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衍哥,难受


    季卿偏头避开, 倒是没什么脸红的情绪,只觉得席沉衍这人做事太过出乎意料。


    毕竟他那句话潜在的意思,是两人直接可以结束以对付喻纠为前提的诡异关系。


    而席沉衍却把重点放在了他随口说的‘我和你在一起’上面。


    不过, 季卿向来也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他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


    当即手腕一转,扣住席沉衍的左手,用力一扭,将人死死压在驾驶座的车门上。


    动静太大, 撞到了车喇叭。


    嘟嘟响了一声。


    季卿听着席沉衍的短促的闷哼,看着人稍显狼狈的背影,缓缓道:“衍哥,打不过人, 乱说话要被揍。”


    结果,人没应声, 甚至于没什么下意识的反抗。


    季卿奇怪扫去一眼, 席沉衍脑袋底下的车架裂缝映入眼帘。


    随后反应过来, 估计席沉衍受不了这一撞, 晕了。


    他动作极快的松开席沉衍的手, 将人拉过来查看,却出乎意料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有一瞬间,季卿察觉到了和楼思危别无二致的精神波动。


    然而, 这种感觉只存在刹那, 就消失不见。


    季卿将它归结于突发事件而造成的心神失守。


    他回神, 固定席沉衍的脑袋。


    询问, “……你没晕?刚才我没控制好力道,抱歉。”


    “玄清。”


    季卿被这称呼弄得愣了一瞬,而后被人抱住。


    抱他的人看起来小心翼翼, 轻轻圈着,像是感受不到额头上的痛感,将侧脸贴上季卿温热的面颊,而后是类似满足的叹息。


    “我找到你了。”


    “……席沉衍,我们去脑科拍个脑部MRI?”这反应不正常。


    对方没应声,像是不喜欢这个建议,收紧了圈着季卿的手。


    说:“清清,别叫席沉衍。”


    分明语气平静,季卿却品出了几丝嫉妒与酸涩。


    季卿沉默一瞬,对自己没收着的力气有自知之明,是真怕一下把人撞傻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哄一哄席沉衍。


    季卿就这个姿势,蹭了蹭席沉衍微凉的面颊,放缓声音。


    “衍哥,你刚才吓我,我才没收着力气。乖一点,去拍个片子,我好放心。”


    哄小孩的语气大概让某位成年的总裁先生很不爽,季卿能感觉到对方骤然停滞的呼吸,感受着人松开他,又猝然间欺身而上。


    一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季卿顾及席沉衍受伤,没躲开。


    但到底,被这个与之前完全不同,过于激烈凶狠的亲吻,弄出火气。


    趁着喘气的功夫,警告地喊了声,“席沉衍!”


    结果,人更凶了。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


    离得近了,血液的香甜铺天盖地般袭来,以至于季卿的琥珀色眼睛有片刻的失焦。


    他压抑着诡异的饥饿感,艰难偏头,避开席沉衍不管不顾的索吻。


    “你发什么疯?”


    席沉衍短促地笑了声。


    捏了捏季卿颤抖的指尖,顺着往上,轻轻将指腹落在氤氲着水汽的眼眸旁,看着细长的眼睫小幅度颤动,缓缓落下泪来。


    漂亮又可怜。


    他环住季卿,安抚般地抚摸季卿颤抖的脊背,知道这人最会忍,他又不忍人难受。


    “清清,喝一口我的血,就不难受了。”


    季卿听不清,胡乱拽着席沉衍的衣领,一扯。


    车子晃动一下,两位成年男人的身形,显然将副驾驶的空间挤得一丝不剩。


    季卿能感受到席沉衍手背鼓动一瞬的青筋,如火般的躁意,好似顺着相触的指尖,源源不断涌入四肢百骸。


    有种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的错觉。


    “衍哥,难受。”


    好像有人叹息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吻。


    先是脸颊,再是脖颈,小腹,而后顺着往下。


    是什么解开的声音。


    季卿按住乱动的手,无意识张开唇瓣,“席沉衍。”


    空间静谧一瞬。


    风雨欲来的紧迫感让空气都稀薄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痛呼声传来,有人轻声说:“卿卿,我在。”


    海城十月末的夜晚已经有着丝丝凉意,风卷着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被人踩了上去,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又顺着来人的动作,灌进袖口,听见一道稍显惊讶的声音。


    “先生,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季少怎么了?”


    席沉衍避开董管家准备搭把手的动作,将陷入沉睡的季卿抱在怀里。


    “没事。”


    他回答,额角的汗珠滚落,语气却平静,“拿一套他的衣服去我房间,把301车上的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收起来,放书房,不许人动。”


    也不等董管家应答,席沉衍已经往二楼去。


    董管家掀起眼皮,去看因为着急而未阖上的房门,回想着先生显然破了口子的嘴角,安排人去取储存卡。


    犹豫一瞬,带着一管乳膏和席沉衍吩咐的衣服,来到先生的门口。


    平日里做事稳重的席沉衍,卧室门却虚虚掩着。


    电子设备传来的,特有的、失真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耳廓。


    “清清,别叫席沉衍。”


    “衍哥,难受。”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里面的人却来来回回放了好几遍。


    又不像是开心,因为那位回来时,虽满身狼狈,但仍旧保持冷静的人,此刻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席沉衍也的确不平静。


    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睡去的季卿,看着人随着金光的洒落,呼吸逐渐平稳,眉头舒展。


    没有血色的唇瓣,一点点染上嫣红。


    席沉衍想起来张倩优醉酒那天,季卿对他说的话。


    “衍哥,如果是十八岁的我,应该会喜欢你这一款。”


    在零碎的有关修真界的记忆里,他早已预料,或许十八岁的季卿已经喜欢上了没有席沉衍记忆的楼思危。


    然而,即使对季卿的探究欲与掌控欲,几乎将他逼疯,他仍旧不愿意去主动追寻不全的,属于楼思危的记忆。


    他想要知道十八岁的季卿是何种模样。


    却不愿经过千年岁月的楼思危,得到丝毫有关属于席沉衍和季卿的记忆。


    分明是属于同一灵魂,他们却排斥厌恶,恨不能生啖其肉。


    席沉衍用掌心盖住血红的眼睛,感受着属于楼思危情绪一点点剥离,最后归于平静。


    像是难以启齿的情愫和嫉妒也随风飘远。


    他呼吸声有些重,嗓音有些哑。


    “我不该晕的。”


    许久,没传来声音。董管家才敲了敲门,等席沉衍应声,将乳膏和衣服在房间里放好。


    叮嘱人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等第二天早上,季卿面色如常下楼了,董管家猛地吐出一口气,又突然一口气憋住。


    动作太明显,季卿侧目,“怎么了?”


    “……没事。”


    董管家笑容僵硬。


    他想,总不能说昨晚就你们俩这一副事后的样子,结合席沉衍那句后悔的话。他已经脑补了一堆爱恨情仇,你不愿意我强制的狗血剧本。


    拥有老父亲的心态的人,多怕一大早季卿甩袖而去,独留自家先生黯然神伤。


    季卿面色如常下楼,动作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他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又想到了剧情走向,几乎本能往席沉衍的屁股看去,过于炸裂的想法,让他三观尽碎。


    后悔自己怎么秒懂席沉衍口中的‘我不该晕的’。


    可能代表主动累晕和被动弄晕,这两层意思。


    “先生,药膏用了吗?还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席沉衍在董管家苦涩的声音中偏头,碰了碰已经消肿的额头。


    “没事,不疼。”


    怎知这一句话后,董管家的表情更沧桑了。


    又见季卿上前,担忧地拽过席沉衍的领子,说:“别憋着,疼要说,是我没控制力道。”


    然后,别墅里的佣人发现,从昨晚开始就一脸担忧的老管家,如今整个人都裂开了。


    他们好似能看见簌簌散开的灰尘,风一吹就不见了。


    “没事。”席沉衍收回视线,捏着季卿的手,将人往餐厅带。


    “等会送你去基金会还是画廊?”


    季卿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原本挂着《血池》,如今空荡荡的墙壁问:“你把画撤下来了?”


    席沉衍没急着回。


    这种事,向来是董管家先接过话头,解释原因,他再说几句好话安抚人。


    然而,这次管家的反应有些慢,缓了一会儿,才飘忽忽道:“老爷子喜欢,先生忍痛割爱。”


    席沉衍挑眉去看,视线在话语突然变得简洁的董管家脸上的逡巡。


    见人脸上的憔悴并不作假,说:“累了就休息几天。”


    “……没事,心累,一会儿就好了。”


    席沉衍不再多言,帮季卿拉开餐椅,等人坐稳后,将手搭在人的肩膀上,动作自然的亲了亲季卿的额头。


    “爷爷喜欢,给他了。卿卿可以画一幅我的画像给我吗?”


    被求画的人,有些惊讶,那双琥珀色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一晚上的时间,某位总裁先生更不要脸了。


    季卿意有所指道:“头还疼吗?要不要去拍片?”


    “……我脑子没问题。”席沉衍回。


    季卿信了,被骂还能反应过来,说明人生活能自理。


    这个话题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默契的不去提昨晚车上有些过界的行为。


    一时间餐厅只有碗碟碰撞和细微的咀嚼声,直到席沉衍接了个电话。


    随后那人打开一个直播,放在季卿面前。


    上亿的在线人数令视频有些许卡顿,许久,铺天盖地的“喻纠”弹幕才成功加载出来。


    而后,视频里传来了喻纠的声音。


    “很高兴大家来见证喻氏的捐赠仪式,历经数月,我已经将名下的固定资产全部变卖,总价值一千亿。”


    屏幕里英俊高大的严肃青年倏然笑了,眉眼弯弯,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柔。


    “我有一位善良又温柔的友人,受他影响,我将用一千亿成立慈善基金会,资助生活困难的学生、病患,以及因为不可抗力而受灾的群众。”


    这话结束,屏幕卡顿一瞬。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弹幕。


    “靠,我还记得喻总发疯,夸一句某人就发一千的行为!”


    “前面的!这怎么能叫发疯,这叫善!”


    “友人秒解码,季家那位呗!”


    也有不和谐的。


    “神经吧,为了个男的,一千亿就随手扔了?”


    “死恋爱脑,这会导致多少喻氏员工失业呀!”


    “好烦,怎么都是和季某有关的男的,鱼塘这么大,你们不觉得恶心。”


    当然,很快就有知道内情的人怼了回去。


    “哪里叫随手扔呀!官方知道之后,好几个重要项目都给了喻纠。人捐了固定资产,喻氏又没捐,再起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季家那位哪里需要鱼塘,就那张权威的脸往那一放,鱼都能自己找塘,随叫随到。”


    “+1”


    “+身份证”


    “不过,这段时间喻氏和海城席家不是闹得很凶,这么一来,到底是喻纠危险,还是席沉衍危险呀?”


    “别说,这段时间真的让我家总裁见识到了商战里的三十六计,天天用喻纠和席沉衍对打的案例,让策划部给我们讲解,会议不停呀!”


    “我也!我甚至因为两拨人撒钱,0.01元畅玩京市海洋馆! ”


    “我我我我!我在海城0.01元住了总统套房。”


    最后是各类网友现身说法,不是免费吃喝玩乐,就是因为这波吃喝玩乐,赚了大钱。


    等季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上全是“季某上大分!”


    季卿沉默许久。


    席沉衍和董管家,都在那张冷淡的脸上读出了无语情绪,看起来想把还在侃侃而谈的喻纠揪出,教训一顿。


    席沉衍笑了声,摸着人滚烫的耳垂。


    说:“喻纠坏,别信。”


    季卿掀起眼皮看人。


    问:“你好?”


    第92章 第 92 章 三人行呀!


    季卿本以为按照席沉衍的性格, 这人大概会波澜不惊地说句,“是好。”


    结果,席沉衍垂下头, 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说:“卿卿,我也坏。”


    声音很轻,让季卿联想到,不久前在季严俞办公室摔碎的陶瓷水杯。


    “席沉衍,我们去拍个脑补MRI, 你真傻了,席氏这么多员工会失业的。”


    “……不会。”席沉衍像是不介意被季卿说成一个傻子,一本正经解释,“合格的领导者即使不在公司也能令员工各司其职。我消失一个月, 席氏都不是乱。”


    说这话的人看着成竹在胸。


    不可否认,季卿会被这样自信的席沉衍吸引。


    季卿拍了拍某位总裁藏在棉质衣料的小腹, 不介意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很棒。”


    说完就走了。


    独留董管家看着向来冷静的先生, 因为季卿的轻轻一拍, 轻而易举的红了耳廓。


    而造成一切的季卿, 已经坐在车里, 翻出手机,观看还未结束的直播。


    其中,喻纠的捐赠仪式已至尾声。


    他突然拿起话筒, 对着镜头说:“我知道你在听, 原谅我好吗?”


    弹幕在刹那间如井喷般爆发。


    现场也热闹到不行。


    直播结束。


    喻纠先是和在场的合作伙伴进行了不失礼貌的谈话, 婉拒了工作人员的合照邀请, 带着李琛余往休息室走去。


    一时间铺着红地毯的走道,只有两人有规律的脚步声,已经李琛余不紧不慢地汇报。


    “喻爷, 这次的直播很成功,网友的反响也不错,之前还对策划有犹豫的京市赵家也——”


    声音戛然而止。


    李琛余瞥了眼挡路的陈钰。


    因着喻纠对季卿的特殊,他调查过和季卿有关的人,也自然知道这位曾经试图通过桑霁和季卿的特殊关系,引导网友网曝过季卿。


    陈钰看向喻纠,笑道:“喻爷,你喜欢季卿,我想要席沉衍,合作吗?”


    喻纠向来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人或物,加之这人对季卿的迷恋。李琛余几乎想不出喻纠拒绝的理由。


    然而,本该同意的人,却是冷冷地睨了眼势在必得的陈钰。


    威胁,“对付卿卿?命不想要了。”


    只是此时,命不想要的人不仅仅是陈钰。


    季卿也在薄荷画廊遇到了一位。


    距离席沉衍将季卿送到画廊,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期间,季卿拒绝了张倩优明显地想要打听喻纠的八卦行为,又迎来了两位警察先生。


    起先,张倩优还以为,两位警察先生,是为了10月10日晚上,发生的车祸事件。当即紧张得不行。


    等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两千万才舒了一口气。


    然而,等她看到其中一位,又觉放心得过早。


    因为来的是曾经拦过季卿,且对苏柯遇念念不忘的陆武麟。


    张倩优在季卿耳边说:“老板,小心点,有嫉妒心的男人最可怕。”


    季卿沉默了一会,问:“你为什么连发生在基金会门口的事都知道?”


    “别大惊小怪呀,我和冯希因为有同一位难伺候的老板,经常保持联络的。这种小八卦,天天分享。”


    被说难伺候的季卿,不是很想理张倩优,让人出去。


    又眼尖地看着退到门口卧底女士,对着他的办公室拍了张照片,估计是要发给季严俞。


    办公室里一度很安静。


    两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的警察先生倒是先开口。


    陆武麟道:“季先生,孙征死亡后,他父亲来局里闹过一次,我们也因此深入调查过孙征的社会关系,查到了之前的那两千万合同,是孙征和人一起设的局。”


    一切话有人起头,后面的也容易说。


    季卿靠着沙发,听着两位警察的讲解,大概是两千万合同的事源头查到了,但是因为嫌疑人是外国人,且逃到国外,暂时追不回这笔款。


    他倒是不介意这个,毕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就他接手的季家的资产,足够填上不知道几个两千万的窟窿。


    反而因为昨晚饥饿感结束后带来的疲累,以及并不关心的话题,弄得昏昏欲睡。


    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真睡过去。


    季卿去拿桌面上摆着的白茶,试图让自己清醒。


    却被刚结束讲述的陆武麟猛地揪住衣领。


    他注视着季卿雪白肌肤上,清晰可见的吻痕,指尖都有些抖。


    问:“你昨晚和苏柯遇在一起?”


    近乎质问的语气,显然并不讨人喜欢。


    更何况这人直勾勾盯着他脖子看,视线像是要把人洞穿。


    季卿打开陆武麟的手,冷冷道:“交警先生,现在连我晚上和谁在一起都管?”


    陆武麟没有纠正职位变化的意思,“苏柯遇的事,我要管。”


    年长的警察去拉陆武麟的手,被挥开。


    “昨晚你和谁在一起?”陆武麟指着季卿的脖子。


    又对上季卿森冷的,仿佛风雨欲来的视线。


    将抗拒和疏离写在脸上的季卿,像是不知道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冷冷道:“办公室有监控,我也不介意给警局送去一封投诉信。”


    年长的警察冷汗都急出来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真闹出什么大事,又有监控在,陆武麟先动得手,家里再也关系也吃不消。


    更别说刚刚他们还看过喻纠的直播,知道面前这人多招人喜欢。


    “你和苏柯遇睡了?”


    张倩优刚让喻纠在门口等,冷不丁听到陆武麟的质问,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去找喻纠。


    哪有人的影子,只觉身边一阵风飞过,办公室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而喻纠,那位三个小时前在数亿观众面前道歉的人,如今脸色阴沉得可怕,拽着季卿的手腕。不顾人不高兴的表情,紧紧盯着季卿散开的领口处,殷红的吻痕。


    问:“你和席沉衍睡了?”


    年长警察“靠”了声,“三人行呀!”


    秒懂的张倩优替自家老板“草”了声。


    场面一度混乱得可怕。


    话题中心却困倦地揉了揉额角,似无奈似困惑。


    “我脖子上到底有什么?”


    衣服都是席沉衍给他换的,季卿是真不知道。


    人也在某些方面糙得很,洗脸刷牙后就下楼吃饭。


    没人回答,喻纠脸上的表情更不好看了。


    却还是恢复了些许理智,揉了揉季卿被他攥红的手腕。


    “卿卿,累不累?”


    喻纠的声音是故作委屈的调调,甚至于在场的另外四人眼睁睁看人掉了几滴眼泪。


    “没关系的,师尊若是累了,徒儿帮你清理,你不懂那些事,受伤了要难受。”


    这话指向性太强,众人都懂一些有关事后。


    张倩优还好,见过喻纠追人的可怜样子,也就对人翻了个白眼。


    年长警察左看看说话的喻纠,右看看官网对人雷厉风行的评价。


    “这真是喻纠?!”


    陆武麟有些恍惚。


    张倩优推测,这人可能陷入了四人行的诡异想法中。


    好在季卿还要脸,看出来喻纠没把和人睡过的话题当真。


    反手扣住面前人的手腕,把人往休息室拉。


    门阖上时,交谈声隐约传来。


    “师尊,我来帮你。”


    “……滚。”


    门彻底阖上了。


    隔音好,听不见外面的兵荒马乱。


    饥饿感过后带来的困倦,让季卿几乎睁不开双眼。


    他将喻纠的手甩开后,直接倒在大床上。


    迷迷糊糊间有人给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以及仿佛能安抚神魂的声音。


    “睡吧。”


    窗帘被拉上,几近于无的滑动声让空间陷入黑暗。


    独独手机屏幕特意被调暗的亮光,朦朦胧胧的打在喻纠冷沉的眉眼。


    他找出许久不联系的微信,问席沉衍:“楼思危来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席沉衍回,“嗯。你在画廊?”


    喻纠没回,收起手机,心脏处曾经被季卿捅过一剑,本该早已愈合的伤口,如今竟有些隐隐作痛。


    他盯着季卿看了许久,直到人醒来,才收回视线,收敛阴鸷换上一副笑脸。


    “饿不饿?我让人带了碗海鲜面,还有永福茶楼里的芋头酥。”


    “饿。”季卿实话实说。


    穿上鞋,去浴室将洗脸巾沾湿,擦脸清醒。也顺便拉开衣领,看了眼引起祸端的痕迹。


    一大片,领子不散开看不见,动作太大便显露无遗。


    等季卿回到休息室,窗帘已经拉开。


    下午三点的阳光投射进来,亮堂堂一片。


    喻纠递上筷子,看人卷着面条往嘴里送。


    “师尊,原谅我好不好?”


    季卿掀起眼皮去看,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两清,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徒弟。”


    他像是看不到喻纠难过的表情,也不想分辨这里面是有几分伪装。


    这徒弟惯会装乖,将人耍得团团转。


    即使席沉衍不提醒他喻纠散尽家产,是为了一箭三雕。


    季卿也不是全信喻纠的话。


    “卿卿。”喻纠换了个称呼,“这个世界和修真界一样,规则之力势弱,空间缝隙越来越大。但是这里有季严俞,你不会像在修真界……”


    喻纠说不出能让他呼吸停滞的那几个字,“不会像那时候一样对不对?”


    季卿知道喻纠指的是身死的事。


    吃完面后,没直接回答,意有所指道:“这个世界很奇怪。六岁后开始排斥我,想置我于死地,是妈妈救了我。之后是各种各样的危险,是季严俞在保护我。”


    季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可能于他而言,痛苦和挫折已经过去,只记住了妈妈和季严俞的偏爱。


    “在我快满十八岁的时候,碰到了席沉衍的车祸现场,有一瞬间恢复了六岁时妈妈救我的记忆。太过猝不及防,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救了在同一地点,即将遭遇车祸的席沉衍。”


    季卿顿了顿,“现在想想,是有世界参与的痕迹。那辆SUV要的不是席沉衍的命,而是在等我。”


    第93章 第 93 章 二十多度的天气,你穿高……


    季卿的语气堪称平静。


    喻纠试图找出其中的不甘和愤恨, 却什么都没有。


    只是他知道,一些事不是如季卿口中那般云淡风轻。


    那属于季卿的十八岁以前的人生,是浸润厚厚纸张里的, 铺天盖地袭来的恶意。


    分明他的师尊没有漏出半分难过与苦痛,他整个人却被这几句话毫不留情地撕裂。


    喻纠上前,不带任何欲望地轻轻圈住季卿。


    “师尊,喻家人冷漠,从未教过我怎么爱人。我的爱全是师尊教的, 别丢下我好不好。”


    “真把我当傻子呢?我教你的欺师灭祖,我教你的即使没有爱也要有恨?”


    季卿从不内耗,他将喻纠的手拨开,一脚踹人膝盖上。


    看着喻纠跪在地上, 价值不菲的西装染了些许灰尘。


    “屡教不改,还想着忽悠我?”


    下巴被捏住, 喻纠被迫仰头去看季卿。


    看着人明艳的眉眼, 在落日的余晖下, 温温柔柔舒展着。又因为过于冷漠疏离的视线, 添了几缕漂亮的狠劲。


    令人目眩神迷。


    喻纠的呼吸不可控的加快。


    倒是存了理智, 知道季卿不喜欢他这样,装模作样地痛呼一声。


    “师尊,膝盖疼。”


    桑霁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这一幕。


    挑眉, 倚着休息室的木门, 评价, “这跪着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和你师尊真像。”


    喻纠不明白桑霁话里的意思,季卿秒懂这人指的是跪在季严俞面前的事。


    瞥了眼视线探究的徒弟, 打开微信给桑霁发消息。


    “你怎么知道?”


    对方也不含糊,甩了一个视频过来。


    季卿静音播放,赫然是心理剧当天晚上,他跪在季严俞面前的道歉视频。


    看录制角度,是张宿做的。


    “师尊,你们在手机上发什么悄悄话呢?”


    季卿没理喻纠的阴阳怪气,拉着桑霁要走。


    没走成,被人拉住。


    拉住他的人问:“师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次你不会像是修真界一般的结局,是吗?”


    “……元喻,覆巢之下无完卵。”


    天道残缺,空间裂缝愈大。


    等两界融合,修真界倾压下,他总该给此世的人,走出一条活络。


    喻纠松开手,看着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


    恍惚中面前浮现出季卿陨落的那一幕。


    漫无天际的血,黏腻的,温热的,殷红的。


    他却觉他的世界黑漆漆一片,空荡荡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


    直到熟悉的鹤唳刺入心脏,他才有落地的踏实感。


    那时候他想:真好,即使师尊陨落,也不忘带上他一起走的。


    “喻爷!”


    有人喊了喻纠一声,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薄荷画廊,在外面没有目的地晃着。


    喻纠看向陈钰,摸出口袋里的烟,语气无喜无悲。


    “怎么,给你师父的警告不够?非要我亲自将你送进去,又或者打断你的一条腿,才肯罢休?”


    陈钰瑟缩一下,显然想起了喻纠的手段。


    声音有些抖,“喻爷,你也看到了,季卿身边围着这么多人。你想得到他,我想和席沉衍在一起,我们是最合适的伙伴。我不会伤害季卿的,只要他们分开,他会很安全。”


    这次,喻纠没有赶人离开。


    陈钰壮着胆子,给人点烟。


    细白的烟雾蒸腾往上,模糊了喻纠的面容,却清楚对上人狠厉的视线。


    陈钰听见喻纠很轻地笑了声,尾音有些哑,“说说看。”


    “说什么?”季卿拍开桑霁扣住他后脖子的手。


    “玄霁,我不需要和你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更不想探究你和张宿达成了什么协议,也大概明白舅舅只是基于给我多找些羁绊的理由,才做这些事。”


    季卿没管桑霁冷沉的脸色,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驾驶座的座椅后背。


    “去附近的商场,我要买衣服。”


    司机看向副驾驶的经纪人,面带询问。


    经纪人显然想给人找不痛快,像是没看见,只低头玩手机。


    结果下一秒车辆急刹,手机当即飞出去,撞在前挡风玻璃上,带来牙酸的撞击声。


    安全带一扯,经纪人的骂声和痛呼声一起响起。


    司机不顾肩膀传来的疼痛,惊悚地往后座看去,对上了桑霁凌厉的视线。


    那位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影帝,此刻整个人以保护的姿态圈住季卿,掌心揉着季卿泛红的额头。


    掀起眼皮看他,语调很冷,“是我平时太好说话,才让你在闹市区不顾我师弟的意愿,偏头去询问副驾驶的意见?”


    司机哪里敢应,呼吸声都快没了,冷汗爬上脊背,泅湿了浅蓝的衬衫,深一块浅一块。


    实际上,平时这位好说话的影帝,在行程方面基本上不过问,经纪人说什么是什么。


    以至于司机的第一反应,是询问经纪人的意见。


    怎么会料到桑霁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何况季卿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季卿按住桑霁乱动的手,问:“有没有撞到人?”


    桑霁瞥去一眼,司机当即下车查看。


    经纪人正在捡因反作用力掉进车座缝隙的手机,撩了撩,没拿到。


    桑霁的话就过来了,“捡不到,就滚下去,明天也不用来上班。”


    季卿在经纪人的道歉声中,拢了拢散开的衣领,“因为我不告诉你在心理剧那晚,我不这么做的原因,故意发火给我看?”


    桑霁将视线放在季卿捏着领子的手指上,柔和眉眼,哄着人。


    “没有,是他们做得不对,害你受伤。”


    “……你也好意思说,我已经躲开,你不管不顾抱着我,反倒让我撞在你肩膀上。”


    “师弟,关心则乱。”


    季卿将桑霁凑过来的脸拍开,力气也不小。


    被拍开的人也不恼,又凑过来。


    安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我总该担心些。怎么一直拽着领口,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这句话之后,车内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经纪人却眼尖发现,那位被人哄着的季二少,僵硬了一瞬。


    而后颇有种先发制人的感觉,说:“看人胸口,耍什么流氓?”


    影帝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季卿的异常,从鼻腔里哼笑出声。


    说:“你也不是女的。”


    季卿回:“你爱好男。”


    他不知道这句话戳到桑霁的哪个点。


    反正刚才还故意骂给他看的人,如今笑个不停。


    以至于司机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大概是没料到他不过是离开短短几分钟,仿佛要杀人的影帝,怎么变成如今这副要笑岔气的模样。


    桑霁见人回来,止住笑,一本正经问:“有撞到什么吗?”


    季卿在司机的“没有”中,用空出来的右手,将桑霁因为忍笑而颤抖的肩膀推开。


    “再笑滚下去。”


    桑霁吩咐司机开去附近的商场。


    而后偏头,在季卿耳边说:“想买什么衣服?我准备了很多。”


    显然,季卿想起来在现代和桑霁初见,导致他尴尬地想让人把他的打晕的诡异服装。


    所以,在进入服装店后,季卿拒绝了桑霁给他挑衣服的提议。


    拿着随意选的几件衣服,将人关在换衣间的门外,并说,“我要吃水果,去买。”


    桑霁果然走了。


    回来时提着一整袋切好的水果,也看见换好衣服的季卿,以及师弟手腕上多出来的一条功德金光。


    他挑眉,“二十多度的天气,你穿高领?”


    季卿沉默一瞬。


    桑霁品出了里面的欲盖弥彰。


    店员小姐怕这单生意黄了,解释,“先生,这件衣服料子很轻薄的,现在流行夏天穿冬天的衣服,冬天穿夏天的衣服。”


    季卿给为了业绩很拼的女士,投去赞赏的眼睛。


    “把我换下来的衣服装起来,结账。”


    桑霁还想说什么。


    季卿不急不缓威胁,“再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墨镜和口罩摘了,然后独自离开。”


    “我不拦你。”桑霁偏头避开季卿伸过来的手,握住多出来的功德金光。


    问:“刚得到的?”


    季卿无所谓应了声。


    换衣服的时候,多的功德金光,被金闪闪控制着往手腕上缠。


    旧衣服有经纪人拿着。


    季卿和桑霁并排往外走。


    两人走得快,又刻意压低了声调,经纪人听不清交谈声。


    只隐约听见桑霁说,“……不要吸收……危险”之类。


    而季卿只是冷淡地睨人一眼,下一句话倒是让经纪人听清了。


    季卿道:“我哥估计要问我在哪,你拦着点。”


    而桑霁的下一句话经纪人也听清了。廖


    “真拦了,揍我的人是你。”


    大概是这句话说得在理,季卿没有反驳。


    不过,因为脖子上的痕迹,不好用蚊子咬作为借口解释,他还是不准备回家。


    至于席沉衍那儿,去了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毕竟昨晚因为诡异饥饿感,而引发的事情,他早上起床时没想起来,经过陆武麟和喻纠的刺激,他已经全记起来的。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季卿拿出来查看,微信没切换,是衍发过来的信息。


    “卿卿,晚上想吃什么?”


    虽然这几个字看起来全然没有问题,但是结合这人这种事一般都是直接邀请的行为,季卿觉得这人在心虚。


    季卿挑眉,回:“吃人头。”


    大概是对面的人没料到是这种回复,微信界面上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久。


    最后是简单的几个字,“我让人用我的照片做一个人头蛋糕?”


    季卿试图推演这个场景,没成功,被膈应到了。


    他在桑霁投来的探究视线下收起手机,没去理响个不停的信息提示音。


    问:“去哪里?”


    半个小时后,桑霁指着面前的别墅,回答季卿在商场的问题,“我们在现代第一次见面的别墅。”


    经纪人和司机都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季卿和桑霁两人。


    季卿和桑霁打了招呼,打算先去吸收功德金光。


    桑霁知道拦不住,只说:“吸收完功德金光,别急着出来,不然我不好忍。”


    季卿奇怪看人一眼,像是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第94章 第 94 章(小修) 什么刺激,需要……


    不过, 季卿也没有探究的想法,进了房间。


    才发现,外面看着颇具现代气息的别墅, 房间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摆设和霜回峰别无二致。


    季卿打开极具年代感的古朴衣柜,换上黑色宽袖里衣,才开始吸收新得到的功德金光。


    金闪闪也识趣的松开季卿的腕骨,绕着季卿晃来晃去, 以备不时之需。


    天色渐暗,路灯稀稀疏疏亮起。


    有风吹过,拂过树枝,摇曳的树影零星洒在床上, 随着人起身的动作,缓缓贴在瓷白的肌肤上。


    吸收完功德金光的季卿起来后, 将汗湿的发丝往脑后撩去, 拿着白天的买的高领上衣和响个不停的手机进了浴室。


    他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 翻开手机。


    微信没有切换, 衍头像上的小红点数字高得吓人。


    季卿瞥了眼, 没打开,切换成属于季卿的账号。


    哥哥的视频通话当即弹了出来。


    他思忖一秒,用语音接通。


    “昨晚没有和我打招呼, 去了沉衍家里。今天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去了桑霁那里。”


    季卿将手机调成扩音模式, 听着季严俞含着怒意的质问, 用刚清醒有些沙哑的声音回。


    “哥,你凶。”


    对面很明显停顿了数秒。


    季卿笑笑,大概能猜测到季严俞想发火, 又因为这句话憋住,而造成的类似于憋闷情绪。


    没忍住,晃了晃腿。


    带起的水声拉回了季严俞的思绪。


    他问:“在洗澡?”


    “嗯,出了一身汗,不舒服。哥哥的语音我梦游也要接听。”


    实际上,嘴甜的季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表情。


    反而因为泡澡带来的舒适感,软绵绵靠着浴缸,眼睑半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季严俞说,“我在门口。”


    季卿沉默一瞬,条件反射遮住脖子上过于暧昧的痕迹。


    语气尽量平静,“哥,我在洗澡,你总不好闯进来。”


    “……你如果没说这句话,我不会进去。”


    通话被切断,浴室门被敲响。


    “卿卿,开门。”


    “季严俞,你要点脸。”


    显然门外的人面对弟弟时常没脸,继续敲门。


    “一分钟,不出来,我踹门进去。”


    季卿没有停顿,当即起身,拿起旁边的高领长袖就往身上套。


    他想,也就是他顾忌着血脉亲情,才叫季严俞越来越过分。


    他该拿出渡劫期修士的能耐,让这位哥哥吃一吃苦头,从而明白什么叫武力压制。


    门外的季严俞垂眸看表,抬脚准备踹门。


    浴室门却先一步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扑上来。


    等他骤然暗下去的视野恢复正常时,已经躺在沙发上,弟弟屈膝跨坐在小腹。


    头发还在滴水的人拍了拍他的脸,故作凶恶。


    “季严俞,道歉,不然揍你。”


    季严俞扫过弟弟穿着的高领长袖,不动声色的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腰上,淡淡道:“打。”


    季卿也不客气,完全没有收力,握拳挥去。


    咔嚓声当即响起。


    沙发架子没支撑一秒,软塌塌倒了。


    而被武力镇压的季严俞,只睨了眼脸颊旁,因弟弟挥拳而产生的大坑。


    问:“闹够了?”


    “季严俞,你没眨眼。这反应不正常,突然被攻击,眨眼才是正常反应。”


    季卿软下腰,窝在季严俞怀里。


    建议:“找舅舅看看,做一做心理测试,你这多少是有点变态的。”


    弟弟的头发没擦干,蹭着脖颈,有些痒。


    季严俞也没回季卿明显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说得话。


    他拍了拍季卿的腰,说:“起来,给你吹头发。”


    被拍腰的人没拒绝,任由季严俞双手固定他的腰部,将他抱起,放在床沿。


    吹风机的温度合适,哥哥的指腹在发丝里来来回回,让刚吸收完功德金光的季卿很舒服。


    他盘坐着,双手圈住季严俞的腰。


    抱怨道:“哥,我需要隐私,你坏。”


    声音不高,又因为吹风机的声音,季严俞没听见。


    倒是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桑霁笑了声。


    季卿眯眼,没做多余的动作。


    却让桑霁读懂了里面的威胁,很识趣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又看着正给季卿吹头发的季严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手搭在季卿的脖子上,似乎想探究被高领遮住的皮肤。


    然而不过片刻工夫,就被季卿按住。


    头发干了,吹风机停止工作。


    季卿说:“胸口不用吹干。”


    季严俞只当季卿这句话是表面意思,也没去问人这种天气穿高领的原因,像是看不见弟弟的欲盖弥彰。


    “回家。”季严俞说。


    季卿没第一时间回答。


    倒也不是想待在桑霁这里,只是因为回家,脖子上的痕迹大概率会被季严俞发现。


    于道修而言,想做的事,想说的话,自己能说服自己,便随意去做。


    然而面对他人,季卿可以面不改色地随意谈论有关鱼水之欢。


    面对季严俞,他不行。


    就像他至今不敢让季严俞知道,在修真界,为了回家做出来的一系列该被哥哥教训的事。


    也不敢让哥哥了解到,他出于担心季严俞同样穿越过来的原因,为了哥哥死过一次。


    季卿不愿去想季严俞知道一切,会是何种心情。


    就如同现在,不愿去想,季严俞如果知道他真的对席沉衍有好感,会不会害怕失去弟弟。


    “哥,晚上有事,不回去了。”


    季卿用脸颊去蹭季严俞衣服上的扣子。


    被蹭的人沉默一瞬。


    妥协,“可以,去沉衍那里,这里不行。”


    因此,在一个小时后,季卿来到席沉衍的别墅时,表情并不好。


    在送走季严俞后,只和人打了招呼,回了自己的房间。


    席沉衍也发现,季卿在避着他。


    特别是在之后,连续七天去公司找人,无论是冯希还是张倩优一致说季卿不在。


    结果每次,席沉衍都能在季卿的停车位,看到不同颜色的车。


    发微信也不回。


    电话也不接。


    实在被闹得烦了,季卿才会回句,“困,别发。”


    两人像是同一时间忘记了手机的静音功能。


    席沉衍不发信息了。


    而季卿也会在转天随便回几条信息。


    这一行为让张倩优看得啧啧称奇。


    “你们这是调情还是吵架呀?”


    季卿奇怪问:“不明显吗?”


    张倩优发言:“调情!”


    季卿补充:“吵架。”


    几乎同一时间的说话声,让张倩优和季卿齐齐保持沉默。


    好在新来的实习生敲了敲门,缓解了诡异的尴尬。


    “季总,席总又送来一束花,还有一堆礼物,和之前一样拒收吗?”


    算算时间,季卿和席沉衍吵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海城二十多的天气也变成了十几度,街道上也没了穿短袖的行人,大多都加着一件风衣,或是稍微偏厚的长袖。


    季卿收回放在过路人身上的视线,说:“算了,把礼物搬过来。”


    然后,张倩优就看到冷漠到近乎无动于衷的某位老板,并不在乎形象地坐在礼物堆中,一点点拆着包装纸。


    分明整个人都是疏离的,张倩优却能品出其中漏出来的小雀跃。


    “这些礼物我知道席总哪里弄来的。”


    季卿没去看张倩优,像是不在乎这事,但是耳朵动了动。


    张倩优说:“是一个比较权威的慈善拍卖会,豪门里的人常去,不过都是安排助理去。随意选一两件东西,买东西的钱,通过这个拍卖会捐给身患重疾,没有能力治疗的病患。不仅能彰显财力,也能得一个慈善家的名头。”


    “也就那一次,席沉衍不知道怎么了,亲自过去,弄得得到消息的总裁们都赶了过去。当时好不热闹,他们也看着人几乎把好看的饰品都拍下来了。”


    张倩优努努嘴,说:“老板,你现在手里拿的胸针价值一千万。有钱人的世界,我是真不懂。”


    季卿挑眉,提醒,“你出身豪门。”


    张倩优靠了声,“还真是,连自己一起蛐蛐了。”


    而在季卿收下礼物之后,席沉衍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来找季卿了。


    这次季卿没避着,让张倩优去泡茶。


    门阖上。


    席沉衍没提半个月的事情,反倒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


    “我找了很多你没吃过的餐厅,味道不错,要试试吗?”


    季卿喝茶,没回答。


    席沉衍换了一个备忘录,“这些地方很有趣,刺激和不刺激的都有,想去哪里?”


    门打开了。


    张倩优端茶进来。


    听季卿说:“衍哥指得是什么刺激,需要去酒庄?”


    席沉衍短促笑了声,像是没听懂季卿的意有所指。


    先发制人,“卿卿,我错了。”


    而刚刚还处于上风的人,显然对这种直白的道歉和讨好没有抵抗力。


    偏头避开席沉衍伸过来的手,随手将张倩优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塞进席沉衍的手中。


    说:“喝水。”


    席沉衍喝了。


    递水的人反倒因为这个举动,眼睛微微睁大。


    不明显,但是席沉衍发现了,问:“怎么了?”


    季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摸了摸在心理剧结束后,重新戴在手上的,存放着喻纠半个神魂的手串。


    就在刚刚席沉衍喝下茶水后,他清楚的看到,随着这人的动作,身上的功德金光争先恐后的往金闪闪那处钻。


    季卿不动声色的拿起席沉衍放在茶几上的茶杯,递给人:“喝。”


    席沉衍又喝了。


    然后就对上了季卿明显大幅度发亮的双眼,像是看到了春雨过后,夜空中铅华尽退的繁星。


    也在张倩优离开之后。


    席沉衍见到了和往日完全不同的季卿。


    这位看起来冷漠疏离的人,拿走他手中的杯子,又塞给他,等他喝一口水,又拿走了。


    反复十几次后,席沉衍喝完了一整杯水。


    他靠近人,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腰侧。


    哑声问:“做什么,想玩游戏?”


    季卿有些痒,躲了一下,又被人圈住。


    第95章 第 95 章 也就在想108种姿势的……


    圈住他的席沉衍像是觉察出了不对劲, 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卿卿,不管你要玩什么,只和我玩好不好?不要去找别人。


    席沉衍的语气有些古怪, 但是季卿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只随意点头。


    道家人又没什么言出必行的规矩。


    只要能说服自己,下一秒反水不是难事。


    他不愿做君子,唯一能让他守规矩的也只有季严俞。


    如果真要抠字眼,席沉衍算半个。


    季卿将席沉衍的手拨开, 淡淡道:“嗯,我听话。”


    想着这人的确对他很好,不能欺负太过,安抚, “衍哥,这游戏也只能和你做。”


    毕竟总不能突然变出一位和席沉衍这般的人, 身上全是谜团的功德金光。


    结果席沉衍反而没有如季卿所料一般, 恢复正常。


    反而凑过来, 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 顺着往上, 强迫他抬头。


    席沉衍说:“只能和席沉衍做。”


    季卿小幅度眨眼,凝视对方沉沉的黑色眸子。


    墨一般洒着,压抑的堪比深潭。


    季卿轻轻“嗯”了声, 抱住主动送上门被薅的羊。


    动作轻柔的拍着人绷紧的脊背, 感受着席沉衍逐渐放松的肌肉。


    坏心眼道:“衍哥, 离远点, 你身上一股羊毛味。”


    他好似看不到席沉衍举起手嗅闻的举动,也看不见人脸上疑惑满满的表情。


    只听席沉衍说:“抱歉,赶来太急, 身上出汗了。卿卿,浴室可以借我吗?”


    “……你随意。”


    季卿起身,很有礼貌地将办公室留给席沉衍,先去茶水间拿了一袋子小零食,才来到张倩优的办公室。


    她问:“席总走了?不应该呀?”


    “他在洗澡。”


    季卿回答,撕了一袋牛肉干慢慢咬着,然后就捕捉到张倩优明显越来越露骨的眼神。


    都是成年人,一些带着颜色的直白暗示很好懂。


    季卿将沙发上的抱枕摔在人过于离谱的脸上。


    “乱想什么?”


    张倩优大胆回:“也就在想108种姿势的事。”


    好在后来同事将张倩优叫走了,才制止了这人孟浪的话。


    热闹片刻间散去,季卿窝在沙发里,感受着张倩优办公室不算明亮的太阳光,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和舅舅在心理咨询室的谈话。


    显然,喻纠和桑霁和他的情况并不相像想像。


    师兄和徒弟穿越到修真界的那两年,现代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而他却像是换了芯子,问题大到,穿越回来初见时,季严俞就发现了不对。


    至于席沉衍。


    不可否认,他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楼思危,特别是在失控的那一晚,他有一瞬间察觉到楼思危的灵魂波动。


    但是结合桑霁和喻纠的情况,又觉不对,毕竟穿越回来的前提,是在修真界的身死。


    他和楼思危在后期见面必见血。


    两人顾及着以往的情谊,开始还能收着力。但是基于性格特点,都是些表面上看着冷静,实际上真牵扯到修炼能够热血上头的人。


    打得久了,到后面都是打出了火气,也就还存着些许理智,放弃使用灵力,改为拳拳到肉。


    这样的楼思危,即使这人对他的确抱有超越友情和对手的情愫,季卿也不认为这人会做出什么自断生路的事。


    按他对楼思危的了解,对方想办法复活他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在明确知道楼思危不会寻死,且这人修为称得上当世第一的情况下,季卿没有将楼思危和席沉衍画上等号。


    这般分析下来,最不合常理的还是那位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季卿”。


    季卿思忖数秒,拿出手机,搜索《仙尊炉鼎》,重新看一看他穿越的世界,分辨那位“季卿”是不是那本书里原先的仙尊。


    忽略只适合成年人看的情节,季卿难得有些困难地在其中提炼出剧情框架。


    和他的遭遇细节出入很大,大方向却基本相同。


    比如说后期,喻纠和桑霁的确是把他关起来,但是又不敢对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而书里,虽然也是一样的囚禁环节,但是里面的动词和名词几乎每一个字都是能屏蔽的程度。


    有人推开门。


    许是气息太过熟悉,又或者是季卿正仔细对比《仙尊炉鼎》和真实修真界的不同,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季卿继续往下滑动,书里来到“季卿”用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手段,从桑霁和喻纠手中逃脱,遇到了图谋不轨的楼思危。


    接下来又是需要屏蔽的内容,但是季卿第一次见这么炸裂的楼思危,存了好奇的心思,没有快进,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然后没忍住,笑出声来。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笑声戛然而止。


    “卿卿,在看什么?”


    声音是从耳后传来的,这个姿势能够将屏幕看得清清楚楚。


    季卿呼吸一滞,扫了眼满屏幕里的第一行。


    “楼思危将季卿压在身下,不紧不慢褪去衣物,看着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仙尊染上薄红,连指尖都在颤抖”。


    季卿强装镇定,按熄手机屏幕,先发制人, “季严俞,防偷窥膜就是为了你这种人发明的。”


    季严俞的视线落在弟弟通红的耳廓,评价,“知道挺多的。”


    哥哥的声音太过平静,季卿一时不好分辨,季严俞有没有看到《仙尊炉鼎》里面过于炸裂的内容。


    他想,如果季严俞真的看见了,且在满屏都是该屏蔽的名词和动词,甚至于发现看文的人,和文里的主人公顶着一样的名字。


    季卿大概会存了欺负人的心思。


    在他纠结下一步是该把自己的打晕,还是将季严俞打晕时,观察了季卿许久的季严俞说话了。


    “躺着玩手机,眼睛不想要了?”


    季严俞将人抱起来,像是看不见弟弟舒了一口气的动作。


    任由季卿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在沙发上坐好,讨好般地蹭了蹭他的面颊。


    季卿说:“怎么突然过来?要吃茶楼的点心吗?我让人去买。”


    “我去买,回办公室等我,躺倩优办公室的沙发上,像什么样子。”


    季严俞拍了拍弟弟有些红的面颊,起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分明是透明的,季卿却觉在季严俞开门离开的那一刻,好似有阳光争前恐后地投射而下,打在人身上,连血液都变成了暖烘烘的温度。


    半月来,掩盖在平静面皮之下的迷惘和顾虑飘然散去。


    季卿很轻的笑了声,听哥哥的话,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然而见到不是已经洗完澡的席沉衍,而是端坐在沙发上的爷爷。


    爷爷显然也看到他了,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尊老爱幼呢?让我苦等了这么久。”


    季卿挑眉,猜测季严俞是和季老爷子一起来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哥哥反而先跑了,也没有把老爷子来的消息告诉他,只让他先回办公室。


    季卿随口应付几句,问:“您要喝什么茶?我给您泡茶。”


    “你这躲人的招式,我年轻时用过很多次。泡茶的事什么人不能做,非要你亲自去?”老爷子眯眼,檀木手杖点了点左侧的单人沙发。


    “坐好,别想着躲。”


    “哥哥前段时间躲我,也是自己去泡茶。”季卿在沙发上坐好,总结,“家族传承。”


    四个字连着季老爷子一起教训了。


    他也不恼,睨了眼孙子,说:“洪峰做事的确不妥,严俞是个商场好手,他接手季家产业我更加放心。至于你——”


    老爷子顿了顿,“严俞把大部分产业转到你名下,我也没阻止没意见。生意场上的事,我那大孙子拎得清。好东西给了你,他只会更加用心经营。季家在你爸手里,我还要担心撑不撑得起豪门的排面,在你哥哥手里,我完全不会担心。”


    季卿挑了颗山竹,等着说了一堆好话的人说但是。


    果然,老爷子话锋一转。


    “但是,你和席沉衍、喻纠的事,是不是闹得太过。喻纠捐家产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厉害,喻家不敢管,主家一脉人丁兴旺,和同性搞在一起也不碍事。席家主家一脉,不是被席沉衍送进去,出来无望,就是被那人搞得精神失常,扛不起大事。”


    声音沉沉,颇有威严。却瞥见被训话的人满不在乎地吃着山竹,以至于尾音拔高,有点破音。


    “席家那老头子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报复他年轻时抢了初恋这件事,才让你去霍霍席沉衍。”


    季卿这才抬头,说:“没上床。”


    季老爷子被孙子直白的话呛到了,闹了个大红脸。


    “矜持呢?季家怎么生了你这玩意。”


    季卿挑眉:“家族传承。”


    又被暗戳戳骂了一句的季老爷子这次没忍,拿着手杖敲在季卿的小腿上。


    “都是季严俞把你惯的!”


    “……您要是担心席家传承问题,应该和席沉衍谈,找我做什么?”


    休息室传来轻微的响动,季卿耳力好,分辨出是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老爷子还在继续。


    “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季家主家就这么几口人,是我能生还是你爸能生?又或是你那位去投胎的弟弟能生?”


    “您去找季严俞。”


    “……你以为,他为什么跑,把你丢下。”


    季老爷子像是气到了,脖子都有些红。身后的助理赶忙上前,给人顺气。


    又给季卿使眼色,生怕这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


    季卿也知道分寸,夸了一句,“您能看出来季严俞躲着,眼神挺好。他这次用的是去买芋头酥的借口,下次您防着点。”


    显然,这句话在季老爷子这里完全算不上夸奖,脖子更红了。


    助理也是第一次见到有季家人敢这么和老爷子说话,眼睛都瞪大了。


    以往旁□□些人,在老爷子面前一位位和鹌鹑一样。


    就是连季洪峰也是百般讨好,哪像这位,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总共说了七句话,有六句都是软钉子。


    那位还在继续,“您实在想要后代,我懂一些炼丹,您和季洪峰一起努努力,也能生了。”


    助理已经完全惊呆,听到老爷子粗重的喘息声,才回神赶忙给人塞降压药。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老爷子才缓过来。


    季卿见人没什么大事,轻飘飘道:“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我炼丹技术不错。”


    而后,那位刚缓过来的老人家,再助理的注视下又缓了许久,最后像是妥协了,颇有些生无可恋。


    “你劝劝你哥,我找的那几位相亲对象,人都不错。”


    季卿没应,像是没听见,低头吃山竹。


    季老爷子退了一步,“那你把玄清先生约出来,我请人吃饭。”


    季卿挑眉,“人被家里逼着催生,等会就去跳楼,没时间吃饭。”


    任谁都听出季卿是在胡诌,刚打开休息室的席沉衍却沉下来脸。


    “好话坏话分不清?这话是能乱说的?”


    季老爷子难得没在意季卿的休息室怎么出来了位席沉衍。


    倒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席沉衍教训不听话的孙子。


    他压低声音,给一旁的助理讲解,“这位,成年后手段也是厉害,面不改色地把主家那几位全送进了局子,任由那些弟弟妹妹磕破头苦苦哀求,也是不为所动。”


    再喜欢季卿,豪门里骨子里的冷漠和利益至上却是不变的。


    总不能席家那老头,如他这般倒霉,由着一群冷心冷情的人,生出了季严俞和季卿这两位特例。


    那时候,想着季洪峰虽然做生意不行,但是豪门里的弯弯绕绕都懂,智商还可以,也就没管孙子们的教育问题。


    等季严俞和季卿长大,两人真的将对方视为手足时,他一瞬间想到了他那几位毒蛇一般的兄弟姐妹,惊讶了好一会。


    甚至于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才确定这两兄弟的确是季家的种,不是什么抱错的真假少爷。


    老爷子慢悠悠开口,“卿卿,现在对着爷爷说几句好话,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96章 第 96 章 抱歉,吓到你了


    季卿没理老爷子, 瞥了眼席沉衍。


    这位刚从休息室出来的人,该是听见了他和爷爷的谈话,出来有些急。


    发尾处还带着明显的湿意, 有一两滴垂落,泅湿了咖色的衬衫,以至于贴在肌肤上,隐隐约约描绘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季卿视线从席沉衍的小腹扫过,像是看不见这人骤然的僵硬。


    陈述事实, “衍哥,你好凶。”


    然后,老爷子就看见,适才还要发火的席沉衍, 像是突然软了骨头。


    来到那位口出狂言的孙子身边,低头, 小心翼翼的亲人脸颊。


    “抱歉, 吓到你了。”


    以至于围观全程的助理, 眼睁睁看着, 不久前成竹在胸的老爷子, 彻彻底底地黑了脸。


    想了想,助理在老爷子耳边,用年轻人的方式, 替老爷子发出“靠”音。


    人脸色更差了, 气呼呼走了。


    估计好一段时间不想见到季卿和席沉衍。


    而季卿也在十分钟后等来了季严俞。


    哥哥刚进门那会, 就被弟弟丢了一个抱枕过去。


    “季严俞, 你坑我呢?”


    季严俞接住抱枕,给弟弟喂刚买来的芋头酥,哄着人。


    “我的弟弟最厉害, 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说不出话。人又善良,长得又好,他人看上一眼就不忍说一句重话。还会书法和国画,策划做得也挑不出错来——”


    季卿瞪了人一眼,止住季严俞一箩筐的好话,抬手去推人。


    没成功,被人捏住手。


    捏住他的人说:“哥哥错了,爷爷身边的助理是我的人,会护着你的,卿卿不怕。”


    席沉衍挑眉,见适才还准备教训人的季卿,没了脾气,耳廓通红。


    季严俞等季卿吃完一整块芋头酥,乘胜追击。


    “我不拦着你去金福村参加学校的开幕仪式,别生气了好吗?”


    所以,在十月底,季卿动身去金福村参加学校开幕仪式,顺带考察基金会对金福村的资助情况时,一起去的不仅仅是季严俞。


    还有那天听了一耳朵的席沉衍,以及凑过来的喻纠、桑霁。


    季卿挑眉,没动,等着人说话。


    喻纠:“卿卿,金福村地处偏僻,紧临大山,有野兽出没,我一起去可以帮着保护哥哥。”


    然而就被桑霁纠正,“喻纠,张口就是一句哥哥,你想和卿卿抢哥哥?”


    一同跟着的张倩优,就见两位容貌不俗的男士引经据典,说了一堆意有所指的话。


    而那位话题中心,像是没听见的样子,率先离开,左右两边是席沉衍以及季严俞。


    席沉衍接过季卿背着的剑匣。


    问了一句,“参加学校的开幕仪式,带这个做什么?”


    人回了句“喜欢”,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季严俞安排去金福村的车子。


    来的人实在太多,不请自来的那三位各带来一位助理,再加上基金会的苏柯遇和画廊的张倩优,以及跟车的医生或是工作人员,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将近三十人。


    出于安全考虑,季严俞临时让助理协调两辆大型房车,随行的医务人员和工作人员一辆,他们也一辆车。


    车身很酷,类似钢铁巨兽的车型,第一时间吸引了季卿的目光。


    他拿走季严俞助理手上的车钥匙,率先走进驾驶座,探出脑袋,说:“我开。”


    张倩优显然更担心自己的小命,“老板,别闹呀,开大型房车需要A1的驾驶证。”


    “爱坐不坐。”季卿发动车子,听到了季严俞的解释。


    他说:“卿卿考过A1的驾驶证。”


    数分钟后,所有人上车,车子也缓缓往金福村开去。


    造型独特的大型房车,显然在市区里很吸睛。


    张倩优发现不下十位的过路人对着车子拍照。


    而现在,车子在右转向车道,却被前方的小电驴挡住去路。


    估计对方在等直行的红灯。


    季卿按了一下喇叭,提醒人挪个位置。


    小电驴没动,反而车主人转头,对着季卿比了个不大友好的手势。


    张倩优感觉自己的路怒症都犯了。


    “靠”了声,“老板,再按喇叭呀!非机动车在机动车道开,又挡路还挑衅,我们怼上去!”


    “没必要。”


    季卿回了句,声音慢悠悠的,是真不在乎。


    能调动他情绪的事情本来就少,更何况不过是一位路人。


    桑霁也不在意,给人递水,“没事,趁这个时间休息休息。”


    只是,小电驴的车主并不这么认为,见车上的人没反应,反而开始狂按喇叭。


    副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很容易传到房车里。


    桑霁蹙眉,喻纠和席沉衍起身。


    然而更快的是张倩优,她从副驾驶探出脑袋。


    “按什么按,正财偏财都给你按掉。”


    事关散财,被骂的人当即面红耳赤,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话,无外乎脾气差嫁不出去之类。


    随后张倩优就体会得到季卿不久前的满不在乎。


    嫁不出去哪里是咒她,是善呀。


    然而,那人又说:“正财偏财都按掉,反弹。”


    回按了几次喇叭的张倩优当即红温,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嫁不出去无所谓,散财是戳了心窝子。


    她安全带一扯,就要往下冲,嘴里念叨着:“cheap man!老娘揍死你。”


    没走几步,就被季卿扣住肩膀,按在座位上。


    “又不会打架,下去做什么?我们处理。”


    说话的工夫,车上的另外四位男士已经下车。


    等季卿下去时,那位小电驴车主颇有些瑟瑟发抖的感觉,还是桑霁抬脚撑了一下对方的腰,才不至于软塌塌倒下去。


    席沉衍淡淡道:“道歉。”


    车主连滚带爬来到季卿面前,“帅哥,行行好,别和我这种人生气。我保证以后遵守交规,您和那几位说说好话,别把我工作弄掉呀,我就指着这点钱生活。”


    季卿向来与人为善,不紧不慢道:“抄十遍交规吧。”


    车主舒了一口气,抄书而已,想来交规字数也不多,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自己就是好骗。


    说几句好话,就心软。


    他垂眼遮住眼底的得意与轻蔑,嘴上恭维的话不停,“谢谢,您长得好看,人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在场的都不傻,哪里看不出来里面的弯弯绕绕。


    张倩优笑眯眯探头,“看你的样子,是没考过驾驶证,不知道交规有多少条吧。”


    车主眉心一跳。


    张倩优幸灾乐祸补充,“《道路交通安全法》约2万字,《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约3万字,十遍,不过区区五十万字。”


    区区两个字咬得很重,尾音还刻意往上扬。


    季卿敛去笑意,在车主惊悚的表情中,轻飘飘道:“24小时抄完,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五人离开,助理上前处理后续。


    车门还未阖上时,还能听见车主仿佛呕出灵魂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季卿瞥了眼美滋滋晃腿的张倩优,“高兴了?”


    张倩优想起车主难以置信的脸,嘎嘎直乐。


    “老板,还是你心黑,这手段我学不来。”


    被评价心黑的人也不恼,平静喝了口水。


    季严俞接过弟弟喝了一半的水,拧好盖子,说:“金福村远,开半小时车过过手瘾就够了,我们换人开车,好吗?”


    看似季严俞在询问意见,实际上后面那辆车的工作人员,已经自觉地坐上驾驶位。


    短暂地满足兴趣后,季卿也没有长时间开车的想法,点头同意。


    倒是张倩优因为这段时间和季卿接触得多,多问了一句。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这半个月,好像很渴,喝水的频率都多了不止两倍。”


    张倩优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反正是在她说出口后,车上的另外四位男士,几乎同时把视线落在季卿身上。


    然而目光又有些不同。


    上车后就给季卿递过水的桑霁,眼中有了然。


    喻纠眼睑半垂,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席沉衍和季严俞对视一眼。


    而被问的季卿,缓了一会,说了句好似忽悠人的话。


    “贫血。”


    话落时,围着季卿的男士表情都不对。


    也就张倩优没注意到。


    语气听起来似无语,“老板,你好歹也找一个正常点的理由呀!哪有贫血的人口渴的。”


    季卿这次没应声。


    房车继续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


    金福村距离海城有一千多公里。


    起先,张倩优不明白这么远,季严俞怎么不坐飞机过去,再安排车去金福村。


    一路上车子开开停停后,才明白季严俞的用意。


    这几位说是去金福村参加学校开幕仪式的,但是完全不急。


    一路走走停停,碰到有趣的,没见过的东西,总要尝一尝,玩一玩。


    季卿虽然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小模样,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人眼里的雀跃。


    张倩优也总算真切地认识到了,和她同车的那些人对季卿的在乎程度。


    比如现在。


    刚到金福村,村长过来接待,但是碍于金福村条件简陋,且地处偏僻,就没有像样的酒店。


    后来还是村长找人清理出在城里打工的村民家,暂时给他们住。


    这家在村里条件应该是算不错的 ,外墙是修饰过的,不像是其他,就光秃秃的黑灰水泥面。


    房间算得上干净,但是的确简陋,张倩优不是吃过苦的,有些不习惯,都想着要不要在房车里对付几晚。


    然而那几位男士反倒是没有这种想法,并且为了一个房间挣了起来。


    “师尊,房间不够,以往都是我安排你的起居。今晚,我和你一个房间,好不好?”


    “师弟,你不喜欢冷也不喜欢热,晚上我用灵力给你调温好不好?”


    “师父,你之前发我的PPT,我有些内容不懂,晚上可以给我讲解吗?”


    季卿通通没理,拽着季严俞的手往房间里走。


    想了想,又顿住,回去把席沉衍也拽过来。


    随后,类似于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响起。


    张倩优保证,她听见了被拒绝的三位男士,藏在心底的骂声。


    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第97章 第 97 章 卿卿,这时候,不好走神……


    金福村的开幕式在两天后举行, 众人婉拒了村长带着游玩的提议。


    在这个气温炎热的小山村,换上了短袖,提着或现摘或现买的水果往山上去。


    苏柯遇给师父开路, 对人说:“上次说到来金福村参加开幕仪式,还是在基金会楼下的港式餐厅。”


    他接过季卿手上的西瓜,“师父那时候腿还没好呢,还被孙征欺负。不过我前段时间听说孙征车祸走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孙征他爸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还来基金会闹过。”


    喻纠听到了那句师父,投来视线。


    季卿平静和人对视,等喻纠转头, 才回答苏柯遇的话。


    “嗯,孙家的人, 什么时候来得基金会?”


    苏柯遇想要回答, 被桑霁按住肩膀, 三言两语打岔拉走了。


    季严俞牵着弟弟的手, 迈过小溪, 往里走。


    “那时候你忙,就没通知你,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用去想。”


    “嗯, 严俞说得在理, 喝口水。”


    席沉衍将水杯递到人面前, 季卿没喝,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注视他。


    本该是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但是因为面前的青年在山林间热烈的阳光下, 白得近乎透明,反而添了几分柔软。


    席沉衍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唇瓣,引导人张嘴。


    “乖一点,喝水。”


    比席沉衍的声音先到的是喻纠森冷的目光,季卿偏头,对上喻纠瞬间柔和的眉眼。


    在山林间的清风中,淡淡“嗯”了声。


    张开嘴,咬住了吸管。


    张倩优啧啧两声,说:“席总,我也乖,想喝水。”


    赵乾抹了把脸,把人拉走,“姐妹,别闹!”


    谈话间,目的地也到了。


    是香火修士桑霁选的位置。


    高耸入云的峭壁垂直而下,仰头去看,冷冽清水铺天盖地而来,打在岩石上哗哗一响。


    水珠飞溅,缱绻的贴着瓷白的肌肤,又被指腹抹去。


    抹去它的人盯着季卿,笑道:“师尊给我找了位师弟吗?”


    “早就知道的事,何必明知故问。”


    季严俞在叫弟弟,季卿应了声,往哥哥那走去。


    想了想,没回头,说:“元喻,他是你师弟,不要欺负人。”


    身后的人没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理解了‘他是你师弟’,这句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而在发愣。


    但季卿猜测,喻纠大概是有些开心的。


    等季卿来到哥哥身边时,偏头也的确远远看见了喻纠明媚的笑脸。


    季严俞接住顺着水流晃过来的西瓜,处理好递给季卿。


    “这里天气热,用溪水泡过的西瓜很爽口,尝尝。”


    季卿没接,倒是低头咬了一口,很甜。


    散开的汁水顺着青色的果皮,滴滴答答落在季严俞的指尖。


    季卿撩起一点水,给人擦手。


    哥哥问:“愿意承认人是你徒弟,不生喻纠的气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没必要了。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如今我也回来。以后你在商场上也少不了和喻纠合作,闹太僵,会给你添麻烦。”


    季卿将头靠在季严俞的肩上,去看郁郁葱葱的绿色,去听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他好似透过云层之上日益加大的空间缝隙,捕捉到了鹤唳兴奋的嗡鸣。


    “哥,我在我名下的那栋别墅里,放了给你的生日礼物,记得去看。”


    季严俞挑眉,拍人脑袋。


    “送我的东西,还要我去拿,也是把你宠坏了。”


    季卿笑笑,窝在季严俞的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很轻的“嗯”了声。


    淌水声传入耳畔,季卿推测有位在某些方面完全不在乎形象的男士,直接顺着水流走过来。


    果然,席沉衍的声音响起。


    “卿卿,喝椰汁。”


    阳光很好,席沉衍背着光,以至于季卿分辨不出这人的表情。


    总之是,这位成谜的总裁用几句话忽悠走了季严俞,在他身边坐下,盯着他捧着青色的椰子,喝里面的汁水。


    这人说:“卿卿,我想亲你。”


    然后,是季卿陡然响起又被闷在喉咙里的咳嗽声。


    席沉衍圈住呛着的季卿,安抚般地拍着人颤抖的脊背。


    看着薄红从细白的脖颈攀上喉结,颤巍巍藏在耳廓。


    漂亮又可怜。


    席沉衍屈指,塞进季卿的嘴里,说:“咳出来,别憋着。”


    “咳,你也是真敢说,不怕季严俞听见?”季卿偏头避开手。


    席沉衍按住人,“他听不见。”


    季卿侧头,视线从席沉衍的肩上穿过,肉眼所见之处空无一人。


    稍一思忖,就明白,是正抱着他的人搞的鬼。


    席沉衍也说,“我把人都支走了。”


    尾音上扬,显然如今这位面上看上去一脸平静的人,有些小得意。


    “可以吗?”席沉衍问。


    实际上问话的人也没给人回答的机会。


    季卿眨眼时,感受到唇瓣柔软的触感,带着绵密的甜。


    他想,席沉衍应该是吃了口西瓜。


    还未回神,就被人托着脖颈,按在了地上。


    脊背处传来石头摩挲的触感,以及呼吸喷洒在耳廓上的酥麻。


    “卿卿,这时候,不好走神的。”


    席沉衍低头轻吻,温热的触感从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涌来,好似听见了季卿藏在瓷白肌肤下,滚烫的心跳声。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季卿薄薄的眼皮,看着细长的眼睫小幅度颤抖,遮住里琥珀色瞳仁里迷惘的湿意。


    也好似听见了自己如鼓的血液流动声。


    “席沉衍,你——”


    “卿卿,别丢下我。和我在一起,好吗?”


    “……好。”


    声音淹没在骤然凶狠的亲吻里。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轻缓而温柔。


    浓郁的,金色的功德金光,顺着唇齿之间的血腥味,急急向季卿涌去。


    被亲得有点晕的人有片刻的怔愣,又在下一秒,揪着席沉衍的衣领,加深了这个吻。


    等鞋子踩在树叶上的簌簌声响起时,气息不稳的两人已经分开。


    好在季严俞没有发现异常,专心研究生火烤肉。


    倒是喻纠扫了眼席沉衍明显破皮的嘴唇,来到季卿的身侧。


    慢条斯理地用湿巾给人擦嘴。


    季卿疑惑投去一眼,“做什么?”


    他刚看过,没什么痕迹,也没沾上吃了一口的西瓜汁水。


    “沾到溪水了,生水不卫生。”喻纠语气平静。


    问:“师尊,你来金福村是来玩的,不是为了上面的空间裂缝,是吗?”


    “……嗯。”


    喻纠像是并不在意可疑的停顿,“你会没事的,季严俞也会没事的。”


    烤肉好了,桑霁喊,“师弟,来尝尝。”


    喻纠注视着季卿偏头,应了声,而后离开。


    季卿也因此看不见一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人,陡然沉寂的目光,死水一般铺着,又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来到季严俞的身边,低头咬上一口牛肉,而后嘶了一声。


    季严俞随即用纸巾接住季卿吐出来的牛肉。


    皱眉,“刚烤好的,你也不嫌烫。”


    席沉衍扣住季卿的下巴,说:“张嘴,破皮了?”


    喻纠也停下编辑信息的动作,凑过来,固定季卿偏头躲开的脑袋。


    以至于张倩优赶回来时,就看见那位时常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老板。


    此刻被人围在中间,掀起眼皮,疑惑地注视着转瞬间按在他身上的四双手。


    季严俞按住后脖子。


    喻纠固定脑袋。


    桑霁扣住人的手腕。


    席沉衍钳住季卿的下巴,肃正表情说:“张嘴。”


    然而,细看之下,皆能看见四人眼中的笑意。


    张倩优揉了揉眼睛,问身边的赵乾,“眼花了?我怎么感觉除了老板,他们都挺开心的?”


    赵乾啧了声,“靠,逗人玩呢。”


    被逗的人,在过于诡异的局面中反应过来,小幅度眨眼,好像要发火。


    四人反应极快地收手。


    喻纠说:“我去拿药粉。”


    桑霁:“我拿水。”


    席沉衍:“……我拿冰块。”


    季卿将视线落在唯一没走的季严俞身上,眼带询问。


    然而还没问话,季严俞就屈起手指塞进季卿嘴里,去看被迫仰头的弟弟。


    “破皮了,有点红。”


    他收手,拭去季卿嘴角的涎水,冷不丁发问。


    “和席沉衍亲了?”


    季卿保持沉默。


    季严俞从沉默里品出了些许惊讶和杀人灭口的跃跃欲试。


    季严俞挑眉,“长本事了?想揍我?”


    季卿:“……我本来就很有本事。”


    很有本事的人,最后却因为洒在软肉上的药粉红了眼眶。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山的桑霁见了。


    笑,“师弟,之前受伤,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怎么现在这么娇气?”


    然后被说娇气的人,趁着附近没有村民,抽出了随身携带的2.0版本鹤唳。


    真刀真枪地让季严俞见识到了什么叫很有本事。


    所以,在晚上吃完饭各自回去休息时,季严俞面对季卿的再次询问。


    说:“是,我弟弟很有本事。”


    季卿觉得这句话没多少真心,顺带瞥了眼在旁边看热闹的席沉衍。


    默不作声地去较为简陋的厨房,将今天剩下的水果一股脑榨成汁,端到季严俞和席沉衍面前。


    “喝。”


    颜色诡异,估计味道不好。


    席沉衍眯眼,想说什么。


    季卿淡淡道:“自己喝,还是我灌?”


    两人乖乖喝下。


    也在五分钟后,季卿接住了因为果汁里加的药物,而睡过去的季严俞。


    他动作轻柔地将季严俞抱进卧室,想了想,把席沉衍也放在旁边。


    随后打开行李箱,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自己买的衣服。


    也顺手拔出藏在剑匣机关处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着腰后陈旧的车祸伤疤刺去。


    血肉的搅动声响了一会儿。


    紧接着是物体掉落的声音。


    季卿甩了甩匕首上殷红的血液,在血珠落地的滴答声中,漠然地踩碎从伤口处掉落的定位设备。


    他看了眼昏睡的季严俞,语气平静。


    “哥,尸体总不好让你看见的。”


    风很轻,卷走了低语。


    带来了有些轻快的脚步声。


    季卿来到席沉衍旁边,拍了拍对方的脸。


    大概是长期缺血的状态,又因为现下大幅度的失血,季卿好似看到席沉衍的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再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也在此时,金闪闪松开季卿的手腕,在视野里晃了晃,功德金光洒在季卿的后腰,头晕带来的恶心感也随之退去。


    “衍哥,我坏。”


    月明星稀,漆黑如墨的深夜,连虫鸣声也沉寂下去。


    又在桑霁的一声“师弟”中,骤然炸响。


    手持2.0鹤唳出门的季卿,靠着矮墙应了声。


    一点都不惊讶这人会在这时候出现。


    甚至往人身后看了一眼。


    “元喻呢?”


    想了想,又觉此刻喻纠没来,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是一个个解决,比两个人一起解决麻烦了些许。


    季卿拔出长剑,平静问:“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第98章 第 98 章 别叫这个名字


    喻纠迈步走来时, 听到了季卿说的这句话。


    看见桑霁对着季卿露出笑脸。灿烂的,恍若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而他的师尊,有片刻的愣神。任由桑霁上前, 轻轻圈住他,在耳边说。


    “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现代,你总是能因为我对你笑而恍神。起初我不明白,后来经过喻纠的提醒,才查到, 是因为你的母亲也喜欢这样笑。”


    “师弟,我不介意这些,只希望你开心,只希望你活着。”


    桑霁低头, 用脸颊轻轻蹭着季卿的脖颈,感受着季卿因为不平静而加快的呼吸。


    甚至能察觉到因这句话而软化的人, 慢慢地将手贴着他的脊背, 而后顺着往上。


    桑霁的睫毛颤了颤, 眉梢染上喜悦。


    又在下一秒, 脖子传来剧痛。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滑去, 被人接住,对上了一张冷漠到无动于衷的脸。


    “师兄,我不吃这套。”


    季卿将桑霁靠着矮墙放好, 偏头对上喻纠。


    说:“你少一半神魂, 打不过我。其他事我无所谓公平, 在剑之一道我向来公平。”


    装着一半神魂的手串抛向空中, 被喻纠接住。


    “徒弟,别留手。”


    喻纠避而不答,只问:“师尊, 我有办法让季严俞平安无事,你还要去吗?”


    “……去的。”


    季卿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是喜欢这里的人。


    喜欢太阳从东边升起,暖暖地打在人身上。喜欢太阳从西边落下,落日的余晖倒映出季严俞平静的面容。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想独自一人,也不想只有挥剑时,才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他被人保护着,也愿意保护人。


    季卿招来鹤唳,漆黑的剑身在莹润的月光下好似在发光。


    喻纠也看见那如水一般的白色神魂,缓缓流淌着,暖到人心里去。


    说着自己坏的人,却比谁都要柔软。


    教导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每次都将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


    他只怨不能藏起这一抹暖阳,将他烫坏。


    喻纠笑了一下,上前轻轻推开季卿的剑尖。


    意味不明道:“师尊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怎么会拦?”


    裂缝越来越大,季卿没心思探究喻纠话里的真假。


    他抽取金闪闪庞大的功德金光,呼吸间来到山顶。


    熟悉的飞剑嗡鸣声扩大,如黑雾一般翻涌的缝隙中,有剑光疾驰。


    黑色长剑刀削斧凿般破裂虚空而来,又陡然收敛锋芒,乖乖地立在季卿面前。


    等季卿的掌心握住它,好似听见了白鹤撕裂空气的鸣叫。


    “鹤唳,许久不见。”


    剑身轻颤,强大的剑气刹那间斩断桑霁做的仿版鹤唳。


    季卿也不恼,曲指弹了弹鹤唳。


    评价:“脾气太大。”


    被蛐蛐的剑兴奋嗡鸣,和季卿一起冲向时空缝隙。


    浓稠翻滚的黑雾好似没有尽头,又像是凶恶的巨兽,陡然张大嘴,狠辣地咬向疾驰而来的一人一剑。


    失重感传来时,季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刚要挥剑扫去,灵力凝成的锁链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钳制着他。


    等再回神,面颊已经贴着黑雾,身后有人钳制着后脖子,强迫他低头。


    “清清。”


    “卿卿。”


    分明是一人先后发出的声音,季卿却有种有两个人在喊他的错觉。


    季卿感受着身后过于熟悉的神魂波动。


    开口,“……楼思危?”


    “别叫这个名字。”


    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季卿奇怪,偏头想去看人。


    没成功,被人按着脑袋,不许看。


    “卿卿,想一个人去死?”


    “我还活着。”季卿反驳,他向来知道什么时候示弱,该怎么示弱,很会能屈能伸。


    “思危,脖子疼。”


    结果,人没松手,还加重力道。


    季卿装模作样地嘶了声。


    趁着身后人下意识松手的刹那,腰部发力,猝然间侧身,抬腿踢去。


    黑漆漆一片,看不清。


    两人都没留手,一时间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因为锁链的影响,季卿颇有些束手束脚,却仍旧不紧不慢试探。


    “鹤唳虽是仙品灵剑,但是因为我在修真界身死,剑灵封了一半灵智,看上去更傻了,也算不上活物。它穿过两界的时空缝隙,我能理解。你修为高,天道对你的压制更甚,怎么能过来?”


    被问话的人,躲过季卿刺来的一剑,控制灵力锁链,用力一扯。


    抓住破绽,钳制季卿的手腕。


    说:“卿卿,和我打架,不好走神。”


    这话过于耳熟,季卿难得愣了片刻,又立即反应过来。


    反手扣住人的手腕,靠着重量将人压在身下,屈腿抵在对方两腿之间,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果然,这人不动了,甚至往后挪了挪腿。


    “……和谁学的?”


    季卿想到了不要脸的席沉衍。


    黑雾太浓,他看不清楼思危的脸,大概分辨出这人脑袋的位置,轻轻拍了拍人的脸。


    回答:“和不要脸的人学的,你不想变成废人就实话实说。说说,你怎么来了?现代世界那残破的天道,禁不住渡劫期修士的穿越时空。”


    如果回去,现代世界变成废墟,季卿不能保证会因两人之前的关系,而放过楼思危。


    被压着的人显然听到了季卿话里的威胁,他按住季卿的腿,顺着往上,将温热的掌心贴在季卿的腰侧。


    “清清,叫我的名字。”


    “……楼思危,你在十分钟前,让我别叫你的名字。”


    “嗯,现在想听。”


    掌心往上,贴在了脊背。


    季卿按住人乱动的手,将膝盖往上一顶,问:“这东西不想要了?”


    被威胁的人短促地笑了声,声音有些哑。


    “你动手吧。”


    季卿感受着膝盖底下突然变得滚烫的东西,保持沉默。


    而在沉默中,这位被威胁的魔尊,却是态度一变,冷然道:“卿卿,废了他。”


    季卿有理由相信,因为修真界和现代社会过于夸张的时间流速,这位独自过了百年的魔尊,可能精神有些不正常。


    想了想,季卿放缓声音,轻轻圈住人的肩膀。


    安抚,“思危,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了你破坏了我在霜回峰穿越空间的阵法,才导致了后面的针锋相对。你原谅我,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好不好。”


    季卿将脸埋在楼思危的肩膀。


    没成功,被人推开。


    推开他的人说:“别叫这个名字!”


    季卿没犹豫,提剑刺向不听好话的楼思危。


    被刺的人也不再留手,灵力倾泻而出,反剪季卿的双手,打落鹤唳,顺势将人圈在怀里。


    “你也就占了有灵力这个好处,楼——”


    剩下的话淹没在过于粗暴的亲吻中。


    季卿偏头避开,又被人按住脑袋,接着亲。


    等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诡异的饥饿感铺天盖地袭来,才不动。


    五脏六腑传来的,仿佛将一些烧成飞灰的滚烫热意,令季卿呼吸一滞。


    有人在他耳边,哑声说:“清清,我爱你。”


    季卿冷着脸,抬手就是一拳。


    “席沉衍!你好样的。”


    诡异的饥饿感太熟悉,不认出来都难。


    黑雾也随着这句话骤然散去。


    季卿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修真界,整个人浸泡在黏腻的血池中。


    而面前是出乎他意料的楼思危。


    那人的血红的瞳孔,在黑红之间来回切换。


    一会儿是熟悉的属于楼思危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一会儿是属于席沉衍的,隐忍克制的目光。


    “清清。”


    “卿卿。”


    几乎没有停顿的两道声音,也让处于憋闷情绪的季卿明白,适才闪过的,一个人却像是有两个人喊他的想法,不是错觉。


    楼思危会叫“清清”。


    席沉衍只叫“卿卿”。


    忍了忍,没忍住,季卿说:“去舅舅那里做一次心理测试。”


    怪变态的。


    对面的人保持沉默。


    血池压制住了季卿身上诡异的饥饿感,也让他有心思思忖面前过于诡异的场景。


    “我需要解释。”


    “清清——”


    季卿打断,冷声,“叫玄清或是季卿。”


    面前的人眸光沉沉,也不说同意,又没拒绝。


    开始缓缓讲述。


    季卿也因此知道,席沉衍的确是楼思危。


    只是因为空间缝隙以及现代的天道残缺,来到修真界时,楼思危没有属于席沉衍的记忆,用的身体也不是如喻纠和桑霁一般,是修真界天道复刻过来的,


    以至于,虽是同一人,但是两人的容貌天差地别。


    “卿卿,我没有骗你。”


    季卿挑眉,知道这人是想起了刚来现代不久,他问席沉衍车祸后有没有遇到特殊事件这件事。


    “我不想和楼思危分享和你的记忆,他也不想和我分享与你的记忆。我们选择用不带主观情绪的文字记录各自的记忆,所以神魂融合才会慢了些。”


    季卿猜测这时候应该是席沉衍主导,毕竟这人靠近了他,将掌心贴在他的腰侧,细细摩挲着。


    有些痒,季卿避开,又被红眼的楼思危圈住,护着后腰,按在后面的巨石上。


    “清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卿早在进入血池时,恢复了临时进入修真界的两次记忆。


    不理会楼思危明显忽悠人的话。


    问:“你是现代世界的天道?”


    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犀利,面前的人保持沉默。


    季卿顺着这人圈住他腰的手往上,按住人的脊椎骨。


    威胁,“回答。”


    “清清,威胁人,不好按在这里的。”


    楼思危看着季卿无动于衷的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他短促地笑了声,将掌心贴在季卿瓷白的手背上,引导人往腰下伸去。


    盯着季卿因为掌心里的灼烫,而骤然睁大的双眼。


    哑声道:“要按这里。”


    第99章 第 99 章 卿卿,放松


    季卿扫了眼楼思危。


    席沉衍和楼思危属于同一人, 是有迹可循的。


    毕竟,面前这位在修真界算得上魔界第一人,曾经天骄榜上的第一, 仅凭名字,就能让玄剑宗小辈真切明白什么是冷漠和狠辣。


    如今,是把不要脸写在脸上,和席沉衍几乎一个脾气。


    季卿没收回手,冷冷地叫了另一个名字。


    “席沉衍,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现代世界的天道?”


    血色的瞳孔暗了下去,转瞬间成了黑色。


    “卿卿,你都猜到了, 何必问我。”


    季卿舔唇问,“六岁的那场车祸是现代世界在排斥我, 我属于修真界是吗?”


    席沉衍收手, 按住季卿的脖颈, 将人的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


    安抚, “你母亲的死, 不是你的错。”


    季卿像是听不见。


    自顾自道:“我早该想到的,修真界天道残破又不是我去修真界时才有,也不止我一位渡劫期修士, 怎么只我能修复残破的天道。我是修真界的天道, 丢失的那一部分碎片, 是不是?”


    席沉衍垂眸, 亲吻恍若没有反应的人。


    “卿卿,你是我的世界。”


    季卿避开,继续, “所以,六岁的车祸不过是拨乱反正。我母亲留住了我,也有了之后世界对我的针对,直至十八岁成年前的那场车祸。而现代世界天道残破也是因为你神魂不全?所有事,不过是阴差阳错。”


    季卿的声音堪称平静。


    席沉衍却低头亲吻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眸子,看着细长的眼睫微颤,染上了湿意。


    听着季卿说:“我们各归其位,修真界和现代世界都会没事。”


    此刻,季卿的心思太过好懂。


    席沉衍捏了捏季卿的肩膀。


    说:“不是你的错。如果六岁时你回到了修真界,现代世界的天道会因为没有载体而破碎,世界也将不复存在。是因为后来的车祸,阴差阳错有了交集,我的另一半残破灵魂进了修真界为你准备的身体,才得以修复,如今才能补全天道。”


    “卿卿,你的母亲不仅救了你,还救了这个世界。”


    席沉衍将人抵在巨石上,因为动作,血池哗哗响了一声。


    季卿才回神,按住席沉衍掀起衣摆的手。


    “衍哥,往哪里伸呢?”


    “叫我思危。”


    季卿保持沉默。


    楼思危细细体会沉默里即将爆发的危险。


    说:“清清,我去秘境救你,你却以为我破坏了你的阵法,冲着我的胸口刺了一剑。”


    楼思危握住季卿的手,贴在胸口,“我将一半的血肉给了你,你却毫不犹豫的离开我。”


    “卿卿,楼思危坏,别听。”


    “清清,我好。”


    季卿受不了一个人嘴里说出两句完全不同立场的话,抬脚将人踹走,离开血池。


    “你回去后,照顾好季严俞,也找舅舅看了一看。”


    太变态了。


    他甚至不是很想探究席沉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还是故意忽悠人,弄了两个意识切换。


    毕竟面前这人体内的能量已经超过他全盛时期,不会放任意识不愿融合这个麻烦不去解决。


    “你也可以回去,我有办法。”


    身后的人像是看出来季卿不打算回现代的决定,扫过情绪不上脸的剑修,以及颇有些僵硬的脊背。


    又猝不及防扯动锁链,猛地将季卿拽回血池,看着人被嫣红的黏腻血液包裹,深深陷下去。


    季卿几乎本能地憋气,阻止浓郁的血腥味。


    却在下一秒被人圈住腰,往池底带去。


    有人在耳边说:“清清,你不喜欢血。”


    楼思危抚摸着季卿脊背处绷紧的肌肉,“我们用另一段深刻的记忆,覆盖不好的记忆,你就会喜欢血了。”


    季卿是真的有点迷茫了。


    他不懂楼思危的话里的意思,但是大概猜测这人在做可以让他回现代的事。


    然而,等这人将他按在池底,以至于光裸的脊背接触到温润的大块灵石时,他又好像明白这人口中的另一段深刻记忆是什么意思。


    季卿按住试图褪去裤子的锁链,本着刺激人的心思,喊了一句。


    “衍哥,楼思危坏。”


    红瞳变黑,席沉衍笑了声,“卿卿,我也坏。”


    蕴含灵力的池水遮挡视线。


    季卿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脊背先是贴在了温润的灵石上。而后一双手顺着腰侧往下,细细摩挲着温热的、长年不见光的肌肤。


    波光粼粼的池水开始漫无目的地晃着。


    含糊吞吐的咕哝声,仿佛带着滚烫的热意,将人融化。


    季卿拽住席沉衍银白的长发,连指尖都有点抖。


    “席沉衍,放开。”


    “叫思危。”


    “……把我当傻子之前,好歹把眼睛变红,好玩?”


    “是好玩。”


    席沉衍亲了亲季卿失焦的双眸,单手扣住人试图踢来的腿,而后压住。


    躁意顺着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涌来,以至于席沉衍的声音过于暗哑。


    “卿卿,放松。”


    季卿的视线更模糊了,目之所及都在摇晃。


    平静的血池像是汹涌的潮水,黏腻的将灵魂都碾成碎末。


    恍惚间,他被人翻了身。


    有人从后背拥住他,扣着下颌,强迫他仰头,发出稀碎的闷在喉咙里的呜咽。


    “卿卿,叫我。”


    从尾椎骨传来的酥麻痒意,让季卿的视线难以聚焦。


    他扣住贴在面颊的手,试图降低视野里过于快的摇晃频率。


    却被席沉衍曲指抵住舌尖,耳廓传来酥麻的,绵绵密密的痒意。


    席沉衍听着人被逼狠了,才漏出的飘忽忽的难耐低喘,很轻的笑了声。


    “卿卿,我是谁?”


    季卿狠狠咬住嘴里的手指,扯着人散落在胸前的长发。


    “席沉衍……你他娘,给我等着!”


    然后第一次听到季卿骂人的席沉衍,大概因为稀奇情绪,拉着季卿听了第二次,第三次骂人。


    季卿在昏睡前,只模糊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来,来到池面。


    紧接着,平稳的世界又开始摇晃。


    以及席沉衍附在耳边的轻语:“卿卿,下次我们在霜回峰的秋千上试试,好吗?”


    季卿忍了忍,没忍住。


    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拽着席沉衍的头发。


    “滚开。”


    换了席沉衍的一句,“我在家里的花园里,也弄一个秋千,好不好?”


    实际上,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又在有时间思忖时,冷着脸踢开了凑过来的席沉衍。


    被踢开了的人也不恼,用灵力给季卿消除疲乏。


    倒是季卿将人的手挪开。


    提醒,“修真界和现代世界的流速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趋于同步,一晚上过去,季严俞要醒了。”


    “严俞打你,我替你挡着。”


    “……他会先打你一顿。”


    季卿回忆起季严俞在溪水旁,风雨欲来的一句话。


    “和席沉衍亲了?”


    他推测,那时候季严俞该是想直接找席沉衍切磋,不过顾忌着他的态度,没有动手。


    而如今,痕迹虽然都在席沉衍给他换上的衣服底下,但是季卿有理由相信,敏锐的季严俞不难发现。


    季卿窝在席沉衍的怀里,伸手遮住了双眼。


    在犹豫是打晕自己,还是打晕季严俞。


    席沉衍笑了声,“想让我把你打晕?”


    季卿保持沉默。


    席沉衍只当是默认。


    “卿卿,我在修真界的身体,本该是你的。回现代后,剩下的一半血肉也会回到你身上,饥饿感也会随风消散。”


    席沉衍将掌心贴在季卿的手背上,对上了仍旧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瞳仁。


    “你也会恢复实力,甚至于因为本就是天道,更上一层楼。你在修炼一途向来自省,无须我叮嘱,也会加紧修炼。”


    “但是等你回到现代,基于两个世界的体系不同,你的能力会被压制,甚至因为修真界完整的天道,世界本能会削弱你。这就是为什么,分明我喜欢你,现代世界还有人要伤害你。好在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不会有什么大碍。”


    季卿挑眉,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问:“之后你来修真界也会这样?削弱?”


    席沉衍显然想到季卿在昏睡前对他说的,让他等着的那句话。


    很轻地“嗯”了声。


    而后看着刚刚还没了力气的人,双眼肉眼可见地变亮,拽着他往空间缝隙去。


    说:“安抚好季严俞,然后跟我回修真界几天。”


    心思昭然若揭。


    席沉衍亲了亲季卿的发顶。


    “回现代后,在原地等我,我醒来就去找你。”


    季卿无所谓的“嗯”了声,穿进熟悉的黑雾,感受着身后人缓缓化成光点,没有丝毫停顿的穿进他的身体。


    随后是温热的,恍若新生的感觉。


    季卿清楚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凝聚成海洋一般的灵力。


    也听到了修真界花开的声音,鸟兽清脆的嗡鸣,修道者汗水落地的啪嗒声。


    太过奇妙的体验,让此刻成为修真界天道的季卿有一瞬间的晃神。


    然而下一秒,视线转换,季卿回到了现代。


    看了眼晨曦微露的天空,就被身体里陡然生出的无力感吸引全部心神。


    他软绵绵躺在草地上。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席沉衍口中的削弱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第二反应,是该寻个由头将席沉衍忽悠去修真界,让人也体验一番。


    杂乱的思绪只持续数秒,季卿就被人抱起来。


    而抱起他的不是席沉衍也不是喻纠。


    那人说:“季总怎么这么惨,站不起来了吗?”


    季卿没睁眼,脑袋靠着人的肩膀,有点硌。


    问:“陈钰?”


    “上一次,我只想和你谈论衍哥的事,你却理都不理我。如今,你总算可以乖乖听我说话。”


    季卿掀起眼皮看人,语气平静,“喜欢席沉衍,就去找他。找我没用。”


    清晨的金福村不似白天般炎热,有带着凉意的风偶尔飘过,掀起季卿垂落在额间的发丝,完完整整露出这人光洁的额头。


    以至于那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睛更加显眼,掀起眼皮看人时,不甚在乎的距离感扑面而来。


    陈钰忽而闻到了散在风中的香甜,他有些晃神。


    本想质问人“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的衍哥”,到嘴边又换了一句。


    “你喷香水了?”


    季卿疑惑看人。


    第100章 第 100 章 求我,不伤你


    陈钰接收到季卿的视线, 沉默一瞬。估计季卿此刻,是很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到香水。


    也的确等到了季卿的问话。


    “你想用这个方式侮辱我?”


    “……算是吧。”


    山洞到了,陈钰瞥了眼被他藏在里面的刑具, 随意一件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可是闻到那股香味,他又不舍得了。


    陈钰咬牙,将软绵绵的人放在平铺着的垫子上,掐着人的脖子。


    问:“你就是这么勾引衍哥的?勾引他还不够,还来招惹我?”


    脖子上传来的猫挠一般的力道, 季卿并不在意,倒是看了眼陈钰通红的双眼,思忖一秒,准备在席沉衍到来之前, 小幅度示弱。


    他闭上眼,像是被强迫般地仰头。


    陈钰只觉不够, 勾着季卿的后脖子, 将人拉到面前。


    “说话。”


    季卿沉默一瞬, 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音调回:“席沉衍不喜欢我这样, 他喜欢我叫他名字。”


    自认为不懂得气人的季卿, 在说完这句话后,得到了一位更加生气的绑匪。


    陈钰不再犹豫,用锁链锁住季卿的手脚。


    蹲下后, 将手中的小锤子贴着季卿裸露在外的肌肤, 看着人因为金属的冰冷触感, 瑟缩了一下。


    “你喜欢我先敲碎你的手骨, 还是腿骨?”他像是并不需要季卿的回答,继续道:“什么喻爷,也不过是个傻子, 真以为我会乖乖分开你和席沉衍,其他的都不做呀。”


    季卿问:“还和喻纠有关?”


    陈钰冷笑一声,像是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人不仅和席沉衍又牵扯,和喻纠、桑霁也是不清不白。


    如今又来勾引他。


    小锤子压着季卿的指骨,陈钰嗅着近在咫尺的甜香,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一瞬。


    他舔了舔因干燥而略微起皮的唇瓣,哑声道:“求我,不伤你。”


    “求你。”


    大概是季卿答得太过轻易,他看见举着锤子的人愣了许久。


    像是难以置信平日里看着冷漠有骨气的人,如今吓一吓就求饶。


    又在片刻后反应过来,面容扭曲,好似炸毛的猫,颇有些气急败坏。


    “季卿,你耍我!看我这样好玩,勾引我又故意激怒我,贱人,去死!”


    锤子高高举起,破空声传入耳廓。


    季卿阖上双眼,谈话间积蓄的力量正要爆发。


    有人比他更快。


    电光石火间,尖锐的石块疾驰而来,刹那间打在陈钰拿着锤子的手腕。


    陈钰在血液飞溅时,才骤然察觉到尖锐的刺痛,冷汗沾湿了脊背,以至于痛呼声几乎穿透云层。


    他恶狠狠盯着举着弹弓的孔知智,看着这人丢掉弹弓,一脸焦急来到季卿面前。


    “季卿,你没事吧?”


    而被关心的季卿,没什么表情点头,倒是看了他一眼。


    陈钰又觉手不痛了。


    他想,他这位情敌最会玩弄人心,不仅把席沉衍耍得团团转,就是连他也不放过,一呼一吸之间就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令人目眩神迷。


    季卿提醒,“你手废了。”


    陈钰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惊悚。


    然而收回视线的季卿没再关注,因为孔知智不知道存在什么心思,问了句,“卿卿,你不能动了?”


    季卿偏头避开孔知智向他脸上伸来的手,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但是,更多的却是做不来了。


    也因此真切明白,季严俞在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为了保护他付出了多少。


    即使那时候世界对他的排斥,因为天道的不完整性,没这么夸张。


    “卿卿。”


    季卿蹙眉,“乱叫什么,叫季卿。”


    大概因为骤然想到季严俞,又顺带想到说是来找他,却到现在都没来的某人,季卿的脾气,在当下算不上好。


    甚至语气里也带着不耐。


    孔知智却笑了。


    他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腕骨,说:“卿卿,你好香,怎么这么香。在你回国那天,我就闻到香味了。”


    这是今天第二人和季卿谈论香味,他也遵从心中的疑惑,说:“什么香味?”


    孔知智的视线在季卿的脸上逡巡,确定这人疑惑的表情不作假后,笑得更灿烂了。


    他靠近嗅闻,“你闻不到呀。卿卿,我很早就想上你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你动不了了。”


    孔知智像是看不见季卿刹那间沉下来的脸,也听不见陈钰聒噪的叫嚣。


    “我一直跟着你们,又不敢跟太近。季严俞实在护得太过,席沉衍、喻纠、桑霁又凶。也就去找喻纠时,你主动联系我,我才得了机会。那时候我不过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怎能不理我?”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森寒的地步。


    “没关系,现在只有我们了。卿卿,你真好看,喘起来会更好看。”


    孔知智低头,想亲人。


    然而比香味来得更快的,是喻纠踢过来的一脚。


    陈钰敢保证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推测孔知智不死也要半残。


    果然听见了孔知智不管不顾的嘶吼。


    想站起来又轰然倒下,带来更响的痛呼。


    喻纠冷脸,踩着人变形的腿,平静听着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


    “孔家的少爷?想动我师尊?”


    孔知智抖着唇,色厉内荏,“喻纠!我要是腿废了,我爸不会放过你!”


    喻纠冷笑,“你爸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说话,年轻人就是胆子大。”


    说着孔知智年轻的喻纠,实际上年龄和这人差不多。


    他看了眼没什么大碍的季卿,才收回视线。


    在孔知智的叫嚣中,抬脚将人的左手踩断。


    果然不叫了,倒是脸颊上全是如瀑布般的汗液,连一旁的陈钰都吓得抖了抖。


    “啊啊!疯子!好疼!”


    喻纠在孔知智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平静道:“嚎什么,给你留了右手找你爹地哭诉,看看他是会为了你对上喻家,还是上门来道歉。”


    喻纠收回腿,蛮力破开锁着季卿的锁链,将人抱起。


    没回头,对缩在角落的陈钰道:“陈钰,京市别回去了。你回了,不一定有命离开。”


    季卿没去管陈钰小幅度的抽泣声,问抱着他的喻纠。


    “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虽然季卿没挑明,但是喻纠知道师尊说的是自己身上的香味。


    他回:“闻到了,很甜。”


    笑了下,补充,“师尊,你该庆幸我自制力不错,不然你现在该在我床上。”


    季卿很平静,回:“你不敢。”


    “……师尊玲珑心思,向来最知道把握怼人的尺寸,总是能在真惹人生气前,说一句软话,让人怒气全消。”


    喻纠垂眸去看,他的师尊一点儿都不担心地窝在他的怀里,估计知道他没真生气,好话也不愿意说。


    季卿以前是这样的吗?


    不全是。


    在修真界,他的师尊往往都是没什么表情地教他为人处世,也就后来他长大了,季卿在他的手里吃了几次亏,也开始忽悠人。


    不过那时候次数不多,更多时候是稳重的,除了修炼和楼思危,懒得搭理其他人。


    最大的不同是回到现代之后,喻纠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他冷心冷情的师尊在十八岁前是这般模样。


    肆意妄为,明媚而不内耗。


    季严俞将他的师尊养得很好。


    “卿卿,你这样很好。”喻纠说。


    季卿挑眉,“不好,我不能动。”


    喻纠短促地笑了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脚尖一点后上树,将人按在树干上,细细摩挲着脖颈。


    “师尊,修炼一途寂寥而长久。以往你喜欢寂寞,如今喜欢热闹,单单席沉衍一人怎么够,你可怜可怜徒儿,也和徒儿在一起吧。”


    季卿感受着喻纠掌心处的温热,迷茫眨眼。


    不是很能相信,这句话是他的亲手养大的徒弟和他说的。


    “以往师尊的衣服都是徒儿洗的,我最是知道你的习惯,席沉衍会弄疼你的,你试试徒儿好不好?”


    季卿确定这话是喻纠说的。


    想打人。


    喻纠将脑袋埋在季卿的肩窝,说:“师尊,徒儿不介意和席沉衍一起拥有你的。只要你愿意同我亲近。”


    季卿想闭眼,忍了忍没阖上眼皮,偏头避开喻纠偏硬的头发。


    以至于对上了,不远处席沉衍黑沉沉的眼睛。


    那人不知道看了多久,也没上前,只是表情森冷,面部肌肉紧绷,直直盯着他。


    两人隔着喻纠对视。


    中间的喻纠说:“师尊,如果你和桑霁在一起,我……我也同意的。”


    季卿没理,因为席沉衍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像是害怕他同意,又像是退一步的勉为其难。


    他有种自己才是千年老古董的诡异感觉,不懂喻纠和席沉衍过于潮流的想法。


    “卿卿。”喻纠叫他。


    因着席沉衍在附近的关系,季卿恢复了些许力气,伸手扣住喻纠的手腕,阻止人用掌心贴面颊的举动。


    “你知道我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季卿问。


    喻纠答:“师尊,你是我的世界,世界的气味,免不了喜爱和争夺。”


    季卿已经不想深究,关于“世界”这个身份,他是最后一位知道这个事实,也不想细问喻纠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的。但是他推测,这人闻到味道之后,就有了推测。


    “席沉衍为什么没有?”


    “卿卿,因为你纯粹,更招人喜欢。更何况如今你和修真界天道融合,没有现代天道的压制,吸引力会更甚。”


    喻纠本来偏向正常的语气,开始低落,“可即使如此,我也控制住了。分明我更早认识你,你却因为席沉衍而抛弃我。”


    季卿本能去看席沉衍的反应,黑眼睛墨一般洒着,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并不算远的距离,那位还在说着刺激人的话喻纠,像是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暂时没发现席沉衍。


    又像是故意的。


    季卿没时间分辨。


    因为在下一刻,喻纠说:“师尊,以往都是愿意我给您洗澡的,我还知道您锁骨的位置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季卿想遮人的嘴,却已经来不及。


    树底下那位的表情像是被车碾过,看起来半死不活,又好似想把其他人也弄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