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新婚夜,“我、我准备好……


    周绪延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想办法。”


    他背对着姜雾眠操作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姜雾眠好奇地探了探头,却见周绪延突然僵住了身体,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按灭屏幕:“没什么,你先去洗漱吧。”


    姜雾眠不疑有他,身上还穿着中午的旗袍,就这么睡了那么久,箍地很难受,她正想着如何开口,他已经给了她话头。


    衣服行李周欲晚送奶奶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来了。


    她那会儿睡得正香,模模糊糊的听到周欲晚趴在她耳边跟她说了一堆,睡得迷迷糊糊也没记得多少,只知道是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等她抱着睡衣进了浴室,周绪延才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他多年不曾失控,哪怕是当年,他也没有看过。


    如今想找点特别的片子,对这门技术很是生疏,甚至还不如十七八的钻石男大有经验。


    他手机的软件少的可怜,界面很干净,他打开浏览器,试图搜索,但刷出来的页面都很纯净。


    在专业上面,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可在这些方面,不仅一窍不通甚至还对她有那些不好的想法,她那么乖巧温顺,自己却。


    周绪延想到自己的处境,忽然生出一些悔意,她那么美好的女孩,年龄还比自己小几岁,若不是自己提出假结婚,那她假以时日,也能找到更好的人吧。


    而他有什么呢?年纪比她大,情事方面更是一无所知,沈时都调侃,像他这样的冰块石头,要是恋爱了也会忍不住分手吧。


    长相方面,律所的大家都说看见他就害怕,这些年的经历,相由心生,又上了年纪,恐怕,现在的他很是丑陋吧。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他捏着手机,眸光晦暗不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搜索无果的空白界面,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对她生出那样的心思?


    她干净得像一捧初雪,而他呢?


    二十七岁又不是十七岁,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她一个无意的触碰、一声模糊的呓语,就心跳失序,甚至……


    他应该,再克制一些。


    至少,在这段关系里,他不能伤害她。


    思绪纷乱,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无意间一个盗版小说界面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动就跳出了他想找的那种视频。


    屏幕上纠缠的身影放大缩小的跳动着,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他呼吸一滞,连忙按灭屏幕。


    水声淅沥沥地从浴室传来,周绪延松了松领口,觉得房间突然变得燥热难耐。


    他起身打开窗户,夜风裹挟着凉意涌进来,却吹不散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焦灼的等着。


    直到浴室的水停了,没一会儿卧室的门响起。


    “我洗好了。”姜雾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绪延转身时,看到她穿着保守的棉质睡衣站在浴室门口,发梢还滴着水。


    刚洗完澡的缘故,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像极了那天那个梦境里他看到的画面。


    茉莉香气混合着水汽在空气中弥漫,让他喉头发紧。


    “你去洗澡吗?”这句话出口,姜雾眠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手指绞着衣角暗自懊恼,仿佛她在期待什么似得。


    周绪延喉结一滚:“不,先弄完再去。”


    就像被看透了心中所想,姜雾眠一下羞红了脸。


    转过弯来又想,会不会不卫生,她虽然不懂,但基础的生理知识还是明白的。


    注意到她的反应,作为文字工作者,周绪延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带来什么歧义,耳根瞬间烧红。


    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处于震惊中的姜雾眠解释道:“奶奶可能会来听动静,所以……需要制造一些声音。”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嗯,我明白。”


    莫名的耻感上头,她刚刚竟然以为,他要做那种事。


    这个时候手里怀里没有抓住什么东西,她就觉得没有安全感,不顾头发还湿着,匆忙上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缩在一个角落。


    “我、我准备好了。”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点开视频,将音量调到适当的音量,确保没那么夸张的同时又恰好能让外面听到,然后迅速拉了一下进度条。


    暧昧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伴随着一些不明意义的轻微的水声。


    “舒服……要、要、要上去了——”


    娇媚的女声让姜雾眠猛地一颤,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周绪延的耳根红得滴血,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目光死死盯着窗户外轻轻飘动的树叶,就是不朝手机上看一眼。


    三十秒……一分钟……十分钟——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能、能行吗?”姜雾眠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羞窘。


    似乎她的声音,远比视频里的更有冲击性,周绪延应激似得迅速关掉视频,清了清嗓子:“嗯,应该可以。”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还有门外小心翼翼垫脚走远和轻手关门的声音,两人都知道,奶奶这是走了。


    周绪延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语气略显僵硬,“我去洗澡。”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


    她也算是看过片段的人,好像书里写的都是好几个小时,可周绪延就放了一会儿,会不会。


    姜雾眠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会不会……时间太短了?奶奶会怀疑吗?”


    短吗?周绪延想了想,确实很短,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红到脖子的周绪延,喉结滚动了一下,拿着睡衣的手巧妙的掩藏着冲动,硬着头皮道:“够了。”


    他重重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平复着呼吸,灯光下额头上隐约泛起水光。


    他还戴着眼镜,微微垂眸遮住了那些晦暗难辨的波动。


    几乎逃一样的冲出了卧室,重重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仿佛这样,某些隐秘的冲动就能被挡在门外一样。


    浴室的灯光昏黄而朦胧,为他此刻的心境平添了几分暧昧不明的色彩。


    他站在花洒下,任由冷水冲刷着身体,试图用这份刺骨的寒意来驱散心中的燥热与不安。


    但似乎并不奏效,反而让他的冲动更加灼烫。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身影。


    刚洗完澡的她穿着保守的棉质睡衣,发梢滴着水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初绽的茉莉,纯洁而无暇。


    这份纯净与他此刻的冲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与负疚。


    但只要一想到她就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属于他的那张床上,那些肮脏和丑陋就立刻控制不住,让他的脊背爬满了战栗,胸膛充斥着令他灼烧的痛楚。


    明明在此之前,他一贯清冷自持,从没有像如今这般,随意的便被冲动控制。


    而如今,只是想到她,仅仅只是想到她,就像沉睡数年的野兽觉醒了,肆意的宣泄着狂躁与暴虐。


    为什么冷水再浇不灭,明明上次一开冷水很快就压下了,可如今那丑陋却愈发昂扬。


    他愤怒砸在墙上,整个人身后淋着冰冷的凉水,一只手无助的握拳高高举着半趴在墙上,额头和手臂贴在墙上,水流顺着发丝淋淋洒洒的滴落着。


    一切都开始难以自控。


    她的唇色,她的眼眸,她旗袍包裹下的流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只手里也淋淋洒洒的滴落开来。


    他泄力,茫然的侧枕在臂弯里,空空的望着朝向卧室的那面墙,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样的他,怎么会有人喜欢。


    鼻子蓦然泛酸,本就红了的眼眶更添几分颜色,他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水还是什么,划过脸颊。


    迅速擦洗,他企图洗掉那些脏污,又挤了很多沐浴露,遮盖掉石楠味道。


    *


    等他回到房间时,一室明亮,姜雾眠已经躺下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睡颜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乖巧恬静。


    周绪延喉结滚动,心头像是压下一座山。


    因为心虚,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痴痴的看,一下一下的颤动,仿若审判锤,一下一下的敲定他道德与伦理的刑期。


    他避开视线,像是被灼烧到了一样,然后放轻动作从衣柜里拿出事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在地上。


    不料,这么小的动静还是扰到她了。


    被子摩擦声响动,随之而来的是她温润带着睡意的、透着蒙雾感的声音:“你洗完澡啦?怎么没叫醒我?”


    她问的如此自然,周绪延不由噤声一瞬,哑然道:“恩,没想叫醒你,你睡床,我打地铺。”


    姜雾眠悄悄转过头,看到他已经换上了那日的棉质休闲衣服,头发还湿着,没有带眼镜坐在地铺上。


    可能因为方便收拾床铺,袖口高高撸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棉质T恤领口也比较低,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地上,会不会太硬了?”她心脏砰砰的跳动,尚在犹豫,唇齿间已然问了出来。


    周绪延摇摇头:“没关系,我经常在所里沙发上睡,习惯了。”


    他侧着脸,姜雾眠看到他耳根和脖颈红了一大片,像洗澡搓狠了的红痕。


    呼吸之间她也嗅到了一股浓重的沐浴香气,将他原本的柑橘檀香压盖得闻不到一丝。


    他那么爱干净呀?难道是因为有洁癖,所以才不愿意和旁人,也就是她,同床共枕,所以才打地铺?


    理明白了的姜雾眠抿了抿唇,没有再坚持。


    她关掉床头灯,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床旁边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躺下了。


    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律师。”沉默片刻后,姜雾眠轻声唤道。


    “嗯?”他应。


    姜雾眠沉默了一瞬。


    他没听出她叫的是周律师,而非周绪延吗?


    之前怕露馅他三番两次强调过,让她叫他的名字。


    姜雾眠心间弥漫出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心脏仿佛变成了一个漏水的陶罐,不断渗漏着带着锈迹的咸涩情绪。


    他不适应她对他生活的挤占。


    “谢谢你。”


    “恩?”他胸腔中溢出疑问。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


    “但也对不起,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给你带来麻烦。”


    就像如今这般。


    “我会尽快熟悉你的习惯和喜好,会尽量减少你的不适感。”


    周绪延呼吸一滞,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感。


    他转头看向床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片刻后,他低喃:“姜雾眠。”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在深夜的小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就在她的耳道里打转,刺刺麻麻的像是有小蚂蚁在爬。


    真好听,姜雾眠的耳朵痒痒的,她的名字在他声音加持下,竟那么好听,像诱引的魅魔低语。


    “嗯?”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不用说什么谢谢,也不需要说对不起,若是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是我的情况,才让你不得不配合我像刚刚那样……”


    “以后,我不会让你难做。像刚刚那样应付奶奶……奶奶的脾气你可以也知道,我可能无法完全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但我承诺我会严格遵守界限,不会有任何越界行为。”


    他的声音平稳而带着坚决,让姜雾眠的心,隐隐沉了沉。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以后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们去办手续。”


    姜雾眠睁着眼睛,明明处在黑暗中,但她却觉得朦胧的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从胸腔蔓延到眼眶。


    眼睛似乎变得湿润,让她不得不眨着眼睛,睫毛颤动着,努力想将这股酸涩的情绪咽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好。”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周绪延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她答应的声音,像是在他心间写下了一个没有具体规定的审限。


    永远不知道何时会戛然审结,而他能做的,只有等。


    “周律师。”姜雾眠突然开口。


    这次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的变化。


    “你叫我名字就好。”他声音有些哑。


    姜雾眠轻轻摇头,发丝摩擦枕头发出簌簌声响:“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顿了顿,“不用演戏的。”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缓慢地刺入他的胸腔。


    周绪延骤然意识到,她以为那些温柔、那些维护,都只是演技。


    就像他刚才在浴室里对自己的厌恶一样,她也正在误解着什么。


    但她又在误解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那些自己想要拼命藏起来的,污浊和卑劣。


    “姜雾眠。”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什么真的需要解释的。


    协议婚姻,各取所需。


    这不正是他亲口提出的条件吗?


    “我明白的。”她轻声打断,声音里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是她先越界了,在心里。


    明明协议的第二点,是她先提出来的,在脑海中历历在目——“第二,如果将来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另一方需要配合不得阻拦。”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提出来的,可现在一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只不过是扮演新婚夜,没有实际接触才是正常吧,她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期待他会做些什么。


    诚然,周律师,似乎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大概唯一一次的主动,是他提出假结婚的时刻吧,那也是被他奶奶逼急了。


    他那么优秀,聪慧冷静沉稳,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长得又高又帅比她见过的人都好看。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呢?


    无家可归,父母双亡,初中学历,毫无一技之长,哦,她还有现代的苏绣技术,但他也不会觉得怎样吧。


    她凭什么会认为,他会对自己动心?


    她又有


    什么能让他变得热烈而主动?


    原来。


    这就是喜欢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箍紧了的喉间挤出:“若是……若是,你以后也有了喜欢的人,也要记得告诉我,我、我也会按照我提出来的第二个条件那样,会配合的。”


    月光偏移,她的轮廓渐渐隐入黑暗。


    周绪延突然很想开灯,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他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


    “睡吧。”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晚安,周律师。”


    “晚安。”


    黑暗中,两人背对而卧,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整个银河。


    姜雾眠悄悄蜷缩起来,手指揪紧胸口的衣料,那里泛着细密的疼,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她在心中自嘲的笑笑,有她这样的吗?


    刚结婚就失恋。


    翻了个身,不再想了,她这个毫无经验的脑袋,想必是想不出什么一二三四的,还是明天醒了去请教有经验的人吧。


    周绪延听着她慢慢沉静下来的呼吸,一直拧着的心脏仿佛得到了奇异的安抚,呼吸也慢慢变得深重起来。


    月色彻底弥散,一室昏暗,只有两道呼吸声,彼此交织。


    *


    姜雾眠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纱帘洒满了半个房间。


    看到不是之前她熟悉的周欲晚家,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啊。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但很显然床单平整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她才朝地上看去,昨晚的被褥早已不见踪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昨夜那个和她呼吸交织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昨天回来喝了姜汤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知道是他把她抱到卧室来的,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回来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她一直没空仔细打量这间属于周绪延的房间。


    干净整洁,一张床和一张书桌,靠门那边是贴墙式衣柜,一眼便看得出来就是统一装修的风格。


    唯独,床上这大红色的喜被与周围寡淡的陈设格格不入。


    想起昨日他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被褥,都是清一色的暗色系,想来这床喜被是周奶奶强势让他换的吧。


    轻薄又保暖,是蚕丝被,她伸手又摸了摸褥子,是厚实松软的棉花褥。


    有心了,这些东西她能感受的出来,都是新置备的。


    “小雾,起来吃饭啦!”周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姜雾眠慌忙起身:“来了,奶奶。”


    等她洗漱完毕来到餐厅,周奶奶已经摆好了早餐。


    金黄的煎蛋、冒着热气的白粥,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


    姜雾眠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奶奶,我起晚了。”


    “这才几点,阿延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专门嘱托我让你多睡会,还警告我不要让你干家务,说他回来他干。”


    周奶奶笑眯眯地给她盛粥,“还有这粥,也是他特意给你熬的,说你昨天累着了,得补补。”


    周奶奶想起来孙子的改变,笑容都轻扬起来,哎呀,她就说阿延得娶个媳妇吧。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刚结婚一天,就从一个冰块石头变得温柔贤惠了,知道疼媳妇就有了活人气,这日子啊,就能过得红火起来。


    哎呀,周奶奶现在真是越看姜雾眠越觉得满意了,笑颜咪咪的招呼她:“快吃快吃,别凉了,女孩子吃凉的对自己身体不好。等下啊奶奶给你煮五红汤喝。”


    被周奶奶说的姜雾眠的耳尖都红透了,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粥勺,连连应着。


    周奶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个,小雾啊。”老太太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昨晚……怎么样?”


    姜雾眠差点被粥呛到,连忙放下勺子。


    她想起周绪延播放的那段音频,还有黑暗中他紧绷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很,很好。”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周律……绪延他很体贴,没让我太累。”


    周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啊——”


    老太太话锋一转,“你们年轻人也别太克制,该累的时候还是得累点。”


    “奶奶!”姜雾眠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好好好,奶奶不说了。”周奶奶乐呵呵地给她夹菜,“不过小雾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姜雾眠被这句如此直接了当的话吓得呛到了,憋红了脸小声咳嗽着,周奶奶连忙递给她餐巾纸又帮她顺气。


    “你看你这孩子,慢点喝慢点喝,阿延以后天天都帮你煮呢,不着急啊。”


    姜雾眠更羞了,她明明是因为奶奶的的话,奶奶却说她是因为周律师。


    咳意缓和之后,姜雾眠才轻声说:“孩子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急的,一切都是要讲究缘分的,是不是奶奶?”


    周奶奶了然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那咱就顺其自然,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前提你们别做措施啊——”


    “还有,阿延这段时间也得早点下班,别天天回来那么晚,都没时间办正事了,小雾你交代他啊,让他不要熬夜,听说男人熬夜加班孩子容易留不住,到最后伤害的还都是姑娘的身体,小雾啊这件事你得放在心上,好好监督阿延,你们听奶奶的话啊,奶奶是过来人不会害你们的。”


    奶奶一席话,让姜雾眠这段早餐吃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帮着奶奶煮了五红汤,奶奶似乎对这方面颇有研究,也知道现在的孩子都不爱吃太多的糖,红糖放的很少,煮出来香甜可口,姜雾眠喝了一碗胃里暖暖的。


    架不住奶奶的热情,姜雾眠找借口说有生意上的事,要去周欲晚家里。


    奶奶又嘱托她,女孩子不要太累,要是真喜欢就去干,要是为了生计,在家一直陪着奶奶都行,别看现在住的老旧小区,她孙子阿延啊,还是存了不少钱的。


    姜雾眠再三保证,自己是真喜欢,周奶奶才放她离开。


    走出家门,姜雾眠松了口气,她妥妥的i人,对奶奶这样高能量的人,真有些吃不消。


    但她也知道,奶奶人真的蛮好的,也都是为了他们好。


    想到这里,姜雾眠有些小心虚,原本这些好,都是给周绪延真正妻子的。


    而她,只不过是个暂时的过客,却享用了他人的福缘。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现在就能左右的,还是等她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再说吧。


    *


    顶着一头粉毛窝窝头的周欲晚,醒来下楼看到了蔫蔫的姜雾眠。


    姜雾眠提前给她发了消息,她醒来就看到了,是以开门看到姜雾眠在自己家里,丝毫没有震惊。


    她一如既往的软着骨头抱上在绣花的姜雾眠,脑袋窝在她脖颈里撒娇:“媳妇儿怎么啦,我哥那混蛋欺负你了吗?”


    姜雾眠缩着脖子躲,她怕痒,周欲晚的头发在脖颈里挠的她受不住,轻轻托住她脑袋,站起身来忙否认:“没有没有,他怎么会欺负我?”


    周欲晚嘿嘿一笑:“我说的欺负,可不是你纯洁的小脑瓜想的那种欺负哦!”


    果然,周欲晚嘴里就没正经话,姜雾眠淡淡的失落:“那更不会了,我们只是假结婚,你忘了。”


    周欲晚顿时气馁:“干!哎呀,我真是!”


    她话锋一转:“诶,那不对啊,谁惹你难过了啊媳妇,你告诉我,我帮你弄他!”


    到底是女孩子,周欲晚如此大条的神经,还是敏锐的感受到姜雾眠的低落。


    姜雾眠不知该如何开口,轻轻推搡着她,“你去洗漱,我给你做点吃的。”


    周欲晚乖乖听话,洗漱完坐到餐桌上,对面的女孩温顺恬静,光是坐在那里,就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如今面上添了几分郁气,微微蹙起


    的眉如远山,愈发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散发着江南幽怨婉转的美人气质。


    周欲晚看着对面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的姜雾眠,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保护欲。


    她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吸引姜雾眠的注意:“媳妇儿,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舒服点。”


    “虽然你现在忧郁的模样美极了,简直叫我春心荡漾,但是,一切得以你开心快乐为前提啊!”


    姜雾眠犹豫片刻,终是抵挡不住周欲晚关切的目光,缓缓开口:“其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若喜欢就像周欲晚说的,她对周律师会一边害羞的想逃,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姜雾眠的侧脸上,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周欲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嘻嘻笑道:“谁?我哥?!卧槽,这不是挺好的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吓我一跳。”


    姜雾眠轻轻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我不是主动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且……他明确说了,我们只是假结婚,不会有什么的。”


    周欲晚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姜雾眠:“但你又渴望回应,对吧?”


    “不过你实在是太乖了,要是以前那个性格的你,肯定早就撸袖子提枪上阵了,说不定昨天晚上已经把事办了。”


    姜雾眠:“……”她这么猛吗?


    周欲晚叹息:“现在的你……等你出手,我哥都七老八十了。”


    姜雾眠:“……”倒也没那么夸张吧。


    周欲晚眼睛亮亮的:“你干嘛不试试让他主动呢?”


    姜雾眠这个乖乖学生听得很认真,疑惑地看着老师,提出自己的问题:“可他明确说了不会和我有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周欲晚用筷子点了点姜雾眠的脑袋,笑得有些奸诈:“有些事是他说不想就不想的吗?哼,来,你按我教你的做,保准他主动……”


    周欲晚笑:“男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他说不想,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


    姜雾眠坐姿乖巧,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瞪得大大的,认真的态度仿佛在听什么旷世神作。


    周欲晚把玩着垂落的粉发尾梢,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笨媳妇,男人就像猫,你越追他越跑。你得这样。”


    她突然凑近姜雾眠耳畔,带着玫瑰香水味的热气呵在对方耳垂,“先喂他吃颗糖,等他张嘴就撤手。今天给他系领带时手指像是无意识的多蹭两下喉结,明天他再等着你系的时候,就盯着窗外发呆装作看不懂他的暗示。”


    姜雾眠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羞得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这、这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抱枕里传出。


    周欲晚坏笑着扯开她的抱枕:“反正你们是假结婚,玩玩又何妨?”


    姜雾眠脸上脖子上都蒙上了一层红纱,支支吾吾道:“玩玩……可是,他不可能让我碰他吧?”


    周欲晚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谁说让你直接碰他了?”


    她慢悠悠地转着筷子,在姜雾眠面前晃了晃,“男人啊,最受不了的就是‘差一点’~”


    “比如,你给他递茶杯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然后立刻缩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再比如——”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他要是洗完澡出来,你就假装在找东西,视线在他锁骨上脖子往下停一秒,然后立刻移开,还装得特别正经。”


    想到了自己这学生的一大特点,周欲晚揪住她的发尾轻扯了下,“你呀,就是太容易害羞!不过也没事,天然特质,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手段哈哈哈哈,说不定我哥啊他还就吃你这一挂的呢。”


    姜雾眠听得耳尖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这也太……”


    周欲晚嗤笑一声:“太什么?太露骨?”


    她伸手戳了戳姜雾眠的脸颊,“笨媳妇,这叫‘战术性撩拨’,又不是让你真扑上去,你喜欢他啊,这只不过是你追他的过程而已。难道就只允许男的搞点手段追女生,就不许女生上阵追男人了?!”


    姜雾眠听得云里雾里的,晕乎乎的点头。


    她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翘起腿:“你越是这样若即若离,他越会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故意的?’等他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在撩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姜雾眠咬着下唇,整个人像是喝了假酒,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忽的:“可万一他直接拆穿我怎么办?”


    周欲晚挑眉:“拆穿?那更好啊。”


    她笑得狡黠,“你就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啊?你在说什么?’让他自己怀疑人生去。”


    “记住,重点不是你真的碰到他,而是让他觉得——”


    她指尖点了点姜雾眠的眉心,“差一点就能碰到,却永远差那么一点。”


    姜雾眠红着脸,小声嘀咕:“……你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的?”


    周欲晚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姜雾眠歪头想了想,应该是《蚀骨危情》的魔力吧。


    周欲晚伸手揉了揉姜雾眠的脑袋,“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姜雾眠大眼睛满是澄澈:“要是失败了……”


    周欲晚嘻嘻笑道:“失败了也没关系啊,至少你努力过了,不会留下遗憾。而且,就算他不动,你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更了解自己的内心和性癖,何乐而不为呢?”


    姜雾眠被说服了,点了点头:“嗯,那我试试看吧。”


    “不过,性癖……是什么?”她小口咬着煎蛋,大眼睛里盛满了纯净。


    看的周欲晚老脸一红,她的这个学生,还是个毫无亲密关系经验的小学生!


    周欲晚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粉发都炸起来几根:“性癖就是……”


    她突然卡壳,看着姜雾眠纯良如小鹿的眼神,难得结巴起来,“咳……哎呀总之每个人兴趣点不一样嘛,有的喜欢白皮有的喜欢黑皮黄皮,摸腹肌,还有什么打屁股……”


    周欲晚难得臊得说不下去,捞来自己手机,丢给姜雾眠:“我号养成了的,你今天下午就刷刷感受感受。”


    屏幕上是个长相甜美赤着上半身露出腹肌和倒三角的奶狗男大,姜雾眠一下感觉眼睛被烫到了一样躲开视线。


    这也太刺激了。


    能不能有点缓冲啊。


    乖乖女姜雾眠,再一次感受到,不愧是小h文的主角啊,她战斗力比乔乔高了不知多少了nextlevel了。


    周欲晚笑嘻嘻的把手机继续翻过来让她看:“你看看这腰腹线条,多美。”


    经由周欲晚这个超强情感顾问的疏导,姜雾眠成功的吸收了大量的超出她认知范围的知识。


    也成功的解锁了,独属于她的xp。


    说完不正经的事,周欲晚她俩也吃完了饭,姜雾眠还准备再去夜市卖一些绣品。


    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秀出了三四幅二次元主题绣品,都是些简单的纹样,等着婚事完毕集中出售。


    现在周绪延既然无意,她暂且先照着周欲晚教的方法,慢慢摸索着实施吧。


    婚后第一天,她决定,晾他一晚。


    第22章 第22章周绪延的危机感


    两人吃完饭,笑着闹着一起收拾好碗筷,姜雾眠便开始准备下午去夜市要卖的绣品。


    周欲晚则在一旁刷着手机,抬头看姜雾眠一眼,眼中满是歉意:“媳妇儿,我和一个主播之前约好了要连麦打游戏,今天不能陪你去夜市了,呜呜,早知道我就提前推掉了。”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呀,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辣糊糊吃。”


    这是大西北这边的一种特产,特色的麻辣烫,食材是用高浓度的辣椒糊糊煮出来的,味道鲜美浓郁,比传统的麻辣烫味道丰富很多。


    自从上次在夜市上周欲晚带她吃了一


    次之后,她彻底的爱上了,三三两两的食客站在摊前,随吃随拿。


    热辣滚烫的食材在辣糊糊里裹上一圈,还冒着热气就放入口中,辣味香味浓郁的冲上脑袋,吃的人又热乎又畅意。


    周欲晚听到后立刻欢呼一声,“好耶!谢谢我媳妇儿,你对俺真好,我最爱吃辣糊糊了多帮我带点噢!”


    “好。”


    *


    姜雾眠拉着装满绣品的小推车站在夜市天桥上的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橘粉色。


    大西北的风光总是壮丽而恢弘。


    从天桥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夕阳方向整片天空一览无余,漫过半个天空的火烧云瑰丽的让人惊叹。


    现在是晚上七点,没有晚自习的大学生,正三三两两的从一旁的宁夏大学出来逛街觅食。


    超大环形天桥上位置很富足,她很快找到一个正对着夕阳的空位,将小推车里的折叠桌子拿出来展开。


    又将绣着动漫角色特征Q版二创小画的团扇、缀着流苏的发夹一一摆好,最后收起盖板小推车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凳子。


    坐好,她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新消息。


    周绪延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聊天列表第一位,像他本人一样岑寂。


    “这样也好。”她小声对自己说,一只手托着下巴散发着淡淡的怅然。


    周欲晚教的方法在脑海里翻滚,可光是想象去帮周绪延系领带,然后再“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结,她就觉得耳尖发烫。


    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拿出专用手机支起来,调整好参数对好镜头后打开了直播。


    不过她的直播间里没有开通礼物选项,她做这个账号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进行非遗宣传,就像在现实世界中那样,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苏绣喜欢苏绣。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优秀文化,不应该就这样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夜市逐渐热闹起来。


    暖黄的串灯在她头顶摇晃,将头发上一侧的茉莉发簪映得莹莹发亮。


    今天她没有穿cos服,而是穿着旗袍,墨绿色的丝绸面料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旗袍的立领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领口处绣着几朵暗纹茉莉,与她发间的簪子相映成趣。


    “同学,这个耳饰怎么卖?”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蹲下身,眼睛却忍不住往姜雾眠身上瞟。


    而她身后的同伴则是悄悄掏出了手机,看起来是在拍商品,实际上却把镜头对准了姜雾眠低垂的侧脸。


    旋即将这张照片分享到了社团里。


    【我靠,这个小姐姐好漂亮!】


    【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这是在哪啊?你确定你没开滤镜吗?】


    【夜市天桥上摆摊卖东西的一个小姐姐,真的绝美,我一点滤镜都没开!有人认识吗?】


    【不认识,卖什么东西的啊,有人跟我一块组团去看看吗?】


    【我我我,我去!】


    【我也去,我也去!】


    【带上我,带上我,我们一块去。】


    “这个耳饰是手工刺绣的,500元。”姜雾眠的声音轻柔,指尖点在耳饰上的绣花纹理解释,“每一针都是我自己绣的。”


    马尾女生接过耳饰时,注意到姜雾眠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


    她瞬间觉得手里的耳饰更值钱了,被这样一双手制作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精致?


    女孩捏着手里的东西给同伴看,声音压得很小:“你看,你看这绣工,真的很好看,但是五百会不会太贵了点一个耳饰……”


    “还行吧,这要真是苏绣的话,五百真的不算很贵了,不过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太精致了,像机器绣的但是质感又不可能是机器能达到的,你看我刚刚搜到的网上的图片,这都比大师绣的还好了吧……”


    “算了,管它真假,我想买,真的很好看,而且还是砂金的耳饰诶,真的很漂亮,很有光泽感。”


    女生最终愉快的付了钱,开心的挽着同伴的手欢喜雀跃的走远了,两人还在说着悄悄话。


    *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距离夜市天桥不足二十米的宁阳A栋办公楼里,周绪延正在加班。


    工作永远忙不完,但今日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加班的事项。


    是他刻意加班,直到姜雾眠应该已经睡下才会回去,这样,应该就能避免出现像昨日那样尴尬的境况了吧。


    而且,她也会更舒适一些,他应该多给她留一些个人空间。


    律所里只有几盏灯亮着,沈时也早已下班,只剩他一个人的办公室显得空荡荡的。


    想到她,他不由得对着案卷走神。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他唇角正欲扬起笑意,视线落在屏幕上,蹙了下眉,是奶奶。


    接起,“阿延呐,你和小雾在一起吗?你说你加班呢,小雾是去找你了吗?你俩一块出去了怎么也不跟奶奶说声啊?奶奶还在家等你们回来吃饭呢。”


    周绪延眉头皱起的幅度变大:“她出来了吗?”


    “是啊,怎么回事,小雾没跟你在一起吗?”


    “……”周绪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你先休息吧奶奶,不用等我们。”


    那边周奶奶听他那么说松了口气,误以为姜雾眠去找他了,便也没多说,交代了两句便挂了。


    电话挂断,周绪延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盯着熄灭的屏幕看了几秒,忽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夜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热闹的夜市,这里永远这么热闹这么繁华,他烦躁的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某种情绪咽下去。


    指尖在通讯录“姜雾眠”的名字上方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转而划开周欲晚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两个小时前,是一张辣糊糊摊位的照片,配文“乖乖在家等媳妇儿投喂”。


    他的目光在“媳妇儿”三个字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眸子暗了暗。


    手机锁屏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像一声克制的叹息。


    窗外,夜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闹声。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外套,却在触到门把手时顿住,指腹摩挲着金属把手冰凉的纹路,最终缓缓收回。


    “她需要空间。”他对自己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回到办公桌前,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继续研究经典判例。


    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变成了她低头时垂落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看不进去,他打开手机,打开微信。


    给那个置顶的账号,发了条消息。


    *


    夜市的人流量越来越多,姜雾眠的摊位前渐渐挤满了人。


    有人是真的来买绣品,有的人则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个穿旗袍的漂亮姑娘。


    她每次俯身帮忙拿绣品的时候,发间的茉莉簪都会轻轻颤动,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天桥另一端的奶茶店前,几个男生推推搡搡,最终派了个代表过来。


    那男生走到摊位前却突然红着脸结巴起来:“那个,那个,你是我们的学姐吗?我是后面宁大的,学姐是哪个学院的啊?”


    “我、我是文学院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学姐……”


    姜雾眠没想到被问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她支吾了一下,只说:“我不是学姐,我、我已经毕业了。”


    恩,现实中她高中毕业了。


    何尝不是一种毕业呢?


    “那、那……姐姐……能加个微信吗?我室友说…说……”男生的


    脸简直比火烧云还要红。


    就在这个男生这么说的时候,几个路过的男生推搡着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了隔壁的摊子上,一边佯装挑着东西,实际上眼睛一直朝这边偷瞄。


    她耳垂上坠着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旗袍的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紧勒,又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下摆开衩处露出的一截小腿,在夜色中白得晃眼。


    给几个男生看的荷尔蒙爆棚,都等着姜雾眠的回答。


    只见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轻轻惊讶了一下,“啊?要、要微信吗?我,我……”


    男生耳根通红,看出来姜雾眠的为难,适时收回来手机,“不好意思啊,你不给也没关系的,你不要为难。”


    男生的态度让她如沐春风,觉得这里的大学生真好真温柔,她补充道:“不过我在直播,若是您很喜欢苏绣文化,欢迎关注我的频道,我会定期发布一些苏绣文化的视频。”


    男生眼中闪过惊喜,视线在小摊上转了一圈,看到手工牌子上写着[雾里花手工刺绣]全平台统一id,欢迎关注。


    果断打开了音符,点了关注,扬起腼腆的笑容举着手机仿佛在等着姜雾眠验收一样。


    很可爱,姜雾眠不由的笑了笑,“谢谢你,若是有喜欢的主题,我还可以接受定制哦。”


    男生的眼睛亮了,“真的吗?那我可以定制一幅吗?就是胡桃这个角色,我想要她可爱的这幅,额我回去后把原图发你邮箱,多少钱,我现在就付款预定。”


    他很干脆利落的做下决定,眼中满是期待的似乎等着姜雾眠说价格然后付款。


    “定制的话,这个系列我已经向官方申请了授权,是可以接受定制的。我看这个图的复杂程度,若是划分的话,大概是简单、精美和精品,我现在的话,完成度可以做到精美程度,你看需要什么品级的?尺寸的话……”


    姜雾眠跟男生详细讲解的定制的流程,男生最终选择了10*15cm的分层刺绣。


    “定制价格为五万元,工期是三个月,你看,可以接受吗?”


    男生露出惊诧的表情,姜雾眠以为他觉得定价太贵了,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她正想解释苏绣工艺的复杂程度,却见男生突然激动地滑动手机:“五万?!这也太划算了吧!”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很久之前在苏州定制过一幅陈廊大师的绣品,尺寸还没这个大,要价十五万呢!”


    男生手忙脚乱地翻出相册里的照片,“你看这个针脚密度,连你的一半都不到!”


    周围几个假装挑东西的男生闻言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的不再矜持,凑在一团去看男生手机里的绣品,再对比一下姜雾眠的工艺,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


    姜雾眠也在专注的听着他们的讨论。


    这个叫陈廊的人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哦!她想起来了,从奶奶家回来的那天,手机给她推送过这个大师的新闻。


    当时她就存着疑问,这个叫陈廊的人能代表这个世界苏绣水平吗?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绣品技艺很不成熟,却依然收到了极大的追捧?


    她报的价格基本上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现实中可能还要再高一点点,但她想着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幅大规格绣作,便稍微打了点折扣。


    可就算这样,这种技艺在现实世界中的价格也已经很高了。


    那个叫陈廊的人却……


    正思索着,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咦?这是《鬼灭之刃》蝴蝶忍头上的那个蝴蝶吗?针法好特别!”


    抬头时,她看见一个举着云台的年轻男孩挤进了摊位前,镜头对准她手旁边正在绣的绣品。


    他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状:“小姐姐,我在做职业体验vlog,能采访你吗?”


    突然面对镜头,姜雾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发间的茉莉簪轻轻晃动。


    她注意到男孩的云台上贴着“100种职业体验”的贴纸,vlog镜头旁边还挂着个小兔子挂饰。


    一旁的定制男生听到有人要采访姜雾眠,很识趣没有上前打扰,反而他更乐得如此,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多欣赏很久啦。


    “我、我还在绣……”她声音轻柔,旗袍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纤细的手腕。


    松晞然立刻察觉到她的紧张,主动往后退了半步,把云台角度调低:“我叫松晞然,就简单聊几句可以吗?我觉得传统刺绣和动漫元素结合特别有意思!”


    “恩,好。”姜雾眠想到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宣扬方式,便答应了。


    他指了指绣绷上那只正在成型的紫藤花蝴蝶,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个双面异色绣吧?!正面是蝴蝶忍的紫藤花,翻过来居然变成她姐姐蝴蝶香奈惠的彼岸花,这得练多少年啊?”


    “从六岁开始学苏绣。”她轻声回答,最终还是选择说了现实中的经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蓬松的栗色头发上,牛仔外套的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歪头,像只好奇的小动物。


    是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子。


    不知为何,姜雾眠走神的想,镜头里的自己一定很呆板吧?


    “其实……”姜雾眠正要说专业相关的,忽然听见直播间传来密集的提示音。


    她歉意的笑笑,转头看向支架上的手机,发现观看人数突然暴涨,弹幕正在疯狂刷屏:


    【卧槽这个弟弟好可爱!】


    【两个人站一起也太养眼了吧】


    【求同框!主播让弟弟入镜啊!】


    松晞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直播界面,突然眼睛一亮:“啊!你也在直播?”


    他兴奋地凑近看了看ID,“雾里花……等等!”


    他突然瞪圆眼睛,“你就是那个苏绣小姐姐?我看过你的视频!没想到遇见本人了,哇,小姐姐你本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三两下调出一个视频。


    画面里正是姜雾眠前几天在周欲晚家里绣的那幅《踩水的薇尔莉特》,是个系列视频,她会每天绣一点,绣的时候还会给大家讲解苏绣的历史文化,和针法之类的,想让大家更好的了解苏绣这项技艺。


    视频点赞已经几万个了,评论区里大家也很热情高涨。


    “我超喜欢这个!”松晞然指着视频里一个针法细节,小虎牙在补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个接针的走向和我奶奶绣的完全不一样!”


    他边说边比划着,扯开自己的牛仔外套,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精致的云纹。


    “这是我十岁生日时奶奶绣的,我所有外套里都有。”松晞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奶奶是苏州绣娘啦。”


    姜雾眠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真的懂刺绣,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刚刚那几个男生正在偷拍他们同框的画面。


    松晞然敏锐地转头,正好捕捉到镜头。


    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笑着比了个剪刀手,然后自然地侧身挡住姜雾眠,对那几个男生说:“要拍的话记得开美颜哦!”


    这个举动让姜雾眠耳尖微微发烫,感受到他在照顾她的i人属性。


    “你也喜欢刺绣吗?”她忍不住轻声问道。


    抬头时,他眼里正盛着残碎夕阳细晶的光:“嗯。”


    夜市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我觉得应该让更多人看到真正的苏绣是什么样子,让更多人了解到我们国家最瑰丽的文化!”


    姜雾眠望着松晞然映着晚霞的眼睛,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


    夜市嘈杂的人声忽然远去了,她听见自己血脉里


    奔涌的声音,像苏州温婉的细雨落在刺绣博物馆门前的青石板上,像小时候听到妈妈的铜顶针轻轻磕碰绣架的声响。


    原来真的有人明白,这些针脚里传承的,是我们最值得骄傲自豪的文化。


    姜雾眠不由地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眼尾微微弯起,像一泓映着月光的清泉。


    松晞然不由得看呆了,小动作的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天啊,她笑起来的时候好漂亮,她真的好漂亮。


    他慌忙别过脸假装整理云台,手指却慌不择路的把那个兔耳挂饰捏得差点变了形。


    余光里,她耳垂上的珍珠随着笑意轻轻晃动,在夜市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晃得他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个……”松晞然突然举起云台对准自己的脸,假装调试参数,“光线好像有点问题……”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操作什么。


    他借着这个动作,悄悄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耳朵。


    男生和男生之间,往往不需要言语,总是第一眼看到,就能明白对方到底怎么了。


    是以刚刚还乐呵的站在后方欣赏的男生,敏锐地察觉到松晞然的不对劲,危机感顿时上来再站不住了,走上前来。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要不我直接转五万给你好了。”他是个富二代,就这点小钱,还用不着他计较。


    哪怕是姜雾眠真的骗他,他也就当千金来买美人笑了。


    但姜雾眠执意不肯全额收取定制金,最后两人达成了三万块定金,剩下两万交付时再支付。


    三万块的定金就这样轻飘飘地转了过来,那个腼腆又豪爽的男生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她:“姐姐一定要好好休息,三个月不行我可以等六个月,我不急,只要是姐姐绣的,我等多久都可以!”


    一番话又让姜雾眠红了脸。


    她注意到松晞然在一旁乖乖的靠着,似乎专心在调制设备,她便没再搭话,准备对直播间的观众解释定制流程,这才发现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天啊五万块!这就是大师级苏绣的价格吗?】


    【前面的不懂别乱说,这个价格简直良心到爆好吗】


    【求店铺链接!想买小姐姐的同款发簪!】


    【求开网店!想买!】


    弹幕雪花般掠过屏幕。


    有人问针法,有人夸配色,有人惊叹这门技艺价格竟然这么贵,但更多人在刷“求店铺链接”。


    “其实、我还没有网店。”她小声回答弹幕问题,耳尖因为突然暴增的夸赞而泛红。


    *


    一旁的A栋22楼,周绪延又一次按亮手机。


    22:17。


    姜雾眠依然没有回复他一个小时前发的“奶奶问几点回来,她留了饭”。


    第23章 第23章她喜欢这种类型吗?


    周绪延低着头,看着手机上仿佛停滞了的消息,想了想,又打开了周欲晚的朋友圈。


    刷新出来一条更新。


    照片里姜雾眠正在穿针,身旁站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年轻男孩正垂眸认真看她,配文是:“我家眠眠被百万粉up主逮住啦!直播间指路:[雾里花手工刺绣],实时在线直播,大家有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动动小手关注这个美女主播!”


    周绪延点进直播平台搜索ID,镜片后的眸光在手机屏幕光的反射下,透着难以言喻的晦暗如深。


    他进入直播间的时候,在线观看人数已经冲到一万。


    弹幕疯狂刷着“好配”“磕到了”,而画面中央,那个少年突然凑近,栗色发梢几乎要扫到她的肩膀。


    两人贴的很近,但归功于周欲晚提供的专业设备,两人的对话在直播间里也清晰可闻。


    “明天我陪你去谈快递合作好不好?我之前体验的职业里就有快递行业,我那家网点给可以手艺人打七折!”


    松晞然身上有阳光晒过棉絮的味道,清新干净,很好闻,说话的时候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姜雾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真的吗?那太好了。”姜雾眠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他从未听过的轻快。


    这个动作让松晞然笑得更灿烂了,他对着镜头眨眨眼:“我们是纯业务合作,大家不要误会了,刚好我可以帮到,刚好她需要……”


    镜头里,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那是独属于十八九岁年轻男孩的干净与清朗。


    而姜雾眠则是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小鹿。


    弹幕疯狂刷着:


    【弟弟眼神不对劲!】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民政局我已经搬来了】


    【弟弟都快眼神拉丝了,妈耶好好磕!】


    【哇弟弟好有心机,什么合作,就算是之前没干过,也能明天现找一个网点吧!】


    周绪延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被他握紧的钢笔,墨水已经在案卷上洇开了一片。


    这时,镜头里,阳光的少年先是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朝着姜雾眠伸出手。


    “合作愉快?”


    少年清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明明手机音量刚好,传到耳中的时候却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他只觉脑袋轰鸣了一声。


    那天,他匆忙赶回家,她出现在客厅里。


    那时,他说“合作愉快,姜小姐。”


    她说“合作愉快,周律师。”


    而如今,同样的四个字,却从另一个少年口中说出。


    周绪延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走到落地窗前朝天桥的方向看去。


    距离太高,他看不清晰,只有迷蒙的光影。


    他烦躁的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镜片上不知何时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办公桌上的卷宗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被碰落一地,他却恍若未觉。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的直播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的点着一个个的选项,像是笼子里的困兽,疯狂的寻找着一个出口。


    直到,详情页面里出现一个“连麦申请”。


    他喉结滚动,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流浪汉,这个选项对他而言仿若甘露,指尖悬滞其上,如此渴求,只要他的手指伸过去就好了,就好了。


    就在即将触到的瞬间,他剧烈呼吸了一口后又猛地收回。


    他有什么立场阻止?他没有任何立场可以阻止。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昨夜他才刚说的,如果以后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告诉他……


    现如今。


    她喜欢这种类型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涌上心间。


    直播间里的那个男孩笑起来时虎牙若隐若现,干净清朗帅气,说话时身体会不自觉前倾,和姜雾眠说话时还会刻意放轻的语调,会逗她笑……


    全是和他截然相反的特质。


    他焦灼的思考着,这时,直播间突然传来几声不真切的欢呼。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到手机屏幕上,他看到姜雾眠朝着少年伸出了手,他记得那只手的触感,在他掌心仿若无骨轻得像片羽毛。


    而现在,正被那个少年紧紧握住,他甚至调皮地晃了晃。


    周绪延猛地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陌生得让他窒息,那只无形的手不仅攥住他的心脏,还使坏一般的搓揉按捏。


    他应该高兴的,如果姜雾眠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但为什么太阳穴突突直跳?


    地上一片狼藉,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理智。


    他慢慢蹲下身,一本一本的将散落的卷宗捡起来,重新放回桌面上,就像从未掉下去过一样整齐。


    他拿了车钥匙,穿上西装,将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好,走出了办公室。


    *


    到家的时候,一片昏暗。


    门口的小夜灯没电了,他将衣服挂好,半蹲下拿起夜灯,放在书房充上电。


    小灯瞬时亮起  ,照的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奶奶已经睡熟,他走进房间打开床头灯,拿出睡衣去洗漱。


    冷水扑在身上时,周绪延想起昨天他刚洗完澡她偷偷看他的眼神。


    那么柔软娇憨的目光,此刻是不是正落在别人身上?


    喉头像被掐住,传来窒息感,他胡乱的搓洗着头发,连泡沫流进眼睛都浑然不觉,直到刺痛感遍布,红了眼眶。


    关了水,他穿衣服时,视线落在新换的浴室镜面上,映照出他泛红的眼眶。


    水珠正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淋湿衣服领口带来潮意,而他浑不在意。


    想到她还要用,他拳头轻轻落在镜面上,泄力的顶了顶,自嘲的笑了下,走回房间。


    卧室门开合的瞬间,茉莉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棉花气息扑面而来。


    大红色喜叠的一丝不苟,很整齐,是她一贯的风格。


    除了床上被褥的颜色,似乎一切也和他独居时相差无几,只有那枕头边多了根几不可见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预示着另一人的存在。


    她的东西似乎很少,衣服也只有几件,全部都收在她带来的那个行李箱里,静静的置在书桌下。


    她没有将自己的东西放进衣柜。


    周绪延突然单膝跪在床上,侧躺下来,手掌陷进她昨夜躺过的位置。


    被褥残留的温度早已散尽,但当他俯身时,鼻尖蹭到的布料似乎还带着她后颈肌肤特有的温润。


    “……周律师?你在干什么。”


    幻听般的娇喃让他猛地僵住。


    镜链擦过锁骨泛起凉意,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摘了眼镜,额头正抵着她昨夜的枕头上。


    若是他面前有一面全身镜,他一定能看到此时这个姿势,像极了他接触过的当事人陈述里那些偏执的变态行径。


    原本该睡地铺的人仿若惨遭母狮遗弃的幼兽,瑟缩着蜷在喜床里侧,怀里紧抱着她睡过的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


    浅眠的周绪延几乎是冲到窗边的,却只看见楼下邻居醉醺醺地跌进楼道。


    他跌坐回床上,这才看清原本整齐的被子乱作一团,是他刚刚失去理智时的案发现场。


    他冷着脸,重新将被子叠好,床铺整齐。


    他知道,今夜她不会回来了。


    哪怕是在床上睡一晚上,也没关系的。


    可他还是走到衣柜前拿出昨夜的那套被褥,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


    万达公寓里。


    周欲晚一脸享受的吃着姜雾眠带回来的辣糊糊,玉唇吃的水光潋滟。


    “媳妇儿,我哥找你了吗?”周欲晚朝嘴里塞了个丸子,咕哝着说,“我还专门截了你直播间的图发了个朋友圈,哈哈哈,我一想到我哥看到我朋友圈那表情就想笑,让他不主动,活该吧。”


    今天带出去的绣品都卖完了,还有一笔定制金,赚了钱的姜雾眠心情很好,帮周欲晚收纳着她随手乱丢的化妆品。


    听到周欲晚的话,她垂眸轻轻笑着:“他应该不会刷手机吧,可能都没看到那条朋友圈呢,可能看到也是无动于衷吧,毕竟他还不喜欢我。”


    金钱的底气从来都带给人巨量的勇气和力量,此时的她不会因为周绪延不在意的举动而心乱了。


    来日方长。


    周欲晚咽下口中的食物,乐呵呵的,“你放心好了,我哥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追他的倒挺多,但一个都没进展过,就这样的小学鸡我手拿把掐,作为我的亲传弟子,还能拿不下他?”


    在这方面,周欲晚自认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你就说,他有没有给你发消息吧?”


    “……发了。”姜雾眠微微惊诧,周欲晚这也太神了吧,连他发消息都知道,她明明还没说。


    “你看吧,他给你发消息,这不就变成他主动了吗?”


    “我不回他不会生气吧?”


    “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抓心挠肝,有情绪波动,才是爱情开始的第一步,心如止水的人是出家的和尚哇。”


    姜雾眠蓦地想起上学时期,总是有男生故意弄坏她的东西或者碰掉她的书,但那些男生做完坏事之后又立刻内疚的道歉,似乎还会说一些不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


    她若有所思,好像开始懂了。


    抽丝剥茧。


    就像刺绣时遇到难处理的丝线,不能硬拽,要顺着纹理,慢慢引导。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姜雾眠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


    这日一早。


    周奶奶起床洗漱的时候,赫然看到自家大孙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吓了一跳。


    黎明时分灰青色的光线,映衬的他脸冷的像结了层冰霜。


    这是咋了,这孩子?


    她看到孙子卧室门还关着,打了个哈欠朝卫生间去,随口问道:“小雾还没醒呢?今天你还给她熬粥吗?”


    她看不到,沙发上孙子的脸更冷了。


    只听到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她挤个牙膏转身看到他扯下衣架上的西装,要出门。


    “喂,你就一天的耐心吗?谁家刚结婚要装不得装个一年半载的啊,你倒好,装也不装了!”


    周奶奶嘈着,周绪延停住关门的动作,“要去望远开庭,来不及。”


    周奶奶撇撇嘴,“行吧你忙你的去吧。”


    她心下决定,等会儿她熬出来,就跟雾眠说是孙子熬的,反正都是粥,谁熬的反正也尝不出来。


    唉,想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帮孙子笼络媳妇儿。


    *


    沈时坐在驾驶座上,透过余光偷偷观察着副驾驶的周绪延。


    周绪延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让车内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凝重。


    车窗半开,冷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晃动。


    手中捏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界面停留在昨晚那条仿若石沉大海的微信消息上。


    【奶奶问几点回来,她留了饭。】


    “老大,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这么低气压,怎么,昨晚没睡好?”沈时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份沉闷。


    周绪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烦躁。


    沈时嘴不把门,笑呵呵的开他老大玩笑:“新婚第二天没睡好这不是好事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还能有不高兴的?哦现在还没孩子,这可是最滋润的一段日子了,要是还能有不高兴的事,那可能就是嫂子没在身边了哈哈哈哈。”


    “……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笑的快岔气的沈时忽然止住,差点被自己的笑卡住。


    沈时咽了咽口水,心想,他完了,今天。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壮了胆子谨慎的试探:“卧槽不是吧,嫂子昨天回娘家了没跟你说?前天不是刚结婚吗?”


    “诶不对,嫂子的娘家和老大你不是一个小区的吗?”


    周绪延终于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了沈时一眼,“那不是她娘家。”


    “哦。”沈时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闭嘴,小鸡啄米的点头。


    但没过两秒又忍不住嘀咕:“新婚第一天就这样,老大你竟然坐得住?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周绪延的眉头微微皱起,却依旧没有开口。


    沈时见他不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也不问问嫂子为啥不回家,就这么干等着,可不是办法啊。就你这样,怎么能留住人家的心啊?”


    留住她的心?


    昨日直播间画面闪现,周绪延侧眸看向沈时,眼神锋利得像刀:“你有完没完?”


    沈时立刻噤声,干笑两声:“咳,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周绪延收回视线,嗓音低沉:“专心开车。”


    沈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今天这庭开得也怕是够呛,他兀自替对方捏一把汗。


    *


    庭审现场。


    举证环节,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双方律师可以开始陈述。


    周绪延站起身,西装笔挺,气场冷峻。


    他翻开案卷,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字字句句却像是淬了毒的刀,直戳对方代理律师的漏洞。


    “被告方声称合同条款存在歧义,不应当按照合同条款进行赔偿,但根据《民法典》第498条,格式条款的解释应当遵循不利于提供方的原则*。”


    他指尖轻点对方提供的证据目录与合同复印件,语气淡漠,“而这份合同的拟定方和提供方,恰恰正是被告。”


    对方律师额头渗出冷汗,刚想反驳,周绪延已经继续道:“此外,被告方提供的证据目录所列举证据全部为复印件缺少原件佐证,无法证明其真伪,需要其他证据进行力度补强,另,证人的语音证词与书面记录严重不符。”


    他每说一句,对方律师的脸色就白一分。


    沈时坐在原告代理律师席上,侧目望着疾言厉色的周绪延,不断连珠摧城,默默替被告捏了把汗。


    完了,老大今天火力全开,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怼啊。


    被告律师总算是熬到庭审结束,签字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出了审判庭的门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一点都不想和周绪延他们温存寒暄一番。


    看着都走了的沈时,着急忙慌的签完字,得,一个风一个火,都跑了。


    沈时小跑着,才追上大步走出法院的周绪延。


    看了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老大,咱们现在回律所?”


    周绪延没回答,只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复。


    沈时瞄到他的动作,恍然大悟:“哦!嫂子还没回你消息?”


    周绪延冷冷瞥他一眼。


    沈时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我闭嘴!我闭嘴!”


    但下一秒,他又忍不住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过老大,你要是真在意,就直接打电话问呗?万一嫂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呢?”


    沈时贱兮兮的笑着,他也算是跟了周绪延三年了,被周绪延一手带大的。


    虽然比他小了五岁,但皮糙肉厚的性格,让他硬是混成了周绪延朋友的损友,递刀子那是眼都不带眨的。


    周绪延脚步一顿,眼神晦暗不明,带着不确定的欲试。


    沈时嘲他:“刚刚在庭上都快把对方喷哭了,现在给嫂子发个消息就不敢了?”


    周绪延递给他一个眼神,沈时看的出来,恩,应该骂的很脏。


    另一边,周奶奶十点多的时候,看到小两口的房门还关着,不由得焦灼。


    其实刚才她就敲门叫了,可是没有人应,她怕孩子昨天玩的太晚了累到了,想着让孩子多睡会懒觉,就没有再继续叫。


    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她印象中雾眠那孩子乖巧着呢,会不会有事啊?


    如此想着,周奶奶试探着,开了门。


    床上的被子叠的整齐,哪里有人的踪影,但她一直都在客厅在厨房忙活,还洗了衣服,没看到雾眠出来啊。


    疑惑的打开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雾眠的号码。


    想起来昨天晚上小两口好像就不太对劲,周奶奶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给孙子打电话,提示不方便接听留言,无他法,她又给周欲晚打,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才想起来那丫头日夜颠倒现在可能正睡得天昏地暗呢。


    这俩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周奶奶急得直跺脚,最后只能尝试拨孙子电话。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接通了,周奶奶劈头盖脸就问:“阿延!小雾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回家?你是不是骗奶奶呢,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周绪延的声音低沉:“她有事。”


    “有事?什么事能比新婚还重要?”周奶奶气得声音拔高,“你是不是又冷着张脸,把人吓跑了?”


    周绪延没吭声。


    周奶奶更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小雾那么乖的姑娘,你要是敢欺负她,敢把我孙媳妇气跑了,我——”


    “奶奶。”周绪延打断她,嗓音微哑,“我会处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忙音,周奶奶气的把手机摔在沙发上,“你会处理你会处理,你会处理什么?!你就光会处理工作,再说了雾眠是个女孩子啊,能用处理这个词吗?真是气死我了,不结婚气我,结婚了还要气我。”


    她现在就去求老天爷拜神仙,希望雾眠那孩子能发现她孙子的好,能把这倔脾气的孙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最好能让他死心塌地一辈子都离不开她。


    另一边,周绪延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冷风吹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盯着手机屏幕,终于点开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停顿许久,最终只打出一句:


    【中午回来吃饭吗?】


    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涩意。


    沈时蹲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一手撑在膝盖上托腮看戏。


    *


    姜雾眠正在快递点谈合作,手机震动时,她低头看了一眼,唇角不自知的微微翘起。


    她故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


    【在忙电商的事,正在联系快递发货的详情,可能来不及回去吃饭了,不好意思呀,忘记跟你说一声了。】


    发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漫开淡淡的喜悦。


    周绪延盯着那条回复,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胀得发疼。


    他闭了闭眼,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沈时不知何时凑在他身侧,正垫着脚看他聊天框。


    周绪延正要斥他,沈时已经一脸嫌弃开了:“好什么啊好,老大啊,你脑子都用来开庭跟对方律师博弈了吗?”


    他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嫂子说在忙,那嫂子要是一辈子都忙,那你就真让她忙一辈子不回来啊?你这不是让嫂子成了被迫躲着你吗?”


    周绪延皱眉:“她确实在谈正事。”


    “正事?是是是,都是正事,这年头哪个牛马不忙得脚不沾地?!”


    沈时嗤笑一声,掰着手指头数落,“第一,你该问清楚她在哪个快递点;第二,该问要不要去接她;第三,最不济也该说句‘忙完早点回来’吧?”


    见周绪延神色不变,沈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你这种‘好’字诀,活该独守空房。嫂子都主动发消息解释了,你倒好,直接把天聊死。”


    “我看日程安排下午没什么当紧的事了,这样,我教你,你学总行了吧?”


    “结婚的时候周絮棉不是在医院来不了嘛,你也好久没去看过她了吧,前两天她还跟我说你要带新嫂子去看她呢,这不就是完美的由头?”


    “问她下午有安排吗?有安排就去帮忙,没安排就说一起去医院看妹妹。”


    周绪延看着沈时洋洋洒洒写了一部军书,神色微动心中了然。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于重新打字。


    【那下午有安排吗?絮棉说想见你。】


    沈时挑剔的看着他发出的消息,“行吧行吧,这样发也行,看嫂子怎么回吧。”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时挑了挑眉,“有戏有戏。”


    第24章 第24章“配合一下。”


    【这边马上就结束了,那你在家里等我一下,我忙完就回去】


    沈时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用手肘撞了撞周绪延:“老大,看见没?嫂子这是给你台阶下呢!”


    他故意拖长声调,学着姜雾眠的语气:“‘忙完就回去’,啧啧,这分明是在说‘我想见你’嘛!”


    周绪延斜睨他一眼,分明不信他说的话。


    沈时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我的老天爷,您老人家可开点窍吧!算了,再点拨你一下吧。”


    他凑近手机屏幕,手指在“家里等我”四个字上点了点,挤眉弄眼道:“重点在这儿呢!嫂子这是把您当自家人了,知


    道不?”


    沈时突然正色,拍了拍周绪延的肩膀:“老大,听兄弟一句,回去记得买两束花,絮棉那丫头最会来事儿,嘴巴又甜,保准能把嫂子哄开心。”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女孩子都会喜欢花的,真的你信我,再说谁规定不是节日就不能送花了,你看,这才叫借花献佛!”


    看着周绪延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哼着小曲儿跟上他的脚步往停车场走去,一边走一边补刀:“记得啊,要买到嫂子心坎上,嫂子喜欢什么花你总知道吧?”


    周绪延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下。


    茉莉花。


    他知道的。


    *


    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和快递网点合作的事项办完了,签订了长期合同,价格也和松晞然说的那样,打了折扣。


    同时,她也在松晞然的帮助下,开通了橙色购物网店,小黄车正在申请,需要审查一些资质材料。


    中午分开的时候,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的时候,他说真的不能一起吃个饭吗?


    她礼貌的婉拒了,表示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有机会下一次。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小少年略带遗憾和不舍。


    但松晞然依旧扬着灿烂的笑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跟她挥手道别。


    *


    姜雾眠推门回家时,客厅里飘着饭菜香。


    周绪延和奶奶正坐在餐桌前吃饭,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头。


    周绪延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回来了。”


    “嗯。”姜雾眠弯了弯唇,把包挂好。


    奶奶笑眯眯地招手:“小雾快来吃饭,阿延特意下厨多做了几道菜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姜雾眠看了一眼餐桌,糖醋排骨、清炒时蔬、莲藕汤……


    她是喜欢的。


    但她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周绪延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和谁吃的?


    他指尖无意识捏紧了筷子,想问,又忍住了。


    昨天那个少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眸色微沉,喉结滚了滚,终究没开口。


    姜雾眠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欲言又止,她心里蓦地一软,故意等了一会儿,才轻声补充:“和周欲晚一起吃的,她起得晚,我们就随便对付了一顿。”


    周绪延神色未变,只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却悄然散了。


    奶奶狐疑地看看两人:“你们小两口怎么回事?新婚第二天就各吃各的各睡各的了?”


    姜雾眠笑着解释:“奶奶,我昨天去卖绣品,也是前面一段时间累积下来的,给晚晚带了份宵夜,都已经十二点了,怕影响绪…延休息,就没回来,今天上午又去和快递网点谈合作的事情,这不一忙完我就回来啦。”


    周奶奶不知道雾眠在忙什么,嘀咕道:“怎么你也那么忙啊,再忙也要顾家,也不能分房睡,分着分着,就把情分都分没了……”


    忙忙忙,合着家里就她最闲呗。


    姜雾眠耳尖微热,没接话。


    周绪延倒是淡定,夹了块排骨放到奶奶碗里:“您少操心。”


    “行。我不操心,你们让我不操心就好好过。”


    周奶奶叹息一声,周绪延不再接话,余光中姜雾眠坐在沙发上,像是个乖乖听训的小朋友。


    饭后,周绪延起身收拾碗筷。


    姜雾眠本想帮忙,却被他挡开:“你坐着,这些都不用你弄。”


    周奶奶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哟,还知道心疼媳妇?”


    周绪延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将碗碟叠好,转身进了厨房。


    姜雾眠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挽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在水流下冲洗碗碟。


    明明是最寻常的家务,被他做来,却莫名赏心悦目。


    她又忍不住专注看他。


    周绪延侧身放碗的时候,视线余光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在转过身去继续洗碗的时候,唇角扬起一些弧度。


    她开始看他了。


    洗出来的碗都比往常更光滑锃亮。


    收拾完厨房,周绪延回房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他站在客厅的全身镜前系领带,修长的手指勾着深蓝色丝绸。


    姜雾眠想起周欲晚教她的招数,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过去。


    “我、我……帮你系领带吧。”


    周绪延动作一顿,垂眸看她。


    她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从他的视角看过去,白的晃眼。


    他只好抬眸,注意到插在她发间的茉莉簪,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泛着柔和的光,衬得她眉眼如画。


    他没说话,却也没拒绝。


    姜雾眠不敢和他对视,只伸手接过深蓝色的领带,指尖微微发颤。


    太近了。


    他身上的柑橘气息萦绕在鼻尖,呼吸声近在耳畔。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透过衬衫传来的体温。


    她强自镇定,将领带绕过他的颈间,指尖拂过他的领口,手指轻轻翻折、缠绕。


    可越是想专注,越是手忙脚乱,混乱之中指尖被迫一次次蹭过他的喉结、锁骨。


    若有若无地,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周绪延呼吸一滞,垂眸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心跳陡然加快。


    “我、我平时很少系……”她小声解释,耳根发烫。


    周绪延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他怕自己开口哑然的声音会吓到她。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让她发现他对她存着怎样的心思,哪怕是最难抑制的本能反应。


    不能让她为难。


    可情总难自抑,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此时的视线,有多么的露骨。


    姜雾眠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灼热得让她几乎想逃。


    而一旁,周奶奶拿着抹布,作擦桌子状,实际上一直悄咪的朝这边看呢。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已经弄到这里了,只得憋着小脸闷头努力。


    终于系好,她松了口气,正要退开,却冷不防对上他深邃带着探寻的目光。


    他在等她解释。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看到周奶奶窥视的目光,下意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呼吸轻拂过他的耳廓,她声音细若蚊呐:“我们……不是要扮演恩爱夫妻吗?奶奶在看,昨天晚上没回家的事,我怕奶奶误会,想补救一下……”


    她的唇瓣几乎贴到他耳畔,呼吸温热,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周绪延眸色一暗,喉结不由的滚动了下。


    没等他反应,姜雾眠已经红着脸退开,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他的领口。


    殊不知,她指尖的轻颤,和泛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她的紧张。


    奶奶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小两口就该黏黏糊糊的!”


    姜雾眠羞得想钻地缝,周绪延却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眸光中暗潮涌动。


    “谢谢。”他低声道,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了下。


    不知是在谢她系领带,还是谢她配合演戏。


    “奶奶,我带雾眠去医院看妹妹。”周绪延松开她的手,转而虚虚扶在她的腰后。


    而后是他低低的声音钻进耳朵:“配合一下。”


    姜雾眠怔住,心跳彻底乱了,耳朵麻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被他揽着跌跌撞撞一般走出家门。


    “好好好!”周奶奶连连点头,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路上小心啊!”


    晕乎乎的姜雾眠悄悄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根和脖子红得厉害。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洗完澡后,脖子那里也是这么的红,那时她以为是搓的,原来。


    是害羞吗?


    关上了门,周绪延连忙放开她,大步走下楼。


    姜雾眠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带着狼狈,她唇角不由地翘了翘。


    周欲晚的妙计,很好用。


    姜雾眠跟着周绪延下楼,阳光透过楼道窗户洒在台阶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她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西装裤包裹下的长腿迈着稳健的步伐,看起来力气无穷的样子,心跳


    不由加快了几分。


    *


    车子开到商业区,周绪延忽然将车子开到一旁的停车位上,熄了火侧身看她:“等我一下。”


    姜雾眠点点头,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坐在车里等他。


    不一会儿,他从不远处的花店走出来,手里捧着两束花。


    一束是盛放的芍药与紫罗兰,另一束则是纯白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给絮棉的。”他将芍药和紫罗兰递给她,自己则拿着那束茉莉,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又很快移开,然后将花放在了后座上。


    姜雾眠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温热。


    她悄悄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的耳根又红了。


    她低头嗅了嗅怀中的芍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周绪延放好了花,拉开车门跨坐上来,姜雾眠解开安全带叫住他。


    “等一下,我也想买束花给妹妹。”说着将手上的这捧花递给周绪延,然后下车。


    周绪延接过花不做停留直接放去后座,也跟着下车。


    锁车的声音响起,姜雾眠惯性的回头看,却见周绪延跟着了过来,她小声说:“没事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大步跨过来,随后走在她身侧,淡声道:“我想给奶奶也带束花。”


    姜雾眠噎了一下,是她想太多。


    一路无言,好在花店就在不远处。


    花店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地板上,阳光下各色各样的花朵昂扬盛放着,让人一进来就感觉心情变得好起来,姜雾眠很快投入到挑选花束之中。


    她站在花架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朵向日葵的花瓣,金灿灿的颜色像是揉碎了的阳光,透着汹涌的生命力。


    “这个怎么样?”她转头问周绪延,声音柔软,“絮棉会喜欢向日葵吗?”


    周绪延站在她身后,他“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她很喜欢明亮的颜色。”


    姜雾眠点点头,又挑了几枝小雏菊和满天星搭配,包成一束灿烂的花束。


    付钱的时候,周绪延捏着手机动了动,但随即压下了想要帮她付钱的冲动。


    她刚下车的时候说她想送给絮棉,那应该会坚持自己付钱,若是他抢着付,她会不会不高兴?那,他再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吧。


    想着,姜雾眠已经付了钱,乖巧的看他。


    他随手拿上一束收银台旁边包装好的百合,结账。


    他们出去之后,两个店员闲聊。


    “哇,优质男人!给他女朋友买了两束花,他女朋友又过来给他买花吗?”


    “不是吧,我刚刚故意在他们旁边整理花架,听见那女孩问男的另一个人喜欢什么花,听起来像是给男的买的吧,不然怎么会问男伴的意见,只有男人懂男人吧?”


    “哇,劲爆啊,他爱她她爱他情节吗?!”


    两人走出花店后,旁边有家书店,姜雾眠脚步一顿,仰头看向周绪延:“我还想给絮棉带几本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点头,跟在她身后进了书店,她在一旁挑选,他的视线却紧随着她。


    书店刚进门的畅销书区摆着的都是最热销的火书,有很多的当季爱情小说,两人一进来风铃响起,让不少正在选书的女生惯性抬头看过来。


    随即眼眸中闪着惊艳,轻轻捣着同伴的胳膊,耳语着:“卧槽卧槽,快看有帅哥!”


    同伴从书里抬起脸来,眼睛瞬间亮起来,窃窃道:“我去,好帅,禁欲系的高岭之花本花啊!”


    “旁边那个小姐姐也超美啊,他俩是情侣吗?我去,果然还是得帅哥配美女,还好两人都没瞎眼,我算是对美人野兽组合ptsd了。”


    “哎哎哎,你快看,这高岭之花还是个痴汉啊!天哪,更好磕了怎么办,那个姐姐好厉害,竟然能驯服这样的男人!呜呜呜,高岭之花堕下神坛化成忠犬才是yyds啊!”


    见那个姐姐朝这边走过来了,她们忙噤声,假装认真看书。


    姜雾眠在畅销书架前驻足,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最后挑了一本精装版本的《小王子》,又选了几本轻松的爱情小说。


    “她喜欢看这些?”周绪延不懂,问。


    之前他带过去的都是一些名著,每次她都会欣喜。


    她答:“会喜欢的吧……”她是因为看到这片区域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很多,想必同年龄段的絮棉也会喜欢的吧。


    她又说:“没事,到了医院我问问,要是她有别的喜欢的,我下次再买给她。”


    下次。周绪延将这两个字在心里唸了两遍,漫起一阵隐秘的怡悦。


    他眸光微动,没再说话,主动拿起她选中的书,去结账。


    两人走后,那几个小姑娘又窃窃私语起来,话语中尽是惊谓与赞叹。


    *


    车子缓缓驶向医院,周绪延专注地开车,姜雾眠则透过车窗看着街景。


    她抱着花束坐在副驾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膝头,向日葵的花瓣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车子里满是茉莉的香气,香甜浓郁让她不得不注意。


    姜雾眠偷偷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下颌线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薄唇紧抿着,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絮棉最近怎么样?”


    “还好。”


    周绪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嗓音低沉:“医生说她的指标稳定了一些,但还是要等合适的肾源。”


    说到这个话题,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他没有说医生还说若是一直等不到,也可能会来不及……


    姜雾眠感受到无形弥漫的空气凝滞,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有的,一定会的。”


    周绪延收拢情绪,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认真的神情上停留片刻,又转回前方。


    “嗯。”


    *


    到了医院,停车场里,周绪延打开后车门拿东西。


    姜雾眠站在一旁,忽然发现他只拿了那束芍药配紫罗兰的花,而茉莉花仍静静躺在后坐的阴影里。


    姜雾眠疑惑地问:“那束花不带上去吗?”


    周绪延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嗓音平静:“茉莉香气太浓,可能会刺激絮棉的呼吸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买的时候没注意。”


    随即把花递给她拿着,姜雾眠怔了怔连忙接过来,随即了然点头:“也是。”


    医院里气味本来就重,若是混入了浓重的香气,可能适得其反造成不必要的刺激,她在心里感叹,他考虑的好细。


    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束茉莉,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周绪延没再解释,只是关上车门,拎着果篮和分量不轻的书籍大步走向电梯。


    姜雾眠小跑着跟上,怀里抱着两个花束,发间的茉莉发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


    周绪延透过镜面看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簪子上,因为她的跑动发簪此时还在轻微的晃动着,镜片后的眸色微深。


    姜雾眠察觉到他的视线,耳尖微热,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簪子:“怎么了?我头发跑乱了吗?”


    周绪延收回目光,嗓音低沉:“没,没有。”


    他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了蜷,像是想触碰什么,又克制住了。


    姜雾眠专注的看着镜面,整理着仪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周绪延在前面带路。


    推开周絮棉所在的病房门时,阳光正斜斜地洒在病床上。


    周絮棉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旧杂志,听到动静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哥!嫂子!”她声音清脆,尽管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姜雾眠瞬间就被她感染,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进来之前她还担心絮棉会不喜欢她,虽说她和周绪延结婚了,毕竟在结婚之前一次都没来看过妹妹。


    一般婚前男女方都会接触一段时间,但她和周绪延情况不同,几乎刚认识就结婚了,根本来不及接触他的家人,絮棉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没有礼教的人。


    放松下来的姜雾眠走过去,扬起笑容将两个花束递给她:“絮棉,这是给你的。”


    周絮棉接过花束,惊喜地“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好漂亮!两束诶,我哥每次都带果篮,还从来没给我买过花!”


    周绪延站在一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有每次都带果篮吗?


    目光落在他刚放在床头的果篮,噤声了。


    周绪延轻咳一声,将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你嫂子给你挑的。”


    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小说名字,“是《蓄意》*!今年最火的小说了!”周絮棉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医院里她每天玩手机的时间被严格管控,加上她哥还专门交代了不让她玩太久的手机,但她还是能玩的时候就去晋江文学城看小说,对于火文还是非常清楚的。


    恋恋不舍的摸了精致的书封,周絮棉还是放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嫂子,相对于爱书,她还是更喜欢哥和嫂子。


    真好呀,周絮棉痴痴的傻笑,托着腮看着自己床边的两人。


    嫂子真漂亮,像是江南美人,一颦一笑像是书里的女主角,也不知道她这个呆哥是怎么追上的嫂子。


    周絮棉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沉溺在姜雾眠的美貌中。


    阳光洒进来,在美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衬得她肤若凝脂,明媚皓齿,睫毛纤长。


    关键是,衣裙下的身材也那么好。


    “嫂子。”周絮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你比我在视频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姜雾眠被她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谢谢,你也好可爱。”


    “我哥这个木头,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说罢周絮棉朝周绪延做了个鬼脸,“嫂子,他平时是不是特别闷?整天板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周绪延眉头微蹙:“周絮棉。”


    “你看你看,又来了!”周絮棉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往姜雾眠身边凑了凑,“嫂子,他凶我!”


    姜雾眠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周绪延的妹妹这么活泼可爱。


    看着周绪延略显无奈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很有趣,周绪延这样的状态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不由得也想逗他一下。


    “你哥其实……”姜雾眠偷偷瞥了周绪延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寻味。


    第25章 第25章周律师跪了下来,仰头看……


    鼓了鼓勇气,她抿嘴一笑,“其实很温柔的。”


    “温柔?”周絮棉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嫂子,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我哥他???”


    “周絮棉。”周绪延再次出声,这次语气更重了些。


    周絮棉吐了吐舌头,转而拉起姜雾眠的手:“嫂子,你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奶奶说我哥从来不和女孩子接触,而且照我了解,他甚至没谈过恋爱,突然就说要结婚了,我都吓死了!”


    姜雾眠一时语塞,她和周绪延的相遇……


    该怎么说呢?


    是假结婚,但肯定不能说。


    “我们……”她下意识看向周绪延求助。


    周绪延走过来,轻轻按在周絮棉肩上:“别闹你嫂子,医生说你最近要少说话多休息。”


    “我哪有闹!”周絮棉嘟着嘴,但还是很听话地靠回枕头上,“我就是好奇嘛……哥,你以前连女朋友都没有,突然就结婚了,我总得知道嫂子是怎么被你骗到手的吧?”


    周绪延轻咳一声,耳根微微发红:“别问这么多。”


    “我问问都不行!”周絮棉不服气地反驳。


    这时,姜雾眠想起包里还有她准备的小礼物,从包里拿出刺绣茉莉书签和雏菊胸针,柔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书签可以夹在你喜欢的书里,胸针可以别在衣服上也可以别在包上,会很可爱。”


    周絮棉接过礼物,爱不释手:“嫂子,你手真巧!这茉莉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说罢拿着礼物朝周绪延炫耀,“哥,好看吧,你没有吧?想要吗,想要让我嫂子也帮你绣一个呀。”


    语气挑衅,让周绪延牙痒痒,但又没办法开口说什么,总不能说,他已经有了吗?


    他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姜雾眠也愣住了,她下意识看向周绪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她看过来的时候,周绪延移开视线,淡淡道:“你嫂子很忙,别麻烦她。”


    周絮棉朝他鼻子哼气,不理他,眼睛亮亮的跟姜雾眠说话,“对了嫂子,你们拍婚纱照了吗?我想看我想看。”


    姜雾眠摇摇头:“我们,就简单领了证,没有拍婚纱照。”


    “啊?”周絮棉一脸失望,“那怎么行!哥,你也太敷衍了!嫂子这么漂亮,怎么能连个婚纱照都没有!”


    “婚礼婚礼没有就算了,连婚纱照都没有,那我嫂子岂不是都没机会穿婚纱了?!”


    周绪延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姜雾眠身上,她穿婚纱的样子,黑色会比白色好看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喉结剧烈了滚动了一下。


    姜雾眠不知他反应,正忙打圆场:“是我们都觉得太麻烦了,而且……”


    她顿了顿,“以后还有机会还能再办呀。”


    只是,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就不是她了,而已。


    周絮棉眼睛一亮:“那我要当伴娘!”


    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又黯淡下来,“不过医生说我现在的情况……”


    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七年多了,从第一次发病,到后来不得不一直在医院里住着预防并发症和感染,爸妈也因为她……


    一个月小一万块的支出,哥哥也因为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


    她是个巨大的拖油瓶,甚至,她能猜到哥哥不和女孩子接触不结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他总是冷颜冷语的,但他心里的柔软她都感受得到,他只是不想耽误别人女孩,跟着吃苦受累。


    周絮棉咬住嘴唇,咽下情绪,再看向姜雾眠的时候,更觉得阳光下的她,像是天上下凡来救赎他们一家的小天使。


    而此时,这个小天使握住她的手,声音柔软却透着力量,轻声而坚定的告诉她:“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周絮棉重重点头,眼眶发红:“嗯!好!嫂子你真好……”


    周绪延站在病床的另一侧,本来认真的看着手机上沈时修改的民事起诉状,在姜雾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抬头。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定定地看着姜雾眠,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颤动。


    “我们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


    这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有着他们所有人的美好画面。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眼睛虽然看着手机,但却放空了似得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他收起手机,“我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


    “去呗去呗,反正我现在有嫂子陪了,你在不在都无所谓啦。”周絮棉撇撇嘴,又兴致勃勃地翻起书来。


    姜雾眠坐在床边,安静的听她聊起书中的情节,时不时因为狗血情节而小声惊呼。


    两人笑声不断。


    走廊上,周绪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他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眉心,镜框在鼻梁上留下的红痕隐隐发烫。


    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她和周絮棉礼貌客气的说辞。


    *


    离开病房时,天色已近黄昏,走廊上已经亮起了灯光,姜雾眠走在周绪延身侧,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


    “谢谢。”他突然开口。


    姜雾眠一怔:“谢什么?”


    周绪延侧眸看她,目光深邃:“絮棉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姜雾眠耳尖微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很好相处,很可爱。”


    周绪延没


    再说话,但气氛却如春日的风开始暖了起来。


    他去取车,姜雾眠站在医院门口等他。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她拢了拢衣领,忽然想起那束被遗忘在车里的茉莉。


    周绪延开车过来了,姜雾眠拉开车门,发现那束茉莉依然静静地躺在后座上,洁白的花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这束花……怎么办?”


    周绪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你喜欢吗?”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点点头:“喜欢。”


    “那就送你。”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不看她。


    姜雾眠转身抱起那束茉莉,花香清新沁入心脾,她忍不住低头轻嗅,唇角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她不知道,这束“买错了”的茉莉花,原本就是送给她的。


    *


    两人回到家,周奶奶刚遛弯回来。


    “回来啦!”


    看到姜雾眠怀里抱着的两束花,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她这个大孙子总算是开窍了啊,知道送女孩子花了。


    好好好!


    谁知雾眠拿着那束百合朝她走了过来,“奶奶,这束花是绪延给您买的。”


    周奶奶愣了一瞬,“给我的?还有我的?”


    反应过来后,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周奶奶颤巍巍地接过花束,手指轻轻抚摸着洁白的花瓣,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哎哟,这…这……”老太太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都有些发红,“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收到花呢!”


    他们年轻的时候,都不兴送花,当然也有富贵人家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但他们祖上都是贫苦人家,也就是阿延挣钱才让家里富裕起来的,那也都用来存着给絮棉治疗用呢,哪里舍得买花呀,有这个钱都买生活必需品了。


    再者,她家大孙子,孝顺是孝顺,但脑袋里压根没浪漫这根筋。


    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周绪延,眼里满是欣慰和感动:“阿延啊,你……”


    周绪延不自在地别过脸,“是雾眠挑的。”


    姜雾眠诧异看他,当时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要给奶奶买花的,她还为自作多情而感到害臊呢,怎么就成她挑的了?


    周绪延也看她。


    姜雾眠了然,哦,配合是吧,便没吱声。


    “胡说!”周奶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姜雾眠笑道,“肯定是你教他的,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这根筋!”


    姜雾眠扬起官方笑容,不吭气。


    周奶奶宝贝似的把花抱在怀里,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往厨房走:“我得找个好看的瓶子插起来……对了,就那个青花瓷的!”


    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拉着姜雾眠的手,“好孩子,奶奶就知道没看错人。阿延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你这束花也得插起来能多活两天,我也给你找个瓶子,放到你们房间。”


    说完,她欢天喜地地去找花瓶了,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周绪延站在原地,看着奶奶难得孩子气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姜雾眠,低声道:“谢谢。”


    姜雾眠摇摇头,“奶奶开心就好。”


    合作伙伴基操,你也开心就好。


    她现在是配合的越来越熟练了。


    姜雾眠忽然觉得,若这是一份工作,那她应该属于技术性工种吧。


    *


    中午周绪延下厨做的菜她没吃上,晚上倒是吃上了。


    姜雾眠也感受到他的心情不错,做饭的时候颠锅都透着力量感。


    虽然君子远庖厨,但做饭这件事由他来的时候,仍矜贵清隽得不食人间烟火。


    挽起的衬衫,围裙紧系的飘带,微微晃动的镜链,这是一场美的盛宴。


    好看,真好看。


    直到饭菜飘着香味端到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回神。


    “清炒玉米芯,这道菜你喜欢吗?”所有菜上齐,他坐在她对面,询问着。


    “喜欢。”姜雾眠捧着他递过来的米饭小碗,不敢看他,只埋头小口扒饭。


    然后她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个小碗,里面装了一些炒玉米芯。


    “虾喜欢吗?不过敏吧?”


    她机械点头,又摇头,算是回答了这两个问题,然后面前的小碗里又多了五六个大虾。


    一旁的周奶奶笑而不语,吃的香甜。


    上道上道,她孙子现在越来越上道了。


    “鸡翅呢?”


    姜雾眠终于受不了了,“我自己来就行,谢谢谢谢。”


    她抬头,对面的周绪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知道,这都是演给奶奶看的。


    但,菜是他做的,碗里的是他夹的。


    唔,暗恋对象是老公,原来,这么刺激的吗。


    姜雾眠暗自平复着狂跳的心跳,她怕噎到在他面前出糗。


    吃过了饭,她又一次被赶出厨房,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先去洗澡收拾了。”


    这样就可以错开时间,等她洗好了他就可以去洗了。


    “恩。”


    周奶奶在一旁补充道:“你俩先洗,我下去遛狗说说话去,你俩忙一天了,收拾好就早点歇了。”


    俩人都应声,周奶奶这才牵着小狗下楼去了。


    *


    周绪延洗完澡进卧室的时候,姜雾眠正坐在书桌前绣东西。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


    现在时间还早,他看着她专注的身影,不打扰她,从衣柜里抱出被褥铺在地上。


    她才停下针,回过身道:“周律师,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周绪延铺被子的手顿了顿,“你说。”


    “就是这个小区我那套房子的事,对于法律这方面我不是很懂,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姜雾眠将房子的事情源源本本讲了一遍,周绪延专注的听着。


    出于礼貌,她说话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姜雾眠知道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含义,她还是被看的红了耳根。


    她强作镇定,“虽说房子不是很值钱,但那家人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想让他们继续住下去。”


    “若说养育之恩,按照市价他们十几年的房租,早就可以抵消了,而且……我初中毕业之后,工作的工资一大部分都被吴秀莲以生活费的名义要去了,我不欠她。”


    “我想问的是,若是我直接找开锁公司把锁换了,然后把他们的东西丢出去,会不会触犯相关法律?”


    周绪延听完姜雾眠的讲述,眉头微蹙,眸光透着专业的锐利,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心疼。


    “房产证在你手里,法律上你就是唯一的所有权人。”


    “不过实际操作还是要注意几点。”他屈起修长的手指,一条条分析,他语速很慢,确保她字句都能听懂。


    “首先,你需要做的是出具一份书面形式的《限期搬离通知书》,合理期限内搬离,标明不办理需要承担的法律后果,在所属房屋处张贴一份,同时拍摄张贴通知的视频证据。一份用邮政EMS邮寄给她,保留好回执,很多证据都可以用这种形式去保存,在法院那边认定效力很强*。”


    周绪延打开手机,找出一份类似的文书递给姜雾眠看,“你看,你明天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律所,我写完直接打印出来,你去邮寄和张贴。”


    “然后,带上证明材料,去辖区派出所报案报备说明情况,避免他们倒打一耙报警说你非法入侵,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到期以后他们不搬,还可以再去一趟警局,请求陪同取证,报警记录和执法记录仪都是强有力的证据。”


    “若是他们太忙,最后你便可以进行私力救济,此时你继母她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占,依据《民法典》第1167条,你有权要求排除妨害*。”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法庭上陈述般条理分明:“选择备案的开锁公司,最稳妥的办法是找公证处,从开锁到清点


    物品都要全程录像,做出物品清单,存到保管仓库并通知他们限期领取。你继母若声称丢失贵重物品,这份清单就是证据。”


    “这样既维护了你的物权,又避免被反诉财物损失,这样一套流程下来,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后续纠纷。”


    他说的非常详细,对姜雾眠来说,还是有些难记,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他好厉害,这么多流程这么多细节,他全部都记住的同时还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望着眼前这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他洗过的发线条柔顺,明明形象像个大狗狗,但当法律条文从他唇齿间流泻而出时,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专业魅力。


    她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专业知识所带来的力量感和踏实安心。


    原来专业领域的周律师,是这样的耀眼。


    姜雾眠恍惚间仿佛看见他站在法庭上的样子,西装革履,字字铿锵,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于他的专业之下。


    只是现在,这份专业单单为她一人而展现。


    姜雾眠望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很想知道,他在法庭上辩护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丝不苟地把每个法律条文都刻进对手的弱点里。


    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场,光是想象就让她胸口发烫。


    “听懂了吗?”周绪延抬眼看她,目光专注而沉静。


    姜雾眠猛地回神,手心不知何时出的汗,湿湿黏黏的,她轻轻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周律师好厉害。”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立刻咬住了下唇,耻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这也太直白了,简直像个小迷妹。


    但周绪延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只是公事公办地补充道:“明天记得带上房产证原件。”


    说着,他忽然起身走过来,然后在她身前俯身。


    檀香气混着他身上未散的水汽萦绕过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他、他要干什么?她只是说了句“好厉害”不至于就撩动他了吧?!


    这也太快了吧。


    她还没准备好。


    然后,她看到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而后迅速撤开距离,拿起桌面的钢笔,写下一串号码。


    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然后递给姜雾眠。


    “这是沈时的手机号,若是明天我临时有什么事的话,一切你都可以找他帮忙。”


    姜雾眠:……………………


    姜雾眠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和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陷入了呆滞。


    救命,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正常吗?


    手中的便签她迟迟不接,周绪延疑惑皱眉看她。


    留意到她像是过敏了一样脸上脖子上甚至锁骨,都红透了,像是草莓味奶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浅粉色。


    周绪延复盘着刚刚的对话,试图分析此时的情况,他问她听懂了吗,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头。


    所以,她是没听懂吗?才这么窘迫。


    想到她之前经常提起学历的事情,周绪延忽然很想给自己一拳。


    果然他确如奶奶他们说的那般,不解风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便签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绣绷旁,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是我说得太复杂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钢笔转了半圈,从桌子上拿了个笔记本,而后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这样好了,我用流程图的方式给你边画边讲,这样明天你要是哪一步忘了,就拿出来看一眼。”


    姜雾眠垂眸俯视着他,脑子里炸开白光一片,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看到他的唇近在咫尺,一张一合的,泛着粉色。


    周绪延翻开纸页,钢笔唰唰写着,“第一步是……”


    他照着刚刚讲过的又重复着,说完仰头看她的反应,若是她还不懂的话,他再想办法。


    昂头的这一秒,他直接撞进她的眸中,她只怔怔的看自己。


    周绪延眉头紧蹙,她这模样,是还不懂吗?没关系,他再调整讲解思路。


    若是此时这个场景被沈时看到,他一定会咋咋呼呼的叫嚷开了,“你给我讲可不是这样的!我要是一遍听不懂,你能把我骂得再回学校重修!两遍听不懂,你都敢直接给我换师父!”


    很可惜,他看不到,也得亏是他有真才实学,才能在周绪延手下那么多年。


    总算,周绪延发现,她好像不是听不懂,而是,在发呆。


    他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他讲的,真这么无聊么。


    鬼使神差的,他放下笔抬起手,在她如蜜桃一般的脸颊上,捏了捏。


    好软。


    手指在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只动了一下就僵住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而他也真被烫到了一般,意识到这个动作越界了。


    “抱……”歉字还未出口,她回过神来,微张着嘴巴,朝他手所在的地方落去。


    睫毛随之轻眨,这个细微的反应像电流般顺着他的指尖窜上来,让他呼吸都停滞了半拍,他仓皇收回手。


    动作有点大,钢笔从膝头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律师,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极轻,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如流水潺潺,像耳边轻喃。


    周绪延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他狼狈地后撤,几乎要跌坐在床上。


    第26章 第26章“周律师,你懂得好多。……


    “我……”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我去倒杯水,你喝吗?”


    姜雾眠脸色也红透了,他这么一说,连忙点头,“好,谢谢。”


    她的话音刚落,周绪延几乎是落荒而逃,却在门口撞上了刚遛弯回来的周奶奶。


    “哎哟!”老太太眼尖地看见他通红的耳根,又瞥见屋里慌忙坐好拿起绣绷的姜雾眠,顿时眉开眼笑:“这么晚了还工作呢?阿延啊,你得多疼疼媳妇。”


    “恩。”周绪延不自然的应了声,快步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就往脸上扑冷水。


    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衬衫领口,他却满脑子都是指尖残留的触感。


    原来女孩子的脸,这么软。


    周绪延迅速整理着情绪,拿起一旁的冷水壶。


    倒完之后,想了想,还是把另一个杯子的冷水倒掉一半,兑成温水。


    倒完了水,周绪延再走进来的时候,两人的情绪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刚才的尴尬气氛已然化解于无形之中了。


    那枝掉落的钢笔被她捡了起来,此时正安静的在桌子上躺着。


    而她正专注的绣着,针线在纱布上拉扯着发出密集而有节奏的声音。


    她绣的好快,这样的技术,要比他了解到的所有刺绣大家都要好。


    周绪延目光中不由的带着探寻。


    怎么没有听奶奶提起过她有这样的技术。


    是的,托奶奶的福,她可以将所有人的八卦事无巨细的在餐桌上重演一遍,整个小区里的所有人的事,他几乎都知道。


    她如此娴熟的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一定下了苦工。


    周绪延的若有所思落在姜雾眠的余光里,实在是这道目光无法忽略,以至于打扰到她了。


    姜雾眠眨了眨眼,睫毛轻颤,耳尖悄悄红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绣了一半的绣绷,试图缓解气氛:“……其实这部分只是铺色,没什么技术含量。”


    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朝绣品看去。


    绣面上大片的底色已经铺好,细腻匀称。


    但确实只是基础工序,不需要很高的技术要求,绣娘都可以完成。


    就是需要的时间要比她多很多,她的速度,远超常人。


    他沉吟片刻,顺着话题接下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找人合作?基础部分交给绣娘,你只负责核心的细节部分,效率会高很多。”


    姜雾眠眨了眨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探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作品的统一性?”


    这个想法她在那天遇见松晞然的时候,就有了。


    只是,她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够,便先放着了。


    没想到他竟然也能一针见血的看透本质。


    她这么问,只是想听他接下来说的。


    会不会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会。”他声音低沉,带着律师特有的条理性,“就像法律文书,基础格式由助理起草,核心论点和代理意见才需要律师亲自把控。”


    他顿了顿,意识到这个比喻似乎太生硬,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可以组建你自己的团队,你负责最关键的针法和构图,其余部分交给值得信任的绣娘,反而能让你专注于创作。”


    姜雾眠心头微动,他果然和她的想法一致。


    她忽然意识到,周绪延不仅仅是个专业能力强大的律师,他更有着非常敏锐的商业头脑。


    能够一针见血的看出跨行业的症结,还能提供相应的解决办法。


    在现实中,母亲的工作室就是这样运行的,绣娘们分工合作,母亲只负责最精细的部分。


    反而越是精细的地方,就越是考验绣娘的技艺和针法。


    像母亲的一幅作品中,单是发丝处理方面,就单根劈丝到1/64,瞳孔的渐变色更是用了十五种,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适应现代的快节奏生活,刺绣工作室也应运而生。


    “我可以成立一个工作室。”她话语中带着踌躇。


    工作室成立前期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工作室的选址,绣娘的招聘,刺绣工具的置备……


    这不光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她此时手里资金不足。


    原主几乎没有存款,只有微信里那二百块,支付宝里也只有几百块,几乎都被她用来买绣具前期投入了。


    后面去夜市两次,加上做视频的收入,她手上现在大概有五万块左右。


    周绪延看出她的犹豫,提出自己的建议。


    “招聘绣娘的话,宁夏有不少民间绣坊,你可以先去考察,如果担心技术参差不齐,可以先让他们试绣一小块,你来做最终把关。”


    “启动资金方面我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姜雾眠便打断了他。


    “不行,这是我要独立完成的事。”她的表情分外认真,眼睛圆圆的,像是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明亮又坚定,不容置疑。


    周绪延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引得唇角微扬,随即巧妙掩饰掉。


    他沉吟片刻,道:“启动资金方面,我可以、入股吗?”


    他故意顿了一下,这个断句让姜雾眠面上一窘。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讪讪:“可以……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技术入股,你帮我审核合同,加上资金的话,你报个数目,我算算分你几成利润。”


    “好。”他说。


    “你需要多少?”他又说。


    “嗯……”姜雾眠托着腮,认真思索起来。


    既然周绪延要投资,那工作室财报方面就要公开透明,她掰着手指头细细盘算。


    “租个小工作室的话,地段不用太好,但采光要充足,一个月大概三千左右;绣架、绷子这些基础工具,二手市场可以淘到不错的,五千应该够用;绣线、布料这些耗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越算越多了,他还愿意支持吗?


    周绪延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只正在努力数着自己储藏了多少坚果的小松鼠。


    “初步算下来……”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一热,“大概需要十万左右。”


    “我可以出八万。”


    他又说:“另外,宁阳A栋22层有间房屋正在对外出租,物业欠我们律所代理费,意欲用这个房屋的租金抵扣,我有内部折扣,工作室租金方面可以省出很多预算。”


    周绪延说完这番话,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姜雾眠的反应。


    像是等待老师评说一般,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


    她会不会听出来这番话里面潜藏的私心。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更不会知道,其实这个要出租的办公室就在律所旁边。


    仅有一墙之隔。


    更不会说,所谓的欠付代理费和内部折扣。


    “位置就在怀远夜市旁边,下了天桥就是宁阳广场A栋。”他补充道,声音刻意放的很平稳。


    谎话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的去补充很多,试图构建一个能够让对方足够相信的信息差。


    “这么近!”姜雾眠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像是点亮的星子那般。


    她也就卖东西的时候去过两次那边,似乎看到旁边有个商业广场。


    但占地面积很大,好几栋高楼,没想到A栋就是天桥旁边的。


    “不过,这儿可是黄金地段啊,就算是有折扣,租金也很高吧……周律师,你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周绪延喉结滚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眼神躲开。


    她的眼睛太亮了,像是能看穿他所有隐秘的心思。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玻璃杯壁冰凉的触感,很快被手心烘热。


    “互利互惠。”


    他放下杯子,指腹在杯底摩挲了一圈,“工作室做大了,律所也能多接些知识产权案件。”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她应该会相信。


    果然她说:“周律师这样的股东,得之我幸。”


    她信了,却让他心更乱了。


    “周律师。”她忍不住说,“你懂得好多。”


    “去年代理过一起非遗方面的版权纠纷案,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万物融会贯通,我只是将共通的东西融入进刺绣行业浅显的分析了一下。”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唇角却不自知的带上了浅浅的弧度。


    姜雾眠望着他,他嘴角那抹弧度显得他漫不经心,又一切都尽在掌握。


    自信,而又自如。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这样的周绪延,更好看了。


    怎么办,明明他们在说正事。


    唉,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她又被他吸引了。


    再仰起头时,她目光中闪着自信,“我会把我们的工作室做的很好。”


    毕竟有这么厉害的他坐镇后方,版权方面的后顾之忧想必会少很多,她可以更专心的经营创作。


    “恩,以你的技术,一定能做的很好。”他的笑意更盛,语气也柔和而笃定。


    姜雾眠想了想,试探道:“给你30%的股份会不会太少了?”


    毕竟他又提供顾问服务,又提供启动资金,还以内部折扣价租给她工作室。


    虽说苏绣最核心的东西他没办法提供帮助,但这么多的前期投入,她给出30%的股也不算很多……


    只是再多的话,可能后期的运营会有点紧张。


    姜雾眠担心,他会不会嫌弃她给的少了。


    “10%就够了。”


    他语气平静,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相信你,就算只有10%,你能带来的收益很快便会远超我所能提供的价值本身。”


    姜雾眠皱眉,迟疑了一下。


    他们毕竟是合作伙伴,如今又要在事业方面再次合作了,她这么对合作伙伴,会不会不太好。


    总不能仗着合作伙伴的名义,让他吃亏吧。


    想到这里,她快速的补充道:“那若是有知识产权方面的案件的话,单独计费,另外支付,虽然工作室的合同不算很多,但一般体量的公司的律师顾问费一年也要二十万的。”


    周绪延的专业能力在刚刚给她解答问题时已然充分展现。


    她听周欲晚说过,他现在手下的顾问公司有四五家,光是一年的顾问费便高达上百万了。


    虽说金钱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但仍旧是任何付费行业质量的重要评估标准。


    若不是因为此时假结婚的合作关系,她的工作室前期发展的几年里,都请不起周绪延这个量级的律师来做法律顾问。


    她不禁回望来时路,那天答应他假


    结婚合作的时候,她便知道,他会是她荆棘路上的护甲,是她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也是,她计划里意外却完美的一环。


    他知道,他也乐意提供。


    这样恰到好处的助力,是他们无需言语,也都能心知肚明的利益共谋。


    姜雾眠笑了笑。


    这一次,她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周律师。”


    他从窗台边直起身子,伸出手,回握住她。


    “合作愉快,姜小姐。”


    他正要抽回手,她蓦地握紧。


    迟了一秒她才松开。


    周绪延讶然看她,只见她扬起一个笑容,状似随意的问:“周律师,你平时看直播吗?”


    仿若刚刚对她而言只是很正常的触碰,下一秒便直接抽离出来了。


    他却迟了一瞬,还在思考刚刚被她猝然握紧的手。


    “周律师?”


    她的声音将他拉回来。


    “工作上有相关案件的时候,会去临时关注一下。”


    他不直言。


    “哦——”


    她了然似得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在做非遗视频,有时候会在账号上直播,你作为股东我想是应该告诉你一下,毕竟这以后也是属于工作室工作和收益的一部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下次直播的时候,你会来看吗?作为股东,支持一下?”


    她的眼睛亮亮的,澄澈之中藏着他不敢直视的期待。


    “如果工作不忙,而你刚好在播的话。”


    姜雾眠听得心里窝窝的,他又是这样,不直接说,像滑腻的尾鱼,抓不到握不住。


    既然这样,那她就将网撒下去。


    状似不经意的语气,她继续朝下问:“如果刚好呢,你会来吗?”


    不给他逃脱的文字漏洞。


    就像他的职业,总是能精准的抓住文字间的漏洞,将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现在,她想试试,让他处在这个股掌之间,他当如何?


    周绪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问。


    初见之时她是个符合某些刻板印象的乖乖女,容易害羞有时胆怯,温顺中似乎还带着习惯性的讨好。


    但很快,他发现,她的乖顺下藏着锋利的清醒,有着自我的清晰认知,看似软糯却藏着无尽的勇气。


    她敢放手一搏,她敢不断突破自我,她敢去做任何能让她成长的改变。


    甚至,此刻,她像是法庭上高高在上的法官。


    而他成了被逼到被告人席的嫌犯,承受着来自她步步紧逼的质问。


    但。


    他是个惯用的文字游戏的精英律师。


    游刃有余的,语气平淡。


    他道:“会。”


    顿了一下,他语调不急不慢:“但我不常刷手机。”


    姜雾眠鼓起腮帮子,好气啊,这人连说话都像在拟合同,严谨得找不出破绽,却又什么都没承诺。


    她只好不死心地追加条款,“我直播的时候会发朋友圈。”


    他自然的半倚靠在离桌子半尺距离的窗台边,唇角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微信是工作号,里面有几千人,没有设置仅聊天,他们会发很多内容。”


    意思很明显,就算是她发了朋友圈,他也可能看不到。


    姜雾眠知道,自己大可以说,那我私发给你,或者打电话提醒你。


    但她没有。


    她说:“哦?那可惜了。”


    她拖长尾音,故意叹了口气,“上次直播我还认识了一个同样做自媒体的男生,人特别好,还帮我调整镜头,还帮我联系快递网点,也帮我拿到了内部折扣。”


    “就上次我没回家那天。”


    [也]?


    [内部折扣]?


    [没回家那天]。


    明明她的语气轻柔,声音绵软,但这些字眼却像是一双大手,猛地攥紧他的胸口。


    周绪延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自己的,血液急速的在血管里奔走,烫的发疼。


    他原本放松的身体也蓦地绷紧,按在窗台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忍耐。


    但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点了点头:“恩,非遗之幸,传统技艺传承需要更多年轻人参与,是好事。”


    “哦,谢谢。”


    姜雾眠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跟一个文字工作者玩这个游戏,真是自讨苦吃。


    她抛出的每个饵都被他轻巧避开。


    就像现在,她就想看他能够有所波澜,可他总能四两拨千斤,泰然自若的维持住他这副、精英律师的完美假面。


    她不禁想,周欲晚教给自己的那些,她真的学会了吗?


    为什么应用到这个人身上,像是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记得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暗恋是一场巨大的默剧,只在心里盛大。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文字很美。


    原来,暗恋是这样的酸涩,像是吃了一口带皮柠檬,酸到后面舌尖泛苦。


    最可笑的是,明明是她先动了心,却还要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


    姜雾眠不由得泄气。


    她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试探,甚至刚才那个故意延长一秒的握手……


    在他眼里,这些都会是,无关紧要的小把戏吗?


    他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很晚了。”


    她站起来,垂着眼睑,看不出什么表情,绣绷被她的动作带得晃了晃。


    “明天还要去办房产的事,我先睡了。”


    周绪延看着她转身上床的背影,喉结滚了滚,伸手将还在摇晃的绣绷稳下来。


    “好,晚安。”


    把自己窝进被子以后,姜雾眠才觉得舒服多了。


    她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他,直到卧室陷入一片昏暗,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也躺下了。


    姜雾眠忽然释然了。


    这有什么的,他总还要天天和她同室而眠。


    既然这是一场追小猫的游戏。


    不,应该称作追大型犬游戏。


    周欲晚也有形容不贴切的时候呀,姜雾眠兀自轻笑了下。


    那她。


    就应该要有足够的耐心。


    轻笑的声音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显得尤其清晰。


    她在笑什么?


    周绪延忍住想要翻身朝向她那边的冲动。


    过了很久,她的呼吸似乎变得轻柔而平缓。


    他才轻轻翻了个身。


    “周律师。”


    像做坏事被逮到,周绪延的后背瞬间绷紧,“嗯?”


    姜雾眠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忍下笑意,轻轻道:“睡不着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


    她饶有兴致,继续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周律师不要放在心上。”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窗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绪延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我知道你工作忙。”


    她翻了个身,面朝他所在的方向,尽管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会真的打扰你。”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巧,尾音微微上扬。


    “那只不过是想着能再一次合作,都是说得调节氛围的玩笑话啦。”


    周绪延:“……”


    “所以……”


    她撑起半边身子,长发从肩头滑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律师刚才不会真的——”


    话说了一半,她重新躺回去,“算了,当我没问。”


    周绪延:“……”


    为什么算了。


    姜雾眠听见他翻身的声响,像是要结束这场对话。


    却在下一秒,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混着夜色传来:“你下次直播什么时候?”


    “我还定好,怎么了吗?”


    “我会去看的。”


    虽然他看不见,姜雾眠还是把脸埋进枕头,藏住突然绽放的笑容。


    “哦。”


    她装作漫


    不经心地应道,“再说吧。”


    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次她是真的困了。


    喜欢周律师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她真撑不住要睡了。


    呼吸渐沉,周绪延能感受到,现在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却难受的不行,喉头像被灌了一大口滚烫的蜂蜜,甜得发腻却又烫得心口发疼。


    他想伸手去掏出来,却黏糊糊的弄得满脸满手。


    还有吞下去的坠入五脏六腑,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越表现得云淡风轻,那股灼烧感就越是往骨髓里钻。


    黑暗中,他闪亮的眸光没有一丝困意,穿透昏暗,看向了她对着自己的睡颜。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


    熟睡了的她,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将手搭在了床边。


    他望着垂下来的,侵入了他地界的,那双纤纤玉手。


    他还在烧。


    没有骨头似的,松散地搭在床沿,随时可能滑落。


    还在烧。


    皓白如月,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伸出手。


    指尖与指尖轻触。


    他仰视着,像是虔诚的信徒。


    果然,如他所想那样,浸过月色般沁着凉意。


    冷热交替的刺激,让他的每寸皮肤都在战栗。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抽搐跳动,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冷与热的碰撞,像是种剧烈的反应,让他既想逃离这种折磨,又贪恋着其中隐秘的快感。


    良久。


    没在烧了。


    第27章 第27章“现在,我把工资卡上交……


    第二日一早,床边的地铺已经空了。


    他又起这么早。


    姜雾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习惯的去捞手机。


    打开后看到一条提醒消息,姜雾眠点进去。


    [周绪延向你转账80000元]。


    他效率好高啊。


    姜雾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通知,时间显示六点。


    “这么早……”她小声嘀咕着,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半。


    她翻身坐起,丝绸睡衣的领口滑落,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乌黑的长发倾泻着,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周绪延:【醒了吗?】


    姜雾眠咬了咬下唇,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嗯,刚醒,不好意思,我闹钟定了没响】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简短的一句:【今天早上临时有事要去律所,等下我来接你。】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昨晚她向他咨询父亲留下的那套房子的事情,说好的要一起去他律所,写《限期搬离通知书》的。


    他是真的忙。


    这时,周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小雾,起来了吗?”


    姜雾眠慌忙应道:“起来了,奶奶。”


    她迅速换好衣服,打开房门。


    周奶奶正笑眯眯地坐在餐厅桌旁耐心的等她。


    她连忙洗漱收拾,弄完之后走到餐厅里,周奶奶从厨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五红汤。


    “阿延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有急事。”周奶奶将碗递给她,“他让我告诉你,八点准时在楼下等你。”


    “嗯,好的,我知道了奶奶。”姜雾眠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低头抿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红枣和红豆的香气。


    “谢谢奶奶。”她轻声说,耳尖微微泛红。


    周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小雾啊,你们,昨晚……怎么样啊?”


    姜雾眠差点被汤呛到,连忙放下碗:“什、什么怎么样?”


    “就是……”周奶奶挤眉弄眼,“阿延那孩子,没让你辛苦太久吧?”


    看她大孙子的体格,足足比小雾这孩子高了一个头,小时候就力气很大,长大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落下锻炼,小雾这么小的身骨,能受得了她大孙子吗。


    周奶奶不由的为小雾担心。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手捧着碗快把脸埋进去了:“没、没有……我昨天忙工作,周律师他很体贴,没让我辛苦。”


    周奶奶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很快打起精神:“没事,慢慢来,慢慢来,有时候是要劳逸结合的。”


    劳逸结合?


    这个东西还能做一休三吗?


    她不懂。


    姜雾眠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不敢看周奶奶探究的目光。


    又吃了两个包子,姜雾眠整理了下自己,看向时间,显示七点五十八。


    刚好,来得及。


    *


    八点整,姜雾眠准时下楼。


    周绪延的车已经停在单元门口。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靠在车门边看文件,金丝眼镜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有邻居从旁边经过,笑着和他打招呼:“周律师这是等人呢?”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欲回话,目光落在从楼道里出来的她身上。


    他收起文件,回邻居的话:“嗯,来接媳妇。”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的说,姜雾眠登时羞了个大红脸,只好朝邻居打招呼,“您早。”


    邻居了然笑道:“早早早,哎呀,怪不得呀,就说嘛,除了媳妇儿,还能有谁能让周律师等着的。”


    周绪延礼貌的朝邻居点头,邻居很有眼色的去忙自己的了。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为她拉开车门。


    姜雾眠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早”,逃也似的钻进车里。


    车内的柑橘檀香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味。


    她注意到副驾驶座上还放着一杯热饮。


    “给你的。”


    周绪延坐进驾驶座,指了指那杯饮料,“蜂蜜柚子茶,暖胃。”


    姜雾眠怔了怔,她刚从家里喝了奶奶煮的五红汤,现在肚子撑撑的,实在是喝不下了。


    不过,他买都买了,她总要给点面子吧。


    姜雾眠拿起饮料杯。


    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甜中带着微微的酸,恰到好处。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在杯沿掩饰般的轻轻摩挲,不再喝了。


    “刚刚……”


    周绪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目光直视前方,“是为了让邻居们不起疑。”


    他在解释刚刚称谓的事。


    只是,喊都喊了,再解释一下……


    是怕她误会吗?


    姜雾眠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温热的柚子茶氤氲着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小声应道:“嗯,我知道。”


    她扬起笑容,神色自若,一副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演戏要演全套嘛。”


    她轻快的声音传入耳中,周绪延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只沉声“嗯”了一声,便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阳光照在他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握方向盘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演戏。


    她这么说,完全没错,他理应更明白。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发动机轰鸣声。


    “那个……”


    姜雾眠打破沉默,“工作室的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八万不是小数目。”


    她知道周家的情况,人在晚上做出的决定,往往白日清醒过来的时候而后悔。


    就像是橙色购物晚上的订单量暴增,而第二日却伴随着大量的退款申请。


    她既然决定要组建工作室,就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特别是周绪延的情况,这笔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这些都需要慎重考量。


    她慎重道:“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


    周绪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我从不做冲动决定。”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姜雾眠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暗含的不悦,车内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一些。


    “我评估过苏绣市场的潜力。”他冷静的说着,正要分析下去,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极淡的弧度。


    而后快速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钱夹,递给姜雾眠。


    “而且,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姜雾眠慌忙接过,钱夹温热,还带着他的体温,听他说下去,“既然姜小姐说演戏要演全套——”


    “打开,第一层那张红色的卡片,抽出来。”


    姜雾眠照做,卡片拿在手里,赫然是一张国家银行的薪金卡。


    那张红色的银行卡在晨光中


    泛着金属光泽,她抬头看向周绪延,眼中满是困惑:“怎么了吗?”


    周绪延语气平静:“工资卡。每月15号会有一笔薪资入账,数额不定,有时多有时少,看我上月案件量而定。”


    他顿了顿,“这本就是包含在全套里的必备戏码,是我疏忽了……”


    “现在,我把工资卡上交。”


    姜雾眠盯着卡面上烫金的“薪金卡”三个字,心跳突然加快。


    “这、这也太正式了……”她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小声嗫嚅了下,耳尖泛红。


    就算是真的演戏,上交工资卡不过就是随口一言的事,谁也不会真的扒开她的口袋看,周绪延是否真的上交了。


    本不必如此。


    他看出她的犹疑,加重声音冷声道:“我说不出谎话。”


    姜雾眠噤声。


    好吧,他愿意交就交吧,反正也只是放在她这里,她妥善保管好就是了。


    “密码是我生日。”


    周绪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她还不知道他生日什么时候吧。


    只是,一贯头脑严谨的周大律师,似乎忘了,某个红色小本本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呢。


    他仍继续说着:“里面大概有二十万,上个月的工资,不多,你可以随意取用。”


    姜雾眠猛地抬头:“二十万?!”


    这还叫不多?这都快比她绣一年挣得都多了!


    她慌忙把卡片塞回钱夹,“这太多了,我不能——”


    “姜小姐。”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姜雾眠心底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明知道是他随口说的,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漫起悸动,心跳加快。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他转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的合作不值得这个价码?”


    姜雾眠呼吸一滞,手中的钱夹突然变得滚烫。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周绪延突然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钱夹上:“收好。”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就当是,我对你能力的投资。”


    姜雾眠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差点误会了。


    他果然只是看上了她的能力而已。


    绿灯亮起,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坦然笃定:“所以,请你相信我的投资眼光。”


    她也不气馁,“好的。”


    总有一天,他会看见能力之下的自己。


    “对了。”他的语气像聊起家常一样自然,“常春藤那边有套房子,之前在装修通风,一直想跟你说一直没机会。”


    刚好这次趁着上交工资卡的机会,他一次性想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代了。


    “啊?”他怎么突然聊起房子的事情。


    “昨天的时候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房子已经清理完可以添置家具了,是比较简约的风格,等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恩,好。”她随口应下,想着可能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车子驶入宁阳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周绪延带着她乘电梯直达22层。


    电梯门一打开,姜雾眠就愣住了。


    正对着电梯一整面墙都是用来贴招牌的,而【宁夏承安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分外显眼,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二分之一。


    她诧异的朝周绪延看去。


    他昨天可没说要租的空办公室和他的律所在同一层。


    “这是你律所吧?”她明知故问道。


    “恩。”他躲开她探问的视线。


    “你昨天没说。”她追。


    “你没问。”他逃。


    姜雾眠笑了,点点头。


    好,她没问,她早应该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那种感觉又来了。


    滑滑腻腻的,像一尾鱼。


    “我去!”电梯左侧靠西边的写字间里正走出一个人,正是沈时,看到了刚出电梯的两人,像是见鬼了一样震惊着。


    “老大?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还以为你上午不过来了呢,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样子……”


    周绪延迅速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就可以偷懒了?!”


    沈时怵了一下,小声的嘟哝:“谁敢啊。”


    他正要问周绪延怎么带嫂子过来了,那边周绪延先开口了,似乎怕他嘴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我带……”他顿了下,一时被称呼绊住了嘴。


    他微微半侧了下脸垂眸看她,她也恰时仰起头来看他。


    他收回视线,看向沈时,语气波澜不惊:“我带你嫂子过来看一下隔壁的房子,早上我让你准备的那份租赁合同,承租人正是她。”


    结婚的时候也没听到大家叫全名,没联想到。


    沈时了悟:“噢!原来嫂子的名字叫姜雾眠啊!搞半天我说周律师怎么破天荒的,又是帮忙拟合同又是租房子忙了一早上,我一看这名字,不是个女生吗,还以为老大红杏出墙了呢!”


    沈时越说,周绪延的脸越阴沉。


    “滚。”周绪延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沈时像是被奖励了一样笑的灿烂,“好嘞!滚咯~”


    周绪延额角狂跳,“既然你这么有精力,去把我办公桌上的案卷全部归档,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分类报告。”


    沈时哀声哉道,找姜雾眠告状:“嫂子,你看老大他公报私仇!救救我。”


    姜雾眠也被两人之间的轻松氛围逗笑了,不由的接话道:“没事,能做多少做多少,反正不是他给你发工资不是?”


    沈时顿时敛声,哭丧着脸,“是他发……”


    姜雾眠:“……”


    好吧,那她也爱莫能助。


    沈时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都安排好了,物业那边说随时可以签合同。”


    沈时知道,周绪延只是烦他在嫂子面前晃了,顿时顺杆往上爬,“那我就不打扰老大和嫂子了,牛马滚蛋了。”


    周绪延接过钥匙,瞪他,沈时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又朝他抛了个媚眼,示意自己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


    周绪延蓦地松了口气,还算平时没亏待这小子,关键时候没给他掉链子。


    “走吧,我带你看看。”


    办公室比姜雾眠想象的要大得多,采光极好,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走到窗前,俯瞰着下方的天桥夜市,她曾经摆摊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看去,人群如同蚂蚁般渺小,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多少人,零零散散的,但她知道,这里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另一番天地。


    “还满意吗?”周绪延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


    姜雾眠连连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太完美了。”


    这里是L型格局,东面和南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幕墙,环境开阔的同时,早上还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


    当然,前提是她要早早的就来上班。


    不过大西北这边日出时间比较晚,她还是有机会可以看到的。


    “谢谢你。”她惊喜的声音藏不住雀跃,转身时,发丝轻轻扫过周绪延的手臂,带起一阵茉莉清香。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那就定下来了。”他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些。


    随后周绪延带她去物业经理部签合同,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后,两人又一起上来。


    周绪延给她拿来已经写好打印好的三份《限期搬离通知书》。


    周绪延侧头看她一眼,目光不自觉的带着鼓励与柔和:“还记得我昨晚说的流程吗?”


    他还记得当时讲的时候她发呆的样子。


    甚至想好了,若是她说不记得,他也做好了陪着她去的准备。


    至于下午要开的庭,临时推给裴西


    洲就行*。


    姜雾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记得,拿着这个通知书,我先去派出所备案,邮寄,之后去家门口张贴。”


    周绪延点点头,正欲问“需不需要我……”


    “我刚刚和周欲晚发了消息,等下我去她公寓那边,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周绪延眸光闪了闪,“沈时的号码你存下来了吗?下午我有个庭,若是你临时有事,给他打电话,或者让周欲晚找裴西洲。”


    “恩,放心好了,你忙你的,我可以的。”姜雾眠扬起笑容,眸光闪烁着盈盈的光辉。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女孩,如今已经能如此从容地处理这些事务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她连和自己对视都会脸红着躲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乖巧与胆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


    而此时。


    姜雾眠自顾自的打量着这间未来的工作室,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似在讲给他听。


    “唔,这里的空间可以摆上四五个绣架,中间用绿植隔开,同时还不阻断空间,人和人之间可以互相看到又互不打扰,绿色还能缓解眼睛的不适。”


    “这里可以打一排长长的置物柜子,里面摆上各式各样的绣线,分门别类方便拿取。”


    “这里,中间的位置,可以放置一个圆形旋转置物柜,更好取用丝线。”


    “这边临窗的位置,可以打造一个小型休息室,大家可以在这里吃下午茶,讨论创作灵感,休憩放松。”


    “还有这些墙上,都可以挂上我们工作室的作品,绣品多了以后,还可以开办小型展会。”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转过身,询问周绪延的意见:“你觉得怎样?是不是规划的很完美?”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她谈论着工作室规划时,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从容。


    “无懈可击。”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姜老板的规划,比我的诉讼方案还缜密。”


    姜雾眠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周律师谬赞了,谢谢。”


    “你变了很多。”周绪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姜雾眠错愕,脸上发热,声音也有些支吾:“是吗?我没感觉到,变不好了吗?”


    “没有,更好了。”周绪延躲开她澄澈的眸光,压下心底本想说出口的话。


    变耀眼了。


    让他不敢直视。


    姜雾眠闻言松了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太厚脸皮让周律师反感了。


    “那,姜老板忙,我先去处理下午要开庭的案子。”他提前抽离。


    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姜雾眠礼貌跟他道别。


    锁上工作室的门,姜雾眠习惯性的朝旁边的承安律所看去。


    几个阴影从门旁缩了回去,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姜雾眠疑惑了一下,收回视线,朝电梯走去。


    直到她进了电梯,几个冒冒失失的脑袋才又从门口长了出来。


    “我靠刚刚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嫂子发现了。”


    “是啊,我也吓一跳,没想到她会朝咱们这边看。”


    沈时在一旁调侃道:“你们偷看还怪人家发现了,好笑。”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周哥形容的好像那个痴汉一样,我们这不是没见识,想看看能把周哥这样的人收入囊中的是何方神圣呢。”


    “不过嫂子是长得真好看啊,比我在音符上看到的女主播还漂亮。”


    “怪不得周哥闪婚。”


    “周哥眼光好。”


    沈时蛐蛐:“那你们咋不说嫂子眼光毒呢,你们等着看吧,到最后,谁俯首称臣还不一定呢。”


    沈时放空似得看向电梯那边,环臂抱胸,好整以暇一副早就看透了的模样。


    “都不忙吗?”


    直到一道阴沉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沈时一下被打回原形,“忙忙忙,现在就去忙。”


    大家做鸟兽散,周绪延却站在了门边,看到一旁锁上了的门,怔怔的出神。


    *


    姜雾眠先拿着《限期搬离通知书》和房产证等原件去了派出所。


    民警听她从容不迫的讲述着这套房产的纷争,不由的对这个姑娘的身世感到同情。


    有个女警温柔地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宽慰道:“真是难为你了,经历了这么多。”


    姜雾眠接过水杯,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扬起笑容,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正在用合法的方式,为我曾经丢失的权益而努力争取。”


    女警感到自己也被振奋了,“恩,你要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是的,小杨说的没错,姑娘你很勇敢,而且哪怕是生活那么苦了,你还是没有放弃,还是选择相信法律相信我们,没有鲁莽的做出不理智的事,真的很棒。后续若是有什么变故,你随时跟我们联系。”


    姜雾眠再三感谢,“谢谢你们,我会的。”


    从派出所出来后,姜雾眠又去邮局将通知书邮寄,地址填的工作室。


    办理完一切后,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周欲晚还没回复,应该还没醒。


    她先坐公交去了西夏万达那边,在附近找了家拉面馆。


    点了单,正准备找座位坐下等餐,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她,“姜雾眠?哇好巧啊!”


    第28章 第28章从我的房子滚出去!(加……


    姜雾眠闻声回头,只见松晞然穿着沾满面粉的厨师服,正举着拉面剂朝她挥手。


    而后他从后厨出来朝她走来,他蓬松的栗色头发上沾着几粒面粉,笑起来时虎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这是?”她惊讶地看着他腰间系着的围裙,上面印着“老马家美味牛肉面”的logo。


    “在体验拉面师傅的职业呀!”


    松晞然兴奋地扯了扯围裙带子,牛仔外套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要不要看我拉面?我学了整整一上午呢!”


    他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说完后他趴在透明玻璃上撒娇一样的朝着他师父说:“师父不会怪我吧,我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让我给她表演一个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这样子,师父也不忍拒绝他,男孩子嘛,都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一下,他懂。


    虽然,他这徒弟的技术还不到家,便欣然同意随他去了。


    松晞然亮晶晶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姜雾眠注意到他指尖泛红,应该是反复揉面留下的痕迹。


    “好啊。”她抿嘴笑了笑,跟着他来到透明操作间前,他走了进去。


    在面台前站定,松晞然立刻摆出专业架势,将面团甩在案板上,“啪”地一声响。


    “看好了!”他手腕灵巧地抖动,面团在他手中渐渐拉成细丝。


    暖黄的灯光下,面粉如同细雪般飘散,衬得他专注的侧脸格外生动。


    “厉害吧?”他得意地展示着成品,却突然“哎呀”一声,面条断成了两截。


    姜雾眠忍不住笑出声,发间的茉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松晞然挠了挠头,耳尖微红:“再、再来一次!这次肯定成功!”


    正当他要重新揉面时,姜雾眠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注意力被拉走,低头解锁看向手机。


    是周欲晚发来的语音:“眠眠!我醒啦!你在哪呢?那个通知书弄好了没?”


    她正要回复,不知何时从操作间出来的松晞然已经凑过来:“是你的朋友吗?”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扫过她耳畔。”


    恩。“姜雾眠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半步,低头打字:【在万达这边的拉面馆,遇到松晞然了】


    她打算等下发完消息再和松晞然说。


    消息刚发出去,周欲晚就秒回:【等着!我马上到!我要看小鲜肉拉面!!!】后面跟着三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你朋友要过来?”松晞然眼睛一亮,突然压低声音,“那,要不要一起试试我偷偷改良的‘up主特制拉面’?多加了三倍牛肉哦!”


    他说着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面粉扑簌簌落下。


    那天夜市里,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热情洋溢,充满了活力与生机,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苦难可以追得上他。


    “姜雾眠?”见她走神,松晞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啊?没、没有……”她慌忙摇头,流速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这时门口风铃响起,周欲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让我看看是哪位小可爱在拉面——”她穿着卫衣,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目光在触及松晞然时瞬间亮起来,“哇!比视频里还可爱!”


    松晞然立刻站直身子,耳根通红:“姐姐好。”


    他手忙脚乱地行礼,差点打翻一旁的醋瓶。


    已经过了饭点了,这时候面馆里客人不多,只有一桌客人还在吃面,对此已然见怪不怪了。


    “哦,是个漂亮弟弟,很可爱啊。”周欲晚大笑着拍他肩膀:“别紧张!来来来,给我也露一手!”


    松晞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技术还不到家,姐姐还是吃我师父做的吧,他拉的面特劲道,稍微等等哦我这就给两位姐姐上面。”


    那边师父在叫号了,松晞然连忙过去端。


    姜雾眠客气的也要站起来,周欲晚一把拉住她重新坐下,“小朋友表现呢,你跟他争这个干什么。”


    姜雾眠闹了个红脸,“我跟他争什么,怕他端不了。”


    周欲晚贼兮兮的凑上来,“我哥要是知道你又碰到他了,肯定难受死了,你那天回去试探他没?他啥反应?”


    “……他没反应。”姜雾眠蔫了下。


    “你提到松晞然了吗?没提吗?”


    “提了,他说有年轻人传承是好事。”姜雾眠小口叹了下气。


    “哎,我哥这个榆木脑袋啊,真想撬开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应该是在想案件之类的吧。”姜雾眠想了想,认真说。


    她这幅认真的表情把周欲晚逗笑了,“媳妇儿,你说的好认真,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还以为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哥哈哈哈哈。”


    “……真的。”她怎么会阴阳周绪延。


    “面来啦!”松晞然端着超大碗牛肉面过来,热汤上浮着翠绿的香菜,“我特意多加了辣子,听说西北人都爱吃辣!”


    “是的,你说的没错,这家面馆的辣子很香的。”周欲晚说着正要伸手去端托盘里的面,被松晞然不动声色的挡了下。


    周欲晚诧然的仰头看他,只见他笑意盈盈的露着小虎牙:“姐姐端这碗,这碗离的近,姐姐好端不容易烫到。”


    非常合理而自然的话,还带着关心和礼貌,让周欲晚不由的对他另眼相看。


    行啊这小子,段位很高啊。


    周欲晚端了自己那碗面后,松晞然已经把另一碗放在了姜雾眠面前,“小心烫哦,快尝尝看。”


    “恩好,谢谢你。”姜雾眠低头搅动面汤,热气氤氲中夹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


    松晞然捏着托盘立在一旁,一脸期待的看着姜雾眠吃面。


    “怎么样?还好吗,不难吃吧?”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等着姜雾眠的鉴语。


    “好吃,很劲道。”这句话对于拉面师傅来说,已然是最高评价了,松晞然听了以后备受鼓舞,激动的朝操作间去找他师傅炫耀。


    “师父,我做的面终于有人夸了!”


    他师父无奈笑笑:“也就是你朋友会夸你,你的技术啊,还是要再练练,你没看我都没敢让你的面卖给顾客吃吗。”


    松晞然羞羞的低下头,不气馁的小声嘟哝:“我知道了师父,我一定会多加练习的!”


    他们那边说着话,周欲晚和姜雾眠也一边吃面一边聊天。


    “通知书在我包里,等下我们去房子那边贴通知,你帮我拍视频就好。”


    周欲晚撸起袖子:“走走走!姐今天给你撑场子去!”


    她看了看那边说话还时不时朝这边偷看的松晞然,道:“我们两个女生,要是碰见那个徐畅在家,出点事怎么办,要不把那个小帅哥叫上一起,多个人多份气势,真出事了还能帮忙拦一下。”


    姜雾眠咽下口中食物,“不好吧,我们跟他也不熟,而且他还在打工。”


    周欲晚装作思考的样子,“是哦,你考虑的对。”


    姜雾眠背对着操作间坐的,而周欲晚刚好对着那边,她眼眸中闪着狡黠,朝松晞然挤眉弄眼。


    松晞然本就一直关注着她们这边,一下看懂她的暗示,连忙小跑过来,想了想坐在了周欲晚旁边。


    姜雾眠正埋头吃面,抬起头时看到松晞然忽然坐在了自己对面,不由的被辣子呛了一下,轻咳着。


    松晞然连忙倒了杯水给她,“你慢慢吃呀。”


    周欲晚故作遗憾道:“哎可惜啊,等会就看不到小帅哥了。”


    松晞然忙问:“怎么了吗?”


    “我们等下要去办事情,不太好,有被人打的风险……”周欲晚欲语还休,模棱两可的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姜雾眠咳的更厉害了,没这么严重吧?


    松晞然果然惊到了,“你们要干什么去,为什么会被打啊?”


    他快速解下围裙:“我去和老板请假,我跟你们去!”


    周欲晚满意的点头,上道上道,这小奶狗非常可以啊!


    她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想背叛自己亲哥,站队松晞然了。


    *


    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老旧小区单元门前。


    在来的路上,周欲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松晞然简略的讲了一边。


    松晞然再看向姜雾眠的时候,眼中赫然多了些微妙的心疼情绪。


    周欲晚举着vlgo相机轻声问:“是这个门吗?”


    姜雾眠点点头:“恩。”


    说罢从包里拿出《限期搬离通知书》,又拿出胶水,松晞然很有眼色的背过身去,微微弓着腰小声说:“你放在我背上方便弄。”


    姜雾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通知书平铺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涂上胶水。


    松晞然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周欲晚在一旁录着视频,镜头扫过姜雾眠专注的侧脸和松晞然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哥,对不起,爬墙一分钟。


    “好了。”姜雾眠轻声说道,将涂好胶水的通知书轻轻贴在单元门的显眼位置。


    “我们上去三楼吧,家门口也贴一张。”


    说着,三人朝楼上走去,到了门口,照着刚刚的流程,姜雾眠将通知贴在入户门上。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脚步声和疑惑的声音。


    “我咋听着门口有动静,有人扒拉咱家门呢,我去看看。”声音由远及近。


    周欲晚口型问:“我们走嘛?”


    姜雾眠眼睛里透着坚定,摇了摇头,“不,既然有人,当面告诉她好了。”


    吴秀莲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谁在门口,干什么的?!”


    三人都很有先见之明的退开了很多,松晞然隐隐的把姜雾眠和周欲晚护在身后,眼神透着和他清纯形象不符的凌厉。


    只见吴秀莲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徐畅和满脸疑惑的徐晴阳。


    今天是周六,两人一个没上班一个没上学,都在家。


    吴秀莲他们先是看到松晞然和周欲晚,正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了后面的姜雾眠。


    吴秀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啊,你这个白眼


    狼还敢回来!”


    而后拉着门伸长脖子,看到了门上贴的一张纸,还没看清什么内容,直接就撕了下来,拿到手里后,纸上的字自然而然的进入了脑子。


    身后跟着的两人也凑上来看贴的什么东西。


    “《限期搬离通知书》?姜雾眠你让我从这里搬出去?”


    吴秀莲吼出来,伸手要朝姜雾眠脸上抓。


    松晞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姜雾眠面前:“这位阿姨,请您冷静一点。”


    吴秀莲被他的举动激怒,声音拔高:“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的房子,这是我养大的女子,我想打就打!”


    徐畅阴笑着走上前,目光在姜雾眠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妹妹,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越长越水灵了。”


    周欲晚见状,立刻挡在她身前,冷笑道:“嘴巴放干净点,谁是你妹妹?”


    姜雾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轻轻推开周欲晚护在她身前的手臂,上前一步直面徐畅。


    “徐畅,”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是你妹妹,也永远不会是。”


    徐晴阳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尖声道:“姜雾眠,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抢房子吗?”


    周围有邻居听到动静,三三两两的纷纷围了过来,没一会儿,楼道就站了不少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姜雾眠将愤懑的浊气缓缓吐出,从包里拿出房产证,声音清晰而坚定:“这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已经在派出所备案,今天来是正式通知你们搬离。”


    她将房产证举起来,好让周围的邻居都能看到,既然要撕破脸,不如就让大家都看清楚,以后也都算证人。


    吴秀莲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这房子是徐家的祖产,你爸早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们了!”


    说罢,吴秀莲朝后身后推搡了下徐晴阳,递给她串钥匙,小声交代:“去,在衣柜上锁的抽屉里,那个遗嘱。”


    徐晴阳授意,小跑着回屋去拿东西,吴秀莲不慌不忙,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父老乡亲们,我吴秀莲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不知道大家看清楚没有,白眼狼就是这样的,就是姜雾眠!”


    “养了她十四五年,给她养这么大,我只是个继母啊,老徐还不是她亲爹,就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啊!现在长大了受人教唆,还要抢我们的房子,老天真是瞎了眼啊!”


    周围的围观群众闻言,朝着姜雾眠指指点点。


    姜雾眠冷笑了下,“抢你们的房子?我房产证就在这儿,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不管从法律上还是事理上,这套房子都属于我姜雾眠。”


    “再者,养育之恩?其一,我初中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让我上高中?其二,我初中毕业后,一直打工赚的钱,全都被你拿去了,只给我留几百块生活。其三,十四年你住在我家里,房租没给过一分不说,三个卧室一间都没有我的,让我睡在客厅一张破烂行军床上,这就是你的养育之恩?!”


    字字玑珠,她脆亮的声音在楼道里清晰地回荡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一次说个明白。


    周围的邻居们顿时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啊,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小姜这孩子从小懂事,怎么会突然翻脸……”


    “这也太过分了,让一个小姑娘睡客厅那么多年……”


    吴秀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冲上前想要抢夺姜雾眠手中的房产证:“你胡说八道!”


    姜雾眠灵巧躲过,松晞然挥手甩开吴秀莲伸过来的手。


    就在这时,徐晴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纸:“妈!遗嘱拿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看清楚了,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房子归我们!”


    吴秀莲一把抢过遗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高高举起:“大家都看看!我手里有老姜当年写下的遗嘱!”


    她手里举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还盖着一个模糊的印章。


    “看到没有?这是你爸亲手写的遗嘱!”吴秀莲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那张纸。


    姜雾眠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吴阿姨,伪造遗嘱是违法的,您知不知道?!还有,这印章模糊不清,而且我爸从来不用什么印章,这签名也是模仿的,我有我爸的字迹,是真是假,拿去鉴定一下便知,你敢吗?”


    周围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道:“这吴秀莲也太不要脸了,欺负人家小姑娘没爹没妈。”


    吴秀莲恼羞成怒,指着姜雾眠骂道:“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有房产证这房子你就能住进来了?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这房子你抢不抢的走!”


    她转头对徐畅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以前不是厉害的很吗,现在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徐畅先是看了吴秀莲一眼,吴秀莲抖了抖,声音弱下来,“没房子咱们谁也好不过了……”


    徐畅这才狞笑着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姜雾眠:“妹妹哪来的还去哪!”


    松晞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徐畅挣了一下,发现松晞然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这个小白脸这么大劲?!


    周欲晚趁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大声说道:“喂,110吗?这里是惠民小区2号楼2单元,有人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还试图动手打人!”


    吴秀莲一听报警,顿时慌了神,冲上来就要抢周欲晚的手机。


    松晞然眼疾手快,推搡着甩开徐畅,徐畅一个跌列摔进屋里,他一把将周欲晚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拦住了吴秀莲。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吴秀莲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对徐畅和徐晴阳吼道,“关门关门!你们有本事闯进家里!”


    爬起来的徐畅不甘心地瞪了松晞然一眼,悻悻地跟着吴秀莲进屋,“砰”的一声摔门声,震得楼道都抖了抖。


    周围的邻居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开了。


    姜雾眠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周欲晚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干得漂亮!这下看他们还敢嚣张!”


    松晞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会不会惹麻烦?”


    他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刚刚应该把人摔得不轻。


    姜雾眠摇摇头,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可能真的会出事。”


    松晞然的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欲晚看着两人,忍不住偷笑,身临其境的磕上了cp。


    *


    由于姜雾眠在派出所那边备过案,所以那边接到报警电话后,出警的正是那天的女警察和年纪大一些的那位。


    两人到了现场后,打开了执法记录仪,在单元门口对三人进行着例行询问和登记。


    姜雾眠把房产证和《限期搬离通知书》递给警察,核查以后,女警抬头看了看三楼,因为她的抬头,窗户上似乎有道阴影缩了回去。


    “是那户吧?”女警指了指三楼东边的窗口。


    “是的。”姜雾眠点头。


    “走吧,我们上去了解一下情况,也跟那户人家说说,让他们照着你这上面的期限七天内搬离。”老警察率先走了进去,他们都跟在后面。


    姜雾眠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刚刚他们还准备动粗,还好我朋友及时拦下了,等下你们小心一些,我怕他们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老警察眉头皱了下,“他们还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


    女警也愤愤然:“就是,


    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周欲晚举着相机道:“刚刚他们的行为我都完完整整的录下来了,要是您需要取证,我把视频拷贝下来给您。”


    “恩好。”老警察谨慎了很多,“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在警察面前耍横?”


    第29章 第29章“你弄疼我了。”


    “有人在家吗,开门,警察。”警察敲响了徐家的门,屋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过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吴秀莲那张阴沉的脸。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吴秀莲强挤出一丝笑容。


    年纪稍大一些的男警察出示了证件:“接到报案,有人涉嫌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请配合调查。”


    吴秀莲一听连忙把门关上,声音从门内传来:“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这里是我家,你们不信可以去小区里问问,还可以去物业那边查一下,都是我交的钱,还有水电费,全都是我交的,你们警察也不能随便进人家吧?”


    两个警察都朝姜雾眠看去。


    “我有钥匙。”姜雾眠从包里取出钥匙,在警察的见证下打开了房门。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惊动了里面的人。


    只是松晞然和警察的动作更快,抢在他们关上门之前挤了进去。


    “这是我的房子。”姜雾眠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房产证就在这里,你们看,那张行军床就是我之前睡得地方。”


    吴秀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扑上来就要抢夺钥匙:“你这个小贱人!这是我家!警察,他们这才是非法入侵住宅吧?”


    女警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这位女士,请您冷静!”


    “警察同志,你们别被她骗了!”


    吴秀莲歇斯底里地喊道,“她是我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就要抢房子!”


    男警察皱眉看向姜雾眠手中的房产证,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这房子确实登记在姜小姐名下,吴女士,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这么当着我们警察的面进行诬告,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确定还要继续告吗?”


    吴秀莲像是被突然捏住嗓子的鹌鹑,顿时不吱声了,好声好气的说:“我不告,我不告,这是个误会,误会。”


    徐晴阳躲在吴秀莲身后,听到她妈这么说,尖声叫嚷着:“妈!不是这样的,哪有什么误会,我从出生就住在这儿,这是我们家,不能让人抢走啊!”


    徐畅也站了出来,脸上闪着阴戾:“既然张贴了通知,上面还写着时间,那现在这里就还是我们家,你们今天谁敢进来撒野,我就跟谁拼命!”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姜雾眠皱眉,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报警也不是让你们今天就搬离,而是你们有暴力行为,既然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就当着警察的面把话说清楚。”


    她转向吴秀莲,声音带着死寂般的平静:“吴女士,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出去,三天后如果你们还在,我会依法处理。”


    “你做梦!”吴秀莲啐了一口,“我死也不会搬!”


    男警察严肃地说:“吴女士,您这是违法行为,如果拒不执行,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在警察的威慑下,吴秀莲终于软了下来:“好好好,我们会搬的,这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你看我们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东西那么多,这不都需要时间收拾吗?”


    警察看她态度尚好,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一行人下了楼,周欲晚这才把相机关掉。


    松晞然还有些不放心:“他们应该不会再乱来了吧?”


    一旁的女警对姜雾眠说:“姜小姐,这三天你最好不要单独过来,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们。”


    姜雾眠感激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两个警察都说:“为人民服务,没有麻烦。”


    客客气气的和警察道别后,姜雾眠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宁阳广场,我请你们喝奶茶,然后顺道去我的工作室看看,怎么样?”


    周欲晚眼睛亮起来,“哇,你什么时候开的工作室,怎么没告诉我?在哪,就在宁阳广场吗?哪栋楼?我哥律所那栋吗?”


    提起这个,姜雾眠的脸红了一下,轻声答:“恩,就在他律所隔壁。”


    “我靠!”周欲晚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姜雾眠的手腕,激动的摇了摇,“隔壁?!”


    “咋回事,你详细说说,你自己找的还是他帮你找的,这么迅速,你俩——”


    话说到一半,周欲晚突然注意到松晞然好奇的目光,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一旁的松晞然也有一堆问题想问的,但是根本插不上嘴,他只好默默地跟在她们身边,等适合的机会再问。


    周欲晚轻轻笑了笑,然后夸张地咳嗽两声,一把揽住姜雾眠的肩膀,“走走走,必须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近。”


    姜雾眠被她环在怀里,早就羞得连脖子根都是红的了。


    若是私下就她们俩人还好,现在旁边还有个别人,还是男生,聊起私人的话题就让她很不好意思。


    她轻声解释着:“我们是合作,他入股我的工作室了。”


    “哦~合作~”周欲晚故意拉长了尾音,冲姜雾眠挤眉弄眼,“某些人表面上一本正经谈合作,背地里连工作室都要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啧啧啧,我觉得他目的不纯,你觉得呢?”


    姜雾眠被她调侃得耳根通红,小声辩解:“我看了之后才签的合同,租金相较同地段便宜了很多,最主要的是,环境和光线真的很好,很适合工作室。”


    周欲晚佯装了然的点点头,“恩,你说的对,他确实考虑得当,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不可能吃亏,绝对是公事公办。”


    姜雾眠也正经的点头,“恩,是的。”


    周绪延那样的人,做什么事都很一板一眼,而且他亲口说的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周欲晚这边摸出手机松开姜雾眠,给周絮棉发消息。


    【惊天大瓜!你哥把嫂子工作室安排在自己律所隔壁!表面正经实则心机boy!】


    慢悠悠的收起手机,周欲晚解锁车子,招呼松晞然:“弟弟坐后排没关系吧?”


    松晞然拉开了后车门,语气轻快:“当然没关系。”


    *


    拿上奶茶,三人到了A栋22楼。


    因为裴西洲的原因,周欲晚倒是来过很多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一旁律所的前台小姐姐自然认识周欲晚,看到她出现,不由的问:“周小姐来找裴律师吗?裴律师今天下午开庭去了,没在。”


    那厢周欲晚摆摆手,“谁说我来一定是找裴律师的。”


    “那你是来找周律师的?他也去开庭了。”


    “我去隔壁,隔壁。”周欲晚扶额,她过来就不能有别的事吗,真的是。


    前台小姐姐顿时了悟,“哦!今天周律师刚带人把隔壁签约下来,都传要开家苏绣工作室,说是周律师的——”


    周欲晚连忙打断她:“是是是,好了我们去忙了,你辛苦了,下回来给你带奶茶哦。”


    前台小姐姐不疑有他,周欲晚松了口气。


    妈呀太刺激了,这比当着裴西洲的面出轨还刺激,松晞然那小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她回过头去看,姜雾眠已经打开了工作室的门,而松晞然正在工作室里四处打量,压根没留意她这边。


    行吧,为了眠眠的幸福生活,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要是以后被周绪延知道了,她小命都难保哇。


    活该,谁让这个老周死板一个,还不赶紧给眠眠表白。


    周欲晚靠在门边,看着室内的两人,嘴角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松晞然听着姜雾眠的规划,陷入沉思  。


    等她讲完了,他不经意的问道:“姜老板是不是在招人?”


    姜雾眠点点头,“对,我打算线上发些招聘启事,再去线下绣坊什么的看看。”


    想到松晞然此时正在做的系列,笑了笑,语气轻松道:“你不会说你也做过这个系列,认识不少绣娘吧?”


    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像两弯新月,少有的俏皮感,连带着说话时轻轻晃动的茉莉发簪都透着灵动。


    松晞然看呆住了,愣了一瞬,才笑着开口说:“诶,你真聪明,竟然能猜得到我要说什么。”


    “你知道的,我奶奶也是绣娘,我们老家就是苏州的。”


    他的声音清爽,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跟着她学过一些基础针法,不过肯定比不过姜老板的手艺,而且,我还会剪辑,你看你到时候订单量起来了,肯定忙不过来,也要招剪辑师摄影师的吧,我全能!”


    “姜老板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他偷偷抬眼看向姜雾眠,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虎牙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栗色的卷毛镀上了一层透亮的金色,像是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周欲晚这下更满意了,这不是上赶着送来的吗,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她在一旁撺掇:“媳妇儿,收了他。”


    姜雾眠倒是没想那么多,松晞然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助力。


    她就算是去人才市场上招聘,估计也很难招到这么适配她工作室的人。


    既然他这么诚心求职,而她又刚好需要,为什么不招录呢?


    她大方的笑着伸出手,“欢迎你加入雾里花苏绣工作室。”


    松晞然原以为她还会再考虑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就把自己录取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盛满了细碎的星光,连忙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微微弯腰握上了姜雾眠的手。


    “谢谢老板!我会努力工作的!”


    姜雾眠笑着回,带着俏皮:“好,我会多给你发工资的。”


    周欲晚在后面一脸姨母笑。


    哇,真好啊,她媳妇儿和年轻人待在一起,连开玩笑都学会了,果然还是要多和年轻有活力的小奶狗相处啊。


    她哥那个老古板,是要多吃点爱情的苦才能转性呀。


    *


    本来姜雾眠还提议说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一来下午他们帮了她,二来欢迎松晞然的加入。


    但由于松晞然要和面馆老板说明情况,所以就只能遗憾先走了,晚饭没能吃成。


    周欲晚开车送姜雾眠回去,临下车的时候,姜雾眠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周欲晚拉住她。


    “来,媳妇儿,我教你一招,你回去这样跟我哥说——”


    周欲晚附在姜雾眠耳边,说完朝她wink了下,“融会贯通下媳妇儿,相信你的学习能力,胜利之日指日可待!”


    姜雾眠听得脖子都红了,想了想周绪延可能的反应,又暗暗充满了期待。


    “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她朝周欲晚挥手,关上了车门。


    直到周欲晚的车开出了小区门,她才走入楼道。


    到家门口的时候,姜雾眠揉了揉因为傻笑而酸胀的脸,将脸上所有的表情收下去,故作沉静的模样,开了门。


    “呀,小雾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了。”周奶奶抱着小狗在沙发上,看到正挂包的姜雾眠热情的招呼着。


    “恩,回来了。”


    姜雾眠去洗了手,坐到餐厅椅子上,看到周绪延从厨房端了盘小炒牛肉出来。


    “小雾快别愣着,拿筷子尝尝,这几天阿延都下班挺早的,专门回来给你做饭呢,以前老婆子我都吃不到几次他做的饭……”


    周奶奶正要吐槽下去,周绪延冷声打断她:“奶奶,寝不言食不语。”


    周奶奶把小狗从怀里放到地上,“我还没开始吃呢,你就会堵我的嘴,怎么许你做还不许我说了啊,小气鬼。”


    周绪延:“…………”


    是不能说。


    他不想给姜雾眠带来困扰。


    只能解释:“奶奶说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这段时间我确实不太忙,只是能给家里分担的就多分担一些。”


    虽然他这么说,但姜雾眠心里还是很高兴。


    不管他是真的在演戏,还是以前也经常回家做饭,总归现在吃到嘴里的就是他亲手做的。


    唔,他的手艺,真的很好,特别符合她的口味。


    *


    照常,她去洗澡,他收拾厨房。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姜雾眠这次没有绣东西,而是坐在床上靠着,拿着一本书在看。


    看到他进来,她也不理,好似被书里的内容迷住了。


    他照旧沉默的从衣柜里拿出被褥铺在地上,这时姜雾眠像是才看到他似得,“呀,你洗完啦?”


    这就是句废话,但周欲晚强调她一定要讲。


    她不懂,还是照做。


    周绪延应了一声,便专注铺床。


    姜雾眠气馁了下,没什么用呀,他还是不说话。


    她杏眸转了转,放下书本,语气淡的像谈论天气,又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今天工作室招到了个人,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继续加码:“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说完这句话,姜雾眠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句话是她自己脱口而出的,没有教案没有预演。


    是她真的想问他,他真的就一点都不想了解她,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闻言,周绪延停下手中的动作,半跪着撑着胳膊看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姜雾眠气鼓鼓的,像是被偷走了松果的小松鼠,勇气仿佛被情绪点燃,“是一个叫松晞然的男生,我上次办理快递网点的时候,是他帮的我,我昨天还跟你说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他半跪在地铺上的姿势让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片耸起的阴影。


    姜雾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才看向他的脸。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暖黄的床头灯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立体。


    一双狭长的凤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说的话的缘故,薄唇此时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褪去了镜片的阻隔,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加掩饰的朝她望了过来,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姜雾眠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样的眼神,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她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的组合啊,周欲晚是这么教的她也是这么学的没错呀。


    可他这模样,明明是最居家的姿态,却因着这眼神透出几分让她警觉的侵略性。


    周绪延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垫着脚走路的声音。


    奶奶在偷听。


    姜雾眠自然也听到了。


    他眸光一闪,迅速起身,在姜雾眠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半跪在床侧,将她抵在了床头上,“别动。”


    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奶奶在外面。”


    姜雾眠僵住了,感受到周绪延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跳加速。


    两人靠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合着荷尔蒙的味道。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轻声低喃:“要我配合,对吗?”


    “恩,对。”周绪延的声音有些哑。


    姜雾眠点点头,眸光微闪灵机一动,故意提高了声音:“周绪延……你轻点……”


    她故意动了动手腕,“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


    周绪延浑身一僵,没想到乖巧的姜雾眠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握住她手腕的手也不由得力道一松,仿佛刚刚自己真的弄疼了她。


    “你……”他低头看她,喉结滚了又滚,却没能说出什么。


    她像是猫咪一样朝他缩了缩,极小声的哼道:“你要我配合的……”


    周绪延的眸色更深了  ,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床头,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眯起眼睛,审视一般的深深看着她。


    他离她极近,近到仿佛能数清她长而翘的睫毛,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两人的呼吸在近在咫尺间交融,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喷薄在他的下巴上。


    周绪延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姜雾眠猝不及防撞上他结实的胸膛,惊呼声还没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那就,再配合一下。”他贴在她耳边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她的心跳如擂鼓,仿佛一切微小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感受到周绪延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栗。


    见她点头,他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褥上。


    她光洁而小巧的脚尖点在他深色被单上的那个瞬间,太过于明显的对比让他躲开了视线。


    周绪延松开手,故意让脚步声明显一些,然后虚揽着她的腰带着她慢慢挪到门边。


    “满意了?”他突然对着门说道,声音里带着调侃。


    门外立刻传来周奶奶慌乱的脚步声和嘀咕声:“这孩子,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办完事了吗,就过来呛我……”


    周绪延:“……”


    姜雾眠:“……”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姜雾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周绪延搂在怀里,连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被子。


    “小心!”


    周绪延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自己垫在了下面。


    姜雾眠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对、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手掌却不小心按在了他的腹肌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那紧实的触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周绪延闷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拿开:“没事。”


    姜雾眠的两只手无措的撑在他身体两侧,因为慌张一时竟脱了力,难以起身,他害怕触碰而不敢伸手扶她,两人一时僵住了。


    姜雾眠俯视着身下的他。


    从这个视角,能清晰的将他身材尽收眼底,肩膀很宽,胸口的肌肉将T恤撑起完美的弧度。


    因为躺着,衣服自然垂落而展现出紧致的腰线,小腹位置勾勒着性感的倒三角轮廓。


    而在他的角度里,她因为吃力而微红的小脸,嘴唇微微抿起,透出一种无辜而又诱人的娇憨。


    下一秒,他只看到她下定决心似得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第30章“这几天没休息好吗?”……


    姜雾眠紧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


    周绪延只来得及看清她绯红的双颊。


    随后她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从他身上翻滚下来,像只笨拙的小兔子般跌坐在床沿边。


    又因为没有掌握好力度,翻滚的力度大了,她的背撞上了纯木床壁。


    “嘶——”好痛,她疼得倒抽一口气,下意识蜷缩起肩膀,眼中也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睡衣领口因为动作过大而敞开了一些,露出半截精致白皙的锁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玉瓷般的光泽。


    非礼勿视。


    他深吸一口气,错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动。


    方才被她按过的腹肌处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像被小猫的肉垫轻轻踩过,带着令人心悸的酥麻。


    她低头不敢看他,努力的眨眼,试图将眼中的泪花逼回去,声音也因为剧痛而染上了浅浅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力气了……”


    他想起身,想抚上她的肩,揉一揉就能缓解很多。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敢看着她的脸,哑着声音说:“我没事,你还好吗?”


    也就是撞到的那一下最痛,缓了一下已经好了很多,姜雾眠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他极力压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眼底闪过一丝自责。


    周绪延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低沉而克制:“是我考虑不周,没能及时护住你。”


    他们之间的界限太过模糊,他不敢逾越半分,生怕自己的行为让她产生了不舒服的感受,连现在的关系都保不住。


    就这样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能望见她的身影,能为她做些什么,便已足够。


    姜雾眠不以为意,“我也没想到会碰到嘛,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周绪延眸光波动,终是垂下眼。


    长而直的睫毛将那些波动尽数掩藏,将那些想说说不出的话也尽数咽下,最后只是低低的“恩”了一声。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床头灯亘在两人中间,映照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落在墙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像有种无法跨越的鸿沟,又近在咫尺。


    “我去洗手间。”最终周绪延先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带进来。”


    姜雾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睡了。”


    她怕睡前喝水第二天起来水肿了。


    “恩。”他起身出去。


    卧室门被关上后,姜雾眠挪回床的另一侧,背对着地铺躺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回想方才周绪延的举动,嘴角不由得翘起浅浅的弧度。


    唔,在这场戏里,周律师好像也不是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自持。


    似乎,也会因为她的接近而微微波澜。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甜滋滋的感觉,像是偷吃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她抓着被子偷偷笑了下,然后像是害怕被听到似得停下,小声咳了下,试图压下心中的窃喜。


    “晚安,周律师。”她在心里轻轻的说,抵抗不住生物钟的睡意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时,发现姜雾眠背对着他侧卧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关掉床头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周绪延望着天花板,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场戏他不知道还能演多久,落幕的时刻从来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那一条看不见的线。


    哪怕心早已越界。


    熟睡中的她轻轻翻了个身,原本躺在里侧此时又回到了靠近他的这一侧,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睡得香甜。


    周绪延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就着与她交织的呼吸,缓缓沉入梦乡。


    *


    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照旧收拾齐整,不见他的踪影。


    姜雾眠还带着睡意,闭着眼睛磨蹭着起床。


    换好衣服洗漱收拾完毕后,到了餐厅她才发现周奶奶也没在家,桌上有张便签。


    她拿起来,字体圆润憨实,是周奶奶留的“小雾,奶奶吃过去玩了,阿延早上煮的粥在锅里热着,包子在笼屉里,五红汤奶奶给你装保温杯里了,你忙工作的时候带上渴了喝”


    后面还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姜雾眠果然在桌上看到一个粉色的可爱保温杯,不大不小带出去很方便。


    又


    到了厨房,打开的电饭煲笼屉上是三个圆滚滚的包子,提起来后是冒着热气的白粥。


    她盛了一小碗,都端过去小口吃着。


    吃完后收拾好她出门,今天她打算去联系装修公司,然后再去采购置备专业的刺绣工具。


    刚刚她收到松晞然的消息,说是面馆的视频还没拍完,表达歉意不能现在开始上班。


    最主要的是,老板想让他多拍点,好给面馆打打广告,不想他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姜雾眠表示理解,还解释说工作室还没有准备好,等一切准备妥当了再过来就好。


    *


    同小区里,2栋三楼东户。


    徐畅躺在那张行军床上打游戏,激烈的叫骂声充斥着屋里。


    徐晴阳窝在沙发里看着小说,吴秀莲在厨房里洗碗收拾。


    收拾完之后,吴秀莲骂骂咧咧的出来,“晴阳!你看看你懒得,也不知道帮妈妈收拾,一吃完饭就朝那一躺,你能跟你哥比吗,他以后娶个媳妇有伺候他的人,你呢,你啥也不会,还懒,以后到婆家还不被你婆婆骂死!”


    徐晴阳一下翻坐起身,“你骂我干什么,你心里有气也不能朝我撒吧,以前有姜雾眠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让我干过什么,为什么姜雾眠不在了就开始指使我说我?!”


    一说起来姜雾眠那个死丫头,吴秀莲心里就来气,“说你两句还不行了,我说的有错吗,你不干活就给我滚去好好学习去!”


    徐晴阳气鼓鼓的,想起来昨天姜雾眠带着警察上门的情景,不由得撇了撇嘴:“妈,你说姜雾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还敢带着警察来赶我们?”


    那边打游戏的徐畅头也不抬的说:“这还用想,傻蛋,还能怎么回事,嫁给了姓周的那个律师了呗,现在有人撑腰了腰杆硬了啊,操他妈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跟那个姓周的勾引上的!”


    说起来这个,徐晴阳张了张嘴,她想说她可能真的知道。


    那天妈让她下去看着姜雾眠别跑了,她在超市外面看见了周律师,她还讽刺让姜雾眠不要肖想这个男人,转脸人家就嫁给周律师了。


    嫁给了那个她只在小区楼下、社区活动中远远见过几次的男人。


    那个永远穿着笔挺的西装,西装革履,梳起来的头发,清隽的脸,浑身透着贵公子的矜贵偏偏一身清冷气质。


    她曾经无数次和闺蜜偷偷议论过周律师,说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竟然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


    甚至她们还约定以后也要考法学院,说不定能去他的律所实习。


    而现在呢,曾经那个匍匐在自己脚下伺候自己的姜雾眠,竟然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嫁给了周律师。


    徐晴阳的手指死死掐进沙发垫里,指甲几乎要抠破布料。


    “喂,发什么呆,你不会是在嫉妒姜雾眠吧?”徐畅伸出脚踹了徐晴阳两脚,讥诮的笑着嘲讽。


    吴秀莲也不耐烦的推她,“有这个时间去把阳台上你哥的袜子洗了,要不就去学习!”


    徐晴阳猛地站起身,眼眶发红:“我不洗!也不学!我都不想干,不要烦我行不行?!”


    “反了你了!”吴秀莲瞪眼,习惯性的伸手要打,想到这是自己亲闺女,收了手,“你想干嘛就干嘛吧,我要出去一趟,找个开锁公司把锁换了,我倒要看看那个死丫头能拿我怎么样!”


    吴秀莲想起来昨天吃的闷亏就恼的很,她忘了那个死丫头手里还有他们家钥匙。


    照她昨天那架势,三天后势必要他们搬。


    搬?哼!她想得美。


    听到妈妈有办法,徐晴阳脸色好看了很多,“对,换锁,现在就换!”


    吴秀莲抓起手机解开围裙丢在沙发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养她这么多年,现在翅膀硬了想赶我们走?做梦!这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又能怎样,她姜雾眠算个什么东西?”


    徐晴阳看到警察还是有些发怵的,不由的担心:“那要是她还敢带警察来怎么办?”


    吴秀莲冷哼一声:“她要是敢带警察来,我就躺地上喊打人!到时候把街坊邻居都喊来,那么多人看着,我料想警察也不敢随便动我吧?我看到时候谁还帮她!”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我就不搬!她能把我咋滴?有本事让她那个律师老公来啊,看我不把他们的脸都撕烂。”


    徐晴阳站在卧室门口,听着她妈放狠话,心里那股憋闷的气总算顺了点。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算是嫁给周绪延了又能怎样,还不是那个任他们欺辱的软蛋。


    到时候她跟学校里请假,说家里有事,人多了闹起来姜雾眠还敢轻易动他们吗?


    *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每次姜雾眠忙完都很晚了。


    怕打扰周绪延和奶奶的作息,索性这两天都没有回家,直接在周欲晚这边睡了。


    不报备晾一次很够了,是以这次姜雾眠主动报备。


    周绪延那边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注意休息,若是需要帮助,就联系他。


    和他的头像很适配的聊天模式。


    姜雾眠浑不在意,毕竟。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闹钟不知疲倦的响着,姜雾眠闭着眼睛去摸手机,摸了好一阵才把闹钟关了。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七点。


    洗漱时,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镜中的女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眸中的坚定。


    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跑遍了银川城南的装修市场和二手家具城,连工作室的设计图纸都是熬夜赶出来的。


    一切都逐渐步入正轨。


    她把这些全都交给了有绣坊相关经验的公司,说是明天就能把她设想的东西全都装好。


    家具选用二手的,也是因为她想早点把工作室组建起来,若是用新的话,木质材料里会有很多甲醛,长时间待在里面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健康隐患。


    其他的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基础改动,不会产生很多有害物质。


    那边周欲晚也打着哈欠起来了,知道姜雾眠今天有场大战要打,怎么能少了她这一员大将。


    昨天晚上她们就去小区里看过了,2栋楼三楼的灯光毫不避讳的大喇喇的亮着,一点都不背人的。


    这家人的脾性,姜雾眠猜到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搬走,提前问周绪延联系了公证处,打算今天直接启用私力救济,帮他们“搬”走。


    当然,这笔费用都会一并记在仓库那边,若是他们要取自己的东西,就要把这些费用补齐。


    这里毅然也是一个具有同样规则的世界,不遵守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不是随随便便撒泼耍赖就能肆意妄为的。


    “媳妇儿,准备的怎么样?”周欲晚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含混不清地说。


    “公证处已经联系好了,约得早上八点半在小区门口集合。”姜雾眠盛出锅里的煎蛋,一旁的豆浆机也打好了,倒了两碗端到餐桌上。


    周欲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姜雾眠,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穿,之前都是比较乖巧的春季连衣裙和新中式旗袍。


    周欲晚冲她挤眼睛:“哇,媳妇儿,你这身装扮就是一朵清纯小白花,我见犹怜,等会儿我哥见了,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姜雾眠耳尖微热,听惯了周欲晚的口无遮拦,“哪有那么夸张,他才不会多看。”


    想起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他昨天发来的消息,心底一暖。


    【公证处明天早上八点半过去,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你。】


    两人迅速解决早饭,便出门了。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刚出电梯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手机。


    周律师?


    他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的在


    小区那边等着的吗?


    “哥!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来接眠眠的。”周欲晚的声音已经出去了。


    周绪延闻声收起手机,抬头。


    他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黑色针织衫衬得肩线格外挺拔,更显气质,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在看到姜雾眠时微微一凝。


    几日不见,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彼此交织的视线无声的纠缠。


    周欲晚看两人氛围,抿唇笑了笑,虽然她也想让两人再这么黏糊下去。


    但,还有正事。


    于是她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断,“眠眠你坐我哥的车,我开我车去,小区门口见哦。”


    两人迅速避开视线,应着周欲晚的话。


    周绪延打开副驾驶车门才上了车,姜雾眠上来关上车门,抱着文件袋乖巧的窝在坐位上。


    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几天没休息好吗?”他目光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似随意的问道。


    姜雾眠揉了揉额角,这么明显吗,脸朝窗户那边侧了侧,避开他的视线,“还好,要准备的事情有点多……”


    他握方向盘的手一紧,经常合作的装修公司、家具城,他早已联系妥当,两次暗示可以帮忙,只等她点头。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些工作,想要事必躬亲,这也是可以让人迅速成长的事情,是她宝贵的经验,便拒绝了他。


    但凡她没有这么说,他一定会坚持提供帮助。


    他明白有些路必须她自己走,他尊重她独自磨砺的选择。


    正如自由生长的茉莉,会在风雨中抽枝散叶,从不需要过度修剪豢养。


    “公证处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他顿了顿,“今天你只需要配合工作人员清点物品,其他的交给我。”


    车子驶向惠民小区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姜雾眠窝在坐位上小憩着,直到到了小区门口,她才被他轻声叫醒。


    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递给她,“奶奶让我带给你的,她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啊,谢谢。”姜雾眠心头一暖,拧开杯盖,五红汤的甜香顿时弥漫在车厢里。


    她小口啜饮着,胃里也暖暖的。


    透过车窗,她看到一旁的车子旁边站着四位人员,一旁的周绪延已经下了车,熟稔的朝着几人走去,那几人看清来人笑着打招呼。


    她连忙放下保温杯,拧紧下车。


    周绪延见她走来,依此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公证处的一人笑着说:“处里指派我们两名公证员、这位是公证员助理以及这位摄像取证人员,我们会全程参与*。”


    另一位介绍流程:“我们会依照法定程序采用文字、摄像的方式,对屋内滞留的物品逐一清点、登记造册,会对屋内物品现状进行详细充分的证据保全和固定*,以便您日后起诉或用作其他证明。”


    姜雾眠正色点头,表情有些端肃。


    周绪延留意到,一旁的工作人员也不由得说:“不用紧张,我们会用最专业的方式处理。”


    这位年长的公证员温和地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摄像人员道:“你看,执法记录仪会完整的录摄下所有证据。”


    那边周欲晚停好了车,朝这边走过来,正好听了这位工作人员安慰姜雾眠的话。


    她俏皮的从身后拍了拍姜雾眠的肩膀,正认真听的姜雾眠吓了一跳,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周欲晚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好了,我哥找的绝对是咱们市里最顶尖的公证团队。”


    周欲晚是一点都不担心,周绪延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自然浸淫已深,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她家眠眠,至少在维护名义上的妻子时不会心慈手软。


    他这人啊,天生一副担子往肩上扛的性子,就算累垮了也闷不吭声,相当有责任心。


    周绪延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扫过她们,似乎听到了周欲晚的调侃,但并未多言。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对公证处的人道:“我们过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2栋楼走去,周绪延走在最前面。


    周欲晚挽着姜雾眠的胳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生怕等会儿她被人欺负了似得。


    刚到三楼,就听见东户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防盗门大敞着,吴秀莲正叉腰站在门口,身后乌泱泱挤了十几号人。


    徐畅叼着烟靠在门框上,几个纹着花臂的亲戚正对着楼梯口虎视眈眈。


    专门请假回来的徐晴阳看到姜雾眠他们这边的阵仗,不由得感慨:“妈,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就知道这个姜雾眠不会善罢甘休。”


    周欲晚冷笑了声,“排场不小啊,鸠占鹊巢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头一回见,开眼了呀!”


    打开了自己带的gopro,周欲晚还对旁边的那个摄影人员说,“等会儿记得把镜头对准那个穿豹纹的大妈,她跳得最欢。”


    吴秀莲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雾眠,顿时扯着嗓子嚎起来:“你过来试试?!我看今天谁敢撵我们走?!”


    姜雾眠笑了,“你以为这样负隅顽抗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你当法律和秩序是摆设吗?”


    说罢不再过多纠缠,直接拨打了110电话,“喂,你好我要报警,有人非法侵入我的住宅,带了十几个人,还有伤人的意图,请求帮助。”


    听到姜雾眠报警的声音,吴秀莲忽然暴动,“给我拦住这个死丫头,不要让她报警!”


    人群顿时乱了起来,姜雾眠一行人见状朝着楼下退去。


    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姜雾眠一把,她踉跄着撞进周绪延怀里。


    柑橘香混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护住她后脑勺的手撞在单元门框上,闷响声听得人牙酸。


    出了楼道,有围观群众看着,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乌泱泱一大片人站在二号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