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心老板有一就有二
洪涛山是商引让宋堃处理掉的。白榆尝试拨打商引的电话,却已无人接听。
看来商引也在超凡未来今晚被通知的名单之中。
目前看来,被算计的还是白榆。秦无右这家伙,对前工作单位念念不忘手下留情,怕不是已经被机动队策反了。
见她心情不佳,池如水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刚解决了个问题,还得到了新线索,怎么愁眉苦脸?”
白榆皮笑肉不笑地:“看到打工人裸辞追求自由,如果我不是公司老板,我也喜笑颜开。”
“急急忙忙裸辞的不是些派不上用场的,就是些定力差的,如果老板本就打算裁员,员工主动离职未必不是件好事。”池如水意有所指地说。
“不过既然你不高兴,比起不确定的好处,还是给你展示个实实在在的惊喜吧。”
池如水将自己的手机放她面前,让她查看新收到的消息:“我们抓到李天骄了。”
白榆微怔,不禁定睛查看他们工作群的几条聊天记录,发自肺腑地感叹:“你们机动队是真的不用睡觉啊?”
“……”
池如水哽了一下,慢慢找回了语言:“所以,继续熬夜吗?我们准备直接审讯了。”
白榆拍拍面具:“走吧,都熬到现在了,一不做二不休,真猝死了说不定还能得一个成就,出发!”
*
商引焦虑地走来走去。
联络同事得了个冒牌货和机动队有关系的消息,紧接着,擅长躲猫猫的李天骄飞速落网,战斗力不俗的美食家死无全尸,吓得她连夜跑路,躲进安全屋再难入眠。
“该死的,怎么会是机动队的人……你先前不是调查过那谁么,怎么就没调查出来?要不是我今晚联系了一下吸血鬼他们,咱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对姐姐的指责,商弘小心回应:“那、那不是姐你说不要乱查,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不好吗?”
商引瞪他一眼:“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让你减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她搓搓指甲:“该死,单她一个还好说,今晚我组织的集会,见过她的人恐怕都要往我身上怪了,该死!该死!我可应付不了那么多恶徒!”
闻言,商弘也有些惧怕了:“还联系不上爱神大人么?只要爱神大人回来,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要是联系得上爱神我还费劲讨好她做什么!爱神的超能力都到她手上去了,谁知道爱神现在怎么样了——你没听到今晚的动静吗,她手上那玩意是真货!”
商引倍感烦躁,骂道:“都是些靠不住的贱人,平时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组织上上下下靠我赚钱养活,关键时候要不是我卑躬屈膝地去求人家,没一个人向我透露冒牌货的身份,指望这群人有点感恩之心不如指望狗!”
“就算这群贱货不把账算到我头上。那个冒牌货肯定是想拿我开刀,否则为什么让我组织集会?我怎么会这么冲动中了她的毒计……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可战斗不了,没有爱神大人庇护,我会完蛋的!”
“可恶!可恶!我干嘛那么上赶着……都是爱神的错!自从她和沈开阳搭上线上之后,对我的重视就大不如前了,底下的人也有样学样地轻视冒犯我,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对了!沈开阳!”
她一个激灵:“对,我还可以找沈开阳,他会想办法庇护我的,他也不得不庇护我,我有他的把柄!”
商引冷静下来:“备车,我们去找沈开阳。”
……
…………
沈开阳在查看数据。
商引带着弟弟走近他,刚扬起一个笑,就被他一句话打断发言:“推下去。”
商引不语。
商弘茫然地问:“什么?”
沈开阳头也不抬:“这是最后一遍,军火库,想要和我谈话,就把他推下去。”
商弘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高台下方的烈焰火海,惊怒:“沈开阳,你什么意思!”
“我沈开阳的妹妹碰得火,难道你军火库的弟弟碰不得?”
商弘怒不可遏:“你还在为那事斤斤计较?我都给你道歉多少次了!而且我和你妹妹能一样吗?我可是活生生的——”
猝不及防一阵推力,在商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商引将他推下高台。
他如断线风筝一般栽进热浪,在凄厉的惨叫后化作灰烬。
商引微笑着打招呼:“沈总。”
沈开阳这才从复杂的数据中抬起头,挑眉:“看来你遇到的麻烦确实很大。”
他提起了一丝兴趣,将资料本递给助理,问话:“说吧,什么事?”
商引赶紧改编并夸大了一下白榆的情况。
沈开阳轻轻敲打几下栏杆,沉吟:“新爱神……怪不得敢闯我的公司。”
商引观察着他的神情:“沈总,这人实力不下于爱神大人,恐怕来者不善啊。”
“来者不善。”沈开阳慢条斯理地说,“我与超自然力局和超凡未来素无矛盾,纵使不善,又与我何干?”
“话不能这么说,沈总。我们超凡未来与您合作已久,多的是不便叫超能力局知道的事,彼此早已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超凡未来遭难,我遭难,对您没有半分好处啊!”
沈开阳语中带出丝丝寒意:“你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嘴上这么说,商引言语中依旧暗含威胁,“沈总,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现状,与您共谋出路而已。毕竟不幸中的万幸,您与超凡未来的合作基本上只经爱神大人与我的手,如今爱神大人下落不明,只要保住我……就能保住您的一切。”
她又利诱道:“庇护区区一个我,对您这样的人来说轻而易举,何乐而不为?等风头过去,我一定会给您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我这人虽然战斗力平平,但托超能力的福,非常地精通军火生意,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军火买卖,完全担得起一句一本万利!”
“我难道会缺钱?”
沈开阳嗤笑一声:“原来你来这儿是为寻求我的庇护,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
他敲击着栏杆,细数商引的错误:“见不得光的生意做得举世皆知,招猫惹狗的活爱好亲自上阵,毫无自保能力偏偏活跃台前,办事能力差到连处理个尸体都处理不好,事到如今,搞些贻笑大方的威逼利诱不说,竟然还跑到这里来搞——你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自称组织接洽人?”
“爱神找的人总是这样蠢笨如猪,除了超能力一无是处。用你这样的蠢货把我拖下水,她也真是恶趣味。”
商引忍住怒气:“你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地方?”
沈开阳勾了勾嘴角:“用用你的超能力,它会给你最简洁明了的回复。”
商引将信将疑地用了一下,刹那间脸色苍白:“怎、怎么回事——”
“把新样本的实验结果记录上。”沈开阳如此命令着助理,打量着商引的模样,“规则类超能力者的抵抗力果然最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我明明没有,我怎么会……我怎么会突然感染上超能病!”商引惊恐地望着自己瞬间遍布黑色水晶的手,“沈开阳!这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解释清楚,这是可以恢复的吧?这一定、这一定——”
她崩溃地质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究竟在研究什么!”
“走到生命的尽头才终于生出了学习的心思?就当临终关怀吧,我满足你的好奇心。”沈开阳向身旁一伸手,助理立刻递上电子设备。
他点击屏幕,不紧不慢地念道:“你的超能力是制造武器,每次制造武器消耗1点累计值,当累计值为0时,每次制造消耗超能力者1年寿命。”
“累计值获得的方法是谋取人类性命,其中直接谋杀获得1点累计值,间接谋杀获得0.5点。超能力者主动发动能力时发动须知晓武器构造、并使用和持有过该种武器。”
“计入累计值人类所知晓且认可的亲属可反向发动,发动时须知晓武器构造、并使用和持有过该种武器,反向发动使用超能力者累计值,限额1000点。”
“——如何,情报有错漏吗?”
商引脸上毫无血色,惶惶地发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难道是爱神大人告诉你的?”
沈开阳不答,评价道:“又是一个反向规则致命的规则类超能力者。”
他让助理收起设备,握住自己的手杖:“我现在研究项目是超自*然能力所有者躯体过载综合征的急性感染。规则类超能力是超能力中相对稳定的类型,在超能力者不使用超能力的情况下,目前还没有强促急性感染的方法。但好在,反向发动同样算使用超能力,你完全可以体验我的项目。”
沈开阳毫无温度地笑了一下:“你的军火充盈市场,想必符合条件的家属遍布大陆,从前他们对你束手无策,报复无门,但从此刻起,时来运转。”
“你要……不行!住手!沈开阳,给我停下!该死的凡人——我不允许!”
消息一经散布,尽管还是深夜,依然有大批夜猫子充当情报的搬运工,将消息扩散至消息应当抵达的地方,于是很快,悼念亡魂的伤心人开始尝试相信。
累计值在快速下跌,与此同时,黑色水晶如鳞片一般盖满商引的肌肤,病毒将痛苦与虚弱根植她的肉身,让奔向沈开阳的她一个趔趄,跪倒在高台走道之上。
她徒劳地伸手,痛哭哀求:“不要!求求你,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不不不……我能赚钱,我能杀人,我很有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好痛,救命!救命!”
“沈啊啊啊啊啊啊!!”
沈开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做好记录。”
研究员连声称是,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助理则随他离开炎热的工坊,待走出一段距离才开口:“沈总,商总毕竟是爱神小姐的属下,需不需要通知一下……”
“超凡未来不过是她的耗材仓库,这点损耗不值一提。而且爱神失联多日,说不定已经死了,别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
“是,好的。”
沉默片刻,他问:“有新消息吗?”
“今早,有新的部分送到。”助理顿了一下,小心地说,“医生说……已死亡约30小时。”
“……”
“沈总……”
“启用下一个。”
“好的,沈总。”
第32章 超自然力管理局机动队二队
李天骄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捉到了,那么周行之这些天都忙了些什么,军火库归功白榆,李天骄归功机动队,他一事无成啊!
池如水露出礼貌的笑容:“我们有特殊的抓生物类超能力者小技巧。”
好吧。
正如商引猜测,李天骄是富商李化的私生子。
其自小衣食无忧又疏于管教,平日最爱看人受苦受难,觉醒超能力后迫不及待加入了超凡未来搅局搞事,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恶徒。
得益于钞能力对穷困人民的压迫与超能力对普通人类的诱导蛊惑,他处处煽风点火,多年惹是生非,却捱到今日才遭受正义制裁。
刚刚被捕时,他桀骜不驯,高呼亲爹和爱神的名号,直到被机动队友好而并不亲切的拾掇一顿,才眼神清澈了,掌握上些许与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白榆几人返回市局时,他已招供不少超凡未来同僚,但对白榆关心的问题依旧守口如瓶。
几人在监控室看了一会审讯,池如水忽然道:“我来。”
他迈步入室,摘下墨镜,收敛了稍显轻浮的气质,张张嘴——时间依旧跳动,画面却定格了。
画面恢复后,李天骄已如返厂翻新过一般乖巧听话。
“……”
白榆扭头:“你们这摄像设计有点东西……中间的过程去哪了,池如水对人家做了什么,他还有这技能?这技能合法吗?”
凌从云的回答轻描淡写:“时间并未停滞,画面并无缺失,他不过是正常审讯,一切依照现有法律法规正常执行,没有不妥之处。”
白榆再看一眼李天骄,连她这跟人家没有直接接触的人都能看出这前后的巨大差异……她朝凌从云点点头:“好的吧,至少你说服了你自己。”
审讯状态的池如水严肃了很多,他说话时的语气就像默默杀了十年鱼一样平静克制:“尸体从何而来?”
李天骄答道:“从沈摇光那得到的,我偶然撞见她处理尸体,于是偷偷跟在她身后,等她掩埋完毕后挖出带走,以此威胁她付费。零花钱赚得差不多了,尸体也开始发臭,我就准备丢掉了,看在她给钱大方的份上,我既没有举报她,也没有扔大街上,而是拿去戏耍雷龙……这么不容易新生事端的处理方式,也就是拿人手短了,不然我才不用。但可惜,她运气很差,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他幸灾乐祸地笑了。
池如水接着问了他沈摇光与尸体的各种详情,他都一概不知,只形容沈摇光极好诈骗,出手大方。
而问及明明身为富豪儿子却缺钱的原因时,他答:“那老头抠门得很,从前我妈还年轻貌美的时候倒是愿意给点,后来老太婆人老珠黄了,就不乐意拿钱了,只能用告诉他正牌老婆这招威胁。谁知道去年他老婆竟然老当益壮给他生了个新儿子!他开心得昏了头,主动交代了一切,在那之后,那仨瓜俩枣也拿不到了。”
他口中的仨瓜俩枣也是以万起步的,虽然的确不比散财童子一般的沈大小姐,但也实在算不上抠门。
而他把商引和雷龙搞对立的理由也与此有关。
他花钱大手大脚不知节制,在敲诈沈摇光之前最眼馋的自然是同僚商引。但商引的财富并不为超凡未来的阿猫阿狗服务,这让他愤恨不已,挑衅雷龙这次也并不是他第一回给商引添堵了。
超凡未来一向以实力为尊,作为唯一不善武力的干部,商引在组织内全靠爱神撑腰。这显然也是李天骄逮着她欺负的原因之一,换做其他有钱的干部,他的红眼病就不药而愈了。
至于今夜指使人诬陷宋堃又挑衅白榆么,一方面确如白榆所想是有上级指示,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他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喜欢瞎搅和。
提及此,他还颇有微词:“蝴蝶那家伙竟然骗我说假爱神不足为惧,结果……啧!”
李天骄仰起头,咬牙切齿:“没想到我李天骄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今日落到你手上,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榆真的会疑惑解铃上哪找到这么多人渣超能力者的,这些家伙品德败坏又欺软怕硬,偏偏超能力又好使……就她目前了解来看,单论超能力,超凡未来的生源质量远超机动队。
白榆曾了解过超凡未来的理念——建立超能力者特权社会,这群家伙难道是被这理念吸引的吗?有这想法的超能力者整体比想要守护社会秩序的超能力者更强,那真是可怜的设定。
李天骄比设想中好找太多,知道的也比预想中要少太多,令人失望。
现状看来,能满足他们求知欲的超凡未来成员是音讯全无的秦无右。
池如水走出审讯室,又戴上了他那副墨镜,白榆匆匆瞥过,似乎看到他眼皮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
他的想法显然也与白榆类似,叹了口气:“看来赶回来熬夜熬得没什么价值。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在局里休息一会儿?没什么要紧事,天亮再整理一下情报吧。”
局里甚至有睡觉的地方。
白榆再次在超能力局阵营上画个大大的叉:“来都来了……我就体验完吧。”
日升月落,又是游戏里崭新的一天。
没来得及听从一句“啊,别走正门”的劝阻,白榆溜达出门寻觅吃食,立即获得了群众的投喂。
白榆握住鸡蛋退回局里:“是习俗问题吗?我们江城人早上一般不生吃鸡蛋。”
匆匆赶来的池如水将门关上:“我们天清人也不吃,这是二队的特色小零嘴。”
白榆大受震撼!
她单单知道网络上二队差评如潮,没曾想真有线下黑粉每日打卡蹲点练习投掷技术,图什么啊?游戏世界里需要打工挣钱才能养活自己的难道只有玩家一个?
白榆敬畏地从窗户向外看。
无需工作的人就是精气神足,一个个横幅拉起,放声高呼,誓要将二队驱逐出明都。
而室内的二队成员表情麻木,仿佛外头的喧嚣不过城里人的新式车喇叭,是城市的自然生态。
她稍稍开了些窗,探听外头的叫喊。
为首的老头老太太中气十足,大骂队长凌从云在逃杀人犯,声泪控诉其罪行,恼怒攻击其人身,嘴其德行时往前追溯十年起,感情充沛,唱念做打,一看就是他的亲岳父母。
白榆心惊胆战地合上窗,问端着两杯咖啡靠近的池如水:“二队待遇这么差吗?好歹也算拼上性命去拯救黎民百姓了,救助人员不敢对抗舆论就算了,聘用单位也不敢出头?”
“唔。”池如水斟酌了一下语言,“主要是因为我们支持他们的活动。”
“啊?”
“放下去世的亲友不是一件易事,尤其当罪魁祸首看起来逍遥法外甚至还美名远扬的时候。”池如水将咖啡递给她。
“如果没有发泄的渠道,痛苦容易将人淹没,如果没了必须要做的事,悲伤或许会使人沉沦。”
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外头两位精力充沛的老人家,你一定想不到,从前他们一个形容消瘦走路打颤,一个卧病在床翻身不能,沉浸在失去爱女的悲苦中不能自拔,而自凌队的判决后,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心叫他们重燃,从哀思中挣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如果不是对凌从云的愤怒驱使着他们,他们恐怕早就追随爱女而去了——至少凌队是这么想的。而队内其他成员对于自己关联抗议者的想法,也大体是这个方向。”
白榆抿一口咖啡:“听起来,这里还有其他的版本。”
池如水不置可否,只说:“跟我来。”
他将白榆带至一间小资料室,从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白榆。
白榆接过一看,里面是一封封手写信件,她随便拆开一封,信里满是对凌从云近况的关怀。
池如水说:“这是凌队岳父母寄给我的信件。”
白榆不由愣住。
“二队许多人都拥有自毁倾向。大部分人觉醒超能力并不在什么紧要场合,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觉醒就这么突然发生了,也因此,他们在一无所知时所误伤的往往是最亲近的身边人。”
“被筛选进二队的,都是些没有任何伤人之心,却因为突然觉醒的超能力太具有攻击性而造成了严重伤亡的可怜人。”
“自责、愧疚、惶恐……无辜者伤害无辜者,自然会生出这些情绪来。而当这个被伤害的无辜者是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亲友时,这些情绪就有了更大的概率进一步上升,发展成绝望与自毁。很不幸,凌队就是其中之一。”
“妻女死后,他心如死灰,不能言语,精神状况恶劣比之两位老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激励他站起来的正是两位老人的悲苦。当他意识到自己活着才能将悲愤装进两位老人的胸膛化作生存的动力时,他获得了重生的力量。
而两位老人在一时的情绪崩溃和口不择言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责骂与愤怒竟然让绝望的人燃起了斗志,为了留下他们最后的孩子,他们只好继续假装怨恨,和与他们处境相似的人共同演出。”
池如水平静地说:“这就是外头集聚的真相。当然,他们之中也有发自内心怨恨与敌视二队的人,但这些人同样是二队各位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我偶尔也会想,会不会公开真相才是更好的选择,但谅解或许会比伤害更让人难以承受,事关双方活下去的动力,我不敢赌。”
咖啡的苦涩在口中化开,他最后说:
“我的同僚们大多渴望死亡,但现在还有比在应得的谩骂中死去更重要的事,或许是赎罪,或许是拯救……怀抱这样的信念,我们相聚于此,组成了机动二队。”
第33章 同父异母同相貌
因为李天骄指认了沈摇光,他们有了面见沈摇光确认其真实情况的理由。
尝试联络之前,池如水说:“我们手上没有沈开阳的DNA,所以就先比对了你交给我的两份DNA,而那两份DNA通过了半同胞关系鉴定。简单来说,她们存在同父异母的亲缘关系。”
“虽然我觉得这个问题很离谱,但都超能力世界了,我姑且还是问一下。”白榆真诚发问,“这个世界上会有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吗?”
“即使是超能力世界,我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奇闻。而且鉴于沈摇光今年已经三十九岁,远在超凡崛起之前,我认为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超能力导致的同父异母双胞胎,也不会是她。”
白榆为沈摇光的年龄惊讶了一下,毕竟真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出头,真是保养有方……这种保养技术游戏外的世界可以拥有吗?
她翻翻任务面板,又读了一遍血腥假面支线任务的介绍,陷入了思考。
血腥假面,同父异母,水泥浇灌,土地掩埋,难道这是一出靠整容狸猫换太子的豪门大戏?
通讯接通了,对面却是沈开阳。
收到联络的沈开阳替妹发言,对李天骄的指认毫不接受,拒不执行机动队要求妹妹前往市局或警局的要求,但在反复拉扯几轮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妹妹与机动队对话,且由于沈摇光现在身处国外,这是一次线上视频模式的远程对话。
视频中的沈摇光,如他所说那般安然无恙。
其对话流畅,反馈自然,对自己个人的过往生平一清二楚,看不出任何造假的迹象。她不仅声称与白榆素昧平生,而且在转账记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旧否认与李天骄相识。
“我的银行卡密码很简单,123456,也从不在意卡内数字的变化和银行卡的踪迹。”沈摇光说,“钱丢了也不奇怪,小钱而已,无所谓。”
话已至此,沉默已久的沈开阳终于开口:“警官们。现在是超能力泛滥的时代,你们就职于机动队,见过的超能力数目繁多,本该比我们更清楚伪装伪造有多么容易。”
“传统时代的证据早已不值得信赖。”他彬彬有礼地说——至少看上去是如此,“我不认为这场对话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但出于对你们的尊重,我和摇光仍同意配合你们的工作,四天后,我们将会回到明都,届时,希望你们的困惑能够彻底打消。”
“如果摇光真有什么问题,我们大可不必回国。”他补充道,“我真诚地建议各位从现在起重新审视案件,找到真正的重点,尽快抓到嫌犯。”
通话结束了。
老实说,沈开阳和沈摇光不太像相差四岁的亲兄妹。
倒不是说他俩容貌差异大,事实上,沈开阳同沈摇光一样颜值颇高,两人眉眼间也多有相似之处,亲缘关系肉眼可见,但当两张脸同屏对比时,双方年岁差距显得十分明显——明明四十三的沈开阳同样保养得当,但他的保养得当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里。
他俩难道不属于同一个医药公司么,万物生有什么科技是不能给总裁用却能给总裁妹妹用的,总裁看上去也不像完全无所谓外在形象的样子啊!
这两人一句人在国外就把调查推到了四天后……话说这游戏还有海外地图么?
“……别的国家再弱小,也是存在的。”池如水似乎把她当做了国力强盛下自信心爆棚对弱国小国视而不见的角色。
玩家何其冤枉!
池如水摩挲手指:“四天后……所处位置的真实性还需再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调查就暂时停滞了。”
白榆思索着:“不如我们潜入万物生总裁办公室和沈开阳家,找找看有没有能提取到DNA的东西。”
“……”
池如水说:“我姑且还是超自然力管理局机动队的一员。”
“没关系,我是超凡未来的法外狂徒。”
池如水重音:“我姑且还是维护法制的政府部门的一员。”
啧,麻烦的公职人员。
“那我们去问问万物生的员工总行了吧。”白榆撇撇嘴,“老板总不可能什么活都自己干的,调查打工人也是正道,总不能四天都闲着吧,我已经在明都闲置太久了!我要肝起来,我要做任务,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摸鱼摆烂的我了,现在的我停不了一点!”
池如水有些无奈:“本来约定由我们搞定沈开阳DNA的,我们当然有派专人去约谈员工,但既然你坚持……好吧,看来现在是我们了解爱神作风的时间。”
白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总裁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竟然连一根头发丝也见不着,到底是保洁太过敬业还是沈开阳真的没有脱发掉发的烦恼?
后者正常吗?这是一个为公司殚精竭虑的总裁应有的健康状态吗?传言一定与现实不符,沈开阳分明不像一个勤政的领导!
“……或许前者才是真相。而且自然脱落的头发一般不能提取到足够的DNA,难以确保鉴定成功。”
白榆发出遗憾的气音,又掏出一张银行卡:“看,大自然的馈赠!最近的ATM机在哪里?妹妹密码简单无脑,哥哥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趁他们没改密码,我们速速盗刷!”
拦截白榆失败的总裁助理和拦截总助成功的池如水都沉默了。
在他们有如实质的凝视下,白榆面不改色地收起办公室捡到的银行卡:“嗨,李总助!”
“……免贵姓陈。”
陈总助将沉重的目光投向池如水:“池副队长,这就是上次我们报警要抓的闯入者。”
“没错,正是在下!那么问题来了,上一次本人闯入此地所为何事?陈总助怎么不和我长官说道说道。”
陈总助一惊:“长官?”
“没想到吧,短短两天我就走完了逮捕到入狱到审判到加入机动二队的流程,已经成功被机动队招安了。”白榆信誓旦旦,“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当个好人,你们大小姐的案子就是我在机动队的第一个业绩!”
陈总助谨慎地退后几步:“公司既不会存放大量现金,也没有什么珍稀物品,我不会报警的,你们走吧。”
跟着白榆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追在时停疾跑的她后面试图阻拦更是一个错误。
池如水百口莫辩。
白榆言辞过于不合逻辑,举止又罔顾常理,有她在场,纵使池如水揺来全队队友证明身份也无济于事。
眼见越解释,陈总助越来越笃信他俩就是掌握变身技能的法外狂徒,池如水不得不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和被陈总助偷偷联络前来行抓捕之事的队友上演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戏码之前,洗清自己的嫌疑,挽回自己的形象,于是他礼貌地:
“白榆,你给我出去!!”
白榆悻悻地出门了。
总助办公室的几位员工都是高素质人才,发觉一个头戴面具的怪人突兀出现也没有大呼小叫,一边继续工作一边默默求救,工作生活两不误。
沈开阳才是真正精通人性的培训大师……她不想继承一穷二白员工素质低下的超凡未来了,她想继承万物生。
不等她同人搭讪尝试挖角,紧闭的门再度打开,池如水将她强行抓进办公室。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解决一个小小的普通人,片刻的功夫,他的情绪却有了很大的波动,空气中似乎弥漫有尴尬、悲愤和羞耻,活像他的队友已经登场看过他笑话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陈总助答应配合工作了。”
“很抱歉误解了你们。”陈总助说,“因为之前也有类似的敲诈勒索人员上门,手段虽然有所差异,但内容也就那样……春生案后,网络流言让万物生风评变差很多,围绕器官的恶作剧层出不穷,是我先入为主了,真对不起两位警官。”
“类似的敲诈人员?”白榆问,“李天骄?”
他看了看池如水拿出的照片,摇摇头:“不,我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些闹事的、敲诈的一般不至于到我们面前来,我也只在一开始公司应对经验还不足的时候见过一位中年男人。那起事件的详情我也不太了解,当时负责处理的是李总助,他还因为应对不力处理不善惊动了摇光总,被沈总责罚,事毕后暂时调去分公司了……”
白榆灵光一闪:“洪涛山?”
陈总助摇摇头:“我不记得他的全名,但确实是一名洪姓的男人,看模样像是体力劳动者。”
洪涛山正是一名体力劳动者,他曾对工友说自己要发财了,而后不知去向,结局已经确定是被商引让宋堃吃掉。
又简单问了几句,两人退出,池如水道:“看来我们还得见见李总助。”
正此时,白榆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掉队已久的周行之突然来电。
“你在调查沈开阳和沈摇光吧。”他语气肯定,“来安全屋,你要是觉得机动队可信就把他们也带上,我有线索。”
第34章 复活秘法
周行之的线索是一个人。
一个身披斗篷、头戴面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此人在大好的六月里三层外三层似乎也不觉炎热,密不透风的面具内还装有变声装置。
“我是春生案的相关人员,也是绑架沈摇光的罪犯,你们可以叫我‘旋律’。”
雌雄莫辨的角色开口就是一句:“我知道沈开阳的下落。”
白榆重新审视周行之:“你从哪里捉到的!难道捕捉李天骄和寻觅商引都是你的保护色?”
周行之抱臂,很是不屑:“你们找到了李天骄?哼,机动队也就擅长找找作案工具了。”
凌从云淡淡地扫他一眼。
白榆毫不客气给他一拳:“你在装什么,被李天骄耍得跳脚的不是你?不务正业还得意上了,身为坐骑,在我惊险对敌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不许叫我坐骑!”
周行之怒道:“堂堂爱神还要人保驾护航不成?给你提供安保的叫保镖!”
“那你以后就是坐骑兼保镖。”
“你——”
“咳咳。”池如水假咳两声。
“我们还是先听这位旋律……”他决定尊重对方变声后的性别指向,“女士讲话吧。”
凌从云问:“沈摇光女士情况如何?”
“断了一只手,丢了一点小零件,但还留着一口气。”旋律语气平淡。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春生案罪魁祸首的妹妹落到受害者家属手中,没有立刻被千刀万剐片成肉片,彰显的是我同伴们的仁慈善良。如果不是黑幕残忍,警方无能,良善者也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我与你们会面,并不是觉得机动队值得信赖。从我们指认万物生的证据在网络上销声匿迹的那一刻起,在我的同伴们不得不三缄其口甚至隐姓埋名之后,任何官方组织在我们眼中都不具有求助的价值。你们就是现在翻脸对我实施抓捕也不会令我感到意外。”
“你们能在旁听,只是因为我信任雷龙,雷龙则信任这位新晋爱神,而看起来,爱神小姐又信任你们。”
闻言,白榆扭捏了一下:“信任……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谁跟你道歉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无端脑补!”周行之立刻羞恼地反驳,“你扭个什么劲哪里学来的不要做这么恶心的姿态!”
他急了他急了,说话甚至都不停顿了,啧啧,看这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可怜模样。
“我们对你的遭遇倍感抱歉,非常愿意倾听你的声音,为过去的失职做出弥补……”池如水再次站了出来,引回话题。
他没有推卸责任,只道:“不论妥协的原因,既然有了面对面沟通的机会,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不再叫你失望。”
旋律不语,片刻方言:“你是真心实意的。”
她继续道:“但毫无意义,我们已经有了自己讨回公道的方式,用不上你们。”
“机动队的确如传言一般盛产高洁之人,但可惜我和我的同伴们已经不再具备欣赏这种品格的温柔了,我说话难听,你们脾气好就只能受着。”
“要怪就怪你们明明无力对抗超凡罪犯,还偏要给人希望吧,力不胜任得到的自然就是现在的结果:即使牺牲整个五队,也无人感激。”
“说到底,我们不需要只能展示人性光辉与卖惨的角色——精神鼓励不过无用之物,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旋律转过话题:“言尽于此,我也不是来评判超能力局或机动队的。正如我方才所言,春生案不再需要帮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爱神与雷龙跟进的另一桩案件——沈摇光的死亡。”
白榆提问:“你刚刚还说沈摇光还剩了一口气?”
“那只是被我绑架的沈摇光,除此之外,不是还有一具尸体在你手上吗?被密封在罐头里的,脸部被破坏的那一具——那同样是沈摇光。”
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将真相娓娓道来:“四十六年前,沈开阳与沈摇光的父母因商业联姻成婚,但在往后多年相处中,他们不仅毫无感情萌发,甚至还有怨怼暗生,碍于双方父母压力,他们只得各自在外秘密组建新家庭,做一对彻头彻尾的表面夫妻。”
“然而随着孩子长大,父母老去,偏爱让他们只想将家产交给各自的私生子,与此同时,夫妻双方的婚外情对象也不再渐渐满足于没有法律保障的生活,其中一位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只要联姻的成果——两个婚生子不复存在,老人就只得认下子女的私生子。”
“联姻真正的成果当然不是两个年幼的孩子,而是联合重组的商业帝国……但在那个时刻,他们都认同并相信着这个好主意,于是开始清扫幸福生活的阻碍。”
“旷日持久的谋杀开始了,最直白的一次,私生子之一持刀朝向沈摇光……”
“沈摇光并未中刀,但沈开阳……你们或许见过他,尽管他走路时竭力保持平稳,淡化手杖的作用,也不能真正掩盖他左腿有疾的事实。他的瘸腿,正是当年那次毫无遮掩的故意杀人造成的。”
“杀意因为这一次事件被摆到了明面上,反而利好了兄妹俩,他们得到了更多的保护,得以磕磕绊绊地、相互扶持着长大,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与其他血亲明争暗斗。”
“终于,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可以威胁他们的血亲。”
旋律省略了那些血腥与残忍,悲伤与痛苦,分歧与争执,阴谋与诡计,只说:“黑暗的时光过去了,但这对兄妹并没有迎来美好的结局。”
“九年前,在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大火之中,沈摇光身死。从那以后,沈开阳所有行动都只为一个目的——复活沈摇光。”
“你们所见到的尸体,我所绑架的活体,都是沈摇光复活计划的失败品。”
“她们都是沈摇光,也都不是沈摇光。”
……
现场一时静默。
池如水墨镜下的眼睛重新睁开后,声音冷冽如冰泉:“消息来源是被你绑架的实验品。”
“没错。”
“制作同沈摇光一模一样的躯体轻而易举,但世上不存在颠覆前人生死的能力。”池如水淡淡地说,“你与装在空壳里的人类意识有关。”
“你论事的时候比发扬正派精神时候顺眼。”旋律如是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论是那些一模一样的肉身还是肉身之中的灵魂,都另属他人。”
“沈开阳需要非常多的实验品,但一方面人类不便无缘无故大批消失,另一方面,要制作与沈摇光完全一样的肉身,单靠科技也没有那么容易实现。于是,沈开阳搜罗和拜访了众多的超能力者,在和超凡未来达成合作后,他得到了批量生产的方法。”
“那就是——生育。”
旋律将残忍的制作工艺和盘托出:“沈开阳先用金钱招募女性充当母体,靠医学手段令其受精后让产下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婴,再让超能力者将这些身体快速催熟。”
“凭借血缘纽带发动的超能力效果惊人,不论是催熟还是外貌控制都很成功,很快就实现了沈摇光肉身的批量生产。”
“接着沈开阳开始制作沈摇光的‘记忆’,并用这些记忆冲刷幼儿的大脑,将她们洗脑成沈摇光。”
“然而,和捏造肉身不同,这项工作困难重重,究其根本,沈开阳固然和沈摇光共同生活了多年,但一个人的思想变化、性格成型岂是外人就可以理解参透之物?因此,他只能不断地试错,销毁掉所有与记忆有出入的存在,淘汰掉所有不符记忆的‘妹妹’。”
旋律平静陈述。
“万千婴儿中总有本就和沈摇光性格相似的孩子,也有察言观色和学习能力强的孩子,尽管洗脑的技术并没有太大的突破,但孩子们的努力弥补了这一点。”
“她们尽力模仿沈开阳印象中的妹妹,竭力假装沈开阳期望中的妹妹——为了生存。”
“骗术一旦露出破绽,等待她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我有一个朋友。”旋律停顿了片刻。
“她曾为了金钱出卖子宫,成为其中一位母体。可后来,因为一场事故,她失去了生育能力,这意味着那个代孕女儿成了她此生唯一的孩子。于是思虑再三后,她决定违背契约。”
“她花费重金,聘请空间系超能力者偷窃女儿,然而,能力发动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婴幼儿,而是一名成年女性。”
“我朋友并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只当是超能力出了差错,可超能力者拒绝为这错漏负责,又很快因其他纠纷死在超凡未来手下,再无法弥补这差错。”
“无可奈何,我朋友只好作罢。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那名被交换至她面前的女性是沈摇光。”
“传闻春生医院背靠万物生集团,常有达官显贵出没,而正好,春生医院在招聘临时工,这或许是一次再遇沈摇光的机会,于是,她前去应聘。”
后面的事,所有人都有了预料。
果然,旋律说:“春生案中的许多商品器官,正是来源于这类举目无亲、突然失踪也不奇怪的务工人员,春生医院用简单的招聘筛选出他们,然后剜下他们的一部分。”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略有了语调起伏。
“我从前和我的朋友一样,不理解沈摇光为何在那时被移动到她面前,甚至鉴于超能力发动的纽带是血缘,一度有过朋友与沈家有关联的荒谬猜测……但如今,经由沈摇光的仿制品之口,我明白了真相。”
隔着厚厚的面罩,旋律看着他们。
“我的朋友于我有恩,在她逝去的当下,我有义务为她的孩子做出努力,如果那孩子还活着,我必须找到她,带她脱离沈开阳的苦海。”
“——我能做到。”她无比坚决。
第35章 可以和解吗?
白榆有一个疑问:“按理来说,这些信息不应该被沈摇光——我指被你绑走的那个知道。”
旋律答道:“这是因为对于沈开阳来说,事态亦有变化。”
“实验品与妹妹的相似度越来越高了,这让亲手销毁赝品变得不再容易,考虑良久,他决定将清除失败品的工作转交他人。”
“但接收工作的人不似他一般谨慎细致,先是图方便将失败品扔进令人憎恨的熔炉,又是粗糙掩埋然后被第三方目击,甚至让目击者找上门来敲诈勒索……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些错误扫尾,秘密依旧被更多人窥见了。”
“沈摇光从这些人处知晓了真相,但选择了沉默。”
白榆思索,沈开阳找到的尸体处理工很明显了,就是商引,而商引似乎又进行了层层外包,导致错漏百出……
难道正是这样叫尸体都流转到了现任沈摇光手上,迫得她为了维持现状,成为掩埋尸体的帮凶?
旋律的故事倒是能够解释他们现在调查出的疑点……
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旋律继续放料:“我绑架沈摇光,本是为了让沈开阳切身体会至亲被拆解的痛苦。但新的真相浮现,我便更改了计划,改为邮寄那孩子的物件和一些死者的器官,营造出她已经被我们杀害的假象。旧的沈摇光不在了,他一定会启用新的。”
“事情发展如我所愿,我在万物生的办公室安装了窃听设备,知道你们今天和沈开阳兄妹有过视频通话,知道他们现在聚在一处。”
“我早些时候跟踪军火库,已经确认了沈开阳所处的位置,他此刻就在明都之中万物生名下的一处医疗器械制造园区内。明明不曾移动位置,他的身边却出现了新的沈摇光,说明孩子们的藏匿地点很可能就是那座园区。”
“窃听就算了,你还认得军火库。”白榆审视她。
“还有一则消息。”凌从云补充道,“凌晨有匿名人士在网络上公布了军火库的超能力规则,不少人尝试了反向规则,规则为真。而后不久,反向发动失效了,依照公布的规则来看,恐怕是因为军火库死了。”
白榆吃惊地扫了一眼网络信息:“这么详细的规则怎么被人知道的,她被脑控了?”
“解析超能力的能力数不胜数,不一定是生物类。”池如水不下定论。
“她去见了沈开阳,难道是沈开阳……哇哦。”白榆感叹。
沉吟片刻,她说:“看起来,已经到了我们喊着友情啊羁绊啊什么的冲上去打倒沈开阳的时候了。”
池如水似乎隔着墨镜瞥了她一眼——白榆忽然莫名有点看他不顺眼,不知为何。
但比起池如水,她对沈开阳的感官更差,明明心情还算平静,双拳却平白痒痒,打架的冲动强烈,非常想对沈开阳出击。
“不妥。”池如水不顾她的热血沸腾,“情报还待确认,贸然进攻对方阵地风险太大,机动队出动也需要尽到基本的报告义务。”
“这时候还走什么流程,臃肿的官僚咳咳呸——”
白榆忽然干咳几下,捂嘴蹙眉,看起来甚为不适。
周行之反应极快:“你死了?”
“我不得不——咳咳,我不得不死,都怪你们!”
自未来重返的白榆神情骤变,语气由兴奋转恼火,难以置信地质问:“不是吧,你们机动队打架的时候一点不防护还是被解铃针对性传染了,怎么个个都有超能病?”
池如水打量着她:“发生什么了?”
“那个园区咳咳咳呸!死多少次我都不习惯,负面体验这玩意就不能调成零么,谁会需要这种东西……啧!沈开阳呆的地方是个伪装成工厂的大型实验室,非常古怪,走进去没一会儿你们全超能病大爆发,只剩我和旋律跑酷。”
“枉费我们进门前吵了半天又做一大堆准备,一点用没有!一个开门杀,害我不得不死回来。”
白榆抹把脸:“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旋律还在讲故事?”
旋律隔着面具盯她看:“我没什么要补充的,现在是争论下一步的伊始。”
“那别争了,省略这个没用的步骤,都听我的。”
白榆缓了口气:“旋律担心沈开阳会继续销毁实验品,不想推迟行动降低朋友孩子的生还几率,有道理,鉴于她提供的情报直接让进度加快四天,我同意了。”
池如水翕动嘴唇,白榆当即抢断:“机动队的反驳无效,什么事件发展推演,什么行动风险评估的——我已经听过一遍了,说服不了我们沈开阳抓捕小队。”
她双臂一伸将周行之和旋律拉向自己,展示小队人员结构:“现在依然是新任爱神的作风演示时间!少流程、少思虑,冲就完了,不小心踏进死亡路线也无所谓,时间回溯会出手!”
言罢,她又果断推开周行之:“这是上周目的组队,现在,你也被除名了。”
“你们这些患超能病的不能进门,进门就是白给……让我和旋律先遣。”
周行之质疑:“你难道就没病?”
白榆摆摆手:“玩家岂能和NPC相提并论,你就当工厂里的病毒传男不传女吧,反正我只要旋律……不,仔细想想我根本不需要队友,沈开阳焉能与我的战神对垒?队友只会拖慢我的进度,逼迫我自裁,这队友不要也罢!”
旋律立刻发言:“我能带路。”
白榆手指一蜷,改推为拉,与旋律贴近:“你说得对,旋律导航,我不能失去你。”
“很好,共识达成,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和旋律去去就回。”
言罢,她也不管男人们反对不反对,自顾自将旋律塞进副驾,夺车而去。
……
旋律淡定地接受了事态突变。
行进途中,她向白榆咨询超能病。
听完介绍后,留下锐评:“听起来就像是超能力局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榆稍稍侧目。
“政府讨厌超能力。”旋律察言观色能力一流,当即解释,“当下主流的舆论,现行的法规法规,超能力者当前待遇……无一不说明这点。”
“公家过去一直试图隐瞒和压制超能力,直到灾厄天使让保密变成不可能,觉醒泛滥让极致管控不再可行,他们才不情愿地调整了政策。”
“超凡未来和黎明舰集聚强大的超能力者挑战现有秩序,威胁政府统治,本就不是政府希望看到的,超能力局为了与他们对抗,已经做了太多的妥协和牺牲……但是,超能病能改变这一切。”
“这病毒既然能置强大如爱神于死地,未尝不能使超自然力管理局后生。”
“你认为超能力局赞同这一观点吗?”沈开阳问。
踏入中心建筑不久,沈开阳的声音就从广播中传出:“你竟能在此行动自如,的确令人意外。你是完美的先遣人员,小姐,但我恐怕,你们在后续接应部队的选择上犯了一些错误。”
“机动队待命在这片园区之外,但在他们欣赏过我改良的对超能力者的武器之后,真的还会是你们忠实的同伴吗?”
在这座奇怪的实验室之内,多的是横躺的超能力者,他们个个黑晶缠身,体虚无力,饱受病痛折磨。
“他们或许会因此站到我的对面,但我恐怕,先生,你没有机会见到那一幕了。”白榆模仿他的语气。
然后恶狠狠地说:“向超能力者炫耀你打击超能力者的力量,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战神的实力,觉得机动队能在我手下保你不死?有趣的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绝无此意,小姐。”沈开阳轻笑一声,“我只是在提醒你,与超能力局合作并非明智之举,你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我——如何?”
白榆惊讶:“啊?”
“你已经继承了爱神的力量,如果能够彻底掌握超凡未来,再拥有轻松摧毁超能力者的病毒,世界将尽在你手。”
沈开阳说:“这两者,我都可以提供帮助。”
“我曾与前任爱神解铃小姐合作过,她为我介绍了众多超凡未来骨干,也向我让渡了相当一部分超凡未来的支配和领导权,我完全可以将之转交给你。”
“而过载病毒,如你所见,我对它的研究也颇有进展,即使是目前的成果,用来应对大部分超能力者也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我还很有钱。”
沈开阳循循善诱。
“从我手中,你可以轻松获得支配世界的力量。这难道不比为超能力者的生存发声,与超能力局为敌愉快?又难道不比与超能力局合作,对超能力者赶尽杀绝快乐?”
“无论你因何与机动队共同行动,获得的回报也不会超过世界的支配权,我想不到我们敌对的理由,「爱神」。”
“你向我展示了绝世罕见的过载病毒急性感染抗性,在这面前,你来访的理由无足轻重。”
沈开阳兴致盎然:“放下前尘往事,同我合作吧。”
白榆一时有些心动:“很有道理……但我拒绝!本人既不是为超能力者的存亡而来,也不是超能力局的先遣走狗,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策划的任……咳,我是说正义,只是因为我正义的心!”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从前的不端行为——春生案!已经使我身旁这位朋友失去了她至亲至爱的挚友,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今天来此不为任何大义与势力,只为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哦?”高悬的摄像头转动,聚焦旋律。
“我对春生案的一切感到抱歉,实际上,那是我另一位合作者的项目,我提供的资金和人脉只为支持医院的正规建设。对于地下黑市的交易,我并不了解,但我可以为此负责。”
沈开阳问:“如果我能逆转生死,我们能和解吗?”
第36章 亡者幻影
白榆痛斥:“你那可是什么正经逆转,真当我们一无所知?你自己看看你复活的沈摇光们,你难道认为她们真是沈摇光么?”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更多,不愧是「爱神」。”沈开阳的语气带上了丝丝讶异,又很快收敛起来。
“那么你更应该明白,我一定会继续精进技术,直至真正的复活实现,这固然需要时间,但为了至亲至爱,等待是值得的。重见故人远比杀我泄愤重要,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这位……朋友?”
“她叫旋律。”白榆介绍。
沈开阳从善如流:“这位旋律小姐。”
“即使不能真正和解,也可以在我朋友复活之后再同你计较,如果真如你所说,暂时和解的确值得。”旋律淡淡地说,“只要你交出春生案的幕后黑手,我不反对合作的提议。”
“那就这么做吧。”白榆拍案,“为了庆祝合作的达成,一起吃个饭吗沈总?”
“请往前来。”沈开阳这么说着,打开了建筑墙上隐蔽的入口,指引她们入内。
墙后空间打通四层,最顶层是金属结构悬挂暗黄灯具,最底层烈焰窜动构建火海一片,边缘是高台吊篮,中心有立柱矗立,金属支架斜斜插在火中,供人行进之路唯有几条狭窄曲折的镂空长廊。
“沈总的审美真是超前。”白榆点评一句,小心地测试了一下金属板的承重和温度,确定人可以行走后,方抬脚踏上。
行进不过几步,身后的门扉重掩,滴滴的音效之后,四周落下牢固的铁网,将这空间铸成巨大的金属牢笼。
……沈开阳果然也没这么好骗。
白榆并未出手阻止,依然装模作样地表达疑惑:“这看起就像一个巨大的烹饪器具,沈总,莫非你是一名爱好熟食的食人魔?”
“食人……我记得是解铃手下的人,被患有精神病的母亲囚禁虐待多年,患上了异食癖。这样不寻常的角色在超凡未来中的确常有,但那只是解铃的爱好,并不是明都的特色,也更不会是我。”
沈开阳慢条斯理地说:“接触太多超凡未来的人容易恶意揣测,我不意外。但可惜,我并不像你抵达明都后接触的那些人一般喜爱人类的悲惨。”
“正相反,我讨厌同类相残,厌恶欺诈虐杀,也能理解世间的爱与美好,对现行的社会制度更无甚不满,我拥护秩序,歌颂公正,在绝大多数时间、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称得上是一个为人正直,乐善好施的好人。”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为众多穷凶极恶之徒提供了帮助,这并非是因为我认可他们的观点,也不是图谋法外的权财,只是因为他们能够为我复活摇光的大业提供协助。”
“即使他们提供的帮助微不足道,我也愿意为此践踏法律,罔顾道德。”
沈开阳说:“只要能够复活摇光,我可以付出一切。我可以付出一切,但必须能复活摇光。”
白榆闻弦歌而知雅意:“所以,你需要我证明我会让你继续事业。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不阻拦我的实验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沈开阳微笑:“意在世界的人没必要针对我小小的实验,因此,我也不必要你做什么。”
“机动队在未来必然会成为你统治世界的阻碍,为表诚意,我愿意为你将这威胁部分铲除于今夜,所以恰恰相反,你只需要——什么都不做。”
他问:“我要去解决外面的机动二队,你愿意在此稍等片刻吗,白榆小姐?”
气氛因这近乎直白的试探凝滞。
“你怎么能这么假定他们就是我的敌人。”白榆恍若未觉。
她单手叉腰:“瞧不起我的人格魅力?实不相瞒,外头全是我在超能力局的卧底,都是我的人,毫不需要被解决。”
沈开阳不说信不信,只说:“进过超能力局的人不值得信任,有YZ在,改换信念不过一瞬之间。”
“YZ?”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类超能力者,若不是一年前被二三击败,在世人眼中,海城毁灭的原因恐怕就只是一场骇人的天灾了。”
沈开阳漫不经心地话出鲜有人知的情报:“两个月前,治愈系超能力者出现了,被超能力局以最快的速度带到了天清市,从此杳无音讯。两周前,超能力局副局长师灵秀在二队的护卫下逐一会面了超能力局各部门中高层。”
“师灵秀的等级极高,几乎不存在无法识别的生物类超能力干扰,除此之外,她的超能力是谎言禁止,没有人可以对她当面说谎。”
“显然,这是因为YZ重伤将愈,李自若需要还他一个值得信赖的超能力局。”
“佐证还有很多,例如从前对天清市寸步不离的机动一队也开始人员流动……白榆小姐,超能力局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意有所指地:“即使机动二队全队都是你的卧底,也断没有交付信任的理由。”
YZ竟然真是超能力局首脑!
现在流传在外的生物类超能力常识恐怕有问题。
一瞬间,白榆脑中闪过初次带话而来的周行之、决然赴死的陈紫笑,然后停在了能让所有人老老实实有问必答的池如水身上。
池如水每次问话时蓦然的文静,真只是他的工作状态吗?
白榆暗自喃喃:“我不会又不知不觉被坏男人坏女人算计了吧……可恶,头好疼,要长出脑子了。”
她晃晃脑袋:“你也太看得起YZ了,难道我会怕他?爱神难道就比二三弱了?”
“我不是一个赌徒,小姐。”沈开阳敲敲手杖,“即使外头的机动队值得信赖,我想我也完全能够弥补放弃他们带来的损失,天下难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你应该做出选择。”
这是没法和平共处的意思了。
白榆叹气:“里头是一个资源丰富的老头儿,外头是一群能力出众的小伙儿……”
她切换嘴脸,一秒变凶狠:“我会选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我全都要!”
“你催动急性感染的手段对我无效,有什么威胁我的资本?要不是你装成一副人傻钱多能被我狠狠继承的模样谁会跟你废话!”
“本想用温和的方式完成财富的交接,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拜倒在我战神的伟力之下吧!”
金色的巨人骤然升起,沈开阳却并不慌张,甚至笑了一下,感叹:“超能力者。”
“超凡觉醒后,肌肉占据头脑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但无所谓,我对付超能力者的手段可不仅仅是过载病毒。亲自体验或许是更好的谈判手段,我不会撤回合作的邀请,白小姐。”
“分清主次尊卑之后,我们再商讨未来吧。”
悠长的号角声在空间中回荡,燃烧的烈焰之中,黑水晶密布的鲸鱼陡然上浮,翻身跃起,凭飞天之能,一头向白榆撞来——白榆立刻将旋律拽进怀里,躲入拟物质爱神的防护。
一击不成,更多的鲸鱼上浮冒头。
它们个个体型庞大力道惊人,攻防能力不输雷龙,虽无雷电环绕,却有火焰加身,四头齐心协力,一时竟也能与拟物质爱神打得难舍难分。
白榆震怒:“好家伙,出了新手村就开始数值膨胀了是吧,我爱神世界前三超能力者的设定何在,策划什么意思,演都不演了?氪金模块解锁时刻到了?”
她对旋律说道:“等我一下,我先去反馈中心投个诉。”
旋律不回应她的怪话,仔细打量笼中结构,提出猜想:“能攻击一下地板吗?底下或许另有乾坤。”
拟物质爱神一拳将鲸鱼打落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旋律仔细听辨,下结论:“底下是空的。”
白榆依言转向,操控着拟物质爱神把大鲸鱼们当棍棒用,哐哐砸地!
但不知这地方用了什么材料,坚硬程度远超建筑标准,完全砸不破。
略一思忖,她干脆把鲸鱼甩飞在墙,改捏巨拳一枚,尽全力向下一击!
地板碎开了部分,黑色的晶体落到巨拳之上——这底下竟是用剥出来的过载晶体铸造,怪不得如此坚固。
黑色晶体不知铺了几层,以拟物质爱神A评级的力道梆梆几拳,也没能彻底打穿。
灼热的火焰虽然不会破坏拟物质爱神的防护,却能加重超能力者的负担,解铃的超能力缺点正在此处——体力需求很小,忍痛要求极高,过分依赖玩家精神而不是系统数值。
这大概也是游戏的平衡手段,若非有此缺陷,白榆在得到拟物质爱神的第二天就开始用超能力平推世界走征服世界路线了。
白榆不快地蹙眉,还是任务完成少了,推副本时强度不够才会要求技术。
玩家努力在脑海中捕捉与物理学知识有关的记忆,企图获得破坏地面的技巧。
关键时刻,还是队友有妙计:“把我放到长廊上吧。这些鲸鱼的火焰可以附着在金属表面一会,你能诱导它们,把周围都点上火吗?”
她提出需求:“完成的时候把我头顶的金属横梁打落,我能让他主动开门。”
白榆略迟疑:“你能躲过横梁吗?”
“别担心。”旋律似乎很自信。
白榆便依言办事。
火焰蔓延上来了,铁笼变成了火笼,目之所及,全是翻涌的热浪。
沈开阳在屏幕后蹙起眉来。
……令人厌恶的火焰。
他烦躁地命令鲸鱼们结束无意义的痴缠,要它们集合蓄力同白榆决战。
与此同时,旋律也下定了决心。
金属吱呀呀晃荡起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三、二……
“哐当!”
这一瞬,她砸下油瓶,扔去面具,甩开长袍,展露真容,踩上热浪,探出栏杆,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烈焰环绕,这刹那,她如愿听到了沈开阳声嘶竭力的惨叫——
“不!摇光!!!”
第37章 故事不可终结在此
镜中映照的,是亡者的幻影。
“……我的超能力作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只有部分转移的情况,而且掉落的部位是随机的,不排除关键器官甚至头颅掉落的可能,风险很高,很不建议尝试的……旋律,你在听吗?”
旋律将视线从镜子上挪开:“嗯。”
通讯的另一头于是继续道:“即使这样,你也坚持要用这个方案吗?”
“嗯。”旋律再次说。
停顿了一下,她补充道:“我不介意,而且,也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了。”
1245.06.17
众目睽睽下,“沈摇光”留下一只断手消失。
简直就像宿命。
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臂,旋律想,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真实记忆,就是沈开阳守在病床前,同刚刚睁眼的自己讲述植物人苏醒的奇迹故事。
沈开阳轻轻握着她的左手,骗她陷落虚假的世界。
而如今,为逃离虚假世界所付出的代价,竟然就是这只左手。
简直就是宿命。
手忙脚乱为她包扎的接应人其一不由一怒:“丢了只手还笑,你是没有痛觉吗?沈开阳总算把你折磨疯了?”
“痛觉是正常的。”
旋律一本正经地回话:“人体有许多不可或缺的部分,我只落下了一只非惯用手,这看起来是非常幸运,不可以笑吗?”
她活跃了一下气氛:“沈开阳没有教过我这个,请教教我吧,看在我是一个一岁孩子的份上。”
“……”接应人一时噎住,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好气的说,“不准开这种地狱玩笑!”
旋律乖巧地点点头,话题于是揭过。
旋律注视着屏幕。
操纵了一会儿电子设备后,沈开阳办公室的动静可听了,商弘住宅附近的监控画面可视了,她将严密关注……接应人其二忽然靠近她,有些扭捏地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旋律下意识发出一个疑问的语气助词,又立刻明悟:“稍等,我把整理好的沈开阳家的布局图、春生案剩下的证据和黑市客人名单打包一起发给你们。”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们不是担心你赖账——就算赖账也没有关系,你已经提供了太多证据线索给我们了,还帮忙掩护我们,上次要不是你,老于命都不在了,你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即使没有这些布局图、名单什么的,我们也愿意帮你。”对方急忙说。
“我的意思是你、你个人今后有什么打算?怎么说,你也是老于的恩人,我们从前对你的态度很差,应当赔礼,更别提你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呢!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文明的未来,呃……”
他语言混乱了一会儿:“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无处可去,或者暂时没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们都愿意收养……或者说供养,或者……嗯,总之,我们都愿意养你,如果你也愿意!”
旋律一时有些惊愕。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愕的。
聚集在此处的人,本就只是一群为亲友申冤的可怜人,他们善良、温柔、朴实,若不是被强权压迫申诉无门,本就不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被自己选为合作对象。
但她与沈开阳其实并无区别,沈开阳需要恶徒的帮助,所以为黑市提供资金和引荐客户,轻描淡写地改写这群可怜人的命运,将他们的亲友送入商品货柜。
旋律则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提供他们资料,协助他们集聚,引导他们将矛盾转向万物生,利用他们的仇怨达成目的。
沈开阳并不在乎他们的喜怒哀乐,旋律也不思考他们的前途未来。
如果真是打算为他们好,就不会帮助他们用非法手段谋取公正了。
她的帮助并非出于正义怜悯,手段也不善良正直,恰恰相反,为了谋得他们的真心,她频出阴招,故意设计险境,然后如英雄般登场……
旋律望着来人脸上的忐忑与真挚,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凡胎,并不具备任何崇高的美德,无耻而卑劣……她熄灭屏幕,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旋律依计划向沈开阳寄出了更多的物件、器官和恐吓信。
沈开阳收到这些的时候会是什么想法?
会如旋律知晓真相时一般茫然愤怒吗?会如旋律理解现状时一般恐惧悲伤吗?
一想到他温柔的笑容会变成沉痛与悲伤,她就不争气地感到心如刀绞。
而更可悲的是,旋律知道,沈开阳不会悲伤。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沈摇光。
真不公平。
真不甘心。
如果她是真正的沈摇光,一定会觉得沈开阳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明明不是真正的沈摇光,却觉得沈开阳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沈摇光的记忆充斥她的脑袋。
与沈开阳相依为命的岁月,互相扶持的岁月,共同进退的岁月……不属于她的记忆深深根植脑海,蚕食她的神志。
这不对,她不是沈摇光。
她只是一个犯错就会被丢弃的量产人偶,失误就会被销毁的实验造物,她只是装载沈摇光记忆的容器,盛放沈开阳悔恨的器皿。
她与千千万万被掩埋的实验废料没有差别,顶多因为天生与沈开阳印象中的沈摇光性格相似获得了稍多一些的耐心和温柔,比其他实验品稍多一些扮演沈摇光的时光。
这一切都会结束。
等到她耗光沈开阳耐心那天,等到她误触沈开阳底线那天,等到沈开阳的记忆技术成熟那天,等到更像沈摇光的实验品出现那天……她因为沈摇光得到的一切就会如泡沫般碎裂,她会获得一张破碎的脸,失去生命体应有的温度,呢喃着救命在惶恐中死去。
唯一和她无名的姐妹们不同的,只有她已提前知道了结局,所以走到终局时,会缺少茫然和惊讶。
恐惧着这样的未来,她决定逃跑。
利用了很多人,欺骗了很多人,伤害了很多人,成功逃跑了。
而现在,只要再寄出一份死者的器官,死亡的假象便铸成了……一切就结束了。
从此以后,沈开阳也好,沈摇光也罢,都与她无关。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能结束吗?
旋律想起那具由她送出的尸体。
那个被超能力传送出温室,意外逃出生天,又因为记忆莽莽撞撞跑回来的,与自己相遇的,世界上另一个活着的“沈摇光”。
她茫然又仓惶地看着惊诧的旋律。
旋律惊慌又恐惧地目睹她被销毁。
“你是沈摇光,那么……我是谁?”
明明关于自己,她无名的姐妹什么都说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关于旋律,她无名的姐妹什么都没有说。
无名的姐妹死去了。
姐妹的母亲也死去了。
一切不能这么结束。
旋律想,如果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她就这么伪装死亡然后逃离明都,隐姓埋名生活下去,那么她心中沸腾的火焰要如何熄灭?她脑中叫嚣不休的怒号要如何平息?惨死姐妹们的哀泣要如何止息?千万亡魂的呐喊又如何终结?
一切不能这么结束。
她不能这么狼狈的、可怜地、无所顾忌地逃走。
驱赶洪涛海,留下马脚,诱导李天骄,挑衅雷龙,暴露实验品,窃听沈开阳,监视军火库……她做了这么多徒增逃跑风险的事,不是为了就这么结束。
她本就一无所有,如果还无视自己真实的心愿,那么这具人造的躯壳中还留有什么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呢?
她不能逃。
她要继续赌下去,就像她从前做的那样——
赌李天骄会如她所愿地行事。
赌军火库会如她所愿地行事。
赌春生案的受害者,赌万物生的员工,赌雷龙,赌新任爱神,赌上自己拥有的一切,去算计眼前出现的每一个人。
她将会。
她必须。
她一定。
室内的温度在飙升,浑浊的空气中,旋律盯着火焰肆虐的地面。
这一次,她赌沈摇光的死亡场景如她所想。
赌……沈开阳。
她扔掉伪装,轻盈地跃下高台。
“摇光!!!”沈开阳如她所想般撕心裂肺地嘶吼着。
——哈哈,是她赢了。
*
旋律果然就是沈摇光——被绑走的那个!!
白榆操控着拟物质爱神急速降落。
此间事了,她一定要举办一个明都故事大会,这些明都人一个比一个会改编故事,不搞个比赛太浪费才能了。明都这种盛产编剧和演员的地方竟然没有变成明星故里、影视都会,白榆不是很认可!
掉落的旋律就像一个燃烧的小火球,顷刻便抵达了地面,好在撕心裂肺的沈开阳还没有完全理智蒸发,化身弱智呆瓜,还记得超越自己的手速极限按完操作按键,解除防御手段。
好消息是地面随*之打开,为旋律留出了下落的空间,也为白榆创造了救人的机会。
坏消息是鲸鱼在这一瞬失控,开始毫无顾及地胡乱冲撞,径直将防御撤去的设施撞得晃晃荡荡,几欲坍塌!
火焰比旋律更快抵达最底层,将深埋的实验室点燃,白榆一个响指暂停时间,伸长拟物质爱神的触手就要捞到人——
“轰!”
时间暂停解除的刹那,有龙同步而来,伴着冰层助力撞开墙壁,从外冲进来!
白榆反应极快,立刻解除拟物质爱神,险险免去己方队友空中撞车的惨剧,让雷龙先她一步于火海中捞起旋律,腾空而起。
她也精准地降落龙背,一个翻滚稳住重心,掏出背包内的灭火器一顿狂喷!
继承制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初始道具没一个是白拿的,灭火器的高光时刻来了,过期泡面的光明未来还会远吗?
白榆心惊胆战地检查旋律的伤势。
“摇光!”
沈开阳叫得比谁都大声,他一路从安全的后方冲到入口处,不好使的腿让他摔了个严严实实。
落下的灰烬粉尘弄脏他的脸庞,他浑然不觉,就这么趴在地上仓惶地问话:“摇光,你还好吗?摇光!”
“我不是沈摇光……咳咳。”旋律抓紧白榆的手臂,撑起身来,满身烧伤却毫不呼痛,将呛鼻的干粉吐出,只道,“沈摇光已经死了。”
“沈开阳!”她声声泣血,却在笑,“沈摇光已经死了!你不记得了吗?九年前,当着你的面,就在你面前,沈摇光死了!”
她狞笑的模样犹如地府爬出的厉鬼:“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杀了沈摇光!”
第38章 真心无能跨越生死
“你杀了沈摇光!”
因这一句,沈开阳表情在一瞬冰封。
他撑着手杖爬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下贱的实验品,我承认你的确有几分模仿的天赋,但你以为把我骗出操控室就万事大吉了?可笑,除了……”
“说谎。”旋律不容他岔开话题。
“如果不是你,你怎么会在现场?”旋律随白榆降落地底,她强撑起身,盯着沈开阳的眼睛,“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没有嫌犯被逮捕,为什么没有死讯被公告?”
“如果不是你。”旋律一步步走向他。
“你为什么不救我,哥哥?”
她的肌肤被火焰烧得变色,她的衣裳被热浪卷得破碎,她步伐踉跄,她身在淌血,她望着自己,在一瞬穿过时空的阻隔,如此质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沈开阳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摇光,我没有,我努力了,我——是你……”
他骤然退后:“你不是摇光。”
“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是摇光。”
他从呢喃变成训斥,由惊惶转为恼火:“你才不是摇光!摇光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该死的赝品,亵渎摇光的混账,你怎么敢顶着摇光的脸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的是你!亵渎摇光的混账是你!我能顶着沈摇光的脸站在你面前的原因也是你!”
旋律骂道:“如果不是你的血肉、你的科技、你买来的超凡能力,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千千万万个和沈摇光一模一样的赝品?”
“是你在用你亲子的躯壳仿制沈摇光,是你在用你不实的记忆捏造沈摇光,是你在用粗制滥造的量产人类替代沈摇光,是你在终结沈摇光的肉身之后,又要消解沈摇光的精神,抹除沈摇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烙印——是你在彻彻底底地杀死沈摇光!”
“住口,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从没有过伤害摇光的想法,更没有过要杀害她的心思……我是、我明明是在复活……”
“你有!”旋律厉声压制,“你当然有!”
“看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正在呵问你的人,我与沈摇光相似吗?沈摇光的精神会如此脆弱吗?沈摇光的形容会如此狼狈吗,沈摇光会用这样粗暴的口吻同你说话吗?”
“你复活的这个东西——你认为最像沈摇光的这个造物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告诉我,这是复活吗?”
“告诉我,只要拥有沈摇光的容貌,只要拥有沈摇光的记忆,在你眼中就是沈摇光的复活吗?”
沈开阳避开她的目光,捏紧了手杖:“我或许选错了方式,但……”
“你还不明白吗,哥哥。”
旋律阖眼片刻,将那些狰狞收敛了,模仿着沈摇光的语气。
她在旋律与沈摇光之间切换:“即使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这样拙劣的仿作,是真正的沈摇光,她也同样不会对你温柔以待,不会原谅你,不会认可你,更不会留在你身边。”
此乃谎言,旋律想。
她根本不了解沈摇光,尽管她拥有沈摇光的容貌、身份、生活,拥有来自沈开阳的、关于沈摇光的记忆,她也完全不理解沈摇光。
不懂她为什么看淡一切,不懂她为什么离家出走,更不懂她为什么会和沈开阳走到生死诀别的结局。
如果她是真正的沈摇光,有一个拥有一切却愿意赌上一切来复活自己的哥哥,或许不论他们从前有多少矛盾争吵,也会变成感激感动,变得同样愿意放下道德、漠视法律,同他一起与世界为敌。
她就是这么一个低劣的可怜虫。
即使她不是沈摇光,她也久久地贪恋沈开阳温柔的早安,笨拙的玩笑,差劲的照料……
她曾比任何一个实验品都相信虚假的记忆,也比任何一个实验品都留恋虚假的记忆。
可虚假之物永远是虚假之物。
她不能做一辈子拙作,傻傻等待不明的死期降临。
她不能用虚情遮盖双眼,也无法用假意诓骗内心,她不想要属于沈摇光的一切,更不想要成为沈摇光。
她是如此地痛苦,在望着沈开阳迷茫的目光时也会难以抑制地感到悲伤,可属于旋律的呐喊与嘶吼,却不足以刺伤沈开阳分毫。
当她不再是沈摇光时,长篇大论的中伤与质问,全化作了一句轻描淡写的——选错了方法。
旋律伤害不了沈开阳分毫,那么在这一瞬,她可以假装理解沈摇光。
这是她一直在做的事,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扮演沈开阳以为的沈摇光。
所有的谎言,只要来自沈摇光,就能让他万箭穿心。
如果不让他万箭穿心,如何算得上公平公正,如何算得上奔向自由?
一切不能这么结束,该逃的不应是旋律。
如果被销毁是宿命,那么至少,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被销毁的存在吧,试着惩罚犯罪者,试着保护自己无名的姐妹——就像她无名的姐妹曾对她做的那样。
旋律微微一笑:“你从前对我很宽容,我不像其他姐妹一样,稍稍犯错就会被淘汰,略不合意就会被销毁,明明拥有相同的记忆,明明使用更陈旧的工艺,我却比其他姐妹更像她……多神奇啊,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知道原因。”
“闭嘴。”
“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谜底——我为什么那么像她?我到底哪里像她?”
“住口,区区一个实验品,不要装作一副很了解摇光的样子!”
沈开阳试图离场,却被白榆一枪打中右腿。
“好好听着,谈话中途不要擅自离场是礼貌,没有人教过你吗。”白榆冷冷地说。
“我的同伴断了一只手,还忍着烧伤和你说话,既然你没法主动感同身受,我可以让你被动感同身受。”
四只鲸鱼已经被拟物质爱神打瘫,但它们燃起的火焰却不曾式微,反而因为大量新鲜空气的灌入和建筑中防火能力逊色部分的突然开放而满场肆虐,飞速挤压着人类生存的空间。
与此同时,承重结构受创也令这空心建筑摇摇欲坠,尽管外头——机动队的人已经竭尽全力在疏散园区值班人员和加固片区建筑,也依旧难挽崩塌。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成为新的土葬火葬打卡点。
即使如此,白榆也没有打断旋律和沈开阳的对话,反而为他们扫平了各种人类的、非人的阻碍。
她决定尊重一个敢于违逆强权的战士的选择。
“我最像沈摇光的地方。”靠着白榆不动声色的支撑,旋律稳稳站立,伸出残缺的左手臂,对沈开阳说,“就是我和她一样厌恶你,嫌恶你,宁愿放弃一切也要离开你。”
“我不想留在你身边。”
“哥哥,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稀薄空气让人缺氧,决绝目光一如当年,此时此刻,生理同心理一起遭受重创,沈开阳落下泪来。
“……别这么说。”
沈开阳神情恍惚。
“别这么说,摇光。”
“为什么,摇光。”他哽咽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愿意弥补,我愿意改……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他心碎地发问,几乎想掏出心来:“我并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就算不在明都也没关系,就算不在这片大陆也无所谓,只要你和我保持联络……只要你和我保持联络就行,但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隐瞒踪迹,为什么不再理会我的关心?”
“为什么不再愿意见哥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谎。”旋律说。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这般卑微恳切,又怎么会用死亡的手段让我停留?”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杀你的——我只是,只是因为你完全不听我说话,我才不得不用极端的手段让你停留一会儿,我没想要伤害你的,可是火、大火突然就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
“然后你……然后你……”
“对不起。”沈开阳可怜地乞求着,“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我爱你啊摇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家人,我的妹妹,我爱你,我……”
“我尽力挽回了。”他跪在地上,细数自己为得到超能力者的帮助而进献的物质财富,诉尽自己为获得各方支持而承受的精神压迫。
他言辞恳切,字字真挚,泪光闪烁,低三下气地想要获得冒牌货的认可:“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摇光。”
“真恶心。”旋律说,“如果这就是你的爱,我不需要这样恶心的、建立在他人牺牲之上的爱。”
沈开阳悲伤地呼唤她:“摇光……”
旋律再不能伪装:“沈摇光已经死了!你的爱,竟然连爱的对象也无法分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爱!”
他愣住了。
她们——所有的“沈摇光”们,竟然就因为如此浅薄的感情诞生,被如此浅薄的感情折磨……
旋律难以自抑地感到了悲哀。
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畅快。
她羡慕沈摇光拥有一个愿意拼上一切的哥哥,但沈摇光拥有的,何曾是一个愿意为她拼上一切的哥哥?
令她执着的,令她哀痛的。
沈开阳……
竟是如此。
不过如此!
火势越来越大了,浓烟让旋律几乎不能呼吸。
她不再停留:“我的姐妹们就在前方,不必再为他浪费时间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她重复道:“我们继续前进。”
……
…………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只剩沈开阳的喃喃。
“我怎么会分辨不出摇光?我怎么会……”
“不对,不对,我是爱你的!摇光,为了你,我才算计亲情,利用爱情,放弃友情,为了你,我才忍受屈辱,忍受痛苦,忍受孤独,为了你,我才……”
“诳诸无识、虚诬诈为、掳掠致富,因你好侵好夺。”火海中,一人缓缓走来,接下他的独白。
“知过不改、知善不为、嫁祸卖恶,始终源你本心。”
沈开阳透过炽热的浓烟分辨来人的形貌:“……谁?”
一只手不容抗拒地掐住他的下巴:“支配解除。”
那人蹲他面前,同他对视:“沈开阳,告诉我关于解铃的一切。”
无法质疑,无法斥责,无法反抗。
“是你。你就是YZ。”在秘密无所遁形的间歇,沈开阳喃喃道。
“详尽叙述你研究的课题和进度。”
沈开阳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切。
“摇光……摇光被你们带去了哪里?”情报流失殆尽之后,沈开阳再度质问。
火势收敛,气温下降,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将审讯记录交付审讯人。
另一名工作人员则道:“长官,他们找到培育室了,正在尝试转移实验品。”
YZ在电子屏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他们去。接管控制中心,拷贝实验记录。等他们离开后再去销毁沈摇光课题的内容。”
安排完事项,他才将视线转向不再有价值的沈开阳:“遵循沈摇光生前的愿望,她长眠于江城。”
“生前的愿望……为什么……”
“我不知道沈摇光选择江城理由,但可以猜到她不选择明都的原因。”YZ淡淡地说,“沈摇光不愿做你为非作歹的借口,生前死后,皆是如此。”
“怎么会……摇光……”
“摇光,摇光……”
失血过多让沈开阳最后的呢喃几不可闻。
“别信,不是这样的,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我的确说过很多谎话,使过很多诡计,但唯有你……”
“唯有你,我真的……”
死亡与寂静同至,再无人倾听罪人的真心。
第39章 放飞春日里
旋律感到温度在流失。
她在恶劣环境中强撑了太久,已经很难继续了。
沈开阳会和她一起死在这里吗?大抵是会的,他腿部中枪,失去了行动力,应该会如沈摇光一般葬身火海。
让一切结束在开始的地方,也不坏。
“那就不至于了。”白榆却说。
“不是在否定你前半段的意思。沈开阳肯定会死,他没有任何独自逃跑的可能,跟在我们后面的那群正义伙伴肯定会因为过高的道德属性尝试施救,但以沈开阳的失血量,续命概率约等于零,你就不一样了,你还能抢救一下。”
“不信看看咱们英雄救美的雷龙大人,他替你顶了大部分烧伤,你再惨兮兮比他还是好些。这家伙患有超能病,可能是病情恶化吧,最近防御力越来越差了,比普通人也好不多少……瞧,他都还生龙活虎地喘气呢,别担心。”
“对不起……”
“别对不起,我不是在阴阳怪气你,赌命不是什么好招数,但考虑到你享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从前生活和学习环境也很恶劣,做出错误的选择情有可原。”
白榆冷冰冰地看着另一个不吭声的:“你就不一样了,皮厚的,我阴阳怪气的是你!”
她冷笑一声:“好威风啊雷龙大人,我辛辛苦苦忙前忙后,最后你冒出来抢高光时刻?真了不得,唰地一下就冲我前面去了,速度之快无人堪比,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比战神还防火呢?”
“……”
“做什么不说话,装高冷?”
周行之闷咳两声:“不是吵架的时候。”
“哟呵,成熟。”白榆毫不理会他的考量。
“如果这句话不是出自一个上一次说到信任就匆匆逃跑的人之口,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
“可惜,你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小子!”
白榆怒道:“不管你实际是怎么想的,既然你口头上答应和我组队,那就是装也得装出队友的样子,合理分工,互相信任,懂吗?”
“哼,看你这样子,我的几句口头教训想来也是没用的,但玩家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即使你不听使唤,肆意妄为,质疑伟大的玩家,我也依然愿意稍稍匀出一些耐心,用你一定能听进去的方式教导你——”
白榆说:“解谜任务完成了,我得到了一个空白记忆球,这个记忆球可以提取人的记忆。”
她补充道:“不受规则类超能力限制。”
周行之呆呆地看着她。
白榆仰起头,得意洋洋地笑了:“我说过,玩家说到做到!”
旋律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诚挚地恭贺:“恭喜你,雷龙。”
“你也一样,小朋友!”白榆将她扭正,“我向你保证,即使你现在感到疼痛得难以呼吸,难受得不能移动,你也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敢放任你在那和沈开阳吧啦吧啦可不是没有倚仗的,就算你真的重伤不治……我,时间系超能力者,了解一下?”
旋律张了张口:“不必……我猜你倒流时间需要死亡?你先前似乎已经死过一次了。受伤很疼,受伤已经如此疼痛了,死亡又该多么难捱?为了我不值得。”
“世间万事万物都需要代价,我放弃了远走高飞,选择平息自己心中的爱憎怒火,就已经做好功亏一篑的准备……如今,我的不甘已经传达,我的愤懑已经抒发,我无名的姐妹们也能够获救了,这是完美的结局。”
“更何况,李天骄挑衅你们是因为我的诱导,你们会搅和进事件也是因为我的算计。我需要可以利用的力量,所以测试你们的正义感,引发你们的好奇心,利用你们的超凡能力……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牺牲生命去重写结局。”
她重复道:“非常感谢你们,也非常抱歉欺骗了你们……这结局已经完美,我已经没有缺憾,我愿意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生命。”
白榆摆摆手:“完美结局的定义者是玩家,这位NPC,你过界了。耍了我们一通以死谢罪就完了?天底下更没有这么好的事!”
“说难听点,你还欠我十万日薪,说好听点……”白榆想了想,“我答应了带你去春日里,对吧?”
她微笑道:“玩家说到做到,对你也一样,小朋友。”
……
…………
“还有六十四个孩子。”白榆坐在周行之病床边,脸上难掩敬畏,“不愧是爱神严选,沈开阳的种族繁衍能力着实一绝……有一说一,超能力分类中没有钞能力这个种类我不是很认可。”
周行之沉默不语。
白榆用过期泡面戳戳他:“大火烧掉了你的嗓子?有问题你赶紧地表示,现在回溯还来得及,不要故意浪费我蓝条,我看不得蓝条在20以下的!”
周行之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不受规则类超能力影响的记忆读取能力很珍贵。”
“嗯。”
“你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对。”
“你失忆了。”
“啊?哦,好像是有这个设定,我都差点忘了……所以?”白榆有点不耐烦了,“有话直说,你也要报名参加明都故事会不成?你敢给我讲个真假参半的故事,我就让我的战神给你一拳!”
周行之只好:“你应该把能力用到自己身上。”
“我患了超能病,感染已经很深,不剩什么价值了,但你——你似乎并不受病毒影响,有漫长的岁月和改变世界的力量,你的记忆更加值得。”
白榆新奇地看着他。
周行之退缩了。
他寻觅了很久,期待了很久,追求了很久的真相揭秘时刻近在咫尺,他却突然退缩了。
这是真实,还是又一场陷阱?
事到如今,这或许有风险,这真的值得吗,为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去……
不。
不行!
还有人,还有人在等待……
他挣扎了片刻,决定撤回发言:“果然还是……”
白榆猛地抡起铅球大小、铅球质地、铅球手感的透明球体,在周行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砸向周行之的脑袋:“谜语人,结束你罪恶的一生吧!”
周行之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望着被自己砸成昏迷状态的绷带怪人,白榆潇洒地撩撩头发:“可笑,区区NPC还想做玩家的主了?倒反天罡!谁也不能阻止我完成任务!”
空白记忆球——血腥假面任务的奖励物品,可以提取击中对象重要的记忆做成记忆副本供玩家玩耍,生产工期三天。
在等待副本生成的间隙,白榆从四面八方搜集情报,获悉了明都地图的剧情始末。
故事开始于三个月前,沈开阳将销毁失败品的工作外包给超凡未来,解铃又将之安排给商引,商引紧接着托付给商弘。
一开始,商弘选择了最便捷的火化处理,引得沈开阳震怒。不得已,他换了种处理方式:将尸体埋入自家建筑公司的工地里。
然而由于生性马虎,这处理方式又被工地附近的建筑工人——也就是洪涛山发现。深陷资金问题的洪涛山因为无法直接联络到沈开阳和沈摇光,勒索到了万物生。
在残肢断臂和骇人照片面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李总助自然高度重视,即刻确认……于是,让时任沈摇光的旋律发现了端倪。
“我真正知晓真相是在撞见另一名实验体之后。”
旋律回忆:“春生案的其中一名受害者是母体之一,她会被诱导前往春生医院工作,也正是因为她委托空间系超能力者窃取女儿的事情败露。”
“那个被超能力转移走的孩子在与她分别后遵循虚假的记忆来到家里,被我遇见了。她一路上毫无遮掩,又与沈摇光不像,沈开阳当场就叫人把她处理了。”
白榆惊讶:“沈开阳没有发现你撞见了?”
“我得到了外人的帮助。她替我掩饰了行踪,帮助我获悉了真相,还教会了我不少窃听、跟踪和反追踪的知识。我会去和春生案受害者家属合作,也是因为她的建议。”
旋律道出那人的名字:“解铃,或者说「爱神」,她就是我的协助者。”
“我不了解爱神,不知道作为沈开阳合作者的她为什么帮助我,她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强大的超能力者,似乎也没什么玩弄心计的必要……而且即使真是圈套陷阱,我也别无选择。”
停了片刻,她道:“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我从沈开阳那窃取春生案的证据资料,这些资料被受害者家属们发布网上、送至警局,全石沉大海。”
“通过这件事,我认识到明都一般的官方势力不值得信赖,而超能力局——我毕竟依靠爱神才得以苟活,挑衅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更何况,很快也没有任何和机动队联系的必要了,一个月前,负责明都超能力事务的机动五队被爱神全歼在会澄市……”
“我看不到扳倒沈开阳的希望,从前也并不想扳倒沈开阳,只想要逃跑,直到……爱神疑似失联,机动队行迹可疑,雷龙和另一位强大的超能力者进驻明都。”
“以为能放下的未必真能放下,以为不可能的也未必不可能。”旋律念出自己心绪的转变,又同白榆详细讲述了自己怎么在矛盾的心情中设计逃跑路线,试探雷龙和白榆,暴露实验体尸体——那具尸体能保鲜至今,竟然也是解铃的助力。
解铃与旋律并无后续的联系,但在初见时就提供了足以颠覆她命运的、过多的帮助。
白榆想起解铃癫狂嗜杀的模样,忍不住开始怀疑解铃也分量产款和原装款。
此刻春花烂漫,春光明媚。
旋律望着永不凋零的春日景色,忽然抽泣:“我能收获如今这般美好的结局,全仰赖你和雷龙……”
她想起无数个真心微笑的清晨,无数个暗自落泪的夜晚,每一个心惊胆战的瞬间,每一个强装镇定的时刻。
“谢谢你们,你们让我得到了自由,我却无以为报……只能谢谢你们,谢谢你,让我终于……终于……”
她终于敢哭着说:“我自由了。”
第40章 超凡幼儿园
再见池如水,白榆一把薅下他的墨镜:“我忍你很久了,一直戴着墨镜和人说话很不礼貌!”
眼睛处的几道伤疤突然露于人前,他并没有任何下意识的反应,只眨眨眼睛,从善如流:“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抱歉,抱歉。”
“爱神大人,昨晚还尽兴吗?超自然力法……算了,法律法规先放到一边。”他笑了笑,“来谈谈战损赔偿吧。”
“……”
白榆乖巧地坐正了:“人家万物生的园区、万物生的产业、万物生的财富,万物生都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呀……”
她语速极快地:“沈开阳死了,万物生归谁继承?旋律吗,旋律吧?一定要是旋律啊,其他的未成年黑户我们沈家是不会轻易认可接纳的!”
“旋律女士又何尝不是未成年人……”
“你在说些什么,三十九岁的沈摇光都能被称为未成年人,那么雇佣二十多岁的你上班干活的超自然力管理局算什么!”
池如水无言地看着她。
白榆抱臂:“别想从我口袋里掏钱。我是为了正义在行动,天底下焉有热心市民承担战损费用的道理?”
“向我索赔万不可为。恰恰相反,你们还应对我见义勇为的行为重金表彰……等等,你们是不是已经欠我不少赏金了,什么美食家、爱神、雷龙的,哪个不是通缉名单上响当当的人物,我的赏金呢?”
她把手一摊:“给钱。”
“雷龙的赏金你也没有收到?”池如水故作惊诧,“我记得四队的流程8号的时候就已经快走完了,怎么会还没到账?这样吧,我们二队再给你提一次申请。”
池如水模仿她的语气把手一伸:“给龙。”
白榆敲敲桌子:“这合理吗?我好好把龙交到你们手上,你们自己没关住还赖上我了?谁家通缉悬赏还要求售后服务的!”
“交到四队手上。”
“你们还分家了不成!”
“二队本来就不一样。”池如水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和其他队伍的流程不通用。”
见白榆杀意顿生,他又改口:“不过宋堃是在我们面前解决的,这个赏金是有的——就从赔偿金里扣掉好了。”
“那扣完他还剩多少?”
“还剩99%。”
白榆立刻抄刀!
“冷静!冷静!”池如水连声制止,“仅仅一个宋堃当然远远不够,但你还有许许多多创收手段不是吗?”
白榆手持大砍刀,面色不善:“细说。”
“你身边还有很多人。”池如水循循善诱,“不忠诚的、不友善的,不听你指挥的、不合你心意的,冒犯你的、忤逆你的——超凡未来的人。”
“你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我们超凡未来哪来那么多和首领不对付的人,他们是心肠坏不是脑子坏。”白榆冷冷地说,“纯诬陷啊?”
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更何况,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区区金钱就出卖我亲爱的朋友吗?可笑!我告诉你,虽然首领变了,但我们超凡未来的感情不会变,羁绊不会散,我们超凡未来永远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幸福大家庭……”
白榆张张嘴:“价目表发我一下。”
……
周行之看着她,面无表情:“这就是你在超凡未来大搞人口贩卖的理由?”
“贩卖?什么贩卖,和公家合作执行正义的事能叫贩卖么!你不了解词汇的语义就不要随便乱用,这不就闹笑话了吗……而且我也是为了旋律!”
她振振有词:“万物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节省点,用光了怎么办?你难道要让婴幼儿工作挣钱么?”
白榆指责道:“懒惰的恶龙!”
旋律笑笑:“对万物生来说只是小钱,倒也没什么。”
“小小年纪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你也是被沈开阳教坏了。”白榆语重心长,“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果然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拿太多钱,金钱观都扭曲了。这样,以后零花钱就由我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旋律:“……”
周行之冷笑一声。
不待白榆发难,他继续道:“丢出去的都是一些能力差、兴趣怪、人格扭曲的家伙,倒也无所谓。但你继承爱神的超凡未来就只是为给机动队打白工?”
“是我在让机动队打白工!”白榆纠正他。
“超凡未来现在人员臃肿,多得是派不上用场的人,组织继续扩容也得不到多少经验值,但我总不能像解铃似的搞血腥裁员吧?丢给机动队处理最好。”
经由宋堃一事,许多超凡未来成员与白榆失联,但也有继续观望的、忠诚爱神的、坚持组织理念的,以及被分配到沈开阳手下的不少人依然听从白榆指挥。
这些人大多贪得无厌、好逸恶劳、凶狠乖戾,使用起来算不上顺手,唯有忠诚爱神的那批好些……这部分基本上都是解铃从各样险境中随手救下的,形同旋律。
但和旋律不一样的是,他们因此万分感激解铃,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即使他们对解铃一无所知,能力也相对羸弱,但他们足够狂热虔诚,称得上予取予求。
……解铃偶遇坏蛋的时候竟然真的有出手相助的可能,虽然出手之后她有极高的概率变成下一个坏人把随手救下的又随手杀掉,但、可、然而!
白榆难以管理自己的表情,眉毛鼻子拧成一团,脑袋后仰:“解铃?解铃?哪个解铃?那个解铃?”
周行之凝重地点点头:“我懂。”
白榆不想继续看成员简历了。
它们部分来自机动队,部分来自成员自制,真实性值得商榷不说,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人脑瓜子嗡嗡。
她收拢纸张,简单分类,分出厚厚的两沓交给周行之和旋律:“你们两个决定吧,看谁不顺眼就献祭谁,实在不行丢硬币决定也行。都是一群忠诚度低得可怜的家伙,随你们处置了,当务之急是内部提纯。”
周行之挑起一张:“按忠诚度你不如把超凡未来解散。”
“看不起谁呢!至少这间屋子里都是我虔诚的信徒!”
“你虔诚的信徒只有这个外表看似大人的未成年。”周行之瞥一眼旋律,“只有这种思维简单,一两句话就能哄骗到手的婴幼儿才会在无纲领、无理念、无物质报酬、无精神鼓*励,还要无限付出的境地中萌生对你的信仰。”
“雷龙。”旋律勾画人选的笔一顿,朝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我想实验室造物的年龄并不应该以普通人类的标准计量,我的心智也不至于到婴幼儿的地步。”
礼貌完了,她直抒胸臆:“你再用时间衡量我的心智,我就用外貌判断你。”
“……”
白榆幸灾乐祸地笑了:“需要我给你订购一本《语言的艺术》吗,未成年小龙?”
周行之转向她,皮笑肉不笑:“你在置身事外些什么,雇佣两个童工,你就光彩了?”
……啊,她雇佣了两个童工。
一个外表看似大人,实际年龄一岁。
另一个刚刚成年,外表看似初中生。
怎会如此,白榆并没有刻意建设超凡幼儿园的意思……她能解释的!
周行之听不到她的内心戏,全身心投入工作:“你动作这么大,一定会有人察觉然后逃亡黎明舰的,你和机动队谈妥了么?抓捕让他们自己负责。”
“当然,我们只负责提供名单和联络方式,真实性都不必做保证,抓捕更是另外的价钱。”
白榆询问:“但为什么逃亡黎明舰,黎明舰什么破烂都收?”
“黎明舰什么破烂都收。”周行之肯定道,“只要是超能力者,他们就愿意提供庇护,俗世的法律道德约束不了他们,他们自成体系。”
他提醒白榆:“你和机动队的合作一定会辐射影响到黎明舰,超能力局和黎明舰的关系越来越诡异了,迟早生变,你注意别掺合进去。”
……
“怎么会。”池如水却说,“我们和黎明舰亲密无间,友好关系牢不可破,无需担忧。”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团结力量共应巨变至关重要,我们一向充分尊重黎明舰的意志,致力于友善关系的维系。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方针,我们同样尝试和超凡未来和谐共处。”
“从前的爱神无意与我们交流,但现在不同了。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我们自然倍加珍惜,即使真有我们和黎明舰激烈冲突的那天,也不会将你牵扯进来的。”
想了想,他说:“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去黎明舰亲眼看看我们的合作成果,相信那会让你对我们的未来更具信心。”
“黎明舰目前在向东行进,预计月底靠港东海岸,等停靠城市公布,你可以去瞧瞧他们现在的生态,抛开公事不谈,黎明舰不同常世的风土也值得一览。”
言罢,他不再谈论黎明舰的话题,将准备好的文本资料递给白榆:“这是包括旋律女士在内的各位实验受害人的身份文件,出生证明、户籍材料……一应俱全。有了这些,她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人间了。”
“理论上来说,未成年人们应该由政府负责供养,但考虑到事件的特殊性和诸位的意愿与经济实力,我们同意暂时保留沈摇光女士的户籍与监护权。”
“简单来说,旋律女士可以继续以沈摇光女士的身份活动,但她必须在两年内让这身份慢慢淡于人前,孩子们将有由你们照料,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会定期上门审查。”
池如水笑笑:“我们的观念与作风并不完全相合,但完全可以求同存异,这一次的合作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今后,希望我们能继续加强联系,增进互信,共同守卫世界的安宁与和平。”