新饮子,近来南方进贡了一批荔枝。


    入宫前,姜莞就算想吃都吃不到,入了宫后算是勉强有了荔枝自由。


    其实也不多,一共就俩小筐,加起来都没狗皇帝装奏折的筐大。


    根本原因还是宫里的主子少,否则放在先帝后宫时期,估摸着只有妃位及以上的妃嫔才能得到那么一颗两颗尝个味。


    装荔枝的筐还有些旧,可以看出狗皇帝最近是一点编筐的空闲都没有。


    想岔了,姜莞猛地回神,看来是挺久没见到狗皇帝,现在瞧见一个筐都能想到他人。


    阿葵试做了一份荔枝冰饮和荔枝酥酪,姜莞都各尝了两口,还是觉得荔枝冰饮味道更舒服,于是道:“还是荔枝冰饮吧。”


    “等


    会儿我要带两壶去,剩下的你看着分。”姜莞对下属很少吝啬,“记得给满春银霜留一碗。”


    荔枝不多,除了姜莞要带走的两壶,剩下的也只阿葵分给冬芽以及月桂白露俩人尝尝鲜。


    阿葵笑起来两颊酒窝很明显,颇高兴道:“好嘞姑娘!”


    她和留在宫外的阿桃是姜莞十五岁那年从市井救回府的丫头,俩人年纪都不大,今年才十六,但在厨艺上颇有天赋。


    和满春满夏不同,她俩并不是亲姐妹,但无论从长相性格还是为人处世上比满春满夏更像双胞胎。


    倒是满春和满夏说是同胞姐妹,但据说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只眉眼隐约能看出像姐妹俩,其他方面南辕北辙。


    单荔枝冰饮有些单调,姜莞又让小厨房装了两样适合夏日吃的点心,红豆糕和水晶糕。


    红豆有清热祛湿养心安神之效,两位太妃大老远从行宫奔波两三日回宫,吃这个正好。


    姜莞还特意准备了甜、淡两种口味。


    葛粉制作而成的水晶糕,糕如其名,晶莹剔透,吃起来更是清凉爽滑。


    就算不爱吃,放在桌上看也觉得赏心悦目。


    一切准备完毕,估算着时辰,狗皇帝也该到了,正想着,外头月桂便来报:“娘娘,陛下到宫门口了,您——”


    她正想说要不要去前殿接驾,却被姜莞打断:“正好,满春银霜,拿上东西我们走。”


    月桂疑惑:难道不请陛下进殿歇歇脚吗?


    凝辉殿前门,萧言刚下步撵,正要往里走,抬眼瞥见朝他走来的姜莞,以为是来迎接自己的,顿时傲娇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能见到你出来迎接朕。”


    姜莞眉间微挑:“陛下说什么呢,传话的公公没说清楚吗?我邀陛下前来,是想同你一起去看望两位太妃娘娘。”


    “听说两位太妃今日去了长乐宫,我想着也许久未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便让小厨房做了些夏日解暑吃食,准备和陛下一块过去,蹭一顿午膳。”


    全程自作多情的萧言:“”


    阿福都不敢看他此刻的脸色,急忙上前解围:“想来贵妃娘娘也是怕烈日晒着陛下,早些过去也好。陛下,您出门前不还念叨着说看完贵妃娘娘就去给太后娘娘和两位太妃请安嘛,这不巧了,您和贵妃娘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气氛一时尴尬。


    姜莞也终于看出来不对劲,所以狗皇帝原本是以为是自己邀他来明秋宫用膳,压根没想到是要去长乐宫?


    思及此,她目光在狗皇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姜莞今日穿的是尚衣局新制的夏衣,狗皇帝身上的衣裳材质大概和她是出自同一匹布料,打眼瞧着很像‘情侣’装。


    晌午的时候她身上的旧衣不小心沾上了茶渍,正巧尚衣局送来新的夏衣,姜莞随手挑了一件换上,也顺便试试尺寸合不合适。


    夏衣一共六套,姜莞上身的是水蓝交白那套,配着简单的银饰,显得人亲和温柔。


    印象中,狗皇帝除了朝服外日常几乎全是各种绣着金丝银丝的红袍,他似乎很喜欢红色,极少穿其他颜色的常服。


    上回靛蓝已是难得,没想到今日又见着一回。


    “陛下今日这身真好看。”狗皇帝穿靛蓝色一般,没想到这种浅蓝上身竟意外合适,姜莞眼中透露出实实在在的欣赏。


    她此举打得萧言一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生气还是高兴。


    等他终于捋清楚实际上也不算清楚,只是终于抉择出了要先以什么态度对待姜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步撵上,再拐个弯就到长乐宫了。


    萧言:“”


    姜莞见他一路板着脸,眼下都快到长乐宫了还是如此,便道:“陛下,还气着呢?”


    不知道回什么的萧言:“哼。”


    姜莞笑了笑道:“生气伤身哦,而且容易老得快。”


    萧言扭头:“你觉得朕老?”


    姜莞否道:“谁说的,陛下尚不足弱冠,正值青春年少。”


    萧言:“哼。”


    虽然都是一声‘哼’,但后一句听着明显比前一句愉悦许多。


    姜莞垂眸浅笑,心道,果然还是那个表面张牙舞爪实则好哄极了的狗皇帝。


    然而她刚这般想罢,刚扬了会儿唇角的狗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拉,又开始鼻子眼睛不对付起来。


    姜莞:“”发什么神经


    长乐宫也早准备完毕,柳太后本就要留两位老姐妹用午膳,再多个皇帝和淑贵妃也够吃。


    所以当明秋宫的人过来请示时,柳太后想到她二人还没见过这位淑贵妃,择日不如撞日,午膳一并见了。


    贤太妃和吴太妃早就好奇了,只是先前舍不得在行宫的快活日子,本计划中秋佳宴前回来的,没想到会出礼亲王父子之事。


    贤太妃道:“听姐姐的口气,并不像排斥淑贵妃的样子。”


    记得自己和吴太妃离宫前,她还在和陛下僵持要纳柳家三娘那个丫头入宫为贵妃,这才几个月,不仅三娘纳丫头没能入宫,还成功让陛下自己挑了一个。


    说实话,这着实不像她这位姐姐的性格。


    吴太妃也好奇:“回宫的途中,我可是听说了,淑贵妃的娘家和定南伯府家也有所牵扯,陛下处置姜家,贵妃没闹?”


    柳太后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贵妃与娘家关系不和,她巴不得如此。”


    贤太妃闻言,稍有些意外:“看来是个果决的性子。”至少瞧着比她当年要好许多。


    吴太妃同意:“听着倒有些像姐姐你。”


    她的话让柳太后心底更加遗憾。


    心细的贤太妃瞥了眼吴太妃,后者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补救道:“当然,五娘和七娘与娘娘更像。”


    柳太后抬手:“你们不用安慰本宫,本宫心里有数。”


    无论是侄女三娘还是几个外甥女,没有一个像她的。


    明轩身上倒是有几分潇洒,却是个有心没胆的懒姑娘,像极了她那个二弟。


    贤太妃和吴太妃彼此对视一眼,前者先问:“那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还想让五娘或七娘明后年入宫,现在就可以遣嬷嬷入府调教了,至少不能再出和三娘一样的意外。


    “先这么着吧。”柳太后犹豫道,“五娘七娘到底还是两个小丫头。”


    吴太妃性子急些,如今又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便逐渐养成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要妹妹说,姐姐还不如就遂了陛下的愿,再等一等。”


    “等什么?”柳太后抬眸问。


    吴太妃理所当然道:“姐姐左右不过是想延续自己的血脉。”


    “既然如此,那么到底是下一任还是下下任,其中差别又能有多少?”


    柳太后眯起眼,点了点桌面示意:“你继续说。”


    “我想,陛下不愿意纳柳家或陈家穆家的姑娘,除了不感兴趣以外,还有为江山社稷考虑的因素在里头,说到底陛下姓萧,连着两任皇后都姓柳或与柳家有关,姐姐在位时可保柳家安宁,可将来呢?”


    “等下一任君王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个要动的恐怕就是柳家了。”


    这个问题柳太后何尝没想过,可就此让她退下,她不甘心。


    “所以啊,姐姐何不


    让柳家流勇退一回,等淑贵妃诞下皇子,您不如想想太子妃的人选。”吴太妃提醒道,“最大的明轩都还没成婚呢,无论是侄媳还是侄婿,从源头开始挑选培养,岂不是更万无一失?”


    柳太后听得眼眸一亮,恍然大悟。


    是啊,何必纠结皇帝这个不稳定因素,与其委屈三娘她们入他的后宫,不若等淑贵妃的孩子出生,这回她要亲自培养,决不能再养出第二个皇帝。


    她还真是当局者迷啊。


    “姐姐是不是觉得妹妹的提议很不错?”吴太妃观柳太后的反应,半猜半问道。


    原本已经进入了狭窄的死胡同,经她这么一提醒,柳太后只觉豁然开朗,前路一片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